「妳果然还没有长大。」悄俏站在她所坐的椅子后方,他注视了她一会之后才出声。
她猛地弹跳了起来。「你怎么这么早?」
「来突击检查啊!」
「检查什么?」展妮笑问。
倪柏翰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带笑的看着她。「下午我会去香港,大概两、三天才会回来。」
「你去香港做什么?」她像是老婆般的追问。
「去找个人。」
「我可以去吗?」她马上提出要求。
「妳不可以去。」
「我不会烦你的。你去办你的事,我去逛我的街,我们住不同房间,顶多一起搭飞机、一起吃个饭而已。」她撒娇的拉拉他衣袖。「说可以,可以的啦!」
「不行。」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你刚才不是说你要去找人,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啊!」如果不是还有几个小朋友在看电视,她一定会抱着他的大腿耍赖。
「我找的不是普通人。」
「是谁?」
「我要找一个黑道大哥。」他此行并不是去玩的。
「你要去找黑道大哥?」展妮咽了口口水。「你想以暴制暴吗?」
「地的问题如果不解决,育幼院的重建就没有办法开始,如果连破土都遥遥无期,那要等到哪一天新的育幼院才能盖好?」这是最不得已的办法,但倪柏翰不得不去做。
「可是你不怕违法吗?」
「我只想把事情解决。」
「但是和黑道扯上关系……」她替他担心。「你真的有把握?」
「我虽然离开台湾十五年,但还是有朋友,有人指了这条路给我,我觉得可以试试。」
「而我最好闭上嘴。」她有自知之明。
「展妮,很多事男人自己会出面解决,不需要女人强出头。上一次妳算很好运了,所以拜托妳别再脱序演出。」他恳求她的说。
「好!」她爽快的答应他。
「妳居然这么爽快就点头?」
「我也怕死啊!你以为我不怕死吗?」展妮给了他一个卫生眼。「但是请你也小心些,解决事情的方法很多,不要硬来。」
闻言他笑了笑,「这应该是我告诫妳的。」
「哼!」
「我先去和昱璇说,等我回来我们再去听音乐会,有一场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演奏会。」倪柏翰朝她眨了眨眼。
「还听音乐会!」她放声呻吟。
「培养妳的气质啊!」
「但是……」她有苦说不出。「如果是周杰伦或五月天的演唱会,你会陪我去听吗?」
「不会。」他诚实的回答。
「还不一样都是音乐。」
「妳认为像那样的演唱会会适合我?」他没有任何鄙视的意味,只是不觉得自己可以和一群十几、二十几年纪的年轻男孩、女孩,在那拿着萤光棒为一些偶像歌星加油、吶喊。
「只要你想参与。」
「展妮,如果妳不想去,我不会勉强妳。」倪柏翰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若是勉强的会很痛苦。」
「我要跟你去!」她坚决道。
「如果妳想改变主意……」
「你别想摆脱我。哪怕得在额头及眼睛四周抹上绿油精来保持清醒,我也要和去!」展妮宣示自己的决心。
「妳的意志力真叫人佩服!」
「因为我想嫁你的心从没有变。」她重提。
「又来了!」他摇摇头。他是接受她了,但关于结婚一事,现在说还太早。
「你的坚决有没有一点动摇了?」展妮朝他眨眼睛。「我随时等你求婚。」
「没有。」倪柏翰语气里多了些笑意。
「还在挣扎?」
「我会再抵抗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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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昱璇的心感到一阵痛楚。情势的改变她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从展妮那天的搏命演出之后,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一样了。
当时为什么不是她站出来,拚了命的和那群坏蛋对抗呢?如果她像展妮一样豁了出去,今天又是怎样的情势?
