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相处了一阵时日,虽然上官临不敢说自个儿百分百地了解她,但隐约能感受到在她笑意下的防卫心,所以他深信迂回前进会是一个比较好的方法。
「一个小小的丫鬟有啥好好奇的?」
「寻常丫鬟的确是没啥值得好奇的,但如果这个丫鬟很特别,那么……」
「特别」,弘凉一听到这两个字,俏丽的脸庞蓦地浮现了一丝说不清是喜是悲的复杂。
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倏时冷了几分,但弘凉并没有容许自己失态太久,很快的又恢复了本来的笑容。
可那笑容却让上官临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因为他可以感受到那抹笑容之后,其实添上了一抹勉强。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笑?她究竟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她……
无数的问题缠绕在上官临的脑际,但还没获得解答,猛地一只小手却重重的拍上了他的肩头。
弘凉的举动就像对待哥儿们似的,她状似有意又若无意的喃道:「嘿!我一向坚信门当户对有着他的道理,相同背景出生的人,才能在生活上产生契合,我说大将军,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我喔!」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哥儿们开玩笑,可是在轻快的语调之后,不难听出她的认真。
「我……」听到她的警告,上官临忍不住噗哧一笑,他反手指了指自己,然后说道:「我不是一个懂得爱的男人。」
年轻时忙着在战场杀敌、捍卫国家,没有时间说情道爱,抚平战事回乡后,为了解决爹留下的赌债和重振家业,他更没那心思风花雪月了。
「放心,遇着我家小姐,包管你绝对有那心思。」小小的手又拍了拍他宽厚的肩头,向他保证道。
「或许吧!」上官临的语气充满了怀疑,审视着她的眼神却更添了一抹犀利。
「不管怎么样,给你一夜的时间考虑,反正你换个要求,不管你要什么,我保证能给你你想要的。」
说完,弘凉双手利落的往围墙上一搭,一双脚用力的一蹬,就准备再度攀墙而去。
上官临的心中虽然骤地涌上一股不以为然,但却忍不住探出了一只手搭上弘凉的纤腰。
完全不理会她那诧异的眼神,然后勾住她的腰,兀自在体内运着气,带着她拔离地面,在跃过了围墙之后,又安全地护送她落地。
「谢姑爷的一臂之力。」才脚踏实地,弘凉便立刻往前踏了一步,退出了上官临的势力范围,笑着对他说道。
虽然不懂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方才他的不以为然是那么的明显。
但人家让她省了点力是事实,所以她也就不吝啬的道声谢了。
随后,她也没理会上官临的回应,就挥了挥手,一如往常般,一溜烟地踏着月色跑得不见踪影。
她……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上官临的手抬了起来……旋即又放下,然后摇了摇头,再此拔地而歧异,回到府里。
那丫头呵,当真是有搅乱一池春水的本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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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
唐瑶佳原本像只彩蝶儿在琴上挑勾的手,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在琴弦上顿住。
她下意识的回头,可原本总是待在哪儿的人儿却没落入她的眼。
唐瑶佳摇了摇头,心中思索着,这弘凉最近到底是在忙些什么啊?怎地三天两头找不到人影。
这是她进唐府三年以来,从来不曾有过的情形耶!
以往,她总是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守在她的身侧。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弘凉似乎对她有一种执念,一种想要她得到最好的东西的执念,莫名地,她隐约可以感觉出这抹执念不单单只出自于她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么简单。
三年来,自从她在雪地救回了弘凉之后,她尽心尽力地对她,可是却总不谈自己。
更不谈自己为什么会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上,被漫天的飞雪掩盖到只剩巴掌大的脸蛋儿微露出。
一开始,她还会问,但每次一问,弘凉就面无表情的什么都不说,而那眸子里头的哀伤却是那么明显到教人一颗心替她揪着。
渐渐地,她也不敢再问了。
「姊,在想什么?」
突来的叫唤,让唐瑶佳吓了一跳,连忙收回自个儿的思绪。
「海弟,怎么来了?」
「来问弘凉一件事。」唐似海手一撩,下襬霍地飞起,他这才重重地坐下。
海弟的神情向来爽朗,可如今却带着一抹明显的不悦和晦涩,唐瑶佳连忙关心的问:「弘凉怎么了吗?」
「她……」气死人了,这要他怎么说啊?
「海弟,有话就说吧!她是不是做了啥事惹你生气了,若只是小事,你就别同她计较了嘛!」
其实,说到底,也不光是弘凉处处护着她,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可也从没真的把弘凉当成丫鬟过。
对她来说,弘凉是姊妹,要不是她坚持不肯,她还真想与她姊妹相称。
「她啊……」面对着姊姊为难和担忧的脸色,唐似海忍不住摇了摇头,又长吁短叹了一番。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该拿那个固执的丫头怎么办咧!
