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听听他的声音,真的好想。
挂上的话筒又被拿起。
“东方,我们谈谈好吗?我想见你,我好想见你……”她紧紧握着电话,微颤的唇角被滑落脸庞的泪水沾湿,想说什么也已泣不成声。
来到门口的小雅听着沙子凄楚的语调,鼻子一酸,眼前也跟着泛起雾气。
东方哥和沙子姊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两人原本甜蜜得不像话,为什么她和同学相约去烤肉才一天不到,东方哥离开了,沙子姊愁眉不展,情况整个变了样?
东方哥,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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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一通。
男人掩在细框镜片后方的温和俊眸,见怪不怪地瞥了眼桌上发出铃声的银灰色手机,手机主人就在现场,跟他有同样想法,却没有任何收听留言的动作,一如这些日子以来的漠不关心。
说漠不关心是夸张了一点,因为男人瞟见东方百般压抑的眼神,分明是在克制着自己别去碰手机,仿彿碰了就会“ㄅㄧㄤˋ”地一声爆炸。
“你不想知道内容是什么吗?”风巽皱眉问着,醇柔的男性嗓音宛如温煦的清风,清俊斯文的脸庞充满善意的关怀。
见对方一脸沉寒、理都不理,他超凡的耐心适时发挥。
“坦白说,你就这样离开,对沙小姐和双胞胎来讲都不公平。”接收到一记扫来的冷眼,风巽微笑补充:“双胞胎全都告诉我了。”
双胞胎的父亲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好友东方,但是东方本来就不多话,他怀疑东方要怎么照顾有点自闭倾向的双胞胎,结果出乎他意料,这段时间双胞胎变得开朗多了,这都该归功于双胞胎口中的“沙子阿姨”吧?
“在沙小姐得知你的秘密后,还不死心地想与你联络,我想,她应该不介意你会变身的事实,你真的不打算给彼此一个机会?”
东方眸底的压抑与掩饰的渴望,被风巽觑得一清二楚,风巽了然浅笑。
“双胞胎难得愿意亲近陌生人,想必沙小姐很善良,加上她又没被你吓跑,同样是狼族人的我如果追求她,你想她会不会答应?”
冷鸷的森然目光扫射而来,被瞪的人似乎毫无所觉,斯文俊脸洋溢着看见美好未来的欣喜,不怕死、不嫌浪费口水地继续说着。
“她被你抛弃,现在心情一定又难过又脆弱。没关系,由我去安慰她、帮助她走出情伤,她一旦接受我——”
一记更凌厉的目光瞪向说得眉开眼笑的风巽,这次还挟带了熊熊怒火。
风巽不是白痴,当然知道快在他身上穿孔的气结视线代表何意。
“别瞪我,抛弃沙小姐的人是你不是我。我男未婚、她女未嫁,我追求她并没有犯法。”他意味深长地道。
东方微愣,瞪着头头是道的风巽,无法反驳。
他早该制止这场情火蔓延燃烧,早该在她表白的时候明确拒绝她,现在就不会落得这种两难的境况!
可是他做得到吗?当初看着她充满感情的眼,他做得到吗?不,就是因为做不到,才会放任情火烧透彼此,才尝到拥有她的快乐与绝望。
拥有她的日子,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的笑容、她的善良、她的嗔怒都让他空冷已久的心感受到温暖;但带给他撕心裂肺的绝望的,也是她。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吓昏,他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成为保护她的那个人。
是该死心了,是该放手了,她或许会难过、或许会怀念他,只要时间一久终会淡化,然而风巽的一席话却又教他心乱不已。
光是想像别的男人天天吃她亲手煮的食物、夜夜拥她入眠、亲吻她、爱抚她、看尽她的娇羞火热,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发狂前请先通知我,我好闪边。”风巽提醒,他一点也不想被咬。
东方闷闷地斜睨风巽一眼。
风巽看着好友陷入两难的深渊中,一向和善心软的他不免语重心长——
“我建议你还是去一趟沙小姐那里,把你的顾虑说清楚,也听听她的想法。人类虽然贪婪了点、自私了点,但并非所有人类都一个样。”他对人类还是有信心。
话才说完,桌上的手机又响起。
风巽优美的唇线弯起,为来电者的毅力感到无比钦佩,都已经晚上十二点了还不放弃,不过……
“这样好浪费电。既然你不接,直接关机不就得了。”水电都是地球上宝贵的资源,要爱惜喔!
东方心一乱,正想抢过手机,已经被风巽捷足先登,潇洒地按下手机按键,慢一步的东方只好在原地咬牙。
“我不是东方,他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东方愣了下,将手机贴近耳边的风巽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放心。
他不会追求沙莎莎的。朋友妻,不可戏,他绝对遵守道义。
“我是他朋友。”
“他很安全,双胞胎也是。”
“在哪?很抱歉,我无法替东方决定该不该告诉你。”
“为什么不接你电话?我想他需要时间冷静思考一些事,我会帮你劝他。”
“不用客气。”
“保持联络?没问题,需要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
乓匡——乓——
电话里传来巨大玻璃碎裂声,风巽俊眉一皱,他相信敏锐的东方也听到了,因为原本趴在地上的四足野兽戒慎地站起身,拥有黑瞳的红眼紧盯着手机。
“沙小姐,那是什么声音?”风巽问。
啊——
女孩的尖叫声!
