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跳墙,那可是我家的传家之宝。」他面露得意笑容。
「我不晓得这道菜还有典故?」
「当然有。据说就是味道好吃到连佛闻到香气,都要翻墙跑来偷吃。当时我曾爷爷曾经在一座寺庙出家当和尚,就曾经亲眼看见。这可是弛告诉我爷爷,我爷爷又告诉我爸爸,我爸爸又告诉我,代代相传的真实事迹。」他一脸正经,不像在说笑话。
「真的假的?」翁静薇竟然有几分相信了。「如果你曾爷爷曾经出家当和尚,那怎么还会生下你爷爷,还能传宗接代到你爸爸,还有你……」
「嘿嘿……要不要脑筋急转弯一下?」
「是不是他还俗了?」
「宾果!答对了。因为我曾爷爷后来爱上了一个女人,也就是我的曾奶奶。妳信不信,我曾奶奶长得跟妳有几分神似,我看过她的照片,所以注定我也要爱上妳,这就是咱们中国人所说的因缘和宿命。」
翁静薇瞪大眼睛,被他唬得一楞一楞的,再仔细推算一下,才发现被骗了。
「敢问你曾爷爷是哪个年代的人?」
「我想……大概是清朝末年吧。」说笑的人依然一本正经。
「也许我历史念得不太好,可是那时候就有照相机了吗?我看你是在呼咙我吧,居然说我长得像你曾奶奶,还编了个佛跳墙的典故!」她可没那么好骗哩。
「哈哈哈……」赵子轩回给她的是一长串爽朗的笑声,算是默认了她的指责。
「有机会一定要让你亲手做一次佛跳墙,我猜光准备鱼翅、排骨、芋头、竹笋、鹌鹑蛋、栗子,还有香菇等十几种食物,就够你手忙脚乱的。」
「我是真的会作这道菜啊!不信,下周末妳陪我去买菜,让我为妳洗手作羹汤,吃过之后,妳一定会觉得幸福无比。」
现在就觉得很幸福了。
翁静薇脸庞上的笑容一直没停过,反而有愈笑愈开的趋势。
这时候,一阵秋风扫落叶似的电铃声猛然响起。
「今天是星期天,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拜访妳吗?」
「不知道,我去开门……」
翁静薇起身,一听到那催人命似的叮咚声接二连三响起,她心里便有着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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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难得的星期假日没出门啊?」是邱文斌。
那张令人想一拳就打下去的脸,正厚颜无耻地假笑着。
他不请自来的走入客厅,后面依旧跟着两个看起来永远不会有出息的小弟。
「你又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提醒妳,一个星期的时间快到了,不知大嫂钱准备得怎么样?」
「我说过,我和文龙各付十万块,如果你满意这个数目,我可以立刻开一张支票给你,或者你把账号留给我,明天我立刻帮你汇进去。」
「十万?这跟我们谈的数字差太多了吧?!」
显然邱文斌很不高兴她的强硬态度,不仅提高分贝,脸色也渐渐狰狞起来。
赵子轩在里面听到客厅似乎有人在争吵,赶紧跑了出来。
「静薇,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着眼前这不甚友善的男人,神情有几分防备。
翁静薇差点忘了赵子轩的存在,她实在不想再让他多知道任何一件丢脸的事情,脸色苍白地摇摇头不愿多说。
只有那不要脸的邱文斌一个人装腔作势地唱独脚戏。
「哟!原来是背后有人撑腰。翁静薇,枉费我口口声声叫妳一声大嫂,原本还想向台北县政府申请颁给妳一个现代贞洁牌坊,原来我大哥死后妳就立刻勾搭上其它的男人,啧啧啧……」
邱文斌摇晃着脑袋,一脸的不屑状;身后的两个小弟跑龙套似地跟着窃笑。
这种指控太污辱人了。
只见翁静薇脸色青白不定的,再听下去,恐怕头壳都会气得冒烟了!