倪柏翰来到了余昱璇当成办公室的房间,看到她不知想什么想出了神,他悄悄的走到她身侧,哼着舒伯特的音乐「美丽的磨坊少女」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余昱璇回过神,平静而且笃定的说出,「美丽的磨坊少女。」然后她侧转过身的看他。
「我就知道妳会!」
「所以你是在考我?」
「也不是考,妳知道展妮是个大音痴吧?」
「好像是。」
「有空调教一下她嘛!」
「也要她有兴趣啊!」她有些心酸的道:「有些人是没有兴趣也没有天分。」
「那就教她基本的就好。」
「如果只是要学基础,那你自己就可以教了。」她没有热嘲冷讽的意思,但是话一说出,那讽刺的意味就是免不掉。
「昱璇,怎么了?」倪柏翰不是神经质的人,但也绝不迟钝、麻木。
「你怎么会这么早来?」余昱璇不想表现得太小家子气,所以赶快换话题。
「我下午去香港。」
「展妮知道吗?」
「她还吵着要去。」
既然自己不是第一个知道,那她就没有意思再问下去了。她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没由来的失落与沮丧。
「我去办一点事。」
「好!」她漫应。
「昱璇,妳是不是哪里不舒眼?」他的手扶着她的椅背,半弯下身的关心看着她。「妳好像有些怪怪的,有心事吗?」
她马上站了起身,逃避似的走到了办公桌的另一侧,强颜欢笑。
「我哪有什么心事。」她当然打死不承认。
「妳有什么话都可以跟我说的。」
「什么话都可以说。」她重复着他的话。「柏翰,很多话还要我说吗?我是说你不知道吗?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即使这中间有十五年的空白,但是基本的默契……」
「昱璇,妳这一说,我可是被妳弄得更加迷糊。」倪柏翰还是如坠五里雾般。
「好!那你和展妮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和她?」
「你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难道妳希望我和她不好?」
当然这不是余昱璇的本意。他在和她打马虎眼,他明明知道她在问什么。
「柏翰,她一心要嫁给你,而现在你的态度……你有考虑要娶她吗?」
「娶展妮?妳为什么会有这个念头?」他失笑道。连他自己都快弄不清对展妮的感觉,她怎会知道。
「你不想面对这个问题?好,那我换个方式问,如果展妮要嫁给别人呢?」她眼神严肃的看着他。
「她有追求者?」倪柏翰不太以为意。
「当然有!」
「妳知道?」
「我还认识。」
「这很正常啊!」他的心里扬起一抹不悦,可是他强压下不理会。「她不丑又年轻,一定有一些对她了解不深的男人喜欢她。」
「那如果她答应嫁了呢?」
「恭喜她啊!」说着,他表情不再那么潇洒。「如果她真嫁了,那我就不用时时提心吊胆,担心她非我不可,终于可以松一大口气。」
「真是这样?」余昱璇注意到他的细微表情变化,绝不是那么的不当一回事。
「妳要嫁人我才会担心。」
「你会?」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如果妳嫁了,育幼院后续的事要怎么办?」倪柏翰认真的说:「我不能没有妳这个左右手,妳对我而言太重要了。」
「只是因为育幼院吗?」余昱璇挫折到不行。
「昱璇,到底妳有什么困扰?」
「你真的不知道?」
「我的确没有头绪。」他诚实道:「女人的心像是一大片的海洋深不可测,也摸不着边际在哪。妳明说好不好?到底是和展妮有关,还是……」
她摇头。除了摇头,她真是灰心到家了。
「昱璇──」
「早去早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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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妮注意到余昱璇吃得不多,而且沉默得叫人很不舒服,所以午餐结束后,她跟着她来到了平时她会带本书看或是沉思的树下。这棵树还是她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种的呢,现在却成了余昱璇的避护所。
「余姊,妳有话就说吧!」她是直肠子的人,喜欢直来直往。
余昱璇只是浅笑。
「妳看起来很不开心。」展妮又说出想法。
「妳看起来却很开心。」
「我没什么好不开心的事啊!」
她知道展妮就是这种个性,这些日子的相处使她了解她的脾气、心思、行事风格,她不会刻意做作或是掩饰,她的喜怒哀乐是那么的明确,这更叫她更加的左右为难。
「展妮,妳和柏翰……」她欲言又止。「妳和他现在算是一对恋人吗?」
「妳的看法呢?」展妮反问。
「简伟帆怎么办?」这是余昱璇的回答。
「他算叔叔耶!」
「叔叔?」她吓了一跳。
「我和他不可能的。」展妮郑重的说:「对了!说到这个人,余姊,我真的很抱歉,如果他有得罪妳或是对妳不礼貌的地方,请妳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他那个人没什么恶意的。」
「他跟妳说了什么?」余昱璇直觉认为,是简伟帆恶人先告状。
「只说你们谈得不愉快。」
「展妮,不是我爱在人家背后道人长短,那个家伙……」她没有咬牙切齿,但是她的眼神非常的痛恶。「只能用可恶来形容。」
「他只是说话比较……」
「他像个暴发户。」
「但是他的人其实……」
「没有水准。」
展妮替他说话,「他那个人热心、急功好义,但可能是表达的方式不对,他当朋友其实是很好的。」
这会余昱璇不想回答。
「妳喜欢的人是像倪柏翰这样的?」展妮是年轻,但是她不笨、不蠢。「一直是这样的?」
「展妮!」余昱璇脸色一变。
「我感觉得出来。」
「妳不要乱点鸳鸯谱。」
「那妳正经的跟我说,妳一点都不爱倪柏翰。」展妮举起手。「妳跟我发誓,妳没有爱上倪柏翰。」
「妳没有权利要我这么做。」余昱璇反弹。
「妳其实已经回答我了。」展妮一叹。
「妳不要──」
「原来我们终究得当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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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想再碰那个姓余的女人钉子,所以简伟帆不再上育幼院,他和展妮约在外面。明明才三十岁的女人,为什么把自己搞得像是那种不苟言笑,又龟毛到家的老处女似的?
