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眼睛瞎了?」晴空心神震荡,并非他对映彤再见钟情,而是这个脏姑娘,居然掉进了他撒满芙蓉花瓣的干净浴池!
他干净的浴池!
「晴空大人?」映彤恢复了清晰的视线,也看到晴空露出水面的半身。她今天准是走霉运!「我、我不是……我无心闯入……」映彤忙于解释。
「妳、又是妳!」晴空光洁的前额,覆上厚重的阴翳。
「我立刻离开!」映彤晓得大难临头,决定走为上策。
晴空按住了她的肩,威胁道:「或许,我该淹死妳?。」
「『或许』这个词是说,你仍在考虑?」
晴空强健的男性身躯令她看红了脸,急忙转盯他的面孔,那是一张笔墨难以形容的秀丽容颜,华贵高傲的神采不可一世。
「杀人毕竟是暴行……」有伤他的优雅。晴空脸显犹疑之色。
「你有一生的时间去思考,『或许』跟『该不该』的问题。」映彤趁他迟疑,忙乱地找寻遁逃之路。「我先告辞了!」
她置身在广阔如湖泊的浴池中,后知后觉的她这时才闻到一股怪味,充塞在口鼻内——映彤发现,池水有浓重的牛奶味道。
「大人,你确定你在沐浴?」她低眼,盯住满池的纯白牛奶。「据我所知,这些农家的心血是拿来喝的,而非清洗身子!」
「据我所知,在男人赤身裸体时,不请自来发表她对牛奶见解的女人不是神经病,就是妖魔附身!」晴空制住映彤的手腕,高高在上地问她:「妳用妳龌龊的眼睛偷看我多久了?」
「你的身体我才不感兴趣!」映彤忍着怒意,语调一寒。「我家虽不养猪,但我知道大人在猪当中算是一只美丽的猪,并且危险。我若有意偷窥一只猪,我会找只没有危险的猪!」
「啊,无缘无故冒出一个对『猪』知之甚详的人。」晴空深长地颔首,忽然放声命令道:「来人——把她丢去喂猫儿!」
「慢着,别声张!」映彤不愿滋事。「大人的态度不太友善,我们可否……」
「滚到阴曹地府去和妳的同类友善!」晴空温和一笑,轻慢道:「妳这只肮脏的跳蚤!」
映彤张了张哑然的嘴。传闻中高贵优雅的晴空,和她眼前刻薄恶毒的男人,真是同一个人?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大人?」一群奴仆应召而来。
晴空森寒了脸,质问:「你们全都去找周公了?竟放她闯进我的浴池,玷污我沐浴的池水?!」
「你说话留点口德!」映彤难忍他一再侮蔑。「口口声声说我脏,说我玷污了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晴空漠视她,冷淡地交代奴仆:「看住这只跳蚤。」
映彤气得满脸发红,全身颤抖。
「我若是跳蚤,你就是虱子!」她爬出浴池,朝他怒吼。
「请原谅,大人,我们会看好她!」两名男奴扣住了映彤。
「带走!」晴空一脸厌恶,交代:「顺便把府中所有蜜水倒进她嘴里,免得她一张嘴乌烟瘴气。」
「我建议你吃光城里的芙蓉花——」映彤从未遇过如此蛮横的男人。她奋力反讥:「免得熏死人!你嘴里的味道比乱葬岗的腐尸更臭!」
晴空故意激怒人似的道:「滚,贱民!」
映彤忍无可忍地踢打,挣脱开男奴的箝制,拔腿冲出浴池!
「站住!别跑,停下来!」两名男奴飞身追捕。
「你叫我停,我就停?」她嘀咕着。「当我傻瓜?」
她四处跑,见人便换条路,几乎把晴空的家纵横交错地绕了一遍;顺手砸一砸他的名贵花瓶,再提脚踩一踩他的珍贵画卷,一路大肆破坏。
几趟下来,整个府邸的奴仆都来追她,映彤不经意地跑回浴池的入口处。
她也折腾半天了,晴空应该离开浴池了吧?
