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冒了。
白晓舟虽然不确定她在何时染上感冒的,但她从下午回程以后就开始头痛想吐,而且还流鼻水。
「今天是圣诞夜,人很多,请各位稍等。」面对大海般的人潮,导游也很无奈,只得请大家发挥耐心等待。
大家都能体谅导游的难处,这么晚了,他还得排队帮他们CHECK IN,办好手续后还得陪他们去赌场,真难为他了。
白晓舟当然不希望为难导游,但她的身体真的很不舒服,好想躺下来休息。
团员们吱吱喳喳,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每个人都忙着讨论和拍照,为自己留下美好回忆,只有她,什么动作也没有。
……这小妮子是怎么回事?动也不动。
宗人府向来是一到饭店,便急速闪人,今天倒是留心起白晓舟来。
她虽然不像其它女团员那般聒噪,但起码还会搭个一、两句,今天她却什么话都不说,一直低着头,莫非有什么原因?
宗人府本来是想过去看她究竟怎么回事,但在他尚能行动之前,导游和领队就拿着钥匙回来了,他只得收起问候的念头,默默关心她。
导游显然也很急着分配好房间,以利接下来的行程。便照着几天来的名单照念一遍,负责拿钥匙的就去拿钥匙,剩下的人就扛行李,配合得非常完美。
白晓舟她们这一组,向来是由她负责拿钥匙,因此她匆匆拿走钥匙之后,就和同房的大姊往自己的房间走了,未曾留意到宗人府就住在她们的隔壁。
这小妮子真的不对劲!
宗人府越看越觉得奇怪,本想叫住她,但她已经上了第一班电梯,他根本追不到,只得告诉自己先看看情形再说。
而回到房间的白晓舟,情况则是好多了,头不再那么痛,也不再那么想吐。
「妳要去赌场玩吗?」同房的大姊兴致勃勃。
她摇头。
「我想躺下来休息。」她知道同团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去赌场,她可能是那唯一剩下来的百分之一。
「那我就先自己去了,妳想玩的时候,再下来玩。」同房大姊说完话便拿起皮包走人,下楼到赌场厮杀。
白晓舟单独留在房里躺着休息,大约三十分钟后,同房大姊又再度回来,说没什么好玩。
「妳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是不是感冒了?」同房大姊看出白晓舟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过来关心她。
「嗯。」白晓舟点头。「我也不知道何时染上感冒的,下午从游乐场回来以后就开始头痛。」饭也吃不下。
「妳有带感冒药来吗?」同房大姊问。
「没有……」说来惭愧,她什么药都带了,就是没带到感冒药。
「那妳要不要吃这个?」同房大姊从她的袋子中掏出好多瓶瓶罐罐。「这是我常吃的营养食品,可以增强抵抗力,对治疗感冒也很有效。」
「不用了,我是特殊体质,怕会过敏……」白晓舟婉拒。
「不会过敏。」同房大姊极力保证。「这些健康食品都是用天然植物制成,还有说明书,妳看!」
同房大姊从袋子里翻出的说明书,就像小海报那么大张。白晓舟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说明书上写得天花乱坠,但并未清楚标明成分,而且是直销公司出产的产品,市面上听都没听过,看得她猛吞口水。
「我还是不要乱吃好了……」万一不幸引起过敏,她就完了……
「没关系的,这是健康食品,对身体有益,大姊不会害妳。」接下来,同房大姊又开始针对她带来的药和产品目录详加说明,白晓舟表面虽然频频点头,但私下怀疑她是这家公司的直销人员,只是不敢当面拆穿。
「快点吃。」同房大姊非常热心的塞了两颗药丸给她,硬要她吞下。
「但是万一有阿司匹林……」她铁挂。
「不会的啦!」同房大姊拍胸脯保证。「健康食品里面怎么可能会有药物成分?这些都是天然的植物提炼而成……」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直销课程,听得白晓舟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只想拜托对方住嘴。
「所以里面绝对不会有阿司匹林?」白晓舟难得截断别人的话。
「不会。」同房大姊果断的点头。
「好。」为了不让同房大姊继续说下去,白晓舟拚了。现在她只能祈祷药丸里面都是些天然成分,不然她就等着发荨麻疹。
「我先去洗澡了。」同房大姊亲眼看她吞下药,相当满意的点点头,说要占用浴室。
白晓舟当然没意见,反正她还要躺一会儿,等她休息了才要沐浴。
几分钟后,浴室随即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白晓舟听着听着竟睡着了,连同房大姊何时离开浴室都不知道。
「……」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床上的她一直作梦,梦见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情节。
「妳很痒吧?」梦中的大坏人邪笑地说。
「对,好痒。」梦中的她拚命点头。
「等一下妳会更痒。」坏人笑得可乐了。
「为什么?」她不懂。
「因为妳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坏人说。
「我?」她指指自己。
「对。」
然后,梦境突然消失不见,她只得张开眼睛。
……她在作梦,不,应该说她的过敏发作了,梦境只是反映现实。
