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飞的大手越过红丝带的距离,牢牢稳住平凡晃了两下的身子,“梅夫人,这儿不方便说话,请稍等一下,我会安排时间的。”
“当然,我太莽撞了,聿鹏贤婿。”梅夫人愉快的说:“我怕紫仙还没有做好为人妻应有的准备,所以……”
聿鹏贤婿!嗡嗡的响声在平凡的耳中回荡,娘喊他“聿鹏贤婿”!
当鹰飞再一次要领著平凡穿过后堂时,她定下脚步不走,怒气冲天的扯下红巾,转头向他,控诉的叫著:“你,你就是雷聿鹏!”
大厅寂静紧张的空气中充满一触即发的危险因子,所有的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见雷聿鹏——鹰飞,缓缓的握住梅紫仙——平凡的细手腕,一寸寸的缩减他们俩之间的距离,直到他们四目紧紧黏牢,谁也不让步的互视彼此。
俯视她那气得冒火却艳丽三分的俏脸,鹰飞以自信的微笑道:“娘子说笑吗?
我如果不是雷聿鹏,你爹娘许下婚约的未婚夫婿,那么我又该是何人?”
“你果然是他!”平凡震惊地倒退,让他一把拉住,“你骗我是鹰飞——”
“非也,”以平静的语气,他又笑曰:“鹰飞也是我,在下雷聿鹏字鹰飞,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他的字!她傻得可以。平凡煞白著脸说:“放开我。”
“娘子要去什么地方吗?”他礼貌的抬起眉头问。
“不许叫我,我不是你的娘子,放开我。”平凡抡拳就打,“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我恨你,讨厌你,你是天底下最卑鄙无耻的小人,你——你做什么!”平凡惊呼是因为鹰飞突然的出手横腰抱起她,就在众目睽睽中。
“我正要送你入洞房呢,娘子。不过如果你小嘴不肯安静的闭上,停止在众人眼前出丑闹笑话,或许我还会就地管教你这蛮不讲理的小妻子。”他低声在她耳边恶笑说。
“你胆敢威胁我!”平凡杏眼圆睁,倒抽一口气。
“我‘胆’敢做的事,比你想得还要多著。”他提醒她,“一切等我们入新房后再谈。”
酸楚涌上平凡的胸臆,她抿起双唇不得不暂时居留在他怀中。她平凡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竟误把贼人当恩人,自己羊入虎口的送进敌人的怀抱中。
一切有他!怪不得他笑得那么得意洋洋,还高傲的说不必担心,一切有他。没错,当然一切有他,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她处心积虑要逃婚的对象,竟是她误加信赖的萍水知己,多么荒谬!
他们越过小段空地来到小木屋前,身后传来阵天价响的乐声鼓锣,喜宴开始,众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諠哗饮宴纵歌狂欢,扫去婚礼最后不愉快的场面,彻彻底底热热闹闹一番。
怀抱著平凡,鹰飞跨入门槛内,她立刻注意到圆桌上摆设的红烛与酒菜,等待著新婚夫妻甜甜蜜蜜分享,一颗心狠狠抽痛起来。
“让我下去。”她冷冷的叫。
他不言语,迳自将她抱到贴满喜字与红被衬鸳鸯枕的喜床上。
一碰到床枕,平凡迅速的翻身坐起,“不许碰我听到没有?”
“你现在可是端架子给我看,紫仙娘子?对自己刚刚新婚的夫婿,用这种刺猬般的态度,难道是魔女们的特殊喜好?”他站在床前淡淡的说著。
凶狠的望著他可恶至极的潇洒模样,平凡咬牙切齿的指陈,“你故意让我陷入现在这种地步,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她努力揪著棉被当墙挡,“如果想要用这种方法让我乖乖做你的老婆,那你算盘未免打得太早,我不会认输的。我不承认我嫁给你!我绝对不承认!”
鹰飞对她嘲讽一笑,“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娃娃。”
这句侮辱的话引起平凡强烈的反弹,“你说谁长不大?”
“你啊!难道你不服气?”
“当然不服,立刻把话收回去,否则——”平凡拍著床垫站起来,由上而下瞪著站在床边的他,“否则——”
“否则怎样?否则你不嫁给我吗?”他不在乎的转身走向木桌,“还是你打算要逃离我呢?”
“对,没错。我绝不会乖乖待著做你的雷夫人。”平凡顾不得气话不气话,冲口而出。“你苦苦哀求我都不做!”
“好啊,”他耸耸肩,往小木屋的门外走去,“你不需要我指点逃亡的方向吧?
你在这儿是完全自由的,你高兴去哪里就去哪里。”
被他的话一顶,平凡反而不知所措。吵架若失去对象,还有谁吵得起来?她犹兀自楞愣杵立在新房的大床上,新郎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怎敢?她话还没说完,气亦尚未发完,他怎么可以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平凡委屈的扁扁嘴,泪水又掉下来了。不过这是发怒的泪水,她才不要让那家伙以为她在伤心呢!所以她拼了命的抹去,只是氾滥的泪水频频涌上,不一会儿功夫她就哭湿了一大片,连枕头都湿答答的。
他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凭什么是他走?真正有权利走、真正该生气而离开的人是她才对!
