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又听了伊格豪宁死不背叛爱人的故事,他终于澈悟了。
自以为是的爱不是爱,强取豪夺的爱不是爱,让深爱的人忧愁绕眉,郁结满怀,珠泪盈眶的爱怎能配得上爱字呢?
“我根本不懂爱,也难怪霜霜不爱我。”卫离抱着霜霜起身,意欲离去。
“少侠留步,今日天色已晚,请在寒舍暂休一晚吧!”医圣低喊着。“你额上的疤痕,若让小老儿一试,也许有办法去之。”
“霜霜心不在我身上,她眼里哪会装入我的俊丑?”脚步坚定前迈。
儒圣扬声呼喊,“你答应了屠姑娘,明天还要让她再喝甜梅酿。”
他这一喊,真的喊住卫离的脚程了。
卫离埋首于霜霜耳边,鼻尖摩触着她微微发热的红颊,轻声细语言来,“原来真爱处处都难,伊格豪宁死也不纳第二人,我却为了活命与你厮守,背叛誓言,辜负于你。霜霜,你恨我恨得好啊!
霜霜,落红不是无情物,化成春泥更护花。我今夜就留下,为了你念念不放的一壶甜酒。”
双目透露着洞悉烛火的光芒,天圣说着:“你决定的好,正可让小姑娘好好睡一宿。我近日夜观星象,深受一个现象困扰着。突然间你出现了,不啻给了老朽一线灵感。或许少侠还能帮立誓不下天山的小老儿们一个小忙。”
“我?”卫离纵声豪笑,“前辈们太看得起我了!”
霜影咕哝一声,出手拍他一下。“卫讨厌,你一定要在我耳边练嗓门吗?”
“对不起,吵了你了。”他歉疚地低低言道。
霜影蠕了一个更舒适的角度,呼息又回复到轻浅微弱。
卫离的瞳光痴然流盼于这张粉光潋滟的朱颜,他冷峻的唇片一咧,沉敛的声音吹拂着她鬓边细发丝。
“霜霜,我痴恋着你的真、你的善、你的美、你的多情,所以我只有留下你的人,否则我就一无所有了。我以前觉得上天亏欠我一切,所以我即使强行留下你也理所当然。
我如今才幡然醒悟,霜霜,我竟然误你累你至此啊!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抹消的,但是我还是必须说,霜霜,对不起。
霜霜,即使得不到你的原谅,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一往情深永远还是你一人啊!”
明月皓皓照天山,斯人恨醒夜未央。
这一夜,霜影脸上挂了醺然醉笑,独自安枕于天山的暖坑上。
这一夜,酒醉不醒事的人儿,根本不知风卷残云的大事情接踵而来了……
梦阑时酒醒后,世事局局新,昨日早已非了。
& & &
霜影睁开眼睛,看到暖坑另一边是空的。
早已习惯在卫离怀中醒来,今日顿失熟悉的体息温度,她心中竟感到怅然失落……她撇撇唇道:“一定是喝了酒的后遗症啦!”
拍一下依然昏涨的脑门,脑海里仿佛还有一个怪异的梦影徘徊着……
“这酒当真喝不得啊!”
甩甩头爬下床,她一边整装,一边从桌案上拿起一颗天山雪梨啃了起来。
“清脆爽口,真是好东西。天山冷不拉几地,可是吃的东西都是绝世珍品。”
慢慢咬细细嚼,一颗水梨吃个精光,一个人又呆坐半天,伸手摸摸小包袱,里面收着传家的戮情剑……蓦然回首,居然忆起第一次偷拿这把剑的那一夜……
“唉!”她叹口气,“想那些无聊的事情干什么。”
只是,平常她一睁开眼就在她眼底前碍眼的家伙今早竟突然消失了?她还真不习惯呢!小脑袋又望向房门口好半晌,那里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小嘴儿委屈万状的噘着。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心会慌啊!卫离竟然还给跑得不见踪影?
“不管了,出去找人了。”
像一支离弓的剑矢往疾速外冲,霜影一眼就看到宽敞的厅堂里,四尊人像各据一角,正在闭目运气静坐。
她两脚猛地煞车,“我……老爷爷?”
医圣是唯一活动着的人类,他苍老嶙峋的手掌拿着小石杵,“铿铿铿”一直捣向小石臼里头一团红红紫紫的植物。
霜影奔过去,蹲了下来,找了开场白,“医圣爷爷,我帮你好吗?”
“这药材我急着熬给你服用,让我自己来吧!”医圣眼睛犹然盯在小石桩上。
“好端端的叫我喝药?”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不要啦!药汁都很苦耶!其实呢!药爷爷,我是想问.…..那个.…..卫离哪里去了?”
“药爷爷准备了何首乌、红花、枸杞、当归、紫苏、桑寄生、菟丝子、黄芩等等多味上等药材,你一会儿要乖乖饮药。”
“药爷爷你别岔开我的问题啦!”霜影不由分说夺下那一根小药桩。
白眉老人掀了一下眉毛,微笑问着:“霜ㄚ头,你可是在替他担心?”
