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该不会想在继任大典上闹事吧?」
男子嘴角泛起一抹笑,邪俊冰冷得像是魔神,迟秀秀开始后悔叫住他。
「这也许是个好主意,在武林同道面前掀开爱落萍的真面目……」
「不行!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少爷会伤心的。」
男子眼神一闪,嘲弄地笑道:「你这么担心你的少爷,该不会是想当凤凰吧?劝你一句,免了吧!」
迟秀秀睁圆眼,气呼呼地反驳,「你不要冤枉我!我才不想当什么凤凰!」
「哼!女人只会嘴上否认,到最后还不是为了找个有名有势的男人当丈夫。」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总会有不一样想法的女人吧!」
「有,但我没见过。」
「少爷遇过这种女人,所以伤了心,是吗?」
男子一怔,忽地仰首大笑,直到笑得迟秀秀红了脸,才讽道:「你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我不过说一句话,你就可以想像出一个剧情。怎么,你以为我是被女人抛弃,所以愤世嫉俗?」
「我错了。你才不会被人伤心,只会伤别人。」迟秀秀咬咬牙,小声地低语。
「哼!只要不要惹上我,我才没有那种闲情逸致去伤人。」她的声音虽小,但难逃男子的耳力,他哼了哼道。
「少爷……」
「邬夜星。」他突然打断她的话。
「什么?」
「我不是秋水宫的少爷,我是邬夜星。」
「邬……夜星?」迟秀秀低喃着这个名字,心里不安又有些蠢动。
没想到少爷的兄长,竟会是江湖有名的天僧地魔中的「地魔」邬夜星。
地魔的名声亦正亦邪,行事诡异、个性乖僻,但是她见到的那个男人,也许脾气怪了点,但是他眉间眼底的沧桑和寂寞,她却看到了。
「迟秀秀?」
迟秀秀朝着声音来源望去,瞬间脸色一白。「夫……夫人、表小姐。」天啊!怎么会在她发呆时遇上夫人呢?
爱落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眼光是打量,是不解,更多的是不悦。
「你在这里偷什么懒?没事好做了吗?」爱落萍的口气平平的,却是不怒而威。
「奴婢正要去厨房为少爷拿晚膳。」
「你这个婢女是在做什么,竟然到这个时候还没有伺候少爷吃饭?」爱落萍一双利眼眯了起来,声音陡然降温。
「少爷刚练完功……」向来是这个时辰用膳的啊。
「那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快去备膳!」
「是,奴婢告退。」她松了口气,正想离开时,又被喊住。
「等一等,我想还是怜儿辛苦一趟,去陪微江吃个饭。」爱落萍转身对外甥女使个眼色。
辛怜儿美丽的脸庞染上一抹嫣红。「阿姨。」
「去吧,你和微江迟早要成亲,服侍自己的夫婿没什么好害羞的。千万不要让不三不四的女人搞的小手段给比了下去。」说话的同时,还有意无意地瞥了迟秀秀一眼。
「怜儿知道。」辛怜儿红着脸,娇羞地离开。
迟秀秀听着夫人冷嘲热讽的话语,额头开始冒汗,早说少爷的示爱会害死她吧,现在不就应验了?不知道夫人是会直接将她丢下碎身崖,还是切成八段埋了?
「迟秀秀。」
「奴婢在。」迟秀秀立刻回道。
「你服侍少爷多久了?」
「回夫人的话,十四年。」
「十四年?」爱落萍盯着她,冷淡地说:「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二十。」
「二十岁了?看来是我疏忽了,让你过了佳期。」爱落萍沉吟一会儿,继续道:「我记得尤总管的儿子前年丧妻,在山下开了间小酒馆,你也到适婚年龄了,就由我做主,让你嫁他,到山下去生活吧。」
嫁人?迟秀秀怔了怔,夫人不见血地就要除去她,当真是狠招。不过,她记得尤总管的儿于今年三十多了吧,还有个八、九岁大的儿子……
「怎么样?你同不同意?」
「多谢夫人关心,但是奴婢不想成亲。」想赶她走也不需要用成亲这一招吧?她可不怎么想当人家的老婆、母亲、甚至是婆婆。
「什么?你不嫁是什么意思?」爱落萍的视线像冰般冻人。
「奴婢知夫人误会我和少爷的事,奴婢发誓,我对少爷绝对没有任何的企图,请夫人放心。」
「放心?找不放心什么?微江年轻,你是最接近他的女人,所以他才会产生错觉,以为他喜欢你,等时间久了,他就会知道你这个没长相、没家世、没才华,要什么没什么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既然如此,她又何需多此一举地想把她撵出去?
