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压下心中的疑问,她想找些轻松的话题与他谈天。
她像个小孩子似的,将两人相牵的手用力的前后甩动。
「我……我……」黄谷维结巴了,最后因不晓得该怎么开口,而宣告放弃,「算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改天再说。」
他思考了许久,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才能将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只好先暂时压下这件事,而且他也还在犹豫,一个是和他交往八年的女友,另一个……他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她没发现他的古怪,一心以为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到现在仍认为,他想向她求婚,只是苦于不知该如何向她开口。
「没什么,以后再告诉妳。」他敷衍道,心虚得不敢看她。
「你怪怪的呦。」她眼角带笑的斜睨他一眼。
「没,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他心虚地急着否认。
他的语气、他的态度都在在透露出怪异,她终于嗅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你好奇怪,出了什么事吗?」她是出自一片真诚的关心。
「我告诉妳什么事都没有,妳到底要问几次?」他突然恼羞成怒的大吼出来。
她被他吓了好大一跳,他从未对她大声说话过,而今天他居然吼她!?她被吓得愣在原地,忘了继续脚下的步伐。
话一出口,连他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当下也明白他吓到她了,「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只是、只是我最近的工作压力太大,所以才会一时情绪失控。」他随意抓个借口,掩饰自己的怪异。
她愣住没多久便恢复正常,虽惊魂未定,但她仍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她知道他的失控让他自己也不好受,还反过来安慰他。
他们谁也没再说话,手牵着手沉默的走着。
穿过长长的暗巷,他们走到惟心住的大楼下。
这是一栋十楼高的建筑,惟心就住在这儿的六楼。
工作三年,加上家里的资助,她买下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住在这里什么都好,生活机能也很发达,惟一的缺点就是得先穿过一条长长的暗巷。
黄谷维曾劝她搬家,毕竟一个女孩子家,又在百货公司那种需要轮班、常很晚下班的地方工作,要独自穿越暗巷总是不安全。
不过惟心仍住在这,由此可知他劝说的效果如何了。
「我要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她的态度很自然,像方才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相知久了,她知道他不是有意凶她的,但他的奇怪态度仍在她心中留下猜疑。
「我想上去坐坐、喝杯水,可以吗?」说实话,他觉得他们并不算是一对正常的情侣,她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他进她屋里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数得出来。
「都十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比较好。」她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替他着想,怕他明天上班没精神。
「才十点多,只是上去坐一下,不会太久的。」他握紧了她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好吧。」他的怪异让她直觉的想拒绝,可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也说不出口,只好答应他,虽然她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搭上电梯到了六楼,打开门让他先进屋,她也随后跟进,将门给关上。
约二十来坪的空间里是全女性化的摆设,四面墙全是浪漫的粉红色,空间被简单的划分为一房、一厅和一个小厨房。
「要喝什么?」她将皮包、钥匙随意丢在客厅的桌上。
「给我杯水就行了。」他自己挑个位置坐下。
闻言,她进小厨房帮他倒了杯水来。
接过杯子,他并没有喝,直接放在桌上。他伸出手拉了她一把,让她跌坐在他身上,不由分说的便吻上她的唇。
推开他!这是第一个闪进她脑海里的念头,但她没有这么做,直到他的手碰触到她的前胸时,她才抗拒。
「别这样。」推开他的手,她让自己快速的离开他的怀抱,退到离他有几步之遥的位置。
「为什么?我们交往这么久,为什么妳还是不肯让我碰妳?」她的抗拒引发他积压在心里多年的不满。
「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总觉得感觉不对。」她也不懂,为何她会对他的碰触觉得反感?
「感觉不对!?妳感觉不对了八年!」他指控,刚开始他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她没有心理准备,但现在呢?她仍用同一句话回答他!
