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二十年前是我通知铁庄王,将奄奄一息的柔夫人托给他的,是我备马。偷了老爷的银票,打开后门让铁庄主带走柔夫人的,当时的柔夫人根本是昏迷不醒,只剩下一口气了,能不能救活都不知道啊!」
跌坐在椅上,东方休阎几乎难以喘息。
这就是真相?
「本想等公子大一点,再将真相告诉公子,可没想到……」福大婶叹气,「若非一直以来公子不许任何人提及柔夫人,我早就将真相告诉公子了。」
「你下去吧!」沉默良久,他才缓缓的开口。
背靠坐在椅上,仰头闭目。
她的时日无多了。
不其然的,骆冷冷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睁开眼睛,从怀中拿出一支短笛,吹了一声尖啸,不一会儿,一道黑影出现在书房里。
「文判。」他低唤,「将所有对付铁柔山庄的事全撤下,再帮我送个口信给铁正。」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几名商行的管事离去后,大厅一下子沉寂下来,挥手遣退佣人,东方休阎闭目坐在椅上,暂时不想动了。
想著昨日他上铁柔山庄的情形,原来心中没有恨是这么轻松的一件事!
感觉到空气中些微波动,四周散入一缕特殊的馨香,东方休阎缓缓的张开眼睛,看见了站在厅下的她。
「其实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对不对?」骆冷冷温柔的望著他。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事,不过他并不想对她承认什么。
「我只是前去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就连撤销对铁柔山庄的报复,为铁夫人延请名医也是?」骆冷冷笑望著他,这个人有著深沉的心机,有著伟岸俊逸的外貌,带著一张和煦却又疏冷的假面具,而在面具下、在那挺拔的身躯里,依然住著一个纯真的孩子,一个迷失在冷酷世界中的孩子。
「没错!」东方休阎撇开头。
「我知道了,就当是那样吧!」她温柔的微笑。
「你……到这里有什么事?」他受不了她意有所指的笑,忙转移话题。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开始学习师父交代的事了。」
东方休阎沉吟。
「陪我喝一杯。」他转身跨出大厅。
「喝一杯?我是问你要不要开始……」
「我现在没那个心情,如果你不能等,你可以另外找人,我不会有意见的。」东方休阎故意停下脚步,回头望著她。
骆冷冷几乎想要对他破口大骂,但是她没有,一来,她并没那种本事;二来,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明知道师父的遗言我一定会遵守,怎么可能还会去找别人!」她微微一叹。
「那就陪我喝一杯吧!我现在想做的,只有这件事。」他又率先跨步离去,骆冷冷只得跟在后头。
「行,我就陪你喝一杯。」她跟著他来到荷花池,经过九曲桥,两人来到池中央的凉亭里,她看到早已准备好的酒菜和一旁准备服侍的丫鬟。
「下去。」东方休阎挥手遣退两名丫鬟,亲自为她斟一杯酒。「坐,这酒虽然不如你酿的擒云酿,倒也甘醇,喝喝看。」
骆冷冷端过酒杯,才刚端近鼻端,一股有别於酒的异味让她眉头一蹙,这酒……
她一掌挥向正举杯就口打算一饮而尽的东方休阎,将他的酒杯扫落。
「别喝!」她低喝。
看著掉在地上破碎的酒杯,东方休阎眼神倏地转为阴冷,「有毒?」
骆冷冷点头,神色专注的研究酒杯里的酒。
「你怎么发现的?为什么我察觉不出异样?」东方休阎疑惑的望著她专注的神情。
「这毒,不管是单独使用或是加入任何食物里使用,都是无色无味的,可是鲜少人知道一旦这毒加入酒中,会让这酒变得更加香醇,你这酒是上等的女儿红,照理说,上等女儿红的酒香不是这种浓郁的香气,所以……」她耸肩带过,未竟之语不言而喻。
「是什么毒?」她的话引起东方休阎的兴趣,让他对毒经开始有学习的欲望。
「魅儿魂。」骆冷冷放下酒杯,「一种能让男人失了神智的毒药,」
「女人不会?」他挑眉。
「嗯,魅儿魂对女人而言,一点作用也没有。」
「真是奇特的药性,」东方休阎扯出一个笑容,像是非常崇拜似的。
「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吧?你难道没想到在东方府里,谁会有魅儿魂?又是谁有动机毒害你?失了神智的你,对谁有好处?」骆冷冷蹙眉。
「你为什么认为一定是东方府里的人?搞不好是外面的人闯进来呢?」东方休阎笑望著她。消息走漏,一定会发生这种事,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骆冷冷沉吟地望著他,「你知道是谁了?」
东方休阎状似讶异的睁大眼,唇角似笑非笑的一扬。
「就在方才我还差点饮下毒酒,为什么不到半刻的时间,你会认为我知道是谁下的毒呢?」她也未免太高估他了吧!