映彤心念一动,决定躲入其中,暂时隐藏行踪。与此同时,走道尽处的门帘忽被掀开了。
她连忙闪避到高大的雕像之后,这才发现,每一尊雕像均与晴空的样貌相同。
烟雾弥漫间,晴空悠然走出。他匀称优美的身躯未着寸缕。映彤错愕地注视着他,不敢呼吸。
晴空的身段近乎完美,修长的肢体,随意一个动作就是万种韵致。即使是穿衣着袍的简单举止,看在映彤眼里,亦是别有风情。
当晴空走过两边的雕像时,察觉到周遭有股气息;尽管这股气息十分隐密,但仍逃不出他敏锐的感官。
他顺着气息寻找,瞧见了一座雕像后方,有道才分别不久的身影。
一双大眼正瞅着他端详。
晴空困惑的视线与映彤仔细的凝望,在半空交会。
两人一阵沉默,周围的空气凝结。
「我并不想看到你。」映彤顺其自然,澄清道:「可是,既已不幸目睹了你的赤身裸体,我又无从逃避,只能勉强自己看个彻底。」
嗯……她似乎,占了他的便宜?
「请原谅,我偷窥了你纯洁的身体。」她明理地道歉。
晴空的眼角,微有抽搐。
「你抖眼睛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晴空颔首表示谅解,接着开腔:「来人!把这只龌龊的跳蚤带出去喂猫儿!」
「为什么又是这一句?」映彤烦道:「我不是向你道歉了?知错能改的精神何等可贵,你要学习我的气度嘛!」
可惜,晴空不给她辩解与说教的机会,直接当她是脏东西似的,丢到强壮的奴仆手里。
第2章
晚霞,渲染了天边一片旖旎,夜空显得柔美而嫣然。走过月色满盈的庭院,晴空踏入正厅,一进门便瞧见满地狼藉。
「发生什么灾难了吗?」他心情坏了一半,质问着清理打扫的奴仆。「请解释清楚。」
仆人们苦着脸禀告:「大人,您带回来的姑娘到处破坏,还会飞檐走壁,没人制得住她。我们联合了二十人之力,用了五条铁链才将她铐住。」
「她如此了得?」晴空一双虎眸闪过一丝讶然。「带她来见我,另外,牵出我美丽的猫儿。」
他说得像是即将食用一顿美味的餐点般自然。
一转眼,满身怨气的映彤在两名奴仆的牵制下,走向晴空。
「有什么忏悔的话,需向我说?」晴空似笑非笑地问她。
「……相见不如怀念。」晚宴快开始了,她得尽快脱身,进行她的任务。
「在我代替妳亲人管教妳之前,我决定先让妳和我家猫儿交个朋友。」晴空朝着映彤身后的奴仆挥手示意。
「你在讽刺我是病猫?」映彤不层地转身一看——
「吓!」触目惊心,她连退数十步。「这也叫猫?」
一头让人当狗牵着的白虎,正慢步逼近映彤。
「牠的昵称。」晴空愉快地耸肩。
「道德沦丧啊你,居然叫禽兽谋害善良百姓!」映彤提起嗓子,高声怒斥。
「哪里有善良百姓?我没看见啊!」晴空茫然地张望。
「你瞎了啊?!」映彤边说边跑,忙着拉开与猛虎的距离。「你难道不晓得,残害良民是万恶之罪,你小心死后不得超生!」
「妳也算是良民?」
噫——见老虎张开了血盆大口,映彤背脊的寒毛全部直立起来!
