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脸色沉重的从病房里走出来。「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她男朋友,她要不要紧?!」脸色惨白的唐士严疾走到医生面前说,双手犹微微颤抖。
医生眼带怜悯的看着他,微摇着头。「病人经过精密的检查以后,在她的后脑发现疑似遭硬物重击的伤口。由于发现得太晚,所以颅内出血的面积很大。」
医生一脸严肃。「因为她的情况还没稳定下来,所以我也不太敢预测她的病情发展。不过,即使她这次熬了过来,恐怕……恐怕有百分之九十的机率会变成植物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唐士严听到医师的一番话,霎时腿软,脸色一片死白的蹲在地上。
怎么可能?他不断的在心里自问。
死或变成植物人?这两种结果他都无法承受,不过他情愿她变成后者也不愿她死,毕竟植物人还可能有醒来的一天,虽然醒来的机率非常低。
他无法接受几天前犹活泼爱笑的她,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撒娇的跑向自己、不会对他笑,也不会对他哭,甚至也不可能和他赌气了……
想着昨天自己还和她起了争执,早知道什么都让她、什么都给她,何必和她吵架呢?明明最爱她,为何还要伤害她呢?
爱?原来如此。所以他在看到她和小陈、纪怀刚在一起时才会觉得生气,这种心情是嫉妒吗?难怪总觉得如果一天没看到她,心里就会空空的,若有所失。
唐士严欲哭无泪的狂笑出声,他笑自己好傻,为什么在绝望的此刻才明了自己对小史的心意,只是她还有机会知道他爱她吗?没想到他终于也尝到了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响应的苦果了。
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唐士严,医师怀疑他是不是伤心过度导致精神错乱?「其实,这种情形如果早点发现应该不会出血得这么严重,可惜病人太慢送医了……」
「都怪我,我只顾着柔柔,却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唐士严失神的喃喃自责。自己明明看到了她异常苍白的脸色,却只忙着和她斗气。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如果她脑内的血块被脑自行吸收,植物人也有可能会回复意识,只是这个可能性极低。」医生看着苍白无助的他,同情的说。
唐士严无神的褐眼看向远方,这世界霎时失去了阳光,他整个人彷佛身在深浓的迷雾中盲目的摸索,即使用尽方法仍找不到出路。
「都怪我……」唐士严继续喃喃着没有人听得懂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从病房里走出来另一名身材高瘦、黄发绿眸的医生,他是唐士严大学时所认识的朋友,现在是医学界里知名的脑科权威,一得知小史的病况之后,唐士严立刻急电将他从国外找来。此时,他亦眼带同情的看着眼前失神的人。
「小史怎样了?」唐士严急切的问着他的朋友--理查德?米勒。
「她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了,但是她可能会……长期的处于昏迷状态。」理查德看着眼前焦急的好友,为难的说出病人的情况。
「我知道,我现在可以去看她吗?」士严颓下双肩,低声说。
「嗯。」身为医师的他,病人家属满心伤痛的情况他看多了,只是一旦这种情形发生在自己好友身上,他顿时不知从何安慰起。
唐士严无助又怯懦的拖着迟疑的脚步,缓缓的走进病房里。喉头含着咽不下去的硬块,他犹豫的眼神慢慢看向床上的小史。
只见各式各样精密的侦测仪器密密的围在病床旁,让床上的她显得更形娇小、脆弱。
「不!」唐士严突然抱头狂吼。
「不!不要这样对我!这不是我的小史!这不能是我的小史!」他猛摇头,无法接受的湿着双眸,脚步踉跄的走近她。
「啊!」沙哑的声音哭号,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他拚命擦着双眼,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床上罩着氧气罩、巴掌般大小、苍白的死寂脸孔。
「呜……小史妳是和我开玩笑的吧?妳别气我、别再捉弄我了好不好?妳快醒醒!」唐士严哽声哀求。
他坐在床边,用力紧握小史微冷的手,努力想把自己旺盛的生命力传给她。
病房里顿时充斥各种仪器运作的声音和粗哑低沉的男声,有哀求、有威胁、有怒吼……几个小时过去,床上的人儿犹不染尘埃般,就连一根小指头也没动。
「不!我不相信……我的小史……」他又哭又笑的喃喃自语。
突然记起那时候,她说她累了,是决定放弃他了?是不再爱他了?
在他不明了自己的心之前,她一直耐心的等他响应,直到误会发生……难道现在不能换他等她?
