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一眼就好,我要知道,这血是怎么来的,我要亲眼确定真的没事,这样我才会放心。乖,雪儿,我不会伤害妳的,嗯?」
千井森低声劝慰着她脆弱的神经,小心翼翼地将她呵护在怀里,她冰冷的体温和轻颤着的身体让他的心狠狠地一缩,越发紧绷。
「我……我都说不是伤口,你要我怎么说……」林雪霏懊恼地紧咬住唇,腹部的抽痛和不适让她难过得想哭,他的温柔更是让她沉醉又心痛。
她新找到的温暖根源,这副宽大火热的怀抱,竟然是她从影子那里夺来的。而她,则是六年前害死影子的罪魁祸首,他现在对她如此温柔,这数她情何以堪?!
「到底怎么了,宝贝,跟我说,我都会理解。」千井森俯下身,看向她低垂的眼,静下心诱引她说出让她尴尬的秘密。
「我……我那个来了啦……」可恶的混蛋,一定要这样温柔地对待她吗?害得她要把这种最私密的事情说出来,只为了让他放心,真的好丢脸!
林雪霏低垂着脸,全身红透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不安地蠕动四肢,企图从洗手台上滑下来自己解决问题。
「那个?」一抹困惑和不解跃上千井森的脸,他不安地朝着她问。「那个,是哪个?」什么来了,竟然让她如此受罪不安,还要脸红?!
「哦,让我死了吧。」林雪霏皱眉,实在是忍无可忍,无法再忍了。
一把揪过他近在咫尺的耳朵,她怒吼着朝他咆哮。
「笨蛋千井森,那个就是女孩子的月事,二十八天来一次,俗称好朋友、大姨妈,会见红会流血不止。你马上、立刻给我滚出去,让我弄干净行不行啊?!」
轰!这次脸红的人换成千井森,他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才回过神,明白「那个」是什么东东后,黝黑的脸颊转成一片暗红。
「呃,咳,可是那个东东来和叫小悠来有什么关系啊?」他不自在地发问,看到她被他剥得半裸的上身,额上爬满冷汗。
「拜托……」无力啊,谁来告诉她该拿这个宝贝怎么办?「小悠是女生一定会有卫生棉,难道不找她,我找你这个大男人要啊?!」
一定要让她把话说得那么白吗?傻瓜千井森,为什么他会慌了手脚,为什么他会如此认真对她?难不成,他是真的对她用了心,像她对他一样动了情?
如此想着,在罪恶感尚未抬头之前,她的心绪注入一片纯净的温暖。
「我叫小悠进来帮妳。」千井森搔搔后脑勺,嘿嘿地咧开嘴,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将她抱下洗手台放置在马桶上,转身离去……
「让我死了吧。」
懊恼地将自己弄得清爽干净,换上小悠送进来的女性用品,再换上一套丝质睡衣,林雪霏红着脸走进洗手间,一见到房外站着等候的三个人,又让她忍不住皱起眉。
拜托,能不能饶了她啊!这是什么好事大新闻吗?还需要人来观摩看戏?!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行什么别的需要?肚子还痛不痛?还有哪里下舒服的?」
见她躲在里面超过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才出来,千井森辽即走上前俯下身,关切地留意着她的脸色,劈哩啪啦兜头就是一堆问题。
「没,没事,只是肚子有点痛,不太舒服。」她这次的腹痛好象比之前痛得更加厉害了。
林雪霏用龟速往床边移动脚步,手还没摸到床沿,一阵快速的晕眩迅即袭来,她差点晕倒的身体正好被一旁细心的千井森接个正着。
「该死的妳这个女人,总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将她抱起搂进怀里,送到他的大床上,再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
「只是普通女人的事情,怎么会让妳痛成这个样子?妳的身体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动不动的就要晕倒,还全身冷得像块北极冰?!」千井森慌忙心急地搓着她的手,管她能不能听进去,她对自己的不少心照顾让他气闷不已。
「我没事,只是有点冷。」她虚弱地响应,当着齐藤管家和小悠的面,她不想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但实际上,巨大的痛楚已经将她折磨得冷汗直冒,咬紧牙关才能勉强撑过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齐藤管家在来这当管家之前是做医生的,让他帮妳看看,抓副药或是针灸调养一下,看能不能解除妳的痛苦。」千井森霸道地下命令,也不问她的意思,硬是把她的手腕握到自己掌心,示意齐藤管家来为她把脉诊疗。
半晌后,齐藤管家恭敬地松开手,微皱着眉道出刚发现不乐观的事实。
「林小姐的问题在于寒症,她的体温极低,应是气虚血淤导致脉络不畅,经络不通,所以承受疼痛也是在所难免。恐怕短期之内很难改善,服用止痛药也只会给她的身体带来更大的负担,而且……」
话还没说完,千井森皱着眉早已忍不住爆发出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要让她这样一直痛下去不成?」这是什么烂医生啊?难道父母之前对他说的,齐藤管家曾是一代名医是假的?!
