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轩换过位置后,也没打算再坐回去;后来陆续有乘客进来,旁边的空位纷纷被人坐上,于是他们两人便很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一起了。
「如果妳这种体态是生长在唐朝,跟杨贵妃相比,应该算是小巫见大巫吧!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一定很受欢迎。」
「你真会开玩笑,可惜今非昔比,现代流行的是苗条曲线,我这身肉如果到减肥中心去,可能要花好几万块钱才能瘦下来,可惜没人买,要不然我可就发财了。」
「当然不能卖喽!肉乃体之本……」
「什么意思?」没听过这句话,应该是他自己发明的吧?
「这样才有生病的本钱啊!你看像我这样,万一哪天生病了,不就一下子变成皮包骨?」
「像赵先生这么会自娱娱人,想必心性豁达,不容易生病的。」
「豁达生活为人之本也,人若活得不快乐,岂不白来世上一遭?」
翁静薇看着他妙语如珠,却是一句句说进她心坎里去。
人生在世,谁不希望能快乐过完这辈子?然而事与愿违,真正活得快乐无憾的人恐怕没几个。
也许赵子轩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你发明的『赵语录』吗?」
「哈哈!我没有这么伟大,还能跟彼岸的『毛语录』相提并论,只是我生性乐观,希望大家都能活得快乐。」
「赵先生真是个好心肠的人……」
「如果翁小姐不介意,可以叫我名字,下次有机会再见面,我也称呼妳的名字,可以吗?」
「嗯。」她点点头,突然没了说话兴致,脑海里思索着他刚才的那一席话。
赵子轩以为是周一上班症侯群的关系,也体谅地没再说话,直到他必须下车之前,才打断她的沉默冥想。
「对不起,静薇,我公司到了。」
他在民权西路站下车,翁静薇这才发现他直呼她的名,感觉有点太快了,可他没给她说不的机会,随着列车上下人潮匆忙离去。
算了,台北盆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晓得,或许以后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就随他怎么称呼吧。
可是他们都住在南势角附近,如果有心,每天在捷运站里巧遇的机会并非不可能,相对的,见面机率也就大大提升。
就像今天早上一样,翁静薇直觉赵子轩是刻意等待她的出现,只不过她不想多此一问,以免显得交浅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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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休息,时钟才走到十二点零五分,刘士豪立刻来到翁静薇身边邀她一同外出用餐。
「静薇,中午一起去吃饭好不好?」
「好啊!你想吃什么?」
刘士豪和她是同期的老同事了,平常也会闲聊几句,虽然男未婚女末嫁,但对彼此的生活多少都了解一点,算来交情还不错。
「听说巷子口最近新开了一家简餐店,东西好吃,价格又合理,重点是那里的咖啡很不错喝唷!」
「咖啡太苦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吃苦的。」
「喔!我差点忘了妳的喜好……」刘士豪赶紧改口地说:「也有现做的柳橙、雪碧汽水、可乐,还可以看妳心情而定,是要喝百事或可口,悉听尊便。」
「这么好?不用钱吗?」
「哈哈!还真被妳说中了,只要点餐,就有大杯的冰可乐喝,而且还可以续杯喔!」他怕她不想去似地拚命鼓吹。
「看你说得口沬横飞,我怀疑那家店是不是你亲戚开的。」
「如果是的话,我保证可以免费招待,而且如果妳觉得不好吃,那我请客,怎么样?」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意的份上……」翁静薇东张西望,带着不解神情。「今天中午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吃饭啊?胖妞她们呢?」
「到这种有情调的咖啡简餐吃饭,不要带那群叽叽喳喳的小女生,那多没气氛。」他似真似假地说。
「那请我就有气氛啦?」
「当然,因为妳够份量啊!」
「谢谢喔……」翁静薇白了他一眼。只有他敢这么对她说话,虽然她脾气一向很好,即使心情不佳也掩饰得不错,从不外露于脸上。
「好啦好啦!其实是因为那群小女生另外有节目,相约去吃减肥色拉餐,那种吃不饱的东西对我们两个老人家来说,似乎太不营养了,所以不是我放她们鸽子,而是我们俩命运相同,被年轻人抛弃,所以只好自己去吃午饭喽!」
「哈哈哈……」翁静薇笑得很开心,爽朗的笑声几乎使人忘记她穿得一身黑的沉闷。
「走吧!只有休息一个半钟头,若不早点去,恐怕还抢不到座位。」
「好……」翁静薇一边拿起钱包一边想,怎么就没想到先打电话预约呢?
