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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请枕边躺 page 3 作者:绿乔

  「大哥他没有拒绝,是我……把那个荷包弄丢了。」他低低地答。

  「什么?!」她一怒之下,放下双手,看着他已穿戴整齐站在自己面前,立刻明白受骗上当,怒上加怒,「你怎么会把它弄丢了?」

  「那天晚上喝花酒喝醉了,第二天,荷包就找不到了。」赫麟淡淡地答,彷佛弄丢的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绿竺感到火苗自腹中窜了出来,「你这个骗子!我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托给你,你居然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我是不小心弄丢的,又不是故意的。」

  「你……」

  这小子做错了事,非但不思悔改,反而理直气壮?那个荷包是她花了好多心思才绣好,又找了个得道老尼为它念了姻缘咒,这才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谁知道,这浪荡子竟然无视她的嘱托,弄丢了她的宝贝,简直混帐!

  虽然,荷包可以再绣,但寄望于荷包、翘首等待的心情,被这次的事情一闹,以后便不会再有了。

  叫她还能想出什么别的法子,向大表哥表白?

  绿竺越想越气,突然泪珠一落,哭出声来。

  赫麟没料到会把她弄哭,不由得一愣,呆在原处。

  「怎么了?竺儿,妳这是怎么了?」哭泣声中,惠福晋领着一个托着盘子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我做了些甜汤,正想端来给你们尝尝,老远就听见你们在吵架。到底怎么了?赫麟,是不是你欺负竺儿了?」

  「孩儿没有。」他抵死不承认,「姑娘家本来就爱哭,经常为了一点小事掉眼泪。」

  「你还说没有!你还说没有!」绿竺泣不成声,顺手拿起一只茶杯朝他砸去。

  没提防的人被砸了个正着,额上渗出血来,茶水自他的俊颜滴滴往下落,染湿半片衣襟。

  「你还我的荷包!你还我的荷包!」绿竺跺足大嚷。

  「赫麟,肯定是你又欺负妹妹了,否则竺儿这么斯文的女孩子,怎么会气得拿茶杯砸你?」惠福晋很肯定地道。

  赫麟用帕子轻轻拭着额上的血,没有回答。

  惠福晋顾不得儿子,只吩咐小丫头去找药箱,自个儿则连忙握着绿竺的手,细细追问详情。

  绿竺呜呜咽咽,说了好半天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大概。

  惠福晋一边听着,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傻孩子,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她抚了抚绿竺的背,「不就是一个荷包吗?姨妈赔妳!」

  「赔我?」绿竺瞪着红通通的眼睛。

  「对呀,姨妈虽然不会刺绣,但可以赔妳一个如意郎君!」

  「呃?」这话一出,不仅绿竺,就连站在一旁面壁思过的赫麟也愣住了。

  「妳跟赫连的婚事,姨妈我就替妳作主了!」惠福晋一锤定音。

  「姨妈您……」绿竺忘记了哭泣,满脸愕然。

  「这个是当年太后赐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转送给妳。」惠福晋将一只温暖的玉镯套进她腕中,「其实我早就看中妳当我家媳妇了,只是一直没跟妳母亲商量,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可我父亲是汉人。」绿竺难以置信地盯着手腕,道出心中顾虑。

  「那又有什么关系?」

  「赫连表哥可是皇上的亲侄子啊……」

  「放心好了,他阿玛已经不太理我,所以我生的儿子,大概也不会有人管他的婚事。」惠福晋似想起什么伤心事,神色一黯,「赫连将来未必能当上什么亲王郡王的,朝廷若嫌弃他娶了汉女,这府里自然有更好的女人生下更优秀的儿子继承爵位。」

  姨妈失宠已久的事,绿竺早有耳闻,她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自己而引出姨妈伤感的情绪。

  戴上这个镯子,得到了婆婆的承认,是否表示她已经身为大表哥的未婚妻了?

  为何,她此刻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更加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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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算是订婚了吗?

  除了未来婆婆赠予的一个镯子,她好像仍然一无所有。

  宣亲王府并没有派人送来聘礼,也没有找人替她和表哥合对生辰八字,更没有订下举行婚礼的日期……有时候,她真怀疑姨妈那日所说的,不过是一句戏言。

  绿竺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缝制那套嫁衣,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眼看过了一季,凋零的秋叶已经飘落到她的窗前,宣亲王府那边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她便满心焦虑,整日寝食难安。

  而家里的气氛也异常怪异。话说上个月的某一天,母亲从宣亲王府回来,就关起门与父亲窃窃私语了好半天。从那以后,全家上下就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目光瞧着她,彷佛共同守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惟独瞒着她一人。

  她很想问问母亲,是否订婚之事发生什么变故,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小姐--」杏儿端进茶点,打断了她的沉思,「赫麟贝勒来了,在夫人房里跟她说话呢!」