「要治好这种痛症也不是没有办法,有些女子在结婚后与丈夫阴阳调和,气血平和后,这种病就不药而愈。还有些女人哺育过孩子,身体得到一次重新的调理及改善,也有从此不再犯病的前例。但现在以林小姐的情况来看,短期间恐怕很难康复,她的寒症极重,要好好调理一下才好……」
他摇头晃脑地开口,却也有点好奇,她如此严重的内冷之气是怎么染上的。
「长期调理,拿什么调理,过程会不会很痛苦?」
千井森闻言,担忧地看向床上林雪霏咬紧牙关却无力抗拒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拧紧发疼。长指撬开她的贝齿,在她不解的目光中将拇指放进她口中,企图用自己的疼痛来分担她剧烈的痛楚。
看到两人无比恩爱的样子,齐藤管家笑瞇了一双圆眼,或许他要找机会告诉他的主人,阴阳调和的办法或许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益母草一两,熟地一两,陈皮三钱,加水煎服,每月月事前三天按时服下,忌吃凉食冷水,确保身体的温暖,再加上针灸打通经络的辅助治疗,相信会有所改善。」
「好,就这么办,明天开始给雪儿备药,一定要治好她的病。」
像是在对自己发誓,看到齐藤管家收拾好随身携带的药箱,习惯性地拎着目光亮晶晶的千井悠离开房间,千井森这才安心地把视线对上床上的雪霏。
「好一点没有?有没有想喝点热汤或是吃点东西?」他的拇指在她的示意下取出,比起他此时的心痛,那上面一小排的牙印让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我只是有点冷。」林雪霏的牙齿轻颤,颤抖出自己的无助。
他当真知道她需要什么吗?自己最需要的东西,恐怕再也无法轻松拥有了。
「乖,妳等我一下。」千井森放开她的手急急地转身,在她不解和留恋的目光中走出室内,没多久,急急忙忙赶回来的他手上多了一碗温热的鸡汤。
像上次一样,他将磨菇鸡汤慢慢喂进她的檀口,感觉着她唇瓣上越发地温暖起来,千井森打开眉心,微微放下心来。
小半碗鸡汤温暖了她的肠胃,不再让她冰冷发抖,也让林雪霏游离的意识成功回归。
十八岁的时候,在老妈的逼问下,不想嫁人的她们五个姊妹被迫讲出自己未来结婚的对象。
当时大姊洁依说,她要找一个全天下最聪明的男人,结果真的让她找到了;二姊语薇说,她要找一个值得她研究的男人来当她的宠物,果然,她的另一半很有研究价值。
大妹初晴说,她要找的男人一定要能追到她的人而且得到她的心,现在,她也正和她的目标努力周旋着,你追我跑忙得不亦乐乎;幺妹如枫跟她一样,不渴望爱情来临,她的结婚对象听起来让人觉得一头雾水,最大的人生目标却始终是一统神偷界和她向往的宝藏。
而她,则是心灰意冷,从不认为爱情这东西有一天能降临在她的头上,于是她说,如果有一天,一个男人能取代鸡汤温暖她的心,那么她就愿意嫁给他。
如今,眼前这个男人的出现带给她的激荡,已经远远地超过千万碗鸡汤的温暖平静。
千井森,恐怕在她的生命中,早已是一个不想忘、也不能忘记的人了。
看着她闭着眼睛进入痛楚过后的迷幻世界,千井森的长指轻抚过她巴掌大的小脸,抚去她枕畔滚落的泪花。他起身躺到她的身边,长臂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厚实温热的大掌自然而然地贴上她的腹部,温暖得让雪霏一阵阵昏然欲睡。
「别怕,宝贝,我会永远在妳身边,给