这时候,刘士豪已经等在前头,两人像极默契十足的好朋友,一前一后的走出公司,慢慢地把脚步调成相同频率,跟街道上其它一起外出吃午饭的同事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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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这里的东西还不错吃吧?」刘士豪边吃边询问她的看法。
「嗯,想不到这种简餐店居然还有卖炸鸡块……」
翁静薇用手拿着鸡块啃咬,在老同事面前根本没必要保持形象,喜欢就是喜欢嘛!何况鸡块本来就是要用这种吃法才够味。
两人坐在靠近窗边的座位,温暖的阳光隐约可见:有太阳的日子真好,连带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没办法,现在做生意碰到经济不景气,穷则变,变则通,只好采取多样变化的菜单供应客人选择……」刘士豪点的是清蒸鳕鱼,却搞不懂为什么有这么多东西可吃,偏偏翁静薇喜欢吃炸鸡块;难道她不知道这种垃圾食物吃多了有害健康?
席间,翁静薇专心吃着手里的炸鸡,还不止一次端起那冰得从杯子外缘泌出水珠的可口可乐,一副人间美味般。
不过刘士豪却开始猜测,不知道她等一不会下会表演吸手吮指的那一幕?
「静薇,我怀疑妳是不是想外销到国外。」
「啊?什么意思?」
「我发现妳好像很喜欢吃这种美式食物,炸鸡啦、可乐啦,我还注意到妳餐后甜点叫的是圣代冰淇淋,这些热量都挺高的……」
换句话说,刘士豪是想提醒她要注意身材喽!
然而翁静薇好像故意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一开口就笑得嘻嘻哈哈。
「没办法,我就是喜欢吃这些方便的快餐,习惯了嘛!」
「这样不行喔!」他故作幽默地伸出右手食指在她面前摇晃两下。
「我知道你是在暗示我已经没有本钱吃这些东西了,可是……管他的,不是有人说过『人生以吃为目的』?而我就是这个教派的拥护者。」
「有吗?谁说过这句话?我怎么没听过。」
翁静薇闻言,举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指着自己鼻头说:「哇答库西……我啊!」
他抛给她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虽然刘士豪平常在众多女同事中口若悬河,可是有时候他碰上和翁静薇独处时,偶尔脑筋还是会转不过来,因为他其实是很在乎她的。
两人共事了五、六年,本来仅仅是同事之谊,但自从他知道她历经婚约又丧失人生伴侣后,竟在生活中不知不觉地关心起她;然而,他从来没有向翁静薇表明过这番心意。
这或许也就是两人可以在公司里维持这么久且关系良好的原因了。
刘士豪打从心底钦佩她的坚强,并欣赏她乐观开朗的工作态度,然而他知道她心底始终无法忘记失去未婚夫的阴影,所以才会自暴自弃,让身型日渐走样。
直到最近,他开始觉得或许自己有责任把心底的感情化暗为明,早一天让这个整天面笑心苦的女人重拾快乐与幸福。
但,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已timing呢?
他在心里挣扎考虑了许久,就怕一旦说出口,两人就再也不会有像现在这样轻松吃饭的机会了。
「小刘,怎么突然半天不说话?」
「我……我怕我万一说错话,会惹得妳不开心。」
「哦?有这么严重吗?我应该不是很难相处的人吧,而且我觉得自己脾气还挺不错的,我们又不是今天才当同事,放心啦!我不会翻脸无情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说了。」
她抬了一下眉头,故作尊荣地丢给他一个允许的恩赐表情。
「那个、那个……我想建议妳以后不要再吃炸鸡可乐这种垃圾食物了。」事有轻重缓急,他先轻轻地就眼前所见来说,以免一针见血地碰触到她的伤心事。
「嗯,然后呢?」翁静薇不置可否,却在潜意识里作出吮手指的动作。
「然后,我想再建议妳不要每天穿得乌漆抹黑的……」他偷偷注意一下她的反应,反正都已经起头了,不如就说到底。「妳未婚夫那件事都已经过了三年,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妳应该……」
「我应该穿些深色的衣服,才可以掩饰我日渐变胖的身材,你说对不对?」翁静薇没等他说完,立刻打断他的话,眼角里隐约泛起泪光。
真是个纯情的女人!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是没办法忘记生命中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那一段感情。真傻!真的好傻!刘士豪忍不住替她心疼。
真希望他能立刻、马上取代她今生无缘的男人,重新带给翁静薇幸福的人生。
然而他又怕自己说得太白,会让这段尚未萌芽的感情无疾而终。
「静薇……」他不想把她弄哭,只想带给她快乐。「可是妳老穿黑色的衣服,这样子买乐透也很难中奖耶。」
「是喔!」她用手指轻轻拭去眼角泪痕。「那我还真要谢谢你提醒。」
没想到他居然话锋一转,又让她破涕为笑了。
「说真的,静薇,我希望妳不要放弃自己的人生,或许下一个男人会更好。」刘士豪发乎真诚地说。