「因为你完全没有追查下毒之人的动作,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他扬眉,唇边的笑意转淡。
「我的作风?看来骆姑娘认为自己很了解我,是吗?」
「人是无法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思想,而且……人是非常善变的。」
「那又为何说不像我的作风呢?」他追问。
骆冷冷漠然无语的望著他,良久才转移视线,轻启朱唇,「我只是以常理推断
罢了。」
「也许。」东方休阎深沉的一笑,既然她又退回壳里,他也只好偃旗息鼓静待下次交战。
「启禀公子。」下人突然匆匆来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什么事?」东方休阎淡漠地问。
「知府千金许姑娘来访,正在厅里待著。」
东方休阎蹙了眉,不过让他清闲几日,又来了。
「你去转告许姑娘,我等会儿就过去。」
「是,公子。」那名下人退下。
「既然酒没得喝,你也还不打算卸下我肩头的重担,现下又有客人,我看我就先离开了。」骆冷冷垂下眼,微微一福,便转身离去。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桥的尽头,东方休阎嘴角勾勃出一抹讽笑,随后笑容隐敛。
「星儿。」他对空气低唤。
倏地,阎星儿出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星儿在,公子有何吩咐?。」
「往后府里可能会不太安宁,跟在骆姑娘身边好生保护著,知道吗?」
「星儿遵命。」
「下去吧!」
「是,星儿告退。」
既然消息已经走漏,那么未来的日子是可预期的,看来他得多调些人手到府里,免得到时应接不暇。
眼光瞟向地上的酒渍,至於这魅儿魂是谁下的……
低垂的眼睑掩住了眸底的冷光,他承认她非常聪明,但是她这回倒是料错了,他心里完全没有底,只不过他也不准备有所行动,他打算静觊其变,看看那人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过眼前最让他不耐的,是前厅的客人,往常对这种客人他一向应付自如,今儿个倒是头一次产生了不耐感,也许他不该这么勉强自己去……
「哎呀!东方公子,原来你在这儿呀!」知府千金许柔柔款步而来,看来是在前厅等得不耐烦了。
「许姑娘,东方怠慢了。」东方休阎虚应的一拱手。
「不,是柔柔突然前来,叨扰东方公子了。」在心上人面前,许柔柔人如其名,柔柔地道,
「不知许姑娘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不敢,一点小事罢了,家父打算在初十过寿,所以柔柔送帖子过来,到时请东方公子赏光。」许柔柔递上帖子。
东方休阎小心翼翼的接过,连根手指头都没给碰上。
「知府大人过寿,东方理当到场道贺,谢谢许姑娘专程送来帖子,总管,送许姑娘回府,别怠慢了。」
「哦……这……」
许柔柔才想说些什么,可总管的声音却压过了她。
「是,公子,许姑娘,这边请。」
「我……」许柔柔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放弃,「柔柔就先回去了,到时请东方公子务必赏光。」
第六章
「公子!公子!」观擎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跑进来。
一听闻观擎的声音,东方休阎立即张开眼睛,匆匆的由床上坐起,弹指一射,点亮了桌上的烛火,观擎是他留在铁柔山庄的,要他一有事就立即回报,反正观擎也不想离开翡翠,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公子,事情不好了!」观擎急嚷。
东方休阎起身披上外袍,来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说吧!什么事?」
「夫人她……病危了,想见公子最后一面!」喔!他可怜的翡翠哭得双眼红肿,让他好心疼啊!
匡啷一声,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应声而碎。
东方休阎愣了一下,随即整装。
「观擎,去叫醒骆姑娘。」
「是,公子。」观擎飞也似的跑向怨情阁。
她应该也会想见她一面吧!东风休阎手一顿,一股酸涩不其然的涌上鼻端,「可恶!为什么?!」她不是心病吗?他都已经对她说他原谅她了,为什么还……
没多久,三人在院口处会合。
「东方公子……」骆冷冷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是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骆姑娘,得罪了。」东方休阎没头没脑的说,下一瞬间便将她拦腰抱起,纵身飞掠而起,只留下张口结舌愣在原地的观擎。
骆冷冷由惊愕中回神之后,倒也没有多问什么,她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是在跟时间赛跑。
东方休阎直接飞进铁柔山庄,来到徐敏柔的房外之后,才将骆冷冷放下,等在房门外的翡翠一见到他们,立即打开门领他们进房。
「庄主、夫人,东方公子和骆姑娘来了。」翡翠哽咽的说。
「阎儿……」徐敏柔虚弱无力的低唤。
铁正起身,将位子让给他们两个,默默的定到窗边偷偷拭泪。
「……我在这里。」一声娘依然叫不出口,东方休阎坐在床沿,望著脸色死白的徐敏柔,心口隐隐抽痛著。
「阎儿,对不起……」
「别说了,我已经不怪你了。」东方休阎摇头。
徐敏柔哀伤的望著儿子,她多希望听见他喊她一声娘,可是……此愿怕是无法实现了,因为阎儿对往事并没有真正的释怀。
「东方公子,让我来。」骆冷冷上前,为徐敏柔把脉。
「冷冷,没用的……」徐敏柔叹息。
骆冷冷不语,专注於脉象上,与上次的情形相比,病情的确更加严重了,看来她必须……
「不是没办法救,只是很难。」骆冷冷放下她的手,沉重的开口。
两个男人立即围了过来。
「冷冷,你有办法救敏柔?!」铁正惊喜的问,
「嗯。」骆冷冷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骆姑娘,你要怎么做?」东方休阎蹙眉不解的问。
骆冷冷下语,取来一只茶杯,抬头梭巡了一圈,从墙上抽出一柄短剑。
「等一下,你要做什么?」东方休阎抓住她的手腕。
「休阎?」铁正焦急的望著他们,救人要紧啊!