平凡想著想著,泪水像断线珍珠哗啦啦的往下直滴。
“如果我不回来,有天这儿是不是会变成汪洋一片?”
揶揄的低沉嗓音振动在平凡耳边,她又急又气又羞又恼的转回头,“你!”什么时候这人一声不吭又溜进房间内?她一点也没发现。
鹰飞大手温柔得捧起她的脸颊,“爱哭鬼,你真的不是普通的水分多,难不成你天天吃的都不是食物,全都喝水活下来吗?真让人讶异你的特异功能。”
“不……不用你管。”她甩头不理。
执起一条素绢,他大手坚持的扶住她下颚,稳稳的拭干她小脸上每滴珠泪,“说你孩子气还不相信,瞧你现在和三、四岁的娃娃有什么两样?为了自己的失策而大哭特哭,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麻烦的小娘子。”
“那你大可休妻,省却麻烦。”她哽咽的叫道。
鹰飞抬高她下巴,检视自己的成果,“还好,眼睛红了点,明天大概会有点肿。
不过没关系,还是很漂亮可爱。”他温柔的盯著地说:“勉强就把你这个麻烦留下,因为我想已经没人敢要你了。”
“你少假惺惺,我才不希罕你要我。”平凡嘴硬的说:“你最好赶快把我给休了,那样我乐得自在逍遥,再也不用见你这骗死人不偿命的大坏蛋。”
他好整以暇的半靠在大床上,屈起一臂侧身卧著,“现在是谁在说谎?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半句话,紫仙娘子。今日你也是高高兴兴自愿拜堂成婚,难道我有用刀剑或是威胁恐吓押你上阵吗?你自荐枕席,我只是顺手收下而已。”
平凡的双颊火热,对他毫不修饰的话无可反驳,“可是你从头至尾都晓得我不愿意嫁给雷聿鹏这个人,也知道我是为了……逃婚所以才……才要找人结婚,明知道我误会却不说明自己身份,太狡滑。”
“你也没想过要问清楚我究竟是谁,不是吗?推托责任可是不好的行为。”
“我问了,你没讲——”
“或许你问得不够坚持,又或许……你非常想嫁给鹰飞这个人,所以选择‘得过且过’,自己欺骗自己,没有坚持的追问我是谁?”他剑眉高耸,神情自倍的说:“承认吧?你是被自己所害的,我只是利用整个情况,做出对我自己有利的结局。”
用力咬著下唇,眉心打了无数死结,平凡做著鱼儿上岸临死前的挣扎,“你说你会帮助我假结婚!那不算谎话吗?”
“我只说我会帮助你。”他纠正,“而我是帮了你一忙,我与你结婚不是省却了梅家一场浩大的风波?你自认为聪明,能离家出走逃婚,却没想到你爹爹为人如此耿直,他怎么可能允许儿女败坏梅家品德,得过且过闹出‘替婚’丑事。你知道若是明日你爹爹找你不到,他预备到我面前请罪退婚,一旦这种事发生,皇上也可能会因此迁怒于他,撤销梅家官职。毕竟,指定我要娶亲的是皇上,赐婚却遭抗旨,罪可不小。”
平凡这才苍白了脸,她从未想过自己的逃婚可能会造成如此大的困扰。她从未替爹娘设身处地的想过,她太自私又不成熟。
“我……不……知道……事情会如此。”
鹰飞叹口气,起身搂她人怀,“你的确说对了一件事,你不适合京城与将府内,你自幼都不曾接触过险恶的官僚体系,与典章制度下被限制的人们,某些时候你无心的过错,会惹来滔天大祸诛连九族。”
“那我也不适合你。”平凡在他宽阔的胸口,僵直的说道。
“不。”他斩截的回道,“我不需要你应付什么官僚,或是什么体系。我要你只是因为你。不用担心我雷家权势,我只是一介平民,恰巧拥有比较多的钱财与比较多的土地牧场。我既不常与京城的王孙公侯交际,我甚至也对官场的那套感觉厌倦,只要状况允许,这些官家的事我都交给底下的人去做,譬如董浩就能办好交涉事宜。所以,我还是你想要的鹰飞,你想嫁的鹰飞。”对他而言要那么想是很容易的,平凡不禁想道,毕竟他正是一手将雷家复兴的人,土地或牧场都不过是他手中一粟,财产的一项。他轻易就能征服的对象。而她呢?现在她嫁给此人,意味著她也成为他的……财产?
“你不是我想要的或想嫁的人,我以为我嫁的只是一个单纯的牧马人,眷官家经营马场,愿意和我假婚避祸的大好人。”平凡自他怀中抬头说:“我不了解你,雷聿鹏。而我却必需和你共度一生,这让我觉得害怕。”
“你不需害怕我,我会照顾并且保护你,你现在是我娘子了。”他蛮横口气中充斥的占有欲。
这却正是平凡所怕的。“你并不想让我走,从一开始就没有休妻的打算?”
