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一直要到下午三点半才有再看诊。
「不了,我想看一些数据。」纪汉文坐在座位上,回头跟她笑笑的摇头。
她直接走进来,站在他身边,「不会是里面还有一个在打点滴的新病人,所以你没胃口?汉文,这跟花心的你可一点都不搭轧。」
闻言,他知道何玉仪也知道那个尚未打完点滴的病人就是蓝若薇。
他露齿一笑,「生病时,人是最脆弱的,她拒绝我十多年,回来还是没有被我的魅力收服,这太伤我的自尊了,所以只能趁这个时候多些温柔攻势,好软化美人心,把她弄上床。」
她眼神一黯,「别自欺欺人了,在你心中,她跟其它的女人根本不同。」她实在无法掩藏护意,她跟他一起念医学院七年,看过他跟不少女孩在一起,但从没有看到他如此在意一个女人,如此关心一个女人,
「她是不一样,她跟我是青梅竹马。」他也不否认。
「我指的不是这个,汉文,如果你真的只是把她当成一般的女孩,以你的魅力,要将她弄上床是一点都不困难的,但你尊重她的意愿,你在乎她的感受,所以你没有刻意勾起她的情欲把她弄上床--」
「妳这话是在指责我用情欲的手段把妳骗上床?!」
「我不是。」
「那妳就正在越线中,玉仪,我们说好不干涉彼此--」
「我没有干涉,我也不敢干涉,只是……」她着急的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在提醒你,她不爱你,你别自作多情,免得自己受伤。」
「那妳是担心我爱上她,就不要妳了?」他问得直接。
她脸色倏地一变,她就是担心这个,害怕他不再跟她在一起了。
他站起身,轻拍了她的肩膀一记,「妳越线了,玉仪,日后,我们就仅是事业伙伴而已。」
何玉仪脸色苍白,「汉文!」她知道自己忘了规则了,可是她管不了她的心。
他没理她,径自开了门,走进点滴室,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蓝若薇一人躺在床上,她看来是睡着了。
他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退烧了,他勾起嘴角一笑,看着还有三分之一的点滴,那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滴完。
他拿了一旁的杂志,静静的坐在旁边。
蓝若薇微张眼眸,偷偷的看着靠坐在椅背上的纪汉文,她其实并没有睡着,甚至于他跟何玉仪隔着一道门板所说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对她真的比较特别吗?他对她的爱仍在吗?可是他们中间有七年多的空白……
但何玉仪是对的,如果纪汉文存心以他的魅力诱惑她,她是没有抵抗能力的,从他们之间发生第一个吻时,她就明白了。
她想到,刚进点滴室时,其它病床上的病人都有人相陪,而他现在守在她身边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老朋友?病患跟医生?还是老情人?
「妳醒了?」纪汉文不意注意到她凝睇的眼神,他放下手中杂志,「感觉如何?妳的烧已经退了。」
「舒服多了,喉咙也好了些,不过,你的药吃来特别苦,」
护士拿给她吃的那一包药,已吃了一个多钟头有吧,但她在吞咽口水时还是能感觉到那股苦药味。
「那当然,小小的惩罚,因为妳看不起我的医术。」他直言,不过其实开给她的是比较昂贵、比较好的药。
「我没有。」她脸微微泛红。
「是吗?那为什么还得要怡云架妳来这儿?还说什么别家都好,就是别来我这里?」
她被问得语塞,看来这就是他想算的帐了,唉,这、这怎么说呢?
昨儿昏昏沉沉时,她脑袋里一直浮现阿嬷的独木桥理论--最简单的爱最难得到,而她何其有幸,在年少时就拥有了。
当时她不懂,但现在她懂了,可又如何?那份简单的爱已不存在,最惨的是,她却对他动心了……
就像这会儿被他那双魅惑的黑眸紧紧锁住,她发现自己口干舌燥,脑袋瓜又一片空白,不知该回答什么。
「咳咳咳……」她只好咳个几声逃避问题。
纪汉文看出她想逃避问题,伸手轻轻的将她落在额前的发丝拨到两旁,再问了一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妳很爱罗杰吗?若薇。」
她的脸蓦然一红,看着他认真的眼眸,再想到刚刚他跟何玉仪的谈话,她突然很想告诉他,罗杰是一个七十八岁的老教授,而且子孙满堂--
但他一见到他才提到罗杰,她就粉脸酡红,一股炽烈的怒火又再次袭向他。他脸一沉,倏地起身道:「大概再十多分钟点滴就打完了,妳好好休息。」
「呃,可是--」
一脸紧绷的纪汉文已经开门离开了。
十几分钟后,在她打完点滴、领了两天药走出诊所时,纪汉文已不在诊所内,当晚,她站在小木屋前,看着隔壁黑漆漆的别墅,一直到夜深了,也没有看到他黑色奔驰回来……
他没有回来,那么,是不是正枕靠在某个女人的怀中?!