  「二表哥?」绿竺心中一跳,「妳看清了,真是他?不是别人?」

  「小姐,」杏儿偷偷笑,「我知道您盼的是另一个人,可我哪会看错?唉,全府上下,也惟有小姐妳会把赫麟贝勒看成另外一个人!」

  「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呢!」绿竺不好意思地打了她一下。

  其实,这丫头说得没错。全府上下,惟有她在恍惚之中,会把赫麟看成另一个人--她太想念那个人了。

  可是,自从订婚之后,赫连只来过一次,而那一次,身边还带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漂亮女子。

  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见她这个未婚妻,只是为了求她替那个女子做一条雪白的西洋长裙。

  她猜测着赫连与那个女子的关系,却始终猜不出来。

  表哥说,他们俩刚刚认识,但两个刚刚认识的人怎么会如此熟络?

  她猜测着那女子的身分,可却什么也猜不出来。只觉得那女子身上有一种大清国寻常人家的闺女所没有的气质,这气质,彷佛从大海的那边吹来的风一般,给人蔚蓝而神秘的感觉。

  女子走后,她努力露出天真的笑容,强留表哥在她家用晚膳,很想趁机知道表哥对订婚的事有什么想法,但那日他明显的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她等了一季,终于把他盼来了,他却草草用过一顿饭后,就匆匆走了。在那之后,也没有再来看她,彷佛根本不在乎订婚的事,把她忘了……

  「哦,对了,小姐,」杏儿又道:「夫人吩咐等用晚膳的时候您再过去,现在她正跟贝勒爷说话,您不要去打扰他们。」

  「不要去打扰他们?」绿竺有些诧异,「怪了,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秘密?好像要背着我似的!」

  「嘿嘿,大概夫人知道您讨厌赫麟贝勒,不想您见了他生气吧?」杏儿笑,「看看你们前段时间,像仇人似的!」

  「呵--」绿竺也不由得笑了。

  其实,她心里早就不再责怪赫麟。当时他被她的茶杯砸中,额上裂了好长一道口子,事后听说找了个西洋大夫来,才没留下后患。一想到这事,她的心中就充满内疚。

  求人帮忙,别人帮了你,算是给你面子,不帮你,也是他的自由--她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责怪赫麟。

  何况,这段时间,赫麟常常往这里跑,名为送些新鲜玩意孝敬姨妈,实则是想用这些东西讨她欢心,向她赔罪。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苦心呢?

  从小到大,她虽然憎恶这个喜爱戏弄她的表哥,但毕竟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哪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罢了罢了,就原谅他这一回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跟娘亲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让她知道?难道,这秘密跟她有关?跟她订婚的事有关?

  绿竺心中不由得一惊,唰地站了起来。

  「小姐,您要上哪儿去?」杏儿睁大眼睛问。

  「妳乖乖呆在这儿,我去去就回!」她提起裙子,往母亲房中奔去。

  董夫人的房门上垂着厚厚的帘子,绿竺奔至长廊,便放轻了步子,将耳朵贴近窗子,静静聆听屋内的动静。

  「都怪我不好,一直怕她伤心,所以一直瞒着她……事到如今,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董夫人幽幽一叹。

  「姨妈如果难以开口,不如让我来对表妹说吧。」只听赫麟如此回答。

  「麟儿,你真的肯替姨妈解决这件难事?」

  「婚礼此刻已经轰动了整个京城,要瞒恐怕也是瞒不住的。长痛不如短痛,一次对表妹说清楚也好。」

  「可你表妹从小就爱慕连儿,我真怕她会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姨妈您放心,我会好好劝解表妹的。」

  「唉,真是不好意思,今儿是宣亲王府大喜的日子,我和你姨父理应前去道贺,但为了这个傻孩子,我们谁也不敢去……」

  「姨妈,您太客气了,姨父不是早送了大礼了吗?我阿玛不会介意的。」

  什么婚礼?什么打击?什么长痛不如短痛?

  绿竺听得一头雾水,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像是周围埋伏着凶猛的野兽,随时会把她吞噬。

  她摸着起伏不定的胸口,不知应该后退,还是继续探明真相。

  不、不,她不该就此退缩,她不要再过那种整日坐立不安、胡乱猜测的日子,即便此刻等待她的,是一个骇人的坏消息,她也该鼓起勇气面对。

  或许一时之间会难以接受,心如刀割,但至少,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地。

  「你们在说什么?」咬了咬牙,把帘子一掀,她的出现让屋内两人惊愕地抬眸。

  「竺、竺儿……」董夫人支支吾吾,想挤出一丝笑容,却表情僵硬、手足无措,「没、没什么呀,我跟妳二表哥只是在闲话家常……」

  「娘,您别瞒我了,我刚刚在外面都听到了。」绿竺听见自己的声音极为镇定,「你们提到婚礼,到底是谁的婚礼?」

  「这、这……」董夫人结结巴巴。

  「姨妈,让我来说吧。」赫麟不再像昔日那般嘻皮笑脸,反而换了张满脸严肃的表情,「表妹,有件事妳一直不知道,现在我们再也不能瞒妳了……我大哥要成亲了。」

  「成亲?」虽然早已隐隐预感不祥,但当这两个字真真切切传入她的耳膜,仍令她的心霎时粉碎,「跟谁?」

  「是已故长宁公主的女儿,海莹格格。」

  「就是那个从西洋回来的格格?」虽然处在深闺中,但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格格,她还是听说过的。