现在大街小巷那沸沸扬扬的流言,全是那丫头搞出来的,可偏生他知道弘凉也是为了姊姊好,所以也不知道该骂,还是该赞。
「她究竟做了啥事,让你这般面色凝重的?」
就像一般的千金闺秀一般,唐瑶佳除了去佛寺上香之外,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外头那些传来传去的流言。
「她啊……」话到嘴边,唐似海又有些许的犹豫,本来他是不想说的,总觉得弘凉固执归固执,可一定的分寸还有,但事到如今能不说吗?
再不说出来,让这世界上唯一能克住弘凉的姊姊出来制止,那唐家的面子,还有姊姊的清誉,不全都毁在她的手上了。
「海弟有话就说吧!弘凉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般伤脑筋?」
「她最近常往上官将军府跑,姊知道吗?」
「是去将军府吗?」唐瑶佳喃道,终于知道弘凉三天两头搞失踪的原因了。
弘凉在唐府一向来去自如,要去哪也不用先报备,不过她真的没想到,原来她对那档子事还没死心啊!
忍不住的摇头轻叹,唐瑶佳那两道翠黛柳眉只差没连成了一直线。
「看来连姊也是不知情的。」唐似海一瞧姊姊的神色,就知道被养在深闺的姊姊果真不知此事。
「她去唐府干啥?」
「去伺候她的姑爷啊!」唐似海没好气地回答。
这在市井小民的口中,可是最火热的嚼舌根话题耶,现在大街小巷谁不知道,那唐家的大小姐不知有啥隐疾,所以嫁不出去,只好派出丫鬟,用尽心力去巴着有名望却无财势的上官大将军,只求替唐家买回一个姑爷。
想到这些流言,唐似海就呕,心中对弘凉那把火也烧得愈来愈旺,即使他明知她是好意,可是……
「怎么她这么固执呢!」唐瑶佳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美丽的脸庞上泛着的尽是无奈。
久没听她提起,她还以为弘凉已经放弃替她做媒了,没想到原来她只是嘴上下提,可是心眼儿里却没一天放弃过。
「姊啊,不是我说,妳真得好好说说她了,再任她这么玩下去,外头的人还真以为妳是嫁不出去呢!」
「嫁倒也不至于嫁不出去,只是……」她和骆逢时早已在花前月下互订终身了,嫁不嫁这点唐瑶佳倒是不担心,她现在伤神的是,那骆逢时要是听到了风声,只怕心里头又要不是滋味儿了。
看来她真的得好好说说弘凉了,唉!
那丫头到底哪儿来的这股固执劲儿,偏就是要替她找一个英雄豪杰做夫婿,可她就不爱英雄爱书生嘛,她为何怎么说都说不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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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轻拂,几许阳光穿过如荫的枝叶,打在人身上暖暖地,真是催人欲睡。
「呵……」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弘凉整个人懒洋洋的盯着棋盘,显然下棋这种老人家的活动,完全不适合她这活泼灵动的性子。
那种勉为其难的模样十足十的明显,可偏生为了勾得上官临主动去见她家小姐,她又不得不「牺牲」,所以只好强打起精神陪他下棋。
唉!要做个忠心耿耿的好丫鬟可还真是不容易啊。
弘凉忍不住地暗叹了一声,天知道这个向来威仪堂堂的上官临不知吃错了啥药,见了她不如以往的恶声恶气,也不赶人,还兴匆匆地拉着她下棋。
一盘棋,下得她的小嘴儿直打哈欠,突然间弘凉脑中灵光一闪,她那原本涣散抅隋神又在瞬间到了位。
「这样好不好,咱们换个条件?」
庭子里,圆石桌上,弘凉的纤手捻起了一颗白子,突然笑着对上官临说道。
「换什么条件?」
上官临没应好,也没应不好,修长的手指执起了一颗黑子,那双深邃的眸儿不盯着棋盘瞧,却只是凝着她那张唇红齿白的脸蛋儿,脸上漾着的笑莫名地渗着几丝连他都不自觉的宠溺。
精神一回来,弘凉讲起话来也没了刚刚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手舞足蹈起来。
「不然就赌这盘棋?」
「赌注呢?」
「这盘棋若是你输了,那你就得去追求我家小姐,而且保证一定得当上我家的姑爷。」
但凭她那股固执劲,上官临几乎是不用想也知道,她会提出这个赌注。
「那若妳输了呢?」他带笑反问。呵,讲起赌就来劲,这丫头真是……
弘凉柳眉一挑,樱唇儿也跟着往上勾起,那一脸骄傲的模样,在在写着她不以为自己会输的把握。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给了上官临一个应该很是诱人的赌注。「我若输了,那我保证在半年内让上官家起死回生,重回往日荣景。」
「妳有把握赢?」他将视线调回了棋盘,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
「废话,若是我觉得我会输,我能跟你下这样吃力不讨好的赌注吗?」虽说她知道自个儿有那本事做到自己说的,可是铁定累的,要不是她有把握一定赢,她也没那么呆好不好。
再说,就算白痴都知道这盘棋,要白子输的机率几乎等于零,所以她这个赌注是取巧了些,现在就赌他够不够豪气,会不会因为明知会输而不敢赌这一把。
不过,基本上,她不以为他是这样的人啦!
