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尽偏袒着外人不顾自个儿的妹子,我不要那个女人抢走我的柳哥哥,他是我的!」她要成为他的妻,谁都不能和她抢。
「柳兄弟是人又不是东西,哪能你说要就要,你这拗脾气再不改一改,我看没有一个男人敢靠近你半步。」他是不是太宠她了?把她宠得不明事理、无法无天。
看来是需要好好的管教管教,不然他愧对先人的托付。
「我为什么要改?你们不是说我的性子率真坦直、没什么心眼,有江湖儿女的豪气,我要一个男人有什么不对?他本来就是我的!」蛮不讲理的莫宛儿仍一脸霸道地不理他怎么说,坚持自己的所做所为并没有错,大家都该顺着她的心意才是。
「你……」我错了。莫惊云在心里说着。
「大哥,你应该要帮我而不是替外人说话,难道你不想柳哥哥当你的妹婿,平白将稳固你在帮中势力的最大帮手往外推?」
她难得用心的说中他心坎底的打算,让他迟疑的缓了脸色。
人是自私的,会有所考量也合乎常理,当无我与小我相冲突时,人都会犹豫不决,考虑再三才下决定。
不过老粗性格的莫惊云不愧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在衡量情与义孰轻孰重时,义无反顾的以侠义为重,不因帮里的纷乱而让私心蒙蔽了义气。
「宛儿,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不要一意孤行捉住不属于你的一切,免得将来后悔莫及。」他不想她为情所伤。
被宠坏的莫宛儿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头一撇发狠的说道:「你不帮我我自己动手,我不会留下一个祸害抢我的柳哥哥!」
一说完,她怒气冲冲的冲向后院,一脸凶恶的打算将神似她的女子赶出马帮,不让她有机会夺她所爱。
只是城府不深的莫宛儿并未考虑到那位受伤的姑娘是由何人带来,冲动行事不问后果,单纯的心性就像楼兰城的风沙,平静时一望无际的单色,风一扬起满天黄沙。
说得好听点是率真坦荡,不会要手段陷害别人,其实是漏蹄马有勇无谋,一个劲的往前冲,根本不在乎对和错,遇到悬崖照样往下跳。
生性豪爽的莫惊云一见她又任性行事,大腿一拍的低咒一声,连忙尾随其后免得她做出贻笑大方的傻事。
不过怒气冲天想放火烧屋的人不只是莫大小姐一人,表情阴沈的柳缝衣同样满脸騺色,对着洗净一身污血的盆子露出压制不住的怒火,只差没一掌击碎厚重的蟠龙椅。
「你还要对着那盆水发多久的怒气,不觉得累吗?」嗯,这药好苦,他肯定放了黄连。
真是小心眼的男人,居然用这一招教训她。
「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在沈思。」语气冷静得吓人,望着血水出神的眼冷冽凌厉。
要不是她伤口疼得厉害,也许她真要笑出声。「不妨碍你深思细酌的鸿儒博学,我先走一步……」
作势要起身下床,罗兰衣的足尖尚未沾地,风似的身影已来到她眼前,来不及眨眼,即以雷霆之势将她压回床铺,身一移坐于床杨背向着她。
「你最好别轻易尝试赌你的运气,我药柜里刚好少了一味甘草。龙胆味苦清热泻火,姜黄味苦除风热,毛麝香味辛、微苦,止血解毒,青葙子味苦、止血消喘,百枝味苦、强腰健背续筋骨,午时花味苦、清热解……」
柳缝衣看似平静的念着医书上的药名,以及其药性和功效,每念一句他身后的佳人身子就小缩一下,稍微恢复血色的娇颜微微泛白,香沫轻噎的抚着胸口像娇不胜衣,畏缩的不想再听地衣味苦、主卒心痛、中恶,白头公味苦……
一听到味苦两字她的五脏六腑便开始翻滚,一阵恶恶的苦味由心口泛向舌尖,生涩的气味难闻恐怖。
「够了,你打算让我把胃里的药全吐出来吗?」她连吐出的气都苦涩不堪,这样还不能让他消火吗?
「你敢吐一口试试。」柳缝衣突然对着门口一喊,「同样的药再熬十份。」
外头传来唐七的声音,「是的,师父。」
也就是说不怕她吐光一肚子的药汁,只要她不怕苦一再重复喝药的辛苦,他绝对奉陪到底。
温尔的性子一怒起来也挺骇人的,可见他气得不轻。
尤其她一身是伤晕倒在他怀里一事着实吓坏了他,从他行医圣今他从未如此慌乱过,面对心爱女子满身剑痕的错愕,让他一颗揪着的心难以放松,每一道伤口都像划在他心口一般,伤痕累累。
「柳哥哥心胸这般狭隘,我想没几户人家的姑娘敢下嫁。」毕竟罗家出了个狡猾成性的罗梅衣,「泽惠」甚多的姊妹们又岂容小觑。
倏地回头,狂肆的双眼进射出恼她不着的阴郁,「你到底为了什么夜闯王宫,还让自己受了一身伤?」
他终于问出口了,她以为他要憋上一辈子才开得了口,「为了它。」
罗兰衣松开手心露出发亮的兰戒,他阴沈的眼眸更深幽了。
「就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值得把命送掉吗?」若非他身不由己的遭强留宫中,她几近送命的伤该找谁医治?