“开玩笑。我气他气得不轻,恨他恨得很重,我怎么可能替他担心?”
“真的没有?”
霜影小手指拨拨鼻尖,心虚地规避老人家精湛铄铄的注视,“平白无故替他担心干什么?我只是好奇他怎么突然不见了……难道……”她心头突然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卫离究竟在哪里?他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去了?”
儒圣慢踱过来,说道:“霜ㄚ头,他帮我们去维吾尔皇城跑腿而已。”
霜影一听心弦一揪,脸色大变,“果然跑了,说都不给人家说一声。”
“有啊!他有留话。”天圣也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张便签给霜影。
“究竟什么事这神秘,不能当面跟我说清楚?”一边埋怨,一边急切的打开留书,她飞速浏览里面的一字一句------
霜霜如晤,
原本来天山想寻找身世之谜,如今谜仍成谜,不过却发觉天山的蜜梅酒着实不错。五绝前辈们已答应我,你想饮多少就可以拿多少。
如果又醉了,你的梦里可会出现一片萤光舞风,里面的我曾说过:你一定要记得,我只要你一人。
罢了,往事何须再提?你还是多尽佳酿一杯。
再见之时,天涯对饮共醉?
还是……从此相忘独憔悴?
卫离书
相忘独憔悴?不就是两人要分手的意思吗?
他愿意放手了?!
她应该要手足舞蹈卫离不纠缠于她了,可是她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头反而慌得一团乱,一点都理不出头绪来了。
仿佛,这样的结束并非她所愿……
“哼!带我来天山,把我留在天山。这算什么?我要去找他啦!”霜影颦着眉鼓着脸颊。
“你找他做什么?”儒圣反问一脸难过样的小女人。
“找他……?呃!光留一张字条给我,太过分了。对,我又认不得打天山回白纱山的路,他怎可以如此不负责任把我丢在天涯海角?卫离太可恶了,我要找到他,揍他很多拳,消消气呀!”霜影瘪着嘴垮着脸,骂得有气无力。
医圣眯了眯眼皮,瞧着奋力朝空挥了几下的小粉拳。啧啧!这种力道奈何得了卫离?她来拍拍蚊子还比较可观呢!
他决心当个鲁仲连,好心化解他们两人的过节吧!!
于是他将二十年来卫离与天山童姥的过节原委说出来……
“原来,他真的那么凄惨。”霜影捂着发疼的心口,语气犹然有点硬绑绑地。
当日卫离也曾苦口解释一大堆,可是她就是铁了心不信他只字片语。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的那一次背叛能算情有可原吗?
而这一向,她对他一点都不假辞色,不,不是不假词色而已,简直就是拿他当仇人对待……
霜影瞅着眼前五位老伯伯,心头很虚,眼眶酸得很想掉泪,却怎么也扯不下脸来跟旁人认错……
“不管啦!我一定要找回他,然后再狠狠地修理他,一辈子都不放过他,让他每一天都没好日子过!”
一辈子?每一天?看来要雨过天晴了。医圣唇角泛着笑意,赶紧再加把劲了。
“霜ㄚ头,卫离昨晚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道白,更是郑重跟你道歉了,你就不能把过去的恩怨放下,留在天山等他回来吗?”
“他才不会回来,我也不要等……慢着,药爷爷,你说昨晚他跟我道歉了?”
“可不是,他外表看来冷冰冰的,对你的感情竟然狂烈如火。我们几个老头子都为之感动不已喔!”医圣月老当上瘾了,呵呵!卫小子,来日看你怎么谢我。
昨夜,她醉得迷迷糊糊,还以为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卫离深情款款在她耳畔低喃着让她心动心恸的话,他那一声111对不起222,他那一句111一往情深永远还是你一人222,击溃她内心最后一道防线,让她整颗心在梦中又一次为他沦落……
今早醒来,梦影不散,所以一看不见他在身边,她才会心慌不已,一心想找他,也许很不争气地更想求证一下……如今她全明了了,昨夜非梦。
和他一起走过多少年风雨,往后怎将爱恨交织的岁月从心头抹灭?
如果这份椎心泣血的爱恋还能延续,她死也不会放过这个男人。不,卫离,我和你的分合,不是你一方面一张简笺说了算。
眸中水光闪闪,她翘着嘴告状:“明明要我原谅他,明明说只爱我一人,要我记得流萤风飞,结果说抛就抛下我!他就会拿好听话来哄哄我,刮风下雨打雷电时,也不怕被老天爷收拾了。”
这是什么情况?五个老人互望着……
敢情霜ㄚ头以为卫离一去不复返了吗?他不过是答应利用小ㄚ头睡觉的时间,去夜探一下皇宫而已。
莫非,很不简单的卫小子在书简中埋了什么玄机?他想故意误导霜ㄚ头吗?
