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痛苦……伤害他比杀了她更令她痛苦啊!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只要她贺湘弥不存在,那么廖俪淇就不会找她来当替身,这样她也不会有机会伤害仲尧了。
「怎么了?你的脸色突然怪怪的,不舒服吗?」廖母看着她。
「我没事……」湘弥强颜欢笑。
望着廖母温婉的表情,她突然有一股冲动,好想把实情全盘托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初次谋面的廖母给她一种好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个真正的慈母一样……旋即,她又幽幽地提醒自己:不,地不是你的母亲,她的女儿定廖俪淇,不是你!
「时间差不多,我也该走了。」曾妍云站了起来。
「妈,请您留下跟我们一起用晚餐吧,见到您,仲尧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不用了。」廖母微笑。「我长年茹素,只吃得惯庙方准备的素菜,还是回去用膳比较好。」
她牢牢地看着湘弥,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以包容一切的口吻说:「记住我的话——你永远是我的女儿。不管未来发生任何事,你都可以来找我商量,我是你最亲的亲人,母女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明白吗?」
湘弥—震,呆呆地望着廖母颇有涵义的眼眸。难道……难道廖母已经知道了?!
但,不可能啊!
惊疑不定之际,曾妍云已微笑地放开她的手,步上自家座车,离开展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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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弥返回客厅,脚步非常沉重。廖母的眼神透露着许多玄机,难道她真的看出了端倪,知道她是冒牌货?但,怎么可能呢?
心中忐忑不安之际,电话又响了。算算时间,应该是仲尧的来电。每当他的座车快抵达家里时,都会先打电话回来通知她。莫名的恐惧攫住她,她突然好想听到他的声音,好想尽快见到仲尧,好想扑入他的怀中。他宽阔的胸膛就像一座港湾,可以保护她,给她最多的安全感。
「仲尧吗?」她一拿起话筒就迫不及待地道:「你快到家了吧?我马上出去等你。我今晚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菜——」
「哼!」彼端传出冷笑,打断她未完的话。「仲尧?叫得可真亲热!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分,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居然敢恬不知耻地当起展家的女主人,大摇大摆地充当起少奶奶,啧啧,贺湘弥,你的脸皮可真厚啊!」
这声音……宛如五雷轰顶般,湘弥脑中一片空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话筒。她真希望自己从来不曾接过这通电话!
廖俪淇!
她为什么出现了?好像有一桶冰水由头上淋下,将她自美梦中冻醒,湘弥绝望地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就快要失去一切了。
「干么不说话?」廖俪淇语气尖锐地道:「你该不会想假装不认识我,想继续鸠占鹊巢,假冒豪门女主人吧?贺湘弥,你的心机可真重,知道仲尧是个不折不把的大帅哥之后,你就想翻脸不认人,巴不得我不要回新加坡来,让你能继续逍遥自在,一辈子冒充我,抢走我的宝座!」
「不是这样的……」喉头突然变得干涩,湘弥试图解释。「俪淇,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也曾试图联络你,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事实上,早在订婚宴那天,我就拚命地打电话找你,想──—」分明是廖俪淇在躲避她,不肯接她的电话,为何要歪曲事实?
「哼!明明就是你舍不得换回身分,还说什么联络不到我?你少假惺惺了!」廖俪淇不肯承认错误,继续强词夺理。
事实上,她这阵子过得很惨。跟着王亚伦到美国后,没多久她就被王亚伦甩了,被他弃之如敝屣。
后来,在一个旧报摊,她无意间由华文的财经杂志上看到了「展氏」的总裁——展仲尧的专访。看到专访上刊登的相片,廖俪淇吓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她万万不能相信,如此英姿焕发、帅气逼人的男人,居然就是那个展仲尧!外界不是传说他是个鸡皮鹤发、满身恶疾的糟老头吗?他怎么会如此的俊俏、年轻,浑身还散发着尊贵儒雅的气息?
当下,廖俪淇后悔不已,也快气疯了。
瞧瞧她多笨,竟把自己搞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她居然放弃这么英俊多金的未婚夫,跟着薄悻的王亚伦私奔,还被他无情地抛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既然展仲尧不是风烛残年的糟老头,那么她当然要见风转舵,赶快回新加坡来恢复自己的身分,狠狠地把那个冒牌货赶走,享受本该属于她的荣华富贵才是。
虽然没来得及在订婚前看到那篇专访,赶回来和他订婚,但没关系,至少和他结婚的一定会是她自己!
呵,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好运了,跟着男人出去逍遥后,最后虽然被抛弃了,但依然可以回过头来当她的豪门少奶奶,一辈子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多赞啊!