「不过,现在他昏了头,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总之我决定让你嫁人,断了他的念头。」
「啊!夫人,我可以离开秋水宫,但是请不要让我嫁人——」迟秀秀着急地说。
爱落萍不理会她的哀求,迳自说道:「来人,把她关起来,明天就把她送下山去和尤总管的儿子成亲。」
迟秀秀瞧见向她而来的两名侍卫,当下决定脚下抹油,先溜为妙。
她的迷踪步一施展,当下闪过侍卫,朝着大门跑去。
「往哪逃?!」爱落萍脸一沉,抓起侍卫的刀疾射向她的背后,眼见刀刃就要刺穿她的背脊,谁知刀儿一翻,改成把手撞向她的背,当下打得迟秀秀张口呼疼,几把大刀瞬间就架在她的脖子上。
哇啊!好痛啊!
「微江竟然教你迷踪步!」爱落萍气怒的看着迟秀秀,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秋水宫有三大武术向来不外传,通常是由子传其妻,迷踪步就是其一。爱落萍作梦也没有想到儿子竟然教婢女这门武术,而且由她使用的娴熟度来看,学会的时间已久,这不正说明自己儿子对迟秀秀是认真的!
杀意在她心中扎了根,只要她一举手,眼前的小女婢就会死在她的掌下;只是若儿子对她用情已深,一旦知道她杀了他的意中人,就怕母子反目成仇,沦为武林笑话?
迟秀秀不知道不过眨眼间,她的小命在阎王面前走了一遭。
杀不得、留不得,该如何处理她成了爱落萍头疼的事。
「来人,把她捉起来。」
两名侍卫捉起迟秀秀,她一个挣扎,自怀中掉出一支玉钗。
迟秀秀一见玉钗,头皮又是一阵发麻,这支玉钗是她早上才从客栈要回来的,据说是夫人最恨的人,也是邬夜星母亲的遗物。
爱落萍本来没有注意到一支小小的玉钗,但是却注意到迟秀秀的脸色有些发白。
「来人,把那支玉钗捡起来。」
侍卫将玉钗拾起交给爱落萍,她随意的一瞥,在看到玉钗上的牡丹图案时,整个人一震。
「这方玉钗是谁的?」爱落萍瞪着迟秀秀怒声斥问。
「这……是……」迟秀秀咬着唇,考虑着让如何回答。
「快说!」
「是少爷给我的。」迟秀秀不敌爱落萍阴狠发怒的表情,只有老实地回答。
「他怎么会有这支玉钗?」
「嗯……奴婢不知。」
「他给你这支玉钗做什么?」
「因为少爷想寻找大少爷,所以命我将玉钗放在客栈……」
「住口!秋水宫只有一个少爷,哪里来的大少爷!」爱落萍目眦尽裂的瞪着她。
「是……是……少爷想找邬少爷……所以……」
「邬少爷?你见过那个杂种?」
杂种?迟秀秀因这句话而皱起眉。就算再怎么恨姨夫人,也不该迁怒到下一代身上啊。
「我问你是不是见过那个杂种?」迟秀秀的沉默更加深爱落萍的怒气。
「奴婢是见过邬少爷。」
「好!果然没错!我就知道那个杂种想争宫主这个位置,只有微江那个傻子才会自找麻烦!」爱落萍又气又急地咬牙道。
「邬少爷不是想争宫主的位置……」
「你知道什么东西?!不想争宫主的位置他会回来?」
「他只是想知道他母亲的坟在哪里,并不是为争位而来。」迟秀秀忍不住说。
「坟?哈哈哈哈……」爱落萍闻言扬声大笑。「我早把她丢到海里喂鱼了,要找她的坟,叫他去海里找吧!」
迟秀秀惊骇地瞪着爱落萍,「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爱落萍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双冰冷的蛇眼盯着她道:「真的假的关你什么事?」
「奴婢知道不关我的事,但是邬少爷若知道他的母亲尸骨无存,只怕……」
「只怕什么?怕他来闹事?一个臭小子能奈我秋水宫千人如何?」爱落萍不屑地冷笑。
可你口中的臭小子正是人称地魔的邬夜星啊。迟秀秀想说,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是为邬夜星母亲的遭遇不平吧。
「你见到那杂种的事,微江知道吗?」
「奴婢尚未禀告少爷。」是来不及,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记住,不准在微江面前嚼舌。」
明天就要被押给人当媳妇了,她还有机会嚼舌吗?
「来人,放了她。」
迟秀秀愣了愣。不是要她嫁人吗?