「小刘,你别光说我,那你自己咧?到现在还是光棍一个,我们同事那么久,怎么就没听过你交女朋友?」
「哈哈,说到我……」他尴尬地搔了一下后脑勺,「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我喜欢人家,可是就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我。」
「既然这样,就不要每天下班后呼朋引伴的跟公司的人出去玩,应该要约那个女孩子才对,这样才有机会嘛。」
翁静薇很快地摆脱自己的情绪,反而把重点放在刘士豪交女朋友的问题上。如果她知道他指的那个女孩就是她,恐怕就不会这么建议了吧。
不过,刘士豪一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显得很开心。
「嗯!幸好有妳提醒,我想男女交往还是应该由男人采取主动,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一点呢!」他又拍了一下脑袋,表情逗趣得惹得翁静薇哈哈大笑。
「现在你对交女朋友,还有其它疑问吗?」
「目前没有,以后再多多向妳请教……」
「欢迎!」翁静薇拿起桌旁的账单,「不过现在上班时间快到了,我们好像应该埋单了。」
「给我吧!」他接过她手上的账单,「这餐我请客,算是聘请妳当我恋爱军师的顾问费。」
「哈!这样好像有点太便宜了。」
反正同事之间有的是机会请来请去,翁静薇也就不以为意地让他请客,心想下次再补请他就好了。
两人一起踏出餐厅外,稍嫌热力过度的阳光洒在马路上,彷佛提醒着路人:无论如何,生活还是必须继续过下去。
第四章
才刚过五月,就显得暑气逼人,闷热异常。
这天,翁静薇下班后,没啥精神的窝在家里看电视,懒洋洋的心态早就不是天气或其它因素所造成的。
正当她沉着眼皮几乎进入昏睡状态中,连续几声门铃驱散了她的睡意。
墙上时间显示快要九点了,会是谁呢?
她平常很少有访客的,早已经习惯游魂似地一个人。
「谁啊?」她走向门口问。
「是我,妳姊啦!」说话的女人叫翁静棻,是她唯一的姊姊。
翁静薇掠过一丝愁云的打开大门。姊姊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今天又有什么新闻可以听了?
「姊,妳怎么这个时间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过来关心妳一下啊!」翁静棻吃了炸弹似的,没好口气。
「又跟姊夫吵架了?」
「哼!我这次才不跟他吵呢,我要跟他离婚!」
真是棘手。听起来这次麻烦大了。
翁静棻一走进屋子里,立刻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小姐,拜托妳也帮帮忙,人家说客厅要保持明亮整齐,才会幸运亨通,好运连连来……」
「我要好运做什么?」在亲姊面前,她总算可以稍微表现出一点自我,反正就算她伪装得再好,翁静棻总是三百两语就会把话题扯到邱文龙身上。
果然--
「妳看看妳……」翁静棻环顾客厅四周堆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开口说教:「难道妳没有看过一个电视广告,妳把这些衣服、零食乱摆的,简直可以腌咸菜了!」
「姊,妳不是来我这里突击检查的吧?」
「唉!人家说女人是祸水,男人是祸根,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妳为了一个无缘的邱文龙,把自己的生活搞成这个样子;而我为了妳姊夫,差点没气出一身毛病来。」
「这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妳就不要再埋怨了。」
看来,女人只要一牵扯上感情,总是问题一大堆,不管是已婚或未婚。
每次看到姊姊的婚姻生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翁静薇就会感慨:如果她和邱文龙能够缔结连理,是否也会像这样吵吵闹闹过一生?
然,即使会,相信她也是甘之如饴,绝不会像姊姊这样不懂得珍惜。
「还说呢!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不知道看上妳姊夫哪一点,帮他生个儿子都快要十岁了,现在却开始嫌我像个黄脸婆……」
「姊,也许这只是一句玩笑话,反正女人自古以来都被说成糟糠妻、黄脸婆的,妳又何必这么在意呢?」
「才怪!就是有蛛丝马迹我才会抓狂。我怀疑妳姊夫有出轨的行为,换句话说就是背着我搞外遇!」
「不会吧?姊夫一向沉默寡言。」
「就是这种人才会『惦惦吃三碗公』。平白无故帮一个女人买保险做业绩,光是我儿子的保险费一年就快要二十万,妳说两人之间没有鬼才怪!」
说真的,这种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实在没办法判断谁是谁非。帮孩子买保险没什么不好啊,只要负担得起费用,至少年纪小保费比较低廉。
她听了半天,觉得没啥大问题,这才想到还没倒饮料给客人,赶紧跑去冰箱拿了两瓶可乐,把其中一瓶递给翁静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