不知名的惆怅涌上心坎,她回身走回房间,坐在那架留声机前,拉开抽屉,看着里面那根小树枝,久久……久久……一直到困极的趴在书桌上,坠入梦乡。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I\'ve been alone with you inside my mind(在心里,我孤单地与妳相守)
And in my dreams I\'ve kissed your lips a thousand times(在梦里,我已吻过妳的唇千遍……)
You\'re all I\'ve ever wanted,(妳是我梦寐以求的女孩)
Tell me how to win your heart(告诉我如何才能赢得妳的芳心)
For I haven\'t got a clue(因为至今,我仍无头绪……)
早上八点多,纪汉文开车回家,甫下车,就听到隔壁传出那首熟悉的「Hello」,也不知是否因为是由那架年代久远的留声机中传出来,听来格外沉重而有感觉。
他昨晚在朋友家住了一夜,喝了点闷酒,还被好友嘲弄,大情圣也会为情所困。
有那么明显吗?
闷了一整晚,够让人难受了,而蓝若薇那架故障的留声机还播放这首让他听来心有戚戚焉的歌。
他闷闷不乐的走进屋子,很快的冲好澡、换衣服,准备到诊所,而隔壁仍不断传来这首曲子。
愈听心愈酸,纪汉文很快的套上西装外套要离开,一开门,却看到一名穿着希腊式白色长袍,拥有一头褐色的波浪长发,一双紫罗兰色明眸的漂亮女孩站在门口。
「你好,我是荷米丝,我就住在另一边的别墅里,我的计算机出了点问题,我想上网查点数据,可否跟你借一下计算机?只要五分钟就行了。」她以流利的英文说着。
「嗯,没问题。」他请她进屋里来,心里揣度着,这附近如雨后春笋般建造的一、二十间别墅,大半的屋主都将这儿当成度假别墅,普通时日几乎很少看到人,更甭提这张有着外国脸孔的女孩有多陌生了。
他带她到书房,看她在计算机前敲打了一会儿,即跟他点头道:「我找到了,谢谢你。」
他点点头。
「哦,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提,刚刚我其实是先到隔壁去借计算机的,但一直没人理我,我好像有听到一些哭声,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状况?」荷米丝起身走了几步,想想又道。
哭声?!由于留声机的音乐不小,他并没有听到有哭声。
「谢谢你借我计算机,我先走了。」
荷米丝巧笑倩兮,自行走了出去,暗自念了道咒语,让计算机发出哔哔、哔哔的叫声后,一双可以透视墙壁的眼睛看到他转往书房走回去。
她灿然一笑,随即消失了。
「这是什么?」纪汉文站在计算机前,看着屏幕上出现的那几张风景及人物画,再来是画家简介,一名白发苍苍的和蔼老翁出现在屏幕上,另一旁则有文字叙述他的生平大事。
「罗杰?史密斯……」他蹙眉,看了网站名称一眼,是蓝若薇就读的艺术大学的网页,他想了想,继续查看,找了找,里面居然有一小张蓝若薇跟罗杰的合照,旁边列了一行字为「来自东方的得意门生」。
他继续查看了一些数据,看完后,他的眼睛已见笑意。
关掉计算机,先打通电话到诊所告知他今天会晚一点进去后,他即来到小木屋,那音乐声也不知何时停止了,果然听到低低的啜泣声传出。
他直觉的想拿钥匙开门,但想了一下,还是伸手按门铃。
一会儿,红着眼眶的蓝若薇前来开门,脸上隐约可见泪痕。
「妳怎么哭了?」
她没有想到是他,这个时间他应该在诊所了,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怎么了?」
他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让刚刚才跟父母吵了一架的她倍感温暖,却也更脆弱,难过的泪水不听使唤的又一滴滴的流下来。
他拥着她走进屋里将她护在怀中,「我一看到女人哭就没辙,第一个冲动就是将她抱到床上好好安慰--」
话还没说完,他怀中的人儿连忙推开他,边拭泪水边坐到另一边去。
见状,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她眨眨眼,突然明白他是故意这么说,好让她不再哭泣。
她凝睇着他,真的不明白十七岁的自己为何会那么愚蠢,竟推开了这么温柔的痴心……
「发生什么事了?」他舒服的靠向椅背。
「这--你不是应该到诊所去了?」
「没关系。」她的事比工作重要。
蓝若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好压下那又要浮上眼眶的泪水,才哽声道:「先是我父亲打电话来骂我--」
「骂妳?」
「他说我登报寻找阿嬷让他面子全失,让商场上的朋友大看笑话--」
他蹙眉,「妳不是登报登了好多天了?」
「嗯,但他跟我母亲在我登报的第一天就出国洽商,一直到刚刚才回国,一看到报纸就气炸了,又听我说这个寻人启事已经刊登好一阵子,他更是火冒三丈……」
「那他不就知道妳人在南投了?」
「他要我停止这一切,回荷兰去读书……」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泛上泪光,「我拒绝了,没看到阿嬷,我哪儿也不会去的,我跟他说:他若不想丢脸那就帮我将阿嬷找出来,他气得挂断我的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压抑心中那股心酸后,再道:「接着是我母亲打来,也骂了我一顿,说我没考虑到他们的面子,乱来……」
她愈说愈哽咽,「他们不知道,阿嬷对我有多重要,我跟他们说阿嬷说了些轻生的话,我好害怕她会……呜呜呜……他们说我乱想,阿嬷不会有事的……那她为什么不回来……呜呜呜……」她崩溃的痛哭出声。
纪汉文深吸口气,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让她尽情宣泄心中的委屈与伤心。
只是--他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眸光,没看到她阿嬷,她哪儿也不会去,也就是她会一直留在这里了?