赵子轩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几分明白,眼前这个人可能就是她未婚夫的弟弟;只是说话也太目无尊长了,就算他大哥死了再无任何姻亲关系,也不该说话如此之刻薄,欠人教训。
「这位先生,请你说话放客气一点,不要随便诬蔑别人。」
「诬蔑?星期天一大早就跑到一个女人的家里……」他嗅着屋内飘散的食物味道,没安好心地说:「也许从昨晚就住下来了也说不定,你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翁静薇和赵子轩都是善良的老实人,被邱文斌这番先发制人的责问,竟然心虚得三秒钟说不上话来,最后还是赵子轩开口回答。
「我们只是朋友,请你不要胡乱指控些什么。」
「哼哼,」他冷笑地轮流瞪视两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女人住在我大哥的房子里,居然还让他戴绿帽,即使他现在死了,我想我也有权利替他说几句话,出出气!」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大哥都已经死了,自然不能再带给静薇幸福,为什么她不能交其它的朋友?」
「能啊!我没有说不能,谁叫她平常装作一副圣女贞德的样子,如果想早点改嫁其它男人,或许就应该赶紧搬出这里,我前几天还来劝过她,不要再眼我大哥的灵魂纠缠不清了,这样对她没好处。」
「够了,你说够了没有!」翁静薇觉得脑袋里开始隐隐作痛。
「原来你是想要这间房子?」赵子轩总算弄清楚他的来意。
「折合现金也可以,我们都已经说好了……」
「多少?」
「五十万。」邱文斌脸不红气不喘地说。
「不可能,我说过了,头期款我和文龙各付十万……」她转向赵子轩解释:「这房子是我为了结婚而买的,后来一直是由我缴交贷款。」其它的,再多,她也说不下去了。
「既然是钱可以解决的事情,这位先生,妳已经听到静薇说的话了,还是拿十万块走人,别再来骚扰她了。」
「你们说十万就十万,请问,你到底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要听你的?」
「我说过……我是她朋友。」
「男朋友?」邱文斌突然对旁边的两个小弟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小瘪三立刻蜂拥而上,一起对着赵子轩拳脚相向。
「邱文斌!你们想干什么?!」翁静薇惊骇地大叫。
邱文斌不理她,冷眼旁观的看着三人扭打成一团,还自以为是电视上的刘文聪,在旁装酷地嘴角冷笑。
最可怜的是赵子轩,他何曾跟人打架过了,尤其是猛虎难敌群猴的寡不敌众,三两下的,立刻就居劣势。
「住手!别打了,我叫你们不要打了,听到没?!」看到赵子轩脸颊上被打得红肿一片,翁静薇心里又气又急。
「这只是教训他,如果没有钱帮忙摆平,就不要说大话,而且还和别人的未婚妻不清不楚的。」
「住手!你再不叫他们住手,我就要报警了!」翁静薇作势拿起电话,一副要拨打的威胁神态。
这才起了一点点吓阻作用。
邱文斌举起右手示意暂停,可惜赵子轩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
「你还好吧,子轩?」翁静薇赶紧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
「没事,我没事……咳咳咳……」他捂着胸口咳嗽,居然还说没事。
「好了,你们两个别故意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翁静薇,妳不要敬酒不吃罚酒……」
「闭嘴!你这样威胁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就行了,要钱吗?该给的,我们一毛也不会少!」赵子轩仍是气愤填膺的。
听到他口口声声把她的事情往身上揽,翁静薇心里好生感动,半天说不出话来,也只能怪自己怎么老是碰到这些倒霉的事情。
平常她不犯人也就罢,可是碰上对方故意找她麻烦时,说真的,她可是一个头两个大,还没想出个解决之道,却又为赵子轩惹来无妄之灾。
也只有继续保持沉默的份儿了。
邱文斌眼见跟她谈不下去,索性把矛头指向赵子轩。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或许他可以从这个凯子身上多捞些油水来。
「好吧,既然有人呛声了,那我们各退一步……」邱文斌从口袋掏出两张名片来,「在其中一张写上你的联络电话和姓名,另一张收下来,我们保持联络。跟女人谈事情永远谈不出一个好结果来,再给你三天时间筹钱,五十万,一毛钱也不能少,知道吗?」
「子轩,你不要理他……」翁静薇出言阻止。
「大嫂,我一向不喜欢打女人的,不过如果有人太白目,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他又耍狠的预使眼神,准备假动作。
「别说了……」赵子轩赶紧写下电话号码。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可不想连翁静薇都挂彩了。「这是我的联络电话,这两天我会主动找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静薇。」
「哈哈!还是男人做事比较阿沙力,我就相信你一次。赵子轩,」邱文斌要狠地念着他的名字。「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妨害你们了,也许等一下还要敷伤呢,哈哈哈!我先走了。」
可恶!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翁静薇此刻早已杀邱文斌千刀万刀了。
她气得把门锁上好几道,深怕那群人又后悔地跑回来。
「咳咳……咳……」
咳嗽声音提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关心,别是得了内伤才好。
「子轩,你感觉还好吗?」
「嗯……没事,只是胸口有些疼痛。」
「都是我害你的,现在你已经都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了。」
「别担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好吗?」
翁静薇神色惨白地察看着他身上的伤痕,楚楚可怜地说:
「我真是个不祥的女人……」
「嘘,别说了。」
他抬起她的下巴,以吻封住她尚未说完的话,不准她再继续自卑下去。
第九章
两天过后,赵子轩一直没打电话给翁静薇,她以为他可能就此消失了。
也好。面对邱文斌这种流氓级的人物,犯不着把无辜的第三者拖下水,否则只会平白遭到欺负而已。
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那天她仅就赵子轩脸上的伤消毒擦药,其余的,他身上穿着衣服,她也不好多问,或要求察看身体是否有伤,因为他一直安慰她说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吗?