「小史,妳不原谅我、不肯醒来,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妳,一直等到妳醒来原谅我的那一天。」他抹抹脸重新振作起来,毕竟医生说过她有机会可以再恢复意识,不是吗?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只要她有醒来的机会,要几十年他都会等她。
「还有,小史,我忘了和妳说一件事,那就是我爱妳。我一定爱妳很久了,因为那种心情是如此的熟悉,只是我现在才明了……」他继续叨叨絮絮的对床上无意识的她说着绵绵的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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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士严,你到底是对小史做了什么好事,好好的一个人到你手上竟成了这样!你究竟是怎么伤害她的?!我真后悔当初帮你们和解,否则她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丽文语气恶劣,伤心的骂。
「本来以为小史姊在台北好好的工作,哪知道她在这里受这么大的委屈?就算你再怎样后悔也不能还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小史姊了!早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不让她到台北工作!」小牛妹大力的搥着唐士严的背。
「小牛姊妳就别再说了,看来他也很伤心,相信他不是有意的……」小兔妹拉着小牛妹的衣角小声的劝丁小牛,同情的看着脸上充满哀伤、憔悴消瘦的唐士严。他多日未修的门面完全没有以往在杂志上的意气风发,他的伤心是骗不了人的,因此她相信他一定深爱着小史姊。
唐士严默然无语的承受众人的责打,床上不言不语的娃娃更是鞭笞了他伤痕累累的心。干涩红肿的眼球困难的转动,眼神缓缓的再次搜寻过小史的全身,冀望着能够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波动。
「伯父、伯母,请你们让我来照顾小史。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永远照顾她,因为我爱她。」唐士严诚恳深情又忧伤的看着床上心爱的人儿,倏然跪在众人面前恳求。
「我已经在郊外买了一幢房子,那里有完善的设备和医生,我打算将她带到那里去,希望你们答应我的要求!」他打算在那里设办公室,从家里遥控公司的运作,这样他就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小史。
看到他跪在地上,现场突然静了下来。
从一进病房来就不发一声的丁家家长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相信你,你就好好的帮我照顾小史。」话说完,不理会众女儿的抗议,拉着老婆的手转身离去。
他不会看错的,当他看到这男人和当初自己热恋时一样的深情眼神时,原本对他愤怒不满的心情就转而成同情,不知不觉的就把他当未来女婿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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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睡了一个很久、很充足的觉,小史的意识缓缓的苏醒。
她小心的睁开眼……把眼睛眨了又眨,奇怪?这里是哪里,怎么那么暗?
她动了动发软的四肢,发现自己的手脚彷佛是上了年纪、生锈的机器,才稍微动一下,骨头就发出「咯咯」好像要解体似的可怕声音,而且全身好像跑了几万里般的疲惫不已。努力费了一番工夫,她终于由床上挣扎起身。
这里真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得找找电灯的开关。
突然她的右前方传来开门声,她偏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问:「谁在那里?」
「小史,妳醒了?!妳、妳不认得我了吗?」唐士严开门看到小史醒来,顿时狂喜不已,但接下来听到了她的问话之后,隐隐的不安浮现在心中,她该不会是忘记他了吧?
「原来是你。你没开灯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为什么把这里弄得这么暗?麻烦你行行好,帮我开个灯吧!」认出唐士严的声音,小史伸手往前摸索。
唐士严听了,强压下惊呼声,惊骇的看着眼前没有焦距、木然的眼珠,见不到昔日的水汪灵动。
不!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她醒来,没想到她竟然看不见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小史的身体状况,就怕她知道了会受不了。
他力持平静的走到她身旁,温柔的用双臂环着她的柳腰,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史,妳仔细听我说。」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小史,我爱妳。」
「你、你说你爱我?」听到这句她想望已久的迟来爱语,心中霎时开满了欢乐的花朵。她不会是还在作梦吧?如果是梦,但愿永远不要醒来。
「嗯,我是这么说没错。」他点点她红红的小鼻头,轻轻的吻干她喜悦的泪水。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她犹沉浸在极度的亢奋中。
「不是突然,其实我爱妳已经很久了,只是我这傻瓜到后来才了解自己的心情。」
「怎么了?」小史感觉拥抱自己的双臂突然收紧。
他语调略僵硬的说:「小史……接下来我要告诉妳一件事,妳千万要冷静。」
听到他这么严肃的语调,她喜悦的心蒙上一股不安,她迟疑的点点头。
「小史,电灯是开着的,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妳。」他小心的看着她的脸。
她一开始时感到困惑,奇怪他为什么天外一笔的插入这句话,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她的脸逐渐泛白。
「可是我看不到你……你、你是说我瞎了?!」她害怕的抖着唇,不敢置信的连摇着头。
「为什么会这样?我人明明好好的,为什么才睡一觉起来,我的眼睛就看不见了?」她思绪狂乱的迭声问。
「小史,妳冷静一点,妳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千万不能太激动。」他实在不该在她正脆弱时告诉她这件事,看她这么激动,万一她的身体又有什么不对,那他怎么办?