深吸了口气,他说:「今晚,我要留在这里过夜。」这句话不是在征求她的同意,而是直接作决定。
他的语气在她听来,像是在下最后通牒。
「可是……」情况怎会变成这样?她苦恼,任谁都知道他话中的意思。
「这不太好吧?」她急了,急着想找借口回绝他。
「没什么不好的。」他立即否决她的推托之词,这一刻他由着愤怒主宰自己。
离开椅子,他一步步的往她靠近,为了和他保持距离,她也不由得往后退去。
「你别这样!」她已经无路可退,被他逼进房间。
他飞扑到她身上,将她压倒在床上,他狂乱的吻着她,一个用力,他撕扯开她的衣襟。
「不要!」她凄厉的哭声与衣服破裂的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她不断的搥打他。
她的声音唤回他的理智,他一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立刻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的床。
惟心的眼泪不断落下,死命拉着已经破裂的衣服,遮住胸前。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愧疚袭上心头,他说不下去,毕竟眼前的事实让他无法辩驳。
「对不起。」再次道歉,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外,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身离去前,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也已经作了决定。
第二章
下了班,惟心换下制服,步出梵曜百货公司。
今天她刚好轮到午班,下班时间适逢晚餐时间,她也与黄谷维约好一同吃饭。
自从上次不愉快的那一夜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中间已经隔了三个星期。而这段时间里,他也几乎没打过电话给她,除了这通约她出来的电话。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们之间出问题了,而且这个问题就出在她身上,出在她无法和他有亲密的行为。
可她不懂,他们交往这么久,过去他从不曾在意这一点,为何现在突然在乎起来了?
难道没有性,他们就不再是相互爱着对方的情人了?
她在心底忍不住的叹气,甩甩头,把这个问题甩出她已呈混沌状态的脑袋,她现在该做的,是想想如何抢救这段已经维系八年的爱情。
八年啊!一段不算短的岁月。她不想因为这样,就让她苦心经营这么久的感情,像流水一样全付诸东流。
疾步走往他们约定的餐厅,在推开餐厅的门前,她用手揉揉自己的脸,要自己换上一张开心点的表情并装作若无其事。
进了餐厅,她轻而易举的找到黄谷维所坐的位置,他恰好坐在落地窗旁的位置,她朝他走过去。
「嗨!等很久了吗?」她自行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她故作轻松状,但脸上的笑容,随即因看见他沉重的表情而隐去,她沉下脸来。
「还好,我也是刚到。」看见她的笑容,他也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一个带着疏远意味的笑。
惟心怎会看不出他笑容里包含的意思?毕竟他们认识也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她不自觉的露出一个苦笑。
现在的情况和她来之前所预想的完全不同,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选择沉默。
黄谷维也没说话,沉重的气氛在他俩之间蔓延,许久后,送上菜单的服务生才打破这氛围。
面对这种情况,就算她再饿也会胃口尽失,她点了杯冷饮,黄谷维也只点一杯热咖啡。
很快的,他们的饮料被送上,气氛又回到沉默。
拿着吸管搅拌杯中的冰块,她看着无言的黄谷维,他的表情似乎在向她透露他内心的挣扎,又好像在畏惧些什么,眼角不断的瞟向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桌的女子。
她将目光调向窗外,心里已经隐约的明白,这段感情已是走到尽头,但她仍在等他开口,她想听听他的解释,就算要分手,她也要一个清清楚楚的理由。
「我……我……」黄谷维开口了,却只吐出一句不成句的话。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仍没看他,但眼眶已泛出水气。
她的话像是给足了他勇气,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红色的卡片,放在她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红色让人直接联想到,这是一张……结婚喜帖。
「我要结婚了。」他这话说得心虚,甚至不敢迎视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结婚?!」瞠大眼睛,此时她的心情已不是惊讶可以形容。
他是在跟她开玩笑吗?还是自认为自己做错事了,所以用这种方式向她求婚,以博得她的原谅?
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推翻自己未说出口的猜测,而他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她的想法。
「是的,我要结婚了,对象是我现在公司老板的女儿。」吞了口口水,他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
老板的女儿?!他的对象让她质疑起他的选择,他是在她和另一个女人之间作选择,还是在她和另一个女人背后所代表的利益作选择?
「你为了你的事业,所以牺牲我们的爱情?」她忍不住这么问,直觉的认为是后者。
是不是当爱情和事业冲突时,男人可以舍弃爱情,只为把握住自己的事业和前途?