五个老人不约而同打起同样的主意,就让霜ㄚ头再紧张一下,帮她再认清楚一点她对卫离的感情吧!所以,智高绝颖的老人才不会不识相地点破卫离预留的伏笔。
天圣轻咳一声,打起善意的谎言,“你就安心等他一阵子,他会回来的。”
“他如果不回来呢?”
天圣爷爷真能抓得住卫离深沉难测又变化不穷的心思吗?
再说卫离轻功高,她怎么追得到他的踪影啊?霜影心急如焚,可怜兮兮地拖着衣袖擦泪水了。
“那么我就画皇宫的地下密道图给你,助你顺利找到他。”技圣说着。
“图?”
“喔!那座皇城是伊格豪委请我建造的,我就偷偷留了一手……”
第九章
“铿铿!”一块花岗岩地板掀开了。
“咚咚!”一颗小头颅冒出来。
“这是皇宫的什么地方啊?”霜影手拿着小火把,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金碧辉煌,华丽宽敞的房间,一张以赤铜为支架的四柱大床放中间,所有的摆饰用具充满回族异国风情,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茴香叶精油香气。
“这一定是某个重要人物的寝房,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呢?”
她搔搔脑袋,拍拍沾在头发上的几条蜘蛛丝。
“糟糕,一定是在地道中绕错哪个弯,所以没跑进后花园,反倒拐到这里来了!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就从这儿溜出去吧!”
打熄火把丢入地道,把图纸谨慎藏进衣襟内,霜影爬出来,用力把石板推归原位。谁知才走了两步路,就听见一个男子的淫浪笑声打房门外传来------
“过来,我先香你一个。”
“王子大人,小杏儿怕了,你今天放过我……”
“不行。”
这男音……霜影根本来不及深思,一眼见着四柱大床,就往下头窄窄的空间钻进去。“咻!好险。”
房门豁然撞开,杂杳脚步穿入,紧接著「砰砰砰”地,三个人体抛向床铺。
霜影在心底暗暗叫苦,快被压扁了啦!
“啊!王子,我最尊敬的伊腾俊王子,小桃儿会乖乖的让你来,求求你别把我的双手绑起来,绳索一勒很痛的……”
“是啊!王子,让小杏儿拜托你,皮鞭子别拿出来……”
“不行。你们两个快把衣物除了。”
天,这里要上演激情戏码了。霜影咬牙暗咒:这个男人很超过,女人说什么都不行,而且一次就想霸王两通吃,太恶心了。他简直比她认识的那一个霸王的行径还嚣张。
“我就是中意完全控制女人,特别喜欢看你们痛苦地呻吟。女人叫得越惨烈,表情越生不如死,我就会更兴奋更爽乐。”伊腾俊笑得绝对淫邪!
“啪啪啪!”软鞭声持续甩上人肉,女人哭泣声不断,魔鬼的邪恶狞笑不止。
变态!霜霜在嘴里喝骂。
只是……这个变态的声音竟然越听越耳熟能详……
宛如一道惊雷冲入脑门,炸得她整个人从背脊颤栗到心头。
她双手捂住嘴唇,制止自己尖声惊叫。
她拼命摇头,想否认一个要不得的认知------不,不会是他,千万不要啊!
& & &
终于停止了。
所有不堪猝闻的声响终于都停止了,床铺的狂猛摇摆也停止了。
霜影的两行泪却无法止休……
受尽凌迟的女子踉跄下床,打开房门离去后,霜影也轻手轻脚爬出来。
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头也不回狂奔出房门,但是感情上她就是无法甘心,总要看上那么一眼,百分之百确认后她才愿意死心啊!
凝眸一回首,眼帘中但见那无耻狂徒------
金衣蟒带完整,软鞭丢于身侧,而且,“没有眼罩。”模糊低语含在她口中。
霜影将两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交并于眼眸前方,勾勒出一个长方形的眼罩形状,迷离水眸再打这个框框下方望出去------
老天,千真万确是他啊!
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高挺如山的鼻梁,深凹的眼洼,墨浓的剑眉,原来他面貌的上半部就是生得此般模样啊!
“浮华狂恶之徒竟然长得这么好看,简直没天理啊!”霜影咬牙低切,凄恻悲笑着。“我以为我认识一个带眼罩的男人多年,然而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他是绝对的陌生人。”
卫离,黑魔王,伊腾俊王子?全都只是一个可憎男人的代称罢了。
在天山上,她一度以为她终于了解他的全貌了,殊料,她还是对着一副假面具在拼拼凑凑。一生情苦,此心错付,笨哪!笨得她都无法同情自己了。
如今真相大白,她该走了,是离去的时候了……
不,第一次见着她和天山童姥在一起,她哭着撤退。这一次,她不会再黯然退缩。
只恨下天山时怕一个不小心搞丢了传家宝剑,所以她才将小包袱暂托给老爷爷们保管,否则她现在就可以拿着戮情剑,一剑凿向他的心脏了。
“我和你拼了!”她握紧拳头冲上床去……
然而,她根本还来不及碰到男人的衣角,就被他摔倒,困在他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