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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请枕边躺 page 2 作者:绿乔

  一直想亲手送给他,却一直怕被他当面拒绝,荷包绣好约有大半年了,总在怀里揣着,迟迟未有机会送出。

  今天,总算寻着个机会了……如果,这个浪荡子真值得信赖的话。

  「呵呵,我当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原来就为了这个!」浪荡子似有一剎那的失神,可马上即恢复谈笑风生,「交给我吧,妳放心好了!」

  「你……」递出荷包的手有些迟疑,「你一定要亲手交给他……而且,不能对别人提起此事!」

  赫麟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没有再回答她,只是一把将她那捧在掌心的「宝贝」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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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为堂堂的贝勒爷,其实根本不必为了一个青楼娼妇、一幅刺绣向别人乞求。

  他这样做,不过是想知道她的心意罢了--想知道绿竺到底肯不肯为了他,接下这桩刺绣的活儿。

  很明显的,答案让他失望。

  他毕竟不是大哥,在她的心目中他跟一个陌生人没有区别,一样无足轻重。

  大哥无论叫她做什么事,她都会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而他,单单只是向她索取一幅刺绣,就得付出代价。

  他很明白,自己只是一个被亲朋唾弃的浪荡子,就连大哥的一根脚趾头也比不上,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把自己的心思藏起来,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对她的爱意。

  仍然记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那一年她只有八岁,梳着油亮的羊角辫,穿着一身大红袄,圆圆的脸上闪烁着晶亮的微笑,像极了家中摆设的瓷娃娃。

  年幼的他很想过去跟她玩耍,拉拉她的小手,看看是否真是瓷做的。那时,宣亲王府中,除了大哥,他找不到第二个年龄相当的小伙伴,而大哥把心思都花在学业上,无暇理睬他。他很孤独,很想要一个会说会动的瓷娃娃。

  但她的目光却始终盯着他那人见人爱的大哥,直到大哥长成翩翩美男子……

  于是,不甘寂寞的他,只好利用调皮捣蛋的方式接近她。

  比如,将她辫子上的红头绳用剪子剪断,再比如,把捉到的麻雀塞到她领子里……他还曾因为嫉妒大哥总能得到她亲手制作的礼物,便在十二岁生日那年,扮作赫连的模样,骗她为自己编了几十串坠玉佩的穗子,编得她指头都肿了。事后她发现受骗上当,哇哇大哭,从此一日比一日憎恨他。

  但他不后悔。既然她不曾喜欢过他,那么给她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也是好的--哪怕这印象很恶劣。

  如今,他手里握着她亲手刺绣的荷包,这个定情信物却不属于他,反而要他替别人做嫁衣裳。

  赫麟自认不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无法抑制住心中酸涩的滋味,但既然答应了她,也不会失信于她。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绕过几株梨树,昏黄的圆月下,他看见大哥在独自舞剑。

  那飒爽的英姿、那挥洒自如的剑法,还有那一身白衣衬托出来的高贵气度,让身为男子的他都不由得默默赞叹。

  虽然,他有一张跟大哥一模一样的脸,但他知道,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用真正倾慕的眼光望他。因为,他顽劣、他不学无术,即使是欢场中的女子,也只是喜欢他的钱袋、喜欢他的俊颜,对他这个人本身却带着隐隐的不屑。

  为什么从同一个娘胎爬出来的,大哥可以出类拔萃,他却长成了这副德行?呵,不知道。

  只记得当年他那个风流成性的阿玛纳了第五房小妾以后,伤心的额娘躲进王府最深处的佛堂,足不出户,府里的气氛就变得万分怪异,彷佛有一朵阴暗的云压在他们兄弟俩的头顶。

  大哥恨阿玛,甚而把这股恨意化为动力,驱使自己用功刻苦,长大后成为比阿玛更出色的男子,以便处处跟阿玛作对。

  而他,不想活得如此沉重痛苦,便选择另一种方式排解自己的心情--事事漫不经心,就是他的方式。

  因为对任何事都抱持着云淡风轻的态度,所以他可以原谅阿玛,可以把王府中的诸事都置之度外,也因为这种态度,导致了他的不学无术、放荡形骸。

  既然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又怎么能够强求周围的人赞赏他,怎么能够奢望绿竺表妹……喜欢他?

