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她怎么可能完全想不起来?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真的把他忘得彻彻底底?
“滚——统统滚!”她不由分说地挥拳,见人就打,气喘吁吁。“看我好欺负啊?随便讲讲就要我认,那种丢脸的事怎么可能是我做出来的?你们是不是太闲,没事来耍我吗?”
“少奶奶……”
“少奶奶,你冷静点!”
“哎哟喂呀……少奶奶,你看清楚点再打,我是少砚……”
鄂府院子一时之间鸡飞狗跳。
鄂家上下人等生怕遭池鱼之殃,远远地躲在墙角不敢动弹。
“滚滚滚!”她尖叫,“不要再来了,吵死了。”
梅十一苦涩忧伤又痴心地望着她。“我不会放弃的,你一定会想起我,你是我的老婆,我这一生唯一的心爱女子,我绝不会让你忘记我。”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她眯起双眼,凶恶地道:“再说我揍你!”
“我爱你,老婆。”他痴情地道。
“王八蛋,你还乱叫?”她又气恼地给了他一拳。
他毫不抗拒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唇角已经破了,鲜血缓缓流了下来,他却还在微笑,深情地微笑。
“我爱你,璞娘。”他半边脸已经肿胀了起来,继续道:“不要放开我,也不要让我离开你。”
她紧紧盯着他扭曲淤紫却仍然英俊至极的脸庞,喘着气,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喉头莫名紧缩了起来。
……不要放开我,也不要让我离开你……
这句话怎么好生熟悉?
她的头微微刺疼晕眩,脑子没来由浮起断断续续的残光掠影。
不要放开我,也不要让我离开你……
用你的手,你的心,你的勇气……让我们俩有理由真正在一起,不需再面对别离。
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不管是谁想要拆散我们,我绝对不允许。
这一生一世,我们已经是系在一块的蝴蝶,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
谁?是谁说过这样的话?
似乎曾经在哪儿听过这些情意深长的话……
“不要说了!”她混乱地摇着头,本能躁郁地再打了他一拳。“我说不要再说了!不要不要不要……”
随着她的拳头如雨落,他完全不抵抗也不闪躲,任凭着她一记又一记沉重扎实的拳头朝着自己的脸庞胸膛槌打着。
他喉头微甜,梗着上涌的—口血,却还是心甘情愿地笑着、痴情地凝视着她,直到她最后一记铁拳将他打得头际一晕,脚步踉踪地跌倒在地上。
“少爷!”
“女婿!”
“姑爷啊!”
所有的人惊叫了起来,忧虑焦灼地冲了出来。
“璞娘呀,你打死你相公了!”鄂老爷扶住无力虚弱瘫倒在地上的梅十一,惊慌失措又心疼地大喊,“他又吐血了,他又吐血了……”
“快叫大夫——”
众人七手八脚地乱成了一团。
璞娘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手好疼,还擦破皮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真看到他倒下来呕血的那—刹那,她的心为什么痛得像是被熊熊的火焰烧灼着?
疼痛难当。
她失魂落魄,身不由己地移动着脚步,缓缓走近他。
鼻青脸肿、受伤惨重的他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破裂的嘴角微微扯动,往上轻扬笑了。
然后他慢慢地自怀里拿出了一小包物事,虚弱地轻颤着捧至她面前。
她怔怔地望着微湿的小纱绢儿,本能接过,不由自主地打开了系着的结。
丝绢儿落下展开,里头装盛的是一颗颗青脆微红的梅子,有些已经被她刚刚的拳风扫到微碎了,渐渐渗透出酸甜清香的味道。
这粒粒滚圆青绿嫣红的梅子和扑鼻而来的果子香,隐隐约约勾动了她脑海深处的某一根弦。
梅子,好多好多的梅子……梅花庄里的梅子……他陪着她吃了一餐又一餐用她摇落的青梅子做成的莱,酿成的果子羹……
她的小手蓦然颤抖起来,不可思议地喃喃低唤:“相公?”
他青肿的眼皮几乎盖住了眼睛,却怎么也掩不住刹那间光芒万丈的狂喜。
“老婆……”他挣扎着挤出了这两个字,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相公!”她扔下梅子,疯狂地扑向他,紧紧抱住他,哭叫了起来,“相公,你别死啊!你不要离开我,你说过你永远不离开我的……”
“少奶奶,你记起来了!”所有的人忍不住惊喜落泪了。
她拚命地摇晃着他,心疼欲碎地哭喊着、狂唤着,“你给我醒过来呀!你不准死,不准晕,我不准不准不准啊……对了!你欠了我一次,你答应过我要给我一个奖赏的,我现在就跟你要这个奖赏,我要你不准死,我要你快点醒过来……相公……”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哭得肝肠寸断。
“我都原谅你,我什么都原谅你,你快点醒过来,我都不生你的气了,相公,你快醒醒啊!”
“是……真的吗?”一个沙哑却含笑的声音虚弱响起。
她又惊又喜地望着怀里的他,“相公——”
“亲爱的老婆,我爱你。”他被揍得好惨,却笑得好不迷人。
“相公!”她欢呼一声,又是泪水又是大笑,乱七八糟地对着他狂亲一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上苍,果然还是眷顾着他俩的。
“啊,我好了一半了。”他感动地眨着眼睛,心满意足地笑了。
梅花庄的人和鄂府的人也全笑了。
打是情、骂是爱,既然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也不失为一段幸福佳话,金玉良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