或者说谁有本事及时救回她一条小命,她真是太乱来了!
「身为四君子中的兰盗,以身涉险在所难免,你何必担虑太多……」生死由天不由人,毫不通融。
可是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不及盈握的双肩突地一痛,怒火滔天直冲着她而来,耳膜轰隆的只听得见一阵又一阵的雷吼,震得她头疼身也疼,眼翻心窒的想再晕一回。
「我管你蓝盗、白盗还是红盗,你在冲动行事之前有没有先为我设想一番?明知道危险重重还执意下手,你心中何者为重、何者为轻会分不清吗?非要让人时时提心吊胆,刻刻操心不安……」
罗兰衣从不知他舌灿莲花的口才好得足以让他喋喋不休半个时辰之久,原本她打算让他发发积郁之气免得郁血积胸,可此刻后悔莫及的她却半垂冷眸的盯着一只昏昏欲睡的白蚁,倾羡它的自在。
由他恼火的话意中不难发觉他早已得知她盗贼的身份,只是心有怀疑犹自揣测,未经她亲口证实他不予置评,故作不知的等着她对他坦白。
可惜时机不对让他恼上加恼,那句不必担虑太多更是火里调油,腹里的中火一烧顿成烈焰,冲入云霄燃起漫天大火,毫无节制的涌向令他火气大作的娇人儿。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较好?」他也该累了,是时候歇息歇息。
一句不算温柔似水的淡然言语一起,怒言不绝的柳缝衣蓦地停语瞠目,心中一暖一冷的不知拿她如何是好,轻叹一声的疏开眉间皱折,神情转柔的松开手为他掐出的红瘀抹上凉膏。
「你真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扎得我不时发疼却狠不下心来拔除,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他咳声叹气的说道,取出最好的刀伤药为她的伤口换药。
他连夜带着她由宫中潜逃而出,之后捎书一封意指日有远游多有不便,望公主另觅良医、病体康泰,他力有未逮失神医之名,故潜心修研医书盼增长见闻,以医治更多如她一般难愈的疑难杂症。
想当然耳萨哈娜自是不肯轻信,但碍于马帮的势力又不好亲身上门求证,只好咽下不甘地继续佯病,不断发出求医榜文想让他「迷途知返」。
「这么难缠的女子就用大红花轿抬回府,免得她害人害己的遗祸人间。」她嘴角微勾,笑花灿灿的轻绽。
他无奈的笑了,「得妻如此定是我少做功德,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罗兰衣轻放葱白玉手握住他茧生粗厚的大掌,眉眼之间传送一抹浓情,「执子之手,与子白首。」
「即使我是康宁柳家后人?」他刻意提起此事回敬她之前的诸多刁难。
「除了认了还能有二话吗?谁叫你跟我一样是个贼。」不知不觉偷走她赖以维生之物。
他没能听出她的意思微露疑惑地反问:「我是贼?」
她将他的手往自己心口一放,「这颗心都被你这个贼子给偷了,我不认了都不成。」
笑容扬如七月阳的柳缝衣心里涨满对她的爱恋,柔情入眼的握紧她白玉掌心,执子之手,白首一生。
身一俯,他轻啄朱唇的立下誓言,拥着她四目相望,动容的情意流转在两人之间。
「你们在干什么?分开、分开,给我离远点!柳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就算你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啊!你……你是谁?!为什么穿着那个女人的衣服……」
怔住的莫宛儿愕然的发不出声音,两眼瞠大的注视着眼前绝色的天仙女子,自惭形秽的为之黯然。
第十章
「抱歉了,二姑娘,委屈你当一回肉票。」
一阵轻烟袭来,香甜的暗黑攫去罗兰衣最后的意识,模糊不清的眼瞧见一道身影慢慢走近,嘴里叨嚷着什么逼不得已、为贼人所陷害,一件上好的绸布撒落,夜提早在辰时到来。
喧扰声末起,一抹诡祟的黑影破窗而出,怀中抱着一人形长物绝迹尘嚣,只留下清冷的风伴着一室孤寂。
身受重伤的罗兰衣失踪了,在一夜的缠绵之后。
急疯了的柳缝衣四下打探她的消息,由她未收拾的衣物看来,她若不是走得匆匆,便是为人所掳去向不明,来不及告知她的所在处让人为她忧心忡忡,心乱如麻。
但以她钟爱的易容用具散落一地的情况来看,后者的可能性高过前者甚多,这更让人坐立难安,心神不宁,担忧她已遭遇毒手。
一发现她不见踪影,被找上的首当其冲是百口莫辩的莫宛儿,先前她誓言旦旦要将情敌逐出马帮,语多嚣狂的誓言有她莫宛儿便无贼美人罗兰衣,就算送具死尸出楼兰城也在所不惜。