像他这种男人,肯定就是那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白痴,而她刚好也就吃定了他这一点。
贼吗?或许有点,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向是她从小到大信奉的信仰。
「赌不赌?」她下了战帖。
「赌!」上官临含笑接受战帖的同时,手中的黑子一落,白子的大半江山已经全数落入黑子的包围。
胜负顿时分出,弘凉原本自信满满的脸蛋儿顿时垮了下来,他他他……
他莫不是早就瞧出了这一步棋,所以才这么爽快的答应她吧!
天啊!她……是不是小看了他的心机啊?!
第五章
棋差一着啊?!
想来那些已经做古的古圣先贤们说出这句话,大概就是专门针对她的吧!
弘凉暗暗的咬牙,拿着一根糖葫芦的手,恨恨地在空中左挥右砍的,那根红红的糖葫芦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的红花,看起来好不美丽。
未了,弘凉一口将一颗糖葫芦给晈进了小小的檀口中,用力地咬着。
但即使如此,却还是无法让她发泄出心头那股被耍的闷啊!
厚,想她弘凉向来都是那个耍人的,那有被人耍的份,那个上官临好样的,挖个陷阱让她跳。
要人完全要得不露痕迹,让她一时不察,得去上官家做半年的苦工,最呕的是,她这阵子忙里忙外的,可是怎么忙就是不能将上官临忙到小姐的面前。
厚,简直就是可恶极了!
她愈想愈气,愈气就将口中的糖葫芦咬得愈大力,咔滋咔滋的声响仿佛也盖过了街上那人来人往的嘈杂。
终于,当糖葫芦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在她的口中融合出一股独特的味道后,她那几乎气翻了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一些。
突然,半空中却蓦地落下了数道黑影,还无声无息的环着她的四周。
初时,弘凉还以为自个儿是被上官临给气到眼花,才会以为天下了黑雨,但当她定睛一瞧,心却倏地往下一沉。
「二小姐,主子有令,请您上轿。」为首的黑衣人单膝朝着弘凉一跪,然后也不顾街上那三三两两路人的指指点点,冷声说道。
「认错人了。」和平时那个总是笑咪咪的弘凉不同,在面对那黑衣人时,她浑身上下散发的是一股慑人的冷冽。
完全不理会地上跪着的那一群黑衣人,她笔直地走着,一个个地穿过了那些黑衣人。
唉!这阵子和上官临斗法斗得太愉快了,完全忘了自己那日在迎宾楼中的那一席话,极有可能会泄漏行踪。
而眼前这堆麻烦正是她没有预做准备的后果,怨不得人呵!
「二小姐,请留步。」为首的黑衣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虽然此刻的言谈还算有礼,可是眸中已经逐渐浮现出厉气。
「我说了你们认错人了。」头不回、足不顿,弘凉径自按着自己的速度行进着。
「二小姐!」黑衣人几乎是从牙缝里头进出来的声音,已经沾染了一丝掩不住的杀气。「主上有令,若是二小姐不肯跟我们回去,就……」
话未尽,但威胁之意已经充份而明显的表露。
「就杀了我吗?」弘凉冷哼道,一张巴掌大的脸蛋上完全瞧不出一丝惧意。
「宁愿要了小姐的命,也不让小姐为他人所用。」
呵,这话是说的很含蓄啦,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像弘凉这般灵巧聪慧的脑袋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这的确像是那个人的个性,为达目的,六亲不认不是吗?
想来他是怕她有朝一日,卯起来回去找他算总帐,所以才会下达必杀令吧!
真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啊,她没那么无聊啦,要是想报仇的话,她不会等这三年。
可人家既然想要防范未然、赶尽杀绝,她倒也很有自知之明,总之是闪不过眼前这些黑衣人,所以也没啥好怕的啦!
反正这三年来安稳的日子也算是赚到了,只可惜啊,她还来不及将那个「英雄」打包送到恩人的面前,要不然她就真的没啥好遗憾的了。
「二小姐……」黑衣男人的声音多了一丝的冰冷,少了一丝的尊敬,显然已经打算来真的了。
没回头,弘凉的唇瓣勾勒出一抹既似苍凉,也似看破的浅笑。
「回去告诉他,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为他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