  呵,看来,他注定是要替他人做嫁衣裳的。

  「大哥--」手心握紧荷包,他走到赫连面前。

  「你这么晚才回来?」赫连收了剑,眉心微蹙,似在责怪,「二弟,不是为兄多语,你也该找份正经差事做做才是。」

  「我能做什么?」赫麟自嘲一笑。

  「你的拳脚功夫、骑射武艺都不在我之下,或许明儿我可以去求皇上,给你派一份武官的差事。」

  「免了吧,」他淡淡地摇头,「我可不是当官的材料。」

  赫连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无奈苦笑,「好吧,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我就不信你会一辈子在花街柳巷里鬼混。」

  「大哥,我的事你就甭操心了,还是先管管你自个儿的事吧!」

  「我?」赫连不解地抬眸。

  「对呀,你的终身大事!」他笑嘻嘻地挑挑眉,「额娘应该催了你好多次吧?有没有看上哪家的闺女?」

  「我天天忙这忙那,哪有闲工夫想这些。」赫连莞尔。

  「我还以为你早有意中人了。」他意有所指地说。

  「你以为是谁?」

  「绿竺表妹呀!」

  「她?」赫连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不点头,也不摇头。

  「大哥,这儿有一件东西,是绿竺表妹让我交给你的。」赫麟趁着这机会,递上荷包。

  赫连瞧了瞧,并不接过去,只问:「这是什么?」

  「哥,你不是傻了吧,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赫麟叹一口气,「这是绿竺表妹亲手绣的,要我转交给你!」

  「我一个男子带着个姑娘家绣的荷包做什么?」

  「哥哥,你故意装作不懂,是不是?」赫麟不由得微愠。

  「你把荷包拿回去吧,」赫连无动于衷地坐到石凳上,轻轻擦拭方才用过的那把长剑,「我不会收的。」

  「怎么,大哥你不喜欢绿竺?」赫麟一怔。

  「我现在心中无暇考虑这些事,」赫连的眉心再度微微蹙了起来,「我只希望能在朝廷中有所作为,将来即使出了这王府,也能让咱们的额娘过好日子。」

  「娶了妻子也不妨碍你在朝有所作为呀!难道……你真的不愿娶绿竺表妹?」

  「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虽然不能保证将来不会喜欢上她,但……」赫连望着被夜风吹摆的树冠,低低道:「但现在,我的心中的确没有任何人。」

  「那么这荷包是退还给绿竺,还是你先收起来呢?」

  「荷包是你拿回来的,你看着办吧。」收了长剑,赫连缓缓站起,「我还有一卷书要看,二弟,今晚不能陪你多聊了。」

  「要我看着办?」赫麟愕然。

  有没有弄错,他又不是当事人,怎么能把这种麻烦事交给他处理?

  心中不禁有一丝怨恨大哥--既然现在不打算接受绿竺,就该把话说清楚!如此暧昧不明的态度,叫他如何向绿竺交代?

  倘若将这荷包原封不动地退还,她定会伤心吧?

  赫麟自认是一个没心没肝的人,但此刻一想到绿竺神伤的模样,竟有些于心不忍。

  第二章

  已经七天了,她翘首以待的消息却好似石沉大海。

  那条送给玉妈妈的裙子她早绣好了,可是赫麟却一直没来取,彷佛忘了这件事的存在。

  绿竺的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爬,惹得她心烦气躁,每日坐立不安。

  身为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如此不知羞耻,天天记挂着自个儿的终身大事呢?她本应该像其它大家闺秀那样,对今生的姻缘不闻不问、心如止水,即使有媒婆上门,也该远远地躲在帘子后面去。

  可她不知自己是否骨子里天生轻浮,所以才会一直对那个荷包念念不忘……

  那个浪荡子把它交给赫连表哥了吗?赫连表哥看到它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无论接受与否,至少得给她回个话呀,老这样拖着,让她的心悬着,是世上最最折磨人的事。

  虽然外表纤细柔弱,但绿竺知道,其实自己是一个行事果敢的人,她不会默默忍受这无尽的等待,她会主动找到赫麟,把事情问个明白。

  挑了个闲暇的下午,借口去给姨妈请安,绿竺踏入宣亲王府的大门。

  「竺儿,妳来得不巧呀,赫连到衙门去了,得到天黑了才会回来。」惠福晋见了她,笑咪咪地说。

  「姨妈,我不是来找大表哥的……」她难为情地低下头。为何宣王府中诸人一看到她,便断定她是来找赫连表哥的?难道,她的心思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是来看望姨妈的,顺便给二表哥捎点东西。」

  「给赫麟捎东西?」惠福晋彷佛听到天下奇闻,满脸诧异,「妳跟他什么时候这样要好了?」

  「表兄妹之间互相送点东西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天二表哥托我绣了条裙子,我今天给他带来了。」绿竺更加羞怯,生怕姨妈看出个中玄机。

  「嘿,那小子准是有了新相好,」惠福晋无奈摇头,「他想讨好人家是他自己的事,怎么能劳烦妳……」

  「姨妈,咱们是自家人,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她往侧院那一排厢房望去,「不知二表哥在家吗?」

  「这还用问,当然在--在睡觉!这小子日日过着通宵达旦、花天酒地的生活,他哥哥这会儿在衙门里忙碌,他倒只会睡大觉!」惠福晋幽幽叹息,「竺儿,妳自个儿去那屋里找他吧,我一见那孩子就生气,不陪妳过去了。」