「良民姑娘,我给妳两条路走。」晴空神清气爽地拍拍衣服,说:「妳可以跪在我脚边,忏悔妳今天所做的每一件蠢事,并以妳可有可无的贱命发誓,决意痛改前非!」
「呿!」映彤不经思索地嗤笑:「你脑子傻了还是坏了!」
「……实在遗憾,妳拒绝了我的第一项提议。」晴空露出危险的笑容。「不过妳仍有第二项选择。」
「废话一箩筐,你不怕咬断舌头?」映彤躲到角落,脱掉一脚的靴子,瞄准晴空的脸丢去。
「死不悔改。」晴空移开身子,让靴子掉在身后。「妳的第二条路是尽情的尖叫,然后去死!」
「哼,谁死在谁手上还不知道呢!」映彤斗气冲天,直欲大显身手,杀得晴空跪地求饶。但她转念一想,若泄了底细,今晚的行动势必受影响。
当映彤犹疑之际,傲慢的猛虎已步步逼向她。
……只是赔个礼、认个错嘛!
她暗自说服自己,反正不是出于真心的,她就当作演一场戏,没多少损失啦!
映彤咬了咬唇,破釜沉舟地扑向晴空——为了第一次出任务有个完美的结果,即使不择手段也值得!
她决定,舍身求仁!
晴空稳住下盘,提防着陡然扑近的映彤作出惊人之举,不料,她却异常软弱地趴倒在他脚边,哀号——
「大人,我错了!」两眼特地挤出几滴泪,映彤神色复杂地向晴空装可怜。
晴空诧异她转变之快,敛眉嘱咐道:「请不要无故发痴。」
「你不是要我求饶才肯放过我?」她顺他的意,他又有什么不满?「我错了,大人请你原谅我,放我离开!」
斟酌着映彤梨花带泪的脸,晴空顿感趣味横生。
「女子独有的媚态,一向使人销魂,」他评价道:「尤其是颦眉、垂泪等柔弱的神情,经过美丽女子的展现,更是勾人心魄。」
废话一大堆……他在赞她美丽?
映彤的眉颦得更深,泪垂得更丰沛,柔弱得更显哀戚。「那你是不是愿意放我走了?」
「可惜……」晴空惋惜地摇首,深有见地的说:「妳趴倒在地、倾斜身子、颤抖肩膀,连番表现柔弱的举动,用意很是明显。但过程粗糙、做作了一些,不够自然。」
「……」映彤的嘴巴张成一个圆。
晴空宽大道:「妳就方才的动作,再重新表演一遍。切记,务必改进我指出的缺点。」
映彤猛地跳起身攻击他!
「去死啊你——」
「呵!妳还是恢复本性较令人喜欢。」晴空从容地迎接她利落的掌风。
两人过了十招,他擒住她的双腕,趁势把她推向白虎。
「吓——」映彤摔在猛虎身上。
一记如雷虎吼,回荡在大厅中。
「猫儿你瞧,她是否适合当你的伴侣?」晴空揪起映彤,对着猛虎戏言。
「何必舍近求远呢?」映彤冷笑,脚踢膝撞,朝晴空挥出三十六拳。「你们人兽感情深厚,何不学学龙阳、安陵之流,公对公、雄与雄、男和男——缠缠绵绵到天荒地老!」
「越国『暗影』的拳路?」晴空看出映彤的身法,俊秀的脸闪过一丝错愕。
映彤暗中咒骂!枉费她尽心掩饰,仍是被晴空识出来路。「锦绣君,此次算你走运!」
今夜的行动,怕是无疾而终了。
映彤飞身欲逃,晴空跃身追击,拦腰将她抓到怀里。
「暗影的目标是我?」他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实在太伤人了……」
「哼!」没种的男人。
映彤鄙视他,然而,晴空刻意保留的下文一出口,却教她险些发狂。
「——暗影竟派出一只跳蚤暗杀我?!」
晴空脸现忧郁,箝住映彤,他向厅中惶然的奴仆们诉苦道:「交手至今,她除了用一双短腿跳来跳去,到处印上她肮脏的脚印以外,没有别的作为了!世人闻风丧瞻的刺客组织,居然也有这种不入流的货色?!」
「你找死啊——」映彤仰天长啸。「我的腿不短!」
晴空抓着她,转向一班无措的奴仆,继续抱怨:「杀手应有杀气,为何她只让我察觉到傻气?你们说,是暗影瞧不起我,抑或她根本是废物,人家派她出马是蓄意让她自取灭亡?」
「大人明鉴——」奴仆们睁着迷乱的双眼,附和道:「她是废物——」
「晴空——你死定了!」映彤怒到红了眼,杀气四射。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然而个性上的缺点总令家人无法放心让她自由行动;导致拖延至今她才出师,废物之类的字眼,是她的罩门!