“沙小姐?沙小姐?”
除了嘟声外,电话里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显然对方已经匆匆挂掉电话。
然后风巽便看着一只通体全黑的巨狼冲出房门,他随后跟下楼去,发现大门门锁被野兽狠狠咬坏,自动铁门的按钮上印着大大的狼脚印,按钮还因为用力过猛卡在里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方没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可能再一次吓到怕狗的沙小姐吗?”
门锁的功能被破坏了,只好暂时掩上门,明天再请人来修了。
屋内,此起彼落的咪呜声、狗狺声、叽喳声唤回风巽的注意力,他微笑安抚他诊所里那些兽笼内的猫猫、狗狗、鸟鸟、鼠鼠。
“你们被东方吓到了?别怕,他不会伤害你们的。”
“是呀,他有急事,动作难免粗鲁了点。”
“什么急事?应该是去确认心爱的人是否毫发无伤吧。”
第十章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沙子捏拳斥喝那些拿着木棍球棒,不分青红皂白砸店的混混,身后护着已经吓哭的小雅。
“不做什么,只想把那天我们兄弟在这里受的鸟气还给你!”带头的流氓嚼着槟榔,操着一口台湾国语,撇头向斜后方的跟班确认。“你确定那个男的不在?”
“老大,我查过了,那个男的已经好几天没出现。”
“算他好狗运!哼,敢坏我手下人的事,被我逮到就让他断手断脚!”
沙子听见那个跟班的声音,恍然认出他来——
“是你们?!”那三个想吃霸王餐的无赖!他们那天都说不介意了,现在竟然带人来砸店,这算什么!
“老板娘,现在没有人替你出头了,怕不怕呀?嘿嘿嘿……”仗势欺人的跟班混混笑得很乐,下流的笑声有够剌耳。
想到避不见面的东方,沙子心火顿起,而跟班混混那一声声难听刺耳的笑声和一地被砸碎的门窗玻璃,无疑是火上加油。
她脸色一沉,垂眸低道:“出头?一个就这么跑掉、不接我电话、对我不闻不问的混帐猪头,我为什么要他替我出头……”
她愤愤抬眼,怒视跟班混混和那天也在场的另外两人,忍无可忍地大吼——“你们想吃霸王餐就算了,居然还言而无信回来找我麻烦,你们出来混,难道一点信用也没有吗?这算什么江湖道义!”
她接连扫视一干小混混。
“你们也是!砸坏别人的辛辛苦苦建立、赖以维生的店很好玩吗?将心比心,如果是你的店、你家人的店,被别人无缘无故砸烂,你们的心里会好过吗?!”
听命行事的小混混们被训得一愣一愣,有几个人还偷偷擦拭眼角。
“还有你!”她这回把矛头指向带头流氓。
“你的跟班有一五一十把事发经过跟你讲吗?一根头发不小心掉在他食物里,我有心替他重做一份,是他自己说没关系、也不要任何赔偿,现在回头来找我麻烦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声都被他们搞臭了!如果你知道实情还带人来乱,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我也无话可说!”
带头流氓被训斥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纵使知道自己理亏,但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头痛骂,他担心在众兄弟面前挂不住面子、失去身为老大的威严,于是朝地上大呸一口血红色的槟榔汁,发狠起来撂下狠话。
“妈的!你这满口胡言乱语的疯查某,竟然敢诬蔑我的手下?砸!”