那……他知道的那件事,是否就不该说出口了?!
他紧紧的抱着她,他不想再让她离开了,他希望她能一直在他身边,让他爱着、疼着,直到他拥有她的心……
她的啜泣声渐渐停息,他温柔的执起她的下颚,看到她满脸泪痕,笑了,「美人这么哭实在挺吓人的,眼泪、鼻涕都有--」
「真、真的吗?」她尴尬得想离开他怀中,但他紧抱着不放。
「骗妳的,只有泪水,如珍珠般的泪水……」他喃喃低语,倾身一一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安静得有如一只小绵羊,没有推开他,身子却不由自主的轻颤着,这样的温柔令她眷恋,更抗拒不了……
「若薇?」
「嗯?」
「妳很爱妳的男朋友?」
蓝若薇一愣,想要推开他,然而他紧抱着她,脸上还有个坏坏的笑容。
「如果哪天我能拥有妳的爱,是不是算我的本领高?」
「这、这……」她吞吞吐吐,不知该说什么。
「近水楼台先得月,妳现在离我这么近,跟他那么远,我的机会应该比那个叫罗杰、罗杰什么?」
她僵硬的回答,「罗杰?史密斯,可他是--」
「没什么可不可是,我们就来一场竞赛,好吗?」
「这--」
「要是妳能躲过我洒下的情网,就算妳的本领高,妳会闪躲,从此,我不再对妳纠纠缠缠的。」这一次,他打算正视自己的感情,也不让她再有闪躲的机会。
「你这是在下战帖?」
「嗯唔。」
她哪有胆子接下?她可以说已经对他的心臣服了……
她嗫嚅的道:「不、不好,我--罗杰他很爱我,我不能辜负他的。」
「是吗?」纪汉文的黑眸闪烁,熠熠发光,「那妳可以不辜负他,试着努力的抗拒我。」
语毕,他狂妄的吻上她的唇,她想抗拒,但很难……太难了,她该如何重建那层保护网,抵抗他这致命的吸引力?!
第五章
上午十一点,纪盈年陪同妻子走进儿子的诊所,发现儿子看诊室上面的灯号居然挂零。
「咳咳……怎么可能,最近感冒的人不是很多吗?连我都中奖了,儿子怎么会没生意?」直率的刘如媚边说边咳,几个看皮肤科的老病人全笑了出来。
「纪医生早上有事,没来看诊,所以病人都先回家了。」一名老乡亲道。
她一愣,「没来?!怎么回事?咳咳咳……」
纪盈年跟几个老邻居腼腆笑了笑,拉着妻子走到另一边,压低声音道:「妳也拜托,开诊所哪有说什么没生意的,那不是希望大家多多生病吗?」
「我又没那个意思,不管那个啦!儿子怎么会没来?」
她撇开丈夫,走到挂号柜台问护士,但护士也说不清楚,只说儿子打电话过来说会晚点来。
「那我问玉仪去。」她直接走到另一间看诊室,刚好病人开门出来,纪盈年也连忙跟进去。
何玉仪看到两个长辈,连忙起身,「纪伯父、纪伯母,你们怎么来了?」
纪盈年慈祥一笑,「还不是妳纪伯母,人感冒了不愿就近看医生,直说一定要过来给她儿子看。」
「妳还好吗?」她关切问道。
刘如媚笑笑的拍拍她的手,「还好,就只是咳几声,咳咳……我想,自己的儿子就是医生,却给别人看病,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我儿子的医术没信心呢!」
闻言,何玉仪露齿一笑,下一秒,表情就变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