  「竺儿,并非是妳姨妈说话不算数,只不过海莹格格跟妳大表哥从小就指腹为婚,妳姨妈不知道这事,所以……」董夫人瞧见女儿面色煞白,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是呀,这事是我阿玛私自订下的,他一直没告诉额娘,最近海莹格格随她阿玛回京,我额娘才知道这事。其实,她心中也很为难,因为她认定的儿媳妇一直以来只有妳。」赫麟帮着解释。

  得到姨妈的认可又有什么用?她就知道自己过了不了姨父那一关!

  海莹格格是皇上的亲外甥女,大清国堂堂的郡主,身分何等尊贵?她这个汉臣之女又怎么比得上?

  姨父宣亲王为自己的长子挑儿媳,当然要挑个门当户对的皇亲国戚,就算赫连将来不继承爵位,也不能随随便便娶个女子给他丢脸呀!

  绿竺怔怔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好半晌,才微颤地问:「他们……他们哪天成亲?」

  「就在今天。」赫麟低低地答。

  「今天?」呵,难怪他们终于肯告诉她了,因为,这事再也瞒不住了。「今天的什么时辰?」

  「大概就是现在吧。」赫麟眸光深邃地望着她。

  「现在?」呆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她一扭头,飞也似地往门外跑。

  无论如何,她也要去亲眼瞧一瞧--当不了他的新娘,至少,让她看看他做新郎官时的模样!

  看见了,她也就可以死心了。否则,她会认为这一切只是场恶梦,她会强迫自己不相信今天听到的。

  门口的树下拴着一匹马儿,那是赫麟的坐骑。这会儿,来不及叫人备车,而且即使命人备车,他们也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去观礼。于是,顾不得那么多,绿竺解了拴马的绳子,一跃而上。

  其实,斯文的她不太会骑马,只在小时候跟表哥学过一两回,此刻她凭着记忆中的姿势,双腿一夹,鞭子一扬,便驱得那马儿直往前跑。

  马儿飞奔,她在座上颠簸,像是老天保佑,竟没有摔下来。

  宣亲王府离她家不远,驰过两条街,她便看见了。

  呵,真是一场豪华隆重的婚礼,似乎京城里的达官贵人都来了,京场里的老百姓也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王府四周,你拥我挤地观看迎接花轿的盛大场面。

  她坐在高高的马背上,虽然隔了不短的距离,但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母亲和赫麟没有骗她,那个穿着新郎服饰的,的确是她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只见他拿着一把弓,正欲朝大红花轿顶射出第一支箭。

  「一射天狼」、「二射地妖」、「三射红煞」,三箭过后,新娘便可进门。

  他肯拉开这弓,就证明他并非被迫,这件婚事,他应该是愿意的……

  绿竺只觉得那拉开的弓,似一把锯子,正割着她的心。而一想到,从今而后,她的大表哥将再也不属于自己,这心上的裂痕就更深了。

  倏地,箭被射出,金色的箭镞迎着阳光,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形。

  马儿见了这箭,顿时一惊,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

  未拉紧缰绳的绿竺,随着这声嘶鸣,被马儿甩了出去,身子砰然着地,后脑不期撞到一块利石。

  本来就已昏昏沉沉的她,只感眼前一黑,不愿目睹的情景,终于可以不用再面对。

  随着新郎的金箭射出,四周一片欢呼,没有人听见这马儿的嘶鸣,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晕厥的姑娘。

  惟有一个人,从远处赶来,呼唤着她的名字……

  第三章

  赫麟坐在董府的长廊下,看着月亮落下去,晨曦渐渐笼罩四周。

  秋天的夜里有点冷,他没有添加任何衣物,便在这沁凉的石凳上坐了一晚。

  他从不知道后悔的滋味,今天,终于尝到了。

  好后悔当时把大哥成亲的事告诉了她,害得她悲痛欲绝,害得她坠马受伤……

  他本不该如此操之过急,而是该用更委婉的方式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可是他竟然那样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就全盘托出……不,这不像处事圆滑的他一贯的作风,会这样,大概因为嫉妒吧?

  所以他希望她可以快快对大哥死心,他等不及要看她与大哥情断意绝,没料到这样做,是逞了他一时之快,却害了她。

  她现在躺在床上,已经几天几夜没有苏醒,喂进的药大都被她吐了出来,彷佛失去生存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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