  「那……姨妈您先坐着,我去去就来。」绿竺舒了一口气。幸好姨妈没跟着她,否则她就无法向赫麟提起那个荷包了。

  于是,手捧着云霞般的丝绸红裙,她轻轻站到赫麟的门前。

  门虚掩着,一敲便开了。

  这屋子透进了午后黄金的光线,一道绣着猛虎的屏风隔在房间中央,蒙蒙眬眬遮着床。

  绿竺并未看见人影。或许,那人此刻仍躺在床上。

  大表哥的厢房她进得多了,这个浪荡子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来,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

  印象中,赫麟一向衣着贵气光鲜,属于他的地盘应该同样华美奢侈才对,但出乎意料的,这房中竟极为朴素。

  除了那道屏风算半个摆设之外,桌上、墙上再无其它装饰品,平素公子哥爱好的玉马呀、花瓶呀一概没看到,空空洞洞似下人的房间,就连绿竺一向认为节俭的大表哥的厢房也好过此间十倍,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儿住着一位贝勒爷!

  睁着诧异的眼睛,她不由自主缓缓迈了进来,四处打量。

  她发现一件奇怪的东西,那东西像是五颜六色的泥巴,被郑重地供在白瓷盘子里,搁在书桌上。

  而瓷盘旁,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笔。那笔炭黑的颜色,似乎下用沾墨便可在纸上留下痕迹。

  绿竺摸摸这个,碰碰那个,感到十分新鲜有趣。而触碰之中,她发现另一件更为新鲜的玩意--西洋画册!

  很早以前她就见过西洋画,据说是洋人献给皇上的贡品,但这样小小一本的精致画册她还是头一回见到。绿竺不知不觉地坐下,翻开画册,细细品赏起来。

  她喜欢西洋画的逼真细腻,彷佛绘制的人物近在眼前,而这一本也没让她失望。

  于是她入迷地欣赏着画上女子的首饰与纱裙,但顺手翻到册中某页的时候,她双眼一瞪,几乎跳起来。

  那……那是一幅春宫图吧?

  只见那上面的女子,一丝不挂,躺在花丛中,妩媚地微笑……

  绿竺顿时喘气心跳,双颊似火烧。

  她快速阖上册子,口中念着佛号,想让自己快速静下心,却又忍不住再次轻轻地翻开册子。

  身为姑娘家,看到如此画面,本应唾骂着回避,可她为何……竟觉得那幅图有一点……美丽?

  定睛再细看看,它的确美丽。裸女的姿态虽然妩媚,却不淫荡,相反的,在花朵的簇拥下,反倒有一种春天般的感觉。

  手微颤着,她又翻了一页,这一次,她看到了更多的裸女,她们身后长着白色的翅膀,在泉水边梳洗自己金色的头发,阳光在她们晶莹的肌肤笼罩一层柔和的光泽,不仅没有丝毫淫荡的感觉,甚至还让人想到了一个词--圣洁。

  她快要晕倒了!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不知羞耻、看了又看?为什么会有这种认为「春宫图」也很美丽的怪异想法……

  「外面有人吗?替我倒一杯茶!」

  忽然,屏风后面传出男子的声音。

  绿竺本就心慌慌,此刻再听到男子的声音,更是六神无主,身子往后一退,碰到了书架,顷刻之间,架上的书纷纷落了下来,发出巨响。

  「笨丫头,又打烂东西了?」

  赫麟从屏风后步出,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

  「啊--」绿竺一瞧见他,马上捂住双眼,大叫起来。

  他、他……除了腰间一条薄薄的裤子,竟啥也没穿!

  「绿竺?」赫麟见了她也同样吃惊,敛起戏谑的笑容,面露微愕。

  「快把衣服穿上!」绿竺将那条她绣的红绸裙扔了过去,覆住他结实的肩膀。

  「胆小的表妹。」赫麟毕竟机灵得多,马上恢复了玩笑的口吻,「好了,我到里面穿上衣服,妳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等你穿好了再叫我!」她执意捂住眼睛,丝毫不敢把手移开。

  「呵呵!」赫麟似乎对她惊惶失措的样子感到十分有趣,披上外衣后,并不告诉她自己已经穿戴整齐,只悄悄地站到她面前,继续逗她,「妳今天怎么走错房间了?」

  「人家哪有走错?」她蒙着脸回答。

  「大哥的房间在院子那一端,妳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董大小姐大驾光临,居然是为了区区在下我?敢问有什么事?」

  「快去换衣服吧,等会儿再慢慢说!」

  「不,妳先说了我再换衣服。」

  「你……你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

  「你明明知道……我今天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呀?」赫麟却装作不懂,凑近了问。

  「你要我绣的东西我已经绣好了,我托你帮办的事呢?」

  「哦,是那件事,」他沉默片刻,「对不起,妳把绣好的裙子拿回去吧。」

  「为什么?」绿竺感到微微不妙。

  「因为我答应妳的事……没有办成,所以妳的礼物我也不能收了。」

  「大表哥他……」绿竺只觉得一颗心在胸中迅速下坠,「他不愿收下我的荷包?」

  赫麟又是半晌不语,她捂着眼睛,看不到他对表情,不由得又急又躁,「你快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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