很难得看到不乐观、不阳光的展妮,从她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从她想嫁那个姓倪的却始终失利,她都还是乐天得要命,这一会不知为了什么?她却黯然神伤。
「终于彻底的失望了啕!」他调侃的道,其实话里的真正含意是关心。
「余姊也爱倪柏翰。」展妮一句话就把一切的情况都讲明了。
「哼!那家伙是情圣不成?」简伟帆不爽。「妳们就没有一个喜欢上我。」
闻言,展妮的脸上露出一点的笑意。
「让给她嘛!」他一脸大方、潇洒的说。「那个姓余的会看上的男人,八成也是怪胎一个。」
「简伟帆,余姊很好。」
「才怪。」
「你对她有成见。」
「她对我才有严重的偏见。」简伟帆诉苦道:「我又不是毒蛇猛兽或是洪水灾难,她要再惹火我,我就去追她,让她爱上我之后再甩了她,看看谁厉害。」
「简伟帆。」展妮瞪他。
「我是还没有对她施展魅力哦!」
「你不要再逗我开心了,我现在笑不出来。」
「我才不是逗妳开心,展妮,我现在最后一次问妳。」他不想再继续下去,如果根本不值得他等的话。「妳和我这辈子到底有没有可能做夫妻?」
「简伟帆,我也是最后一次很慎重的告诉你。」她一脸正经八百的说,「我们有可能当一辈子的朋友,但夫妻,可能要等下辈子了。」
「如果我拿刀逼问妳,妳也是这种回答?」
「你拿枪指着我,我也是这么回答。」
「死都不改答案?」他变脸。
「简伟帆,有些人能做夫妻,有些人就只能当朋友,我是年轻,但这道理我还懂。」她已经不是清涩无知的少女。
简伟帆不强求了。这一刻他选择放自己自由,得不到的东西硬要、硬逼自己,都是浪费力气。
「那我可以诅咒如果妳有天和倪柏翰结婚,婚姻却维持不久吗?」他玩笑道。
「你怎么这么黑心?」展妮破口大骂。
「人之常情啊!」他耸肩。
「你就不能祝我幸福吗?」
「展妮,我是可以高调的说祝妳幸福,但是从妳告诉我的资料里,妳认为妳的胜算大吗?」他帮她分析。「人家两个都是学音乐的,有共同的兴趣,妳却是个大音痴;人家从小一起在育幼院长大,只差了一岁,而妳是程咬金耶!」
「感情不是这样做比较的。」她不认输。
「妳只赢在年轻、赢在貌美、赢在不屈不挠,那个姓余的有气质、有内涵、处事圆融,如果我是那个家伙,妳说我会选谁?」简伟帆发自内心的分析。「搞不好他连考虑都不曾考虑过妳。」
展妮一脸僵硬。
「我和妳无缘,妳和他搞不好也无缘。」
「但现在他对我……」
「妳为了他在乎的育幼院付出了心血、精神,他当然不会对妳恶脸相向。」
「他带我去参加音乐会。」她强调。
「我也可以带妳去。」
「意义不同。」
「那妳的表现呢?」他懒洋洋的问。
「我……」
「自暴其短了吧!」他说,然后换上一个较温柔的表情。「学学我,看开一点吧!妳和他不会比他和那个姓余的合适,不如成全他们,人家日后想到妳时,才会有美好的回忆。」
「简伟帆,你害我想要哭了,难道我不能争取自己所爱的人吗?」她不服气。
「妳真懂什么叫爱?妳只是迷上一个比我年轻的酷哥、帅哥、俊男人。」
展妮的心更加沉重了。如果地狱是在地下十八层,那她现在一定是在地下第十九层。
「不然,妳直接问个清楚。」
「我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最后一次问他。」简伟帆一脸正色。「学我。」
「最后一次……」她打了个冷颤。
「然后再决定死心或是开香槟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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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童里有人得了肠病毒,在传染力高的情况下,很多较小的院童也一一倒下,光是照顾、跑医院就忙得大家焦头烂额,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展妮忙得、累得甚至忘了问倪柏翰他的香港之行如何,事情有解决的方案吗?她只记得要帮小朋友们退烧、注意他们的身体变化,在她的想法里,每个小朋友都不能和死神一起共舞,他们都是她的。
好不容易病情控制住了,大家稍稍的安心,接着又传来土地的事已经搞定,倪柏翰正式和地主签了约,破土、动工也选定日子,在一连串的好消息之下,她终于想起她还有事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