她突然静了下来,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听你这么说,好像我睡了不止一个晚上?」
「事实上,妳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月。自从那天妳救了柔柔之后,妳就一睡不醒直到现在。」他的眼紧锁她的一举一动,还好她不再沈睡了。
随着他的话语,她慢慢的想起柔柔、想起他们的争执、冷战,又想起在她头痛不已的当时,彷佛听到他对她吼着说要分手。
她用力推着他。「我记得你那天好像说要和我分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对我说爱我?难、难道你是在同情我?」
他箍紧她,不让她离开。「因为那时妳一副决心不再理我的样子,所以我才急得说出气话。」
看她沉默不语,他急着又说:「妳到现在还不相信我?为什么妳几乎每一件小事都要怀疑我?难道我会连同情和爱情都分不清楚?」
「我……因为我太爱你,又太自卑,而你的条件又太好了,所以我很怕有一天会失去你,尤其我现在又瞎了……」她目眶含泪,无限酸楚的诉苦。
「别想着看不看得到,能活着最重要了,看不到没关系,一切有我,我来照顾妳!」他看到伤心的人儿,叹口气,再次用唇吻去她的眼泪。
「妳别再怀疑我了,妳不相信我,不只会伤害到我,也苦了妳自己。伤了我没关系,可我万万不想再看到妳难过。」自从小史昏迷之后,他就下定决心,等她醒来之后,他就要努力让她幸福,永远疼她,就连她爬到他头上,他也会二话不说的宠她。
「给我时间好吗?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只要不离开我,妳要怎么对我都可以。」他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柔声的说服她。
「你哪来那么多甜言蜜语?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爱娇的偎着他。
看到她温驯的态度,唐士严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了,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自从妳昏迷后,我就后悔不已,直想着等妳醒来要怎么求妳原谅我。刚刚那些话可是在我心里琢磨了三个多月,直到妳醒来我才有机会说出口呢!」
小史窝在他怀中,闻着他的气息、听他说着深情不悔的话语,不由得幸福的勾起了嘴角,甜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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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史坐在床边,摸索着将话筒挂回话机上,激动不已的心犹不能平复。
自从她醒来之后,经过唐士严通知的家人、朋友,陆陆续续的来电慰问她。而她也从他们口中听到当她昏迷时,唐士严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
原本住公司楼上的他,为了照顾昏迷的她,特地在空气新鲜、环境优雅的郊外买了一幢房子,让她能好好的养病;为了能获准照顾她,他竟然不顾自己颜面的跪在地上,任人指责!
还有,原来他为了就近照顾她,在家里安置了计算机遥控公事,除了重要的会议之外,他几乎是寸步下离。难怪她总觉得他怎么好像不用上班似的,成天老是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听到开门声,由略重的熟悉脚步声,她听出来人,伸手要求拥抱。
「发生什么事了?妳怎么哭了?」将她拥进怀中,他困惑的问。
「阿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问。
;口诉妳什么?妳想知道什么就问吧。」他安慰的将她环在怀里摇来摇去。
「你为我做了好多事,甚至还为了我,在大家面前下跪。」
「啊?妳知道了,那没有什么,面子和妳比起来当然是妳重要喽!等我老了之后,我的脸皮就会变皱变丑,到时候把它丢在路上,都没有人会去看一眼。」他逗着她。
「嘻嘻!你乱说一通,你明明知道人家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小史笑得眼都瞇了起来。
「啊,总算笑喽!这样快快乐乐的不是很好吗?我不喜欢妳伤心。」他用力的扯了扯她的鼻子。
「哎,别拉别拉!你就喜欢欺负人家鼻子小。」她摀着红红的鼻子抱怨。
「小史、小史、小史……」他轻柔的一再唤她的名。
「怎、怎么?」她红着脸,害羞的把头埋到他怀里。
「小史、小史、小史……」这次他边低声叫着她,边抬起她羞红的脸,在她脸上不断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