“紫仙娘子,”他低下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对一个“假”妻子没有兴趣。
而且,”以甜美邪恶的微笑夺走平凡的呼吸后,他的唇刷过她的脸颊,徘徊在樱唇与玉颈问,“我正计划要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真真正正的小娘子,我的女人。”
他的热语让平凡四肢酥软,她不恐惧却止不住颤抖,她不想看却不得不注视那双具有幻力的黑眸在霭霭烛光中散发狂野的火焰,融入她的骨子,吸取她的灵魂。
“我不要。”她低语。
鹰飞笑了,笃定而且毫不迟疑,“我们走著瞧。”
***
重重罗帏下的世界,是独属于恋人的空间,所有的不满、偏见与战争都在这空间内自动的消失。
“嗯——啊——”惊叫自帐内传出。
鹰飞低下头在她珠汗密布的额上印下深情的吻,“忍耐一下,娘子。”
汗水自他宽肩滑落,在晦暗朦胧的光线中,平凡清晰的纳入他壮硕体格的每一寸,不论是那厚实的胸、结实的手臂,或是此刻因为极力自持静止而弓起的背线,她都完完全全感受到了,而且爱恋不已。
清了清喉咙,平凡缓缓吐出一口气,“感觉好怪……你……在……里面。”
鹰飞痛苦的呻吟一声,“亲爱的娘子,你会杀了我。”
“你快死了吗?”平凡紧张的绷直身子。
他的反应是更大声的低吼,两滴汗水滴落枕旁。“噢,天老爷。别……快躺回去,别动。”“但……我不晓得这样会害死你。”她闻言又躺回去,完全忘却先前他初次进入时的疼痛,一心挂念著他,“或许我们最好先停下来。”
“这辈子休想。”他迅速的回答,“别提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沮丧得失去控制,害得你我失望一辈子。”
平凡想抗议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让人沮丧,可是她尚未将想法付诸言辞时,他突然缓慢移动起来,他的唇霸道的占据她喘息的叫喊,舌尖毫不温柔的索取她的回应,就在那瞬间她体内啧出滚烫宛如融岩的火花,呼啸过耳边。
他在她上面,火热专注掌握著原始的节奏,不知足的双手紧紧拥住她,强迫她一起飞奔在爆发融化的火山岩口,直到两人谁都无法再负荷那股激情的驱使,携著她的手,跃过无法想像的限界,他们直达星空璀灿的彼端,似梦亦真的极乐天堂。
良久良久,鹰飞才好不容易找到力气,自她的身上离开。怀疑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有过许多女子,却没有一位能像平凡这样令他激动的忘我而无法自持,甚至没有这般惊心动魄的高潮,让他希望能永远留在她体内,再也不分离。
他俯视著红晕未退、发丝紊乱,颊边有两朵微笑小涡的妻子,他的妻子,他的平凡姑娘。“还痛吗?”
她睁开眼,带著不好意思的笑容摇了摇头,“你呢?”
“我?”鹰飞愣了一下。
“你不是快死了吗?”恶作剧的火花调皮的在她眼中晃动著,“依我看,需找个大夫来看看。”
“好哇。”他唇边邪恶的蜷起,“刚刚成为女人,就知道取笑夫君了吗?瞧我不给你一点颜色,岂不让你翻了天。”
平凡警觉的想要翻身坐起,“原来你输不起,明明是你自己说——啊呜!”
敌不过鹰飞迅速的动作,他大手顽皮的在她敏感脆弱的脚丫和腰窝搔痒,“刚刚我说什么——你再说来听一听啊!娘子。”
“呵……呵……不要闹了,好痒喔!不要啦!”平凡一面喘气一面求饶说:“算我失言,我向你陪礼道歉就是了,鹰飞大哥!不要啦!”
“还喊我鹰飞大哥!”他大手紧揪住她腰窝,将她压往床上道:“我可是你的夫君,应该喊我相公才对。”
“相公?多不习惯。”平凡对著他那张硬板出来的怒容撒娇一笑说:“我喜欢喊你鹰飞大哥,好不好嘛!”
“不行。”他重施故技,专挑她最怕痒的地方下手,“我要听你喊我一声相公。
否则绝不罢手!”
“哪有人那么霸道……哎哟……哈……呵呵,不要闹啦!”平凡在床上又滚又翻就是躲不开他无所不在的大手,“好嘛,相公你饶了我吧!求求你。”
他一个熊抱自身后抱住了她,不再玩闹的搂著她说:“承认我是你相公了?”
“是,相公,老爷,夫君,随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平凡索性往他怀中更窝深进去,“反正你永远都是我的鹰飞大哥。”
“丫头。”他疼爱的拧拧她的小鼻尖。
平凡握起他的大手亲了亲,“告诉我一些事,鹰飞哥。”
“什么事?”鹰飞自床外端来了小酒壶,预备和平凡对酌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