老大有令,原本心有动摇的小混混们又逞凶挥舞起手中的棍棒,猛砸餐厅里的摆设,争相在老大面前表现忠诚心。
伴随小雅的尖叫,屋内乒乒匡匡,无一处幸免于难。
沙子瞪大眼,看着被砸毁的门窗、桌椅、柜台、还有弄脏她地板的那口随心的槟榔汁,她气得发抖,却也后悔自己的冲动,因为有些人是完全经不起激的,带头流氓刚好就是一例。
她朝身后的大女孩低声示意:“小雅,你现在偷偷上楼报警,警察还没来以前千万不要下来。”有鉴于上次报警的动作惹来对方拳脚相向,这回懂得不能明目张胆说要报警。
“可是沙子姊你一个人在楼下……”小雅满脸惊惶,全身发抖。
“这样他们才不会起疑,快去!”她握了握大女孩冰凉的手安抚道。天晓得她也怕得可以,可是她还有小雅要保护,不能让小雅察觉她的恐慌。
“好。”小雅趁流氓混混专注在砸东西,赶紧溜上楼。
“啊啊!”此时,最靠近绿香屋门口的小混混,突然爆出惨叫。
众人停下动作,循声望去,就见那个惨叫的小混混痛苦地抱着腿倒在地上,裤管上的破口鲜血淋漓。
而且,门口还出现了一对阴森诡异的暗红幽芒及一团黑影,越靠近灯光,那团黑影狰狞的面孔就越见清晰,沾血的尖长獠牙,正咬着从小混混裤管上撕下来的布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包括沙子。
她心口一跃,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当那只“不速之客”的赤眸中央深邃如夜空的黑瞳,对上她的目光,她双手捂住发颤的唇,一股雾气直冲眼眶。
而那对诡谲兽眸火速逡巡她全身,确认她有没有受伤,当牢牢捕捉到她溢出眼角的破碎泪珠时,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更加凌厉了,像是完全被惹毛。
它恼怒地瞪视一干流氓混混,厉眸如电,喉中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兽狺,寂静森然的脚步一步步接近他们。
“疯狗,走开!”混混们一看是体型较为庞大的黑色狼犬,虽然有些忌惮,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有武器,纷纷用棍棒朝它挥赶。
“是狼。”沙子瞪向没知识的混混,郑重纠正他们的错误。
什么,狼?真的假的?!
恫吓逼退不了它,看它的撩牙和兽爪似乎又比普通的犬类尖长锐利,混混们紧张地猛咽唾沫、迭步后退,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重伤倒地的兄弟。
“打!大家快打!”躲在带头流氓背后的跟班混混,看大狼犬朝他这个方向逼近,不禁连声急喊。“听她在乱放屁,这里怎么可能有狼!疯狗咬伤我们兄弟,大家打得它夹尾巴跑掉!”
这帮只会逞凶斗狠的混混,一旦有人高呼壮胆,其他人就笨得连事实都不去求证,盲目地抓着棍棒群起而上——
“住手!你们不要伤他,不可以!”
在沙子的惊愕尖叫中,混混们朝黑狼的重击纷如雨下,几乎是立即地,一声接着一声的痛叫响遍屋子内外,不是动物哀哀低嚎,而是人类呼天抢地的哀叫……
黑狼凭着天生狠辣矫捷的爆发力,不但躲过一记记毫不留情的攻击,还以坚如钢铁的狼爪送给敌人好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让他们一个个滚一边哭爹喊娘。
天呀,狼来了!是狼、是狼没错……
场面一团混乱后,流氓混混们还能跑的都拔腿逃命去了,不能跑的也由同伴搀扶着落荒而逃。
最后,黑狼正面扑倒躲避不及的跟班混混,赤红野眸瞪着足下踩着的面无人色的男人。男人瞠凸了双眼,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猛兽,那一道道喷在他脸上的低沉兽息,让他全身寒毛全部起立。
“走、走开……走开!救、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
双目贲红的黑狼才刚张口,今夜最凄烈的惨叫由男人口中爆出,他全身激烈地颤抖着,恐惧直达临界点,眼一翻昏了过去。
黑狼退离男人的身体,不屑地瞪了一眼。
它其实很想挑断这个人渣的手脚筋、废掉他的手脚,让他再也无法为非作歹,但它不想弄脏沙子的店,她光要清理地上点点血迹就要费一番工夫了,这个人渣就交由她报警处理。
击退了那些不堪一击的流氓,黑狼下意识抬眸,想审视沙子是否安然无恙,这一瞧,就被她眼底浓浓的不解与哀伤震慑住心,在那一瞬间它想逃,逃得远远的。
“东方,我知道是你。”
些微哽咽的嗓音制止了它欲离的脚步,它立在原地,背对着她。
“你又替我解围,谢谢。”沙子并没有贸然走向它。
她对犬类有着深深的恐惧,虽然知道眼前的黑狼就是东方,但仍不敢太接近狼形的他,重点是,她一点也不想让他发现她并非针对他的惧意。
“还有,你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该跟人家道谢的,她不会省。当然该讨回来的公道,她也不会放过。
黑得发亮的流线型背脊微僵。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你,你有听过我的留言吗?你存心逃避,所以想必没有接听我的任何留言,没关系,我可以现在说给你听。
那天晚上,我承认我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是狼族人的事实,事出突然,我根本措手不及。难道你在第一次意识到其他脆弱的人类没本事变身成狼的时候,一点点惊讶都没有吗?
你忘了当时的我中暑、身体很不舒服吗?我昏倒前,不希望你误会是你把我吓昏,满脑子想着要你别离开,我不清楚我在昏沉之下将心中的意念表达出多少,也许根本没说出口,也许你根本没听到……”
黑狼一震,弓在地面的尖爪收紧。
“可是,无论你有没有听到,你没有给我消化接受的机会,就这么不告而别,就是你的不对!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们之间有过的点点滴滴当成什么了?你这个差劲的笨蛋、自以为是的猪头,你以为我说过的‘我爱你’是说好玩的、是说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