白晓舟醒来以后才领悟,她为什么睡不安稳。她的双脚此刻爬满了红疹,耳朵也很不舒服,在在影响她的睡眠品质。
好难过。
她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检查过敏的状况。不算太糟,只有几处红肿,运气好的话,明天就会消失。运气差的话,可能会一直持续到她回台湾为止,但无论是哪种情形,今晚她都别想睡了。
白晓舟不是第一次过敏,亦相当清楚它的威力。她悄悄地溜下床,同房大姊早已呼呼大睡,还兼打鼾,看得她好羡慕,也好怨恨,她要是没听她的话吞下那些药丸就好了。
房间内的暖气呼呼地吹,雪国用来保暖的工具,此刻对白晓舟来说却形同最致命的武器,皮肤过敏最怕热,看来她得出去走走了。
为了怕吵醒同房大姊,白晓舟一口大气也不敢喘,悄悄拿起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口,很小心地开门。
门外的空气果然比房间内要好上许多。暖气固然舒服,但容易造成头部缺氧,还是走廊的空气新鲜……
「妳怎么在外面闲晃?」她好不容易才「跷家」一次,就被抓个正着,抓她的人不消说又是跟她最有缘的宗人府;她的隔壁邻居。
「你、你怎么在这里?」吓死人了,要不是走廊的光线够亮,他铁定会被当成鬼。
「我住妳隔壁。」他指指她身后的门板,白晓舟这才发现自己挡住人家的出入口,连忙脸红让开。
「对不起。」怎么这么巧?四天以来他们第一次住同一层楼,而且还是隔壁邻居。
「没关系。」他瞇眼看她,她的脸红得像苹果,在灯光下特别可人。
「干嘛不睡,跑到外面来?」之前看她不对劲,后来就没再出现,原本以为她好了,怎么知道竟出现在他房门口。
「我……」她低下头,不知道能否将事实告诉他,他知道了铁定开骂。
「快说。」他的眼睛瞇得更紧了,并且迸出杀气。
「就……」她吞吞口水。「就那个、那个……我、就那个皮肤过敏睡不着嘛,只好出来散步……」
「妳皮肤过敏发作?」这倒新鲜,她有这毛病?
「嗯……嗯。」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是荨麻疹,我要是不小心吃了含有阿司匹林成分的药,都会这样……」
「吃药了没?」皮肤过敏最麻烦,痒起来烦死人。
「没有……」她回答得小小声。「我没带皮肤过敏的药来……」
「妳带了一堆药,却忘了带抗过敏的药?」他的声调忍不住扬高。
「呃……」还有感冒药也没带啦……
「会被妳气死,进来!」宗人府一面骂,一面拿钥匙开门并把她推进去。
白晓舟被推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进了他的房间。
「坐下,还有,自己倒一杯水。」宗人府一进房间,就下达一连串指示。
「你要干嘛……」她话还没说完,一颗白色药丸就丢过来,她反射性接住它。
「这是抗过敏的药,妳马上吞下。」宗人府的口气很不好,大有她不乖乖照做,就等着领死之势,她立刻照做。
「……咕噜……」在他严厉的目光下,她乖乖吞下药,吞完了以后,把杯子整齐放好,之后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独处,而且两人又靠得这么近,她的心,免不了扑通扑通地跳,真怕他会听见她的心跳声……
「妳怎么会吃阿司匹林?」既然知道自己对哪种药物过敏,就该远离那种药物。
宗人府不客气的瞪她。
「呃……」太杀风景了吧,她在想些浪漫的事,他却问她这个问题……
「嗯?」他管她脑中在想些什么,不好好交代,绝不放过她。
「就……」好可怕,光低狺就能吓死人。
「说清楚。」他不只吼声吓人,眼神也很够看,三两下就把她想隐藏的事实逼出来。
没办法,她只好把事情从头到尾大约说了一次,说完以后宗人府沉默,她只得也跟着静下来。
不会是想骂她吧……
「笨蛋!!」
她没猜错,他的确是要骂她。
「妳没弄清楚药丸的成分,人家随便一鼓吹,妳就把它吞下去,难怪会过敏!」这女人是少根筋还是怎样,做什么都会出错,简直是气死人。
「但是、但是我不好意思拒绝啊……」当时的情况真的很为难的嘛……
「那妳痒死活该!」他一点都不同情她。「我记得妳那位大姊也是临时冒出来的吧?妳当时就该拒绝。」也不至于产生日后的问题。
「她又不是故意的,我怎么拒绝她……」太不近人情了……
「就算她是故意的,妳也不会拒绝,妳就是这么一个滥好人。」现在才来头痛。
白晓舟被骂得有些难堪,一双小狗似的眼睛忍不住眨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被欺侮得多惨,实际上他也不过骂她几句而已。
「我不知道你也会随身携带药品。」他看起来就是一副酷到不在乎任何事的模样。
「因为我刚好也是过敏体质。」他极不爽地看着她,彷佛他们拥有相同体质是件多丢脸的事,她的眼睛又开始眨巴起来。
他也是过敏体质耶……
「好一点了吧?」他问她。
「呃,应该有好一点了。」光顾着看他,都忘了自己正在过敏,他真是帖最好的良药。
「那就好。」他倚着墙壁看向窗外。「今天的气温很低,说不定会下雪。」
「下雪?」听见这两个字,她的眼睛都亮起来。
「嗯。」他点头,再一次觉得灯光下的她特别具吸引力,好想咬一口。
「我从来没看过下雪。」雪花片片,一定很漂亮。
「是吗?」他耸肩,不对她的说词多批评些什么,算是很难得。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白晓舟心想或许她该走了。
「谢谢你的药,我先回去了。」白晓舟从椅子上站起来。
「晚安。」他也不留她,以免自己真的做出什么蠢事来。
「晚安。」她不知道他脑中的想法,只觉得他未免太无情,至少该问她要不要喝杯茶嘛!