廖俪淇强硬地决定道:「既然我已经回新加坡了,你也赶快消失吧!我会回到展家好好地当女主人,以后的事都与你无关了,你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当然,你更不许对外界泄漏半个字,明白吗?对了,之前那一百万我已经汇给你了,至于剩下的那一百万尾款,我会在你抵达台湾时汇给你的。」哈!花个两百万就可以任意支配别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真好。
消失?消失?湘弥艰困地喘气,好像溺水的人即将被卷入洪流中,恐慌得好想随便攀住一块浮木。她必须离去了吗?她再也见不到仲尧、感受不到他的体温、握不到他厚实的大手、看不到他阳光般的笑容,再也无法栖息在他的怀中,倾听他的心跳,更无法照顾他了……
不,倘若离开了心之所系的人,她还能活吗?她要靠什么力量撑过下半辈子?
她好想痛哭、好想对天大吼。老天爷为何要这样捉弄她?为何要让她爱上仲尧?为何要让她对他产生绵绵密密、无法割舍的感情?为什么?
「听到没有?我要你立刻消失,而且绝对不准再出现,否则我会让你好看的!」廖俪淇恶狠狠地撂话,深怕这些作假的事会传出去,被旁人知道。「我已经很大方了,两百万一个子儿也不会少给你,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要多少尽管开口,就是不准给我搞鬼,更别缠着仲尧不放,他可是我的男人!说吧,你还要多少钱?」为了不让贺湘弥搅局,毁了她荣华富贵的一生,她不介意再付一笔巨额的封口费。
现在的她可是恨不得能赶快扑向有钱又帅气的展仲尧,当个好命的豪门女主人。
「我不要钱……」把泪水逼回眼眶里,湘弥平静地开口。她就像是一个早已知道死期的人,所以当那一天来临时,她没有太大的恐惧,有的只是绝望,还有深刻的心痛。她心痛不能守在他身边陪他到老;她心痛不能分担他的忧愁与痛苦;她心痛不能把这辈子的爱全部奉献给他,让他知道她有多爱他;她心痛就要离开他了;她的、心好痛、好痛……
「我不会要你的钱,尾款也不用汇给我。另外,之前你已经给我的一百万,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你想做什么?」廖俪淇警戒地问:「不要钱是什么意思?你不甘心离去是不是?喂,贺湘弥,我警告你,别给我耍花样!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分,我才是展仲尧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不是你这个冒牌货,你休想破坏我的幸福!」
「我不要钱。」湘弥再度强调,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你放心,我很清楚自己永远是贺湘弥,不会不识相地打扰你们。我……我会走,会永远离开新加坡……」
说出最后一句话后,她的心彷佛碎成了无数的、血迹斑斑的碎片,默默哀悼着这一段注定无缘的爱情。
「那就好。你最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这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廖俪淇冷酷地道:「对了,你带着护照出来,今晚就离开新加坡,我会帮你弄好机票的。」
「今晚?!」眼前一黑,她几乎快站不住了。「这么快?」
湘弥哀伤地想起,方才自己还兴高采烈地计划着该如何替仲尧庆生,结果……
她万万没料到,居然会接到这么一通电话。
其实她不该感到意外的,毕竟,她只是一个替身,她跟仲尧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那么的卓绝尊贵,他的世界不需要她这种平凡人,她没有资格为他庆生……
廖俪淇很不屑地说:「你还留恋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快走,越快越好!」
「……我知道了。」
脸色发白地挂上电话,湘弥缓缓地蹲下身子,以双臂将自己紧紧地抱住,滚烫的泪水一滴滴地掉落在地毯上。
要走了……她必须离开仲尧,离开这个最爱的男人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难道她这辈子注定了不配拥有真爱吗?她就像个灰姑娘,傻傻地以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傻傻地怀抱着短暂的梦,但,午夜钟响后,她就必须独自面对梦醒后的悲怆。
还能再说什么呢?她没有资格怨怼任何人,更无力对抗命运,只因,她是一个最可悲的替身……
第八章
台湾
「湘弥,你的咖啡都凉了,快喝啊!」
「湘弥?湘弥?」
连续唤了好几声后,处于恍惚状态的湘弥才回过神来,看着坐在对面的风叮铃,歉然道:「抱歉,我……你刚才说什么?」
叮铃叹气。「我说,你的咖啡都凉了,快点喝。真是的,你人是从新加坡回来了,但魂却好像没有带回来似的,一直都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湘弥回到台北已经快半个月了。回来后,她重新找到了工作跟房子,待一切都稳定后才跟叮铃联络。当然,之前在新加坡所发生的事,她也全都告诉叮铃了。