爱落萍盯着她扬唇轻笑,「我突然发现你是一个很好的……棋子。」
棋子?完了,当棋子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你对微江真的没有任何的企图?」
「奴婢发誓绝对没有。」
「好,只要你能谨守本分,等微江继任后,我就放你自由,任你离开秋水宫。」
自由?真的吗?她的眼中进出光芒,她多想安静的独自在山林中过活,没有任何烦人的人、事、物,甚至伴青灯古佛一辈子。
「奴婢一定谨守本分,绝对不会逾越权责。」
「不过……我担心微江对你不会死心,所以有一件事你必须答应我。」
「夫人请说。」
「你要成为那个杂……臭小子的未婚妻。」
迟秀秀睁圆了眼。「夫……夫人?」
「微江对那小子有莫名的崇拜,只要你成为那小子的未婚妻,就等于是他的嫂子,兄嫂不可欺,他自然会对你死了心娶怜儿,你说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事?」爱落萍的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万一这消息传到邬少爷耳中,他寻上门来怎么办?」她现在最害怕的是被邬夜星认为她是个妄想当凤凰的女人。即使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但不可讳言的,他还是秋水宫的大少-爷,两人的身分地位根本是天差地远。
「来了好,什么事都可以解决得干干净净。」爱落萍皮笑肉不笑,硬是在她仍然美丽的脸上添加了一抹阴险。
迟秀秀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底,不禁暗叹情字果真伤人,爱落萍正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二十多年过去,她的心中仍然充满了怨恨,这个认知更教迟秀秀对感情敬而远之。
「记住!不管微江怎么问你,你都要说你是前任宫主为那小子订下的未婚妻。」
迟秀秀点头,「奴婢知道。」
只是……用谎言堆砌出的拒绝,能够阻挡得了多久呢?
第三章
邬夜星向来不注意传闻八卦,但难得一次听到的竟然是他自己的「终身大事」。几时他有了「未婚妻」他自己都不知晓?
「你是说上次见到的那个丫头是前任宫主为了他的私生子特别挑选的女孩?」
「是啊!据说那丫头的生辰最适合那个私生子,娶了那丫头,包准那私生子大富大贵过一生。」
「这么说来,那丫头有旺夫命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只可惜她旺也只旺那个私生子,对其他人没啥用处。」
「此话怎讲?」
「所谓特别挑选,当然是按着那私生子的生辰搭配选的,否则乐微江早就娶了她来旺自己了。」
「原来那丫头算是乐微江的嫂子啊,难怪他会那么倚重她。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本该是少夫人命的女子,怎么会成为丫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的夫婿离家出走,会不会回来都不一定,何况爱落萍对那个私生子本来就不容,连带的讨厌那丫头也是可能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邬夜星懒得听那些人胡乱猜测,传闻就是如此以讹传讹,甚至变成真实。
再过三日就是乐微江继任宫主的大典,愈来愈多的江湖人挤进这小小的城镇,除了名重武林的耆老能够住进秋水宫外,其余的人只能在典礼当日进秋水宫观礼。
望着近在咫尺的秋水宫,他没有任何的想念,也毫无怀念之情,除了一个崇拜他的异母兄弟外,其他的都是不愉快的回忆,自然引不起他任何的感晴。
他撇唇冷笑,转向当日见到迟秀秀的湖泊。这座湖有个很美的名字:镜湖,也有个很美的传说。传言在镜湖畔相遇的男女,感情会如镜透明、清晰明白,两人默契心思会如同照镜子般仿若一人。但传言终归是传言,事实上,他的父母在此相遇,结果却是悲惨,他不以为只靠一个传言就能够美化爱情。所以,他不相信爱情。
两道足音打断他的沉思,他一转身将自己隐入湖畔的杂木林。不一会儿,一名年轻男子和迟秀秀走了过来。
男子面色不善地走在前头,迟秀秀低着头跟在后面,两个人都不说话。
良久,男子才侧过头盯着迟秀秀问:「娘告诉我你和大哥的事,但是我不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迟秀秀眼神闪了闪,垂着头道:「其实我那时还小,没什么记忆,不过夫人是曾这么说过。」
「如果你真是大哥的未婚妻,娘怎么会让你来服侍我?」乐微江不信地低叫。
「大少爷离开后我也没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当个丫头是唯一能让我名正言顺留在秋水宫的藉口。」迟秀秀将爱落萍准备好的台词照着念出来。
「胡说!我不相信!」乐微江握紧拳头,不肯相信自己喜欢的女人会是兄长的未婚妻。「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对你表白,所以娘要你这么说?」
「不是。」
「我不信!一定是娘要我死心,所以才会编出这些谎话来欺骗我!」
「少爷,我曾说我对少爷没有奴仆之外的感情,请少爷收回感情吧!」迟秀秀无奈地说。
「我不信!」
秀秀叹口气,「我不信」似乎成了乐微江的口头禅。
「少爷,你知道为什么夫人会在这个时候揭露我和大少爷有婚约的事吗?」
「没有!你们没有!」乐微江恼怒地反驳。
迟秀秀没有理会他的喊叫,只是平静地说:「在几天之前,我已经见到大少爷了。」
乐微江浑身一震,白着脸瞪着她微颤道:「你……见过大哥?」
「是。」
「他回来了?」乐微江茫然地问。
「回来了。」
乐微江的神情忽喜忽忧,想他曾是那么的想见大哥,但现在,他却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想见到他。他的归来,代表的是自己又将失去所爱的人,他不愿,更不允。
「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