但下一刻,她得知另一个更令她震惊的答案。
「她怀孕了,我必须负责任。」这才是真正让他下决定的主因。
徘徊在两个女人之间,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她一直要他作决定,再加上她又有了他的孩子,所以他只好向惟心说声对不起。
「你说什么?」一时之间,她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妳没听错,她怀孕了,我是孩子的父亲。」他坦承一切,希望她能放手,让他们好聚好散。
水气凝结成泪珠,在她眼眶中打转,但她坚决不让它落下。
她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决定结束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她万万没料到,他们必须分手的真正原因,竟是他的背叛。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要自己冷静下来,握紧的手可以看出她正极力在忍耐。
她在忍耐即将爆发的情绪,和快要决堤的泪水,她强迫自己接受自己辛苦经营八年的感情,必须要以背叛作为收场。
「我刚进公司时她就向我示好,我也是挣扎很久才和她在一起的。」在这时他仍想辩解,他不是有心要对不起她。
「挣扎很久才和她在一起?」她忍不住扬起一个讽刺的笑,「那你想过我没有?」她想为自己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当她还在计划他们美好的将来时,他竟拥着另一个女人在臂弯里,而她还傻傻的以为,他将会是陪自己度过下半生的人。
「对不起,一开始我也是很抗拒,但是她主动投怀送抱,我一时禁不起诱惑才……」他并不是存心背叛,只是性的诱惑太迷人,才让他忍不住出轨。
「只因为我不和你做爱,所以你就爬上另一个女人的床?」她激动的提高音量。
这更让她觉得讽刺,原来他是因为尝过性的滋味,所以才会突然在乎起他俩之间,只是精神层面的情侣。
这时,她想起雅音说过的话,她说的没错,少了性这层关系,男人的确是很容易出轨,但又有谁可以保证,有了性关系后,这个男人就会一辈子留在妳身边?
她不由得庆幸了起来,幸好她没勉强自己,把自己交给他。
「妳别这么激动,冷静点。」他急忙安抚她。
她的音量已经让他们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他对每个投射视线在他们这边的人,回以一个歉意的笑容。
「你要我怎么冷静?」她反问。谁在突然之间,得知自己的世界被人颠覆了以后,还能平静接受的?她想,除了圣人外,是没人能办到的。
「我……」黄谷维还想说些安慰她的话,但一个拔尖的女声忽然插入,打断他的话。
「你们谈完没有?」声音里饱含着不耐烦。
惟心抬头看着站在桌边的人,不用多想,她也知道她就是黄谷维即将结婚的对象,而她也是一直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另一桌的女子。
「筱珊,妳过来做什么?再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谈完了。」黄谷维陪着笑脸,要自己的未婚妻再捺着性子等一下。
「快点,爸爸还在等我们吃饭呢!」她再度扬起不耐的声音。
「我知道,我再和她说几句就好了。」他好生哄着,他可不敢得罪他这位将来的太座。
「算了,我来跟她说好了。」她强势的推开他伸来的手,转向惟心,「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在你们没联络的这段时间,我们已经订了婚,结婚的日子就订在下个月底,如果肯赏脸就来喝杯喜酒,我绝对欢迎妳,就这样。」话一说完,她就拉着黄谷维走了。
惟心像在看戏般,看着他们不发一语。
不愧是大老板的女儿,第一眼就让人瞧出她是个娇生惯养的女人,而站在她身边的黄谷维,就像是一只缩起头来的乌龟,对她说的话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看见这种情形,她大概可以预知他们结婚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应该可以算是,他背叛她的惩罚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难过的感觉再次侵袭她的神经,她在心里默默哀悼自己逝去的恋情,强忍着的泪水悄悄滑下脸颊,抿着唇,她倔强的抹掉它。
她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殊不知她这令人心疼的动作,全落入站在餐厅外的一名男人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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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宣梵站在餐厅外已经好一会。
他才刚下飞机回到台湾,这次他到澳洲巡视业务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好不容易回到台湾的家,却因为受不了家中的气氛,而出来避难。
他真的快受不了家中的那四对爱情鸟了!
他的父母,加上他的三个哥哥和嫂嫂,这八个人在他面前大演四出不同的爱情戏,好似没让他知道他们四对有多恩爱,他们就会活不下去似的。
连他躲到雷家大宅属于自己的别馆里,都不得安宁,偏偏他在台湾又没别的住所,只好逃出来在街上闲晃。
他在经过一家餐厅时,恰好看见一张哀戚的脸,这张脸吸引住他全副的注意力,让他驻足在原地,无法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