湘弥低下头。「抱歉,我知道自己这阵子常常发呆……」
「你不用跟我抱歉。」叮铃很认真地道:「眼前最重要的,是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幸福。湘弥,你分明深爱着展仲尧,他也爱你,就这样不告而别好吗?这是你的爱情,你付出的是真爱,不该就这么傻傻地退让。我觉得你该找机会跟展仲尧说清楚,好好地争取属于你们的幸福。」
「我还能跟他说什么?」湘弥苦笑,眸底聚满忧愁。「事实上,「我」并没有不告而别,因为「廖俪淇」这个人依然在新加坡,依然陪在他身边……他们才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而我……我是什么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只是一个骗子,一个见不得光的替身。我能跟仲尧说什么?争取什么?倘若他知道了实情,必定会勃然大怒。我欺骗了他,在新加坡时,他是那么地宠我、爱我,而我却骗了他……」她愧疚到说不下去。
叮铃摇头。「不,你付出了你最真的爱,你全心全意地爱他,这不是欺骗。是,你到新加坡的动机是不单纯,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付出的却是真爱。你爱展仲尧,并不是因为他的家世、他的钱财。比起廖俪淇那种见风转舵的女人,你更有资格去爱他!」
「我哪有什么资格……」湘弥心情低落地搅拌着咖啡。「不管我是为了什么原因到新加坡去的,不管我有多爱仲尧,总之,我就是欺骗了他,我隐瞒了自己的身分跟他在一起。他是那么自恃甚高的男人,不会容许有女人欺骗他的,尤其,还是个他下定决心付出真爱的女人……」
为何别人的恋情最终可以很美好,但她的却充满了无比的酸楚?她知道仲尧爱她,他炽热深情的眼神教她现在一回想起来,全身还会发烫。正因为如此,她也更加愧疚。
湘弥好恨自己。她为何辜负了最爱的男人?她为何欺骗了他?这一切又一切的错误,她都无力阻止。她真的好恨自己。倘若她有幸能伴着仲尧,那么,她必定会疯狂地爱他,当他最忠贞的妻子,给他最完美的爱情。可她不能,因为她不是廖俪淇,什么都不是。
她知道仲尧绝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酷,前两任未婚妻的匆促离世必然带给他很大的打击,他肯定比谁都渴望能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但,她却亲手破坏了他的梦想,亲手在他心上又划下一道伤痕。
泪水滴到咖啡杯里,湘弥苦涩地掩面。「我好恨自己……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自己不曾来到这世上,这样,我就不会到新加坡去充当替身,更不会伤害他……他是那么优秀、那么深情的好男人,他不该遇上我这个骗子的……」
叮铃不舍地轻抚她颤抖的肩膀。「湘弥,不要这么想,你并没有欺骗他的感情。正因你深爱他,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唉,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展仲尧可会发现廖俪淇的不对劲?」
「我不知道……」湘弥泪眼迷蒙,她根本不敢想象他跟廖俪淇现在的状况。虽然她们俩的容貌极为酷似,但她跟廖俪淇的个性差异太大了,简直是南辕北辙,仲尧很可能会起疑的……唉,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算了,你也不要再逼自己了,毕竟这一切都不是你可以掌握的。」叮铃不愿见她继续自责下去,设法想开导她。「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湘弥眼神茫然,似乎毫不关心自己的问题。「明天我就会正式去上班,现在住的房子离工作地点也满近的,我会努力让自己重新站起来的。」
虽然廖俪淇早就把一百万汇到谭健弘的账户了,但湘弥仍决定要违反最初的协议——她不要拿廖俪淇的钱。她要拚命工作存钱,早日把钱还给廖俪淇。
也许她这么做很傻,毕竟就算她把钱还给廖俪淇,也无法改变她曾经欺骗仲尧的事实。可她就是无法忍受自己收下廖俪淇的钱,因为她不愿那场最美的邂逅是建立在金钱的交易上。跟仲尧的回忆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珍宝,她要仔细地把那段回忆收入心底,陪伴她至终老,因此,她不愿让丑陋的金钱交易侮辱了那段记忆。
「你去上班也好,这样才不会躲在家里胡思乱想。」叮铃又提醒她。「谭健弘又来缠着你了吧?哼,那家伙就是不肯放过你!湘弥,你别嫌我唠叨,我一定要郑重地提醒你——不要再替他收拾烂摊子了!你为他牺牲得还不够多吗?让那个阿斗自己学习成长吧!」
湘弥回台湾不久后,健弘就来找她了。她并没有主动联络他,但因为两人有一些共同认识的朋友,所以就算她想躲他,他也找得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