因此她成了带罪在身的头号凶手,尽管她满脸泪涕的直说非她所为,可是连她的兄长在内无一人相信,纷纷好言相劝的要她把人交出来,勿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一直到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为人有多失败,竟没有人肯站出来为她说项,任凭她说破嘴还是被幽禁在房里,一日没找到人她门上的大锁就一日不开。
而另一个嫌疑犯当是楼兰城公主萨哈娜,罗兰衣身上的伤便是她命人所为,生性凶残为人善妒的她擅使手段,难保不是她得知她未死又叫人加以追杀,不置她于死地誓不罢休。
所以莫惊云深夜潜入宫中将人绑了来,交与柳缝衣亲自审问,不查出个水落石出实难心安。
可是不论他如何逼问,甚至用刑威胁,倨傲的萨哈娜仍矢口否认,一再怒目相向的扬言要让马帮彻底消失,让柳缝衣的头颅高挂城墙上,一定要他们后悔错待她的尊贵之身。
两名争风吃醋的女子都不承认这件事是她们做的,线索到此为止中断,而集众人之力的搜索仍徒劳无功,至今无半丝音讯传来。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啧!你眼睛张那么大想瞪我不成?我没把你吊在树头上抽你几鞭就该偷笑了,你还敢摆张臭脸给我看呀!」未免太不知足了。
原本她准备了毒蛇、毒娱蚣、毒蝎子、毒蛤蟆、毒蜘蛛要给她来道五毒大餐,要不是她相公怕毒气伤了自己腹中胎儿让她积点阴德,这会儿这妮子早泡在毒虫阵里叫苦连天了,哪还有力气瞪人。
「放、开、我。」她别想玩得太过火。
「啧!谁在我耳边喳喳呼呼地,最近吃得太饱有点懒得动,瞧瞧我这手儿怎么变胖了,抬都抬不起显得特别笨重。」纤指一拈,腌渍的梅子一粒一粒往嘴里塞。
「梅姊,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罗兰衣冷硬的声音出现怒意,几乎是咬着牙由齿缝中进出。
清灵绝尘的罗梅衣轻笑的扬扬绡指,含讽带诮的勾玩她落下的发丝,「还知道我是你大姊呀!我当你不甘屈居第二打算除了我呢!」
原来她不必门户深锁、添卫立侍的三巡四周,得以高枕无忧地当她的龙夫人、罗大小姐。
「自家人有必要弄出这么大排场吗?」她开始怀疑罗梅衣是不是她的亲姊妹,居然玩到她头上来。
排场不见得人多,但大费周章。
「就因为是自家人才特别隆重盛大,怕有个怠慢,大姊我于心不忍,只好让你舟车劳顿了。」而且那顶人轿挺耐用的,下回让他扛座山来。
一阵冷意由脚底窜起,直凉到头顶,四下张望的司徒长风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算计着他,可是他却找不到那道阴森森的视线。
不意,他看向貌如芙蓉、心似蛇蝎的罗梅衣,心底的寒意透骨得令人哆嗦猛打。
「斩不断的天山蚕丝将我五花大绑叫于心不忍?烦扰告知一声何谓残虐无道。」不用看她也知晓自己手脚已磨破了皮,细丝缠绕越是挣扎缠得越紧,甚至会深入皮肉。
可见大姊真「用心良苦」,怕她半路脱逃。
姊妹「情」深的坏处就是对方知道自己所有的长处和不及之处,一一防堵以防万一,能不说大姊阴险狡诈、擅于攻心为上吗?
「是我听错了还是你们那个谁绑错人?我家的兰妹向来寡言少语,怎么可能一口气说了……喔!我数数。」罗梅衣板起秀指轻数,讶色连连的说道:「哟!三十一个字耶!真叫人好生惊喜。」
平时要她多说一个字像要她的命似的,没想到这会儿倒不嫌浪费口舌的畅所欲言,出了趟远门果然是开了些眼界,全然不把她这位大姊放在眼里。
「梅姊,你到底想做什么?」快刀一斩给个痛快,尽吊胃口地让人心头七上八下。
「是我问你该怎么做才是,临出门前我千交代、万嘱咐的要你看好菊衣和竹衣,你看你把人给我看管到哪儿去了?!」呵……她不生气,只是有些火大罢了,想烤个人来塞牙缝。
「她们不是在红叶小筑吗?」她佯装不知,大姊是怎么发现的?
「呵呵……我说阿兰妹呀!你听过上梁不正下梁也跟着歪了这回事吧!我就是担心毛躁的菊衣会出乱子才亲自走一趟卫天堡,可是没料到你也挺清心的,就这样把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妹子丢下,然后到楼兰城逍遥去。」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这几个涉世未深又脑子未开窍的妹妹,她怎会一个不慎跌个大跤,不但血玉观音没到手,还被可恶至极的臭外公摆了一道,身怀六甲成了人家的糟糠之妻,想想还真有点不值。
幸好她那口子待她好得没话说,除了不让她挺个肚子飞檐走壁当个贼外,她要什么有什么,茶来不必伸手有人代劳,饭来张口等人喂食,好命得像头待宰的猪仔,凡事不用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