白晓舟带着沮丧的心情走向门口,还没握到门把,猛然想起──
「啊,我忘记带钥匙了!」怎么办……她无助地望着他。
「按门铃或在门口打地铺,随便选一个。」宗人府实在不太想搭理她,因为他已经气疯。
「可是我怕如果按门铃的话,会吵醒大姊。」会很不好意思……
「那妳是选择在门口打地铺了?」他挑眉。
「呃……」白晓舟不晓得他是跟她开玩笑,还当真思索起来。
「算了,今晚妳睡在这里好了。」谁叫他要鸡婆,只有好人做到底,让她在房里过夜了。
「睡、睡在这里?」白晓舟闻言吞吞口水,心跳得好快。
「不然呢?」他瞪她,而她畏缩,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但是我还没洗澡……」他肯收留她是很好啦,但还有别的问题……
「搞什么……」他气得频频诅咒。「这件衣服拿去,反正妳长得够小,应该足够遮到大腿,剩下来的部分再想办法。」截肢。
宗人府丢给她的,是一件宽大的衬衫,纯白色,布料很好,摸起来很舒服。
「谢谢……」她鼓起勇气跟他道谢,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她只好赶紧进浴室洗澡。
水哗啦啦地冲在她身上,洗去她一身疲惫。在水温的安抚下,她的心情镇定许多,甚至开始哼起小调。
……这该死的女人到底有没有神经啊?在陌生男子的房里,紧张都来不及了,居然还有心情唱歌?
对于她这种无厘头的反应,宗人府哭笑不得,手中的杂志也「砰」一声放下,起身倒酒。
真难喝的酒,饭店提供的酒果然没有一瓶品质好的。
皱着眉头,一饮而尽,宗人府真想直接砸了手中的空杯子算。
要嘛就是一小瓶,再不就得自己到酒吧喝酒。他一定是猪头,才会答应递补表妹的名额,参加这次的旅行团,搞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愚蠢透了。
「啦啦啦……」
最蠢的是他的行为。
他瞪着浴室的门板,把玻璃架上最后一瓶酒也开了。
早知道她这么麻烦,当初他就不该叫住她,让她在房门口打地铺算了,他也不必喝这么难喝的酒。
浴室内歌声乍然停止,尔后传出一阵窸窣的声音,宗人府把手中最后的半杯酒喝完,再次坐回椅子上,拿起杂志。
浴室门缓缓打开,接着一颗头伸出来,彷佛在考虑该不该走出浴室。
「……嗨!」白晓舟对着椅子上的宗人府挥挥手,他的脸绷得好紧。
宗人府从头到尾都没给她好脸色,只是一直瞄着她的上半身,至于她大腿以下,则是还藏在门板后,只看见衬衫的下襬。
他脸色怎么这么坏……
白晓舟实在不想离开浴室,但老是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虽然他的脸色不好,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了。
白色的衬衫,像块沙龙一样挂在她身上。她人是不高,白色衬衫也只及她的大腿肚。其余的部分,也只能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灯光下,接受他的审视。
白晓舟突然觉得有点紧张,两只腿也一直发抖,怎样都镇定不下来。
「都失恋二十几次的人了,见到男人还会紧张?」见状,宗人府忍不住出言讽刺。
她笑笑,她是恋爱了二十几次,但却从来没有单独在男人房里的经验,当然也没有SEX这方面的经验,要她不发抖,比登天还难。
这些令人困窘的话题,当然她不会提起。她已经够紧张了,没有必要增加自己的困扰,或听更多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