「我要救柔夫人,你放手,这种事对我不会造成伤害的。」骆冷冷知道他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
东方休阎犹豫了,救人,代表要伤她,但是不伤她,就表示……
骆冷冷轻轻的扳开他的手,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似乎知道他心里的矛盾挣扎,这让她的心暖了起来。
举起短剑朝手腕轻轻一划,鲜红的液体立即流出体外,滴落在杯子里。
「冷冷?!」铁正也惊了,担忧的望了一眼瞪大眼的徐敏柔。
「冷冷……」徐敏柔心痛的低唤,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的血,对她又有什么用?
骆冷冷对他们一笑,「别担心,我划的伤口不深,流几滴血不会有事的。」
「好了,够了!」东方休阎眼看杯子已经六分满,这叫几滴血?!
「还不够,至少要八分。」骆冷冷阻止他帮她止血。
瞪著她的伤口,东方休阎抿紧唇,眼底充满阴郁,直到杯子已经八分满,他立即二话不说的点了她伤口四周的穴道止血。
「拿出瓷瓶里的一颗丹药和著这杯血喝下去。」她冷静的说。
东方休阎忙著为她处理伤口,见铁正动也不动的呆站在那儿,立即不耐烦的吼,「你没听到吗?动作快一点!」
铁正回过神来,立即依照指示将那杯血让徐敏柔喝下,没多久,她急促短浅的呼吸渐渐缓和,慢慢的睡著了。
「这只是暂时缓和她的病情,为的是争取时间,如果要根治,就必须有两味药材。」包扎好伤口,骆冷冷对他们解释。
「什么药材?」
「『龙王须』以及『仙女羽衣花』。」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京郊大宅院里,张钦龚盘腿坐在密室中,额上冒著冷汗,眉头紧蹙,不一会儿,像是非常痛苦的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喘著气。
「该死!」他咬牙低咒,俊美的脸上有著扭曲的恨意,「可恶的笑邪,该死的骆冷冷!」
他需要「笑邪宝典」,而它,就在骆冷冷的脑子里。
「有野心有什么不对?难道要像你一样,拥有一身绝学,却遁隐山林当个隐士?!那为什么还要收徒弟?为什么还要找传人?我才是你的传人,为什么不把它给我引为什么?我是你的儿子啊!」张钦龚对著空气怒吼。
「可恶!』翻身跃起,他像疯了般在密室中挥掌,气劲所到之处全都像被狂风扫过般狼藉,「啊--」他狂吼,双眼赤红。
「主人。」密室外的叫唤,让张钦龚喘息地停下疯狂的举动。
他抹掉汗水,披上外袍,按下机关后,密室的门缓缓开启。
「什么事?」走出密室,他已恢复成平日的模样。
「监视东方府的人员回报,四更天的时候,东方休阎以及骆冷冷匆促的出门,前往铁柔山庄,据闻,是铁柔山庄的庄主夫人病危。」
铁柔山庄?
「东方休阎不是一向敌视铁柔山庄吗?」真是太奇怪了!
「本来是如此,不过几天前东方休阎突然撤回一切对付铁柔山庄的手段。」
「是吗?」张钦龚沉吟,这是不关他的事,他要的只是骆冷冷,「那最近武林人士有什么蠢动?」
「目前尚无人上东方府,不过一部分的江湖人已经开始在城内聚集了。」
张钦龚深沉的一笑,他知道那些人绝对不会有多大的耐性,人类的恐惧总是敌不过贪婪的本性,纵使东方府是龙潭虎穴,他们也会闯上一闯,到时候骆冷冷若得知自己为东方休阎带来多少麻烦,以她的个性一定会离开东方府,到时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