映彤愤然吐出一口唾沫——落在地面!
晴空面色巨变,吩咐奴仆:「立即去找解药!」
「大人,你中了什么毒?」奴仆看得一塌糊涂。
晴空解释:「取出能解百毒的解药,擦洗这块地——它被玷污了!」
映彤给了他一记肘击,跳出他的怀抱,声明道:「为了这口唾沫,我要取你性命!」目前没人聘她杀晴空不要紧,她自动自发!「你的命,只值这口唾沫!」
「跳蚤姑娘的口水,莫非是香津玉液,那么值钱?」晴空的虎眸流转着晶莹的光彩,他翩然移向墙,出手按住了某个机关。
「轰隆!」一响,便见一座铁笼从头顶降落,罩住了映彤站立的位置。
「我瞧妳笨手笨脚,一定无法胜任刺客之职。」晴空走向白虎,出手抚摸宠物的白毛。「不如妳留在这,陪我家猫儿?」
映彤气愤地脱掉另一脚靴子砸向他的脸,回应他羞辱人的言辞。
「啪畦!」一声,此次正中红心。
「哇哈哈哈——」她狂笑,快乐的不得了。
靴子从晴空秀雅的脸上掉落,他眼角严重抽搐。
「打开铁笼。」晴空绷着嗓子命令奴仆,随即挽起衣袖,充满大开杀戒之意。
奴仆们恐惧地瞧着映彤,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铁笼的门。
铁门一开,映彤立刻飞身而出,如离弦利箭,在众人回神之时已飞出厅堂。
「别愣着发呆——」晴空饮恨地一拳打断了铁笼数根栏杆。
他燃起的怒火生平绝无仅有,恨恨命令众人:「去!通告所有人,务必要生擒活捉那只跳蚤!」
暗影的女刺客。他沉寂已久的人生,出现了一个无比猖獗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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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风平浪静地结束了。尽管有几位远近驰名的禽兽出席,但晴空并不讨厌他们。
明星千点灿烂,新月一弯如钩。目送宾客散尽,晴空走向庭院,望着夜空,忽觉寂寞。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他心算着。派出人马捉拿一个异国姑娘,无数个时辰过去了,竟一无所获。
晴空露出惘然的神色。「她若是来刺杀我的,必不会离开都城。」
城中遍布他的耳目,岂会寻不到她的踪迹?
漫无目地的,晴空走进了芬芳馥郁的庭园,纵目一顾,远处的秋千架上,居然坐着他亟欲捉住的姑娘!
「络用星河菡萏天,一家欢笑设红筵。」映彤百无聊赖地晃着秋千,一点轻愁染上她眉梢。「应倾谢女珠玑箧,尽写檀郎锦绣篇。」
她唱着哀怨小曲,恬美的面孔,流转着醉人心魂的娇媚。
晴空的府邸对映彤而言是一座大迷宫。她逃了半天,双腿都酸了,还是认不清进出的路。无数次翻墙越壁,仍找不到出路的她,只能暂时歇息在偏僻的庭园内。
「姑娘好兴致,独自吟诗歌唱,独自陶醉。」晴空畅快地笑,迈步走去。「我派出的人无功而返,原以为妳精于藏踪匿影,想不到妳还躲在我府里。」
乍闻声响,映彤惊讶地转过眼。晴空秀雅的风采映入她的眼帘,教她心绪一阵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