这两天她刻意提早到捷运站等他上班,下班时也等在终点站游荡许久,就是一直没碰到赵子轩的人,一颗心始终悬宕不安,就怕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会不会又和邱文斌发生争执,或者又被殴打了?
如果严重的话,电视新闻应该会报导吧?
不不不!赵子轩不是个会诉诸暴力的男人,那天发生打架事件全部都是对方主动挑衅的,这是她亲眼目睹。
还是他后悔了?后悔认识她、后悔答应帮她摆平这件事情?
唉!谁能来告诉她,他这两天为什么突然断了音讯?
心情的沮丧完全写在脸上。
翁静薇发现自己已好久不曾想到邱文龙了,也很少再对他写日记的自言自语,最近她的心完全围绕在赵子轩身上,这代表什么了?
显然,他在她心底已经占有一席之地了。
难道她爱上他了吗?
天知道!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肯、也不敢真心的面对自己,唯有推给老天爷了。
可是对于赵子轩的关心却又是那么发乎真诚,并不仅止于他那天为她挨打的原因,这是可以确定的。
这两天,几乎谁都可以看出她有心事,但只有一个人特别关心地跑来问。
「妳怎么啦?静薇,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又是刘士豪。
「没事。」
「身体不舒服?」
「没有。」
「为情所困?」半开玩笑地大胆假设。
「没……有。」还是否认到底吧。
「有没有什么想找我聊的?」
面对他始终如一的关切,翁静薇也是从头到尾没露馅的否认到底。
也许有件事他能帮得上忙,或许可以跟他周转个三、五万,以备不时之需。
才这么一想,她又立刻不想欠他人情的打消念头。
转向姊姊翁静棻开口吧。
上班时间,她偷空打了一个电话给姊姊,语气中透露着重重的无力感。
「姊,不知道妳方不方便,我想跟妳借钱……」
「为什么?是不是房贷利息变多了?」
「不是,因为我最近有笔支出,本想拿房子去贷二胎,可是这样一来,利息又更高了,我怕会付不出来,所以才想跟姊周转一下。」
「不能告诉我原因吗?」
如果可以说就好了,也不需要一个人承担这些烦心之事,然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了又如何,她不想为姊姊增添一桩烦恼。
翁静薇轻声地叹息。「如果姊不方便就算了……」
「妳要多少?」
「二十万。」
「天啊!这对家庭主妇来说,可是需要偷藏很多年私房钱才有的,妳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我会尽快还妳的,姊。到时候算银行利给妳,好不好?」
「三八!姊妹当假的?我只能借妳十万,免息啦!不过,条件是不能让妳姊夫知道这件事,因为这是我的私房钱唷!」
「谢谢姊。」
十万加上她本身的存款十万块,到时候随便邱文斌要不要;但是像那种死要钱的人,她有把握到时候他一定会收下的。
这样一来,除了自家姊妹,谁的人情也不必欠,也不用再怕邱文斌找上门来。
翁静薇打定好主意,不管赵子轩是否会帮她解决这件事,她绝对不能再牵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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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
思念的心情像食物在闷烧锅里,逐渐点燃、沸腾,延烧不止。
好几次,翁静薇真的很想主动打电话给赵子轩,但又怕他失踪了好几天,会不会是摆明了要和她断绝关系?
如果是,那她岂不是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如果不是,则又好像在催他帮忙解决邱文斌那个无赖。
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提不起这个勇气拨下他家的电话号码。
可是很反常的,自从那天之后,邱文斌不但没有再出现,甚至连半通骚扰电话都不曾打来过。这是否回答了这些天来风平浪静的原因了?
每天行尸走肉般地回到上班又下班的日子,生活中再也没有任何期待或惊喜。
直到小周末的前夕,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步出南势角捷运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等在一旁。是他,是赵子轩。
翁静薇不争气的眼泪立刻盈眶,未语泪先流。
「妳不高兴看到我吗?怎么突然哭了?」
「不是……」她摇摇头,一星期的煎熬在他面前突然瓦解崩溃了。
「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顺便聊一聊。」
「嗯……」她默默走在赵子轩身旁,不发一语地没多问些什么。
他带着她走过马路,来到捷运站前不远的一家简餐店。
「这里是我以前经常来吃饭的地方,以前下班懒得开伙时,都是在这里解决五脏庙,一百多块钱而已,还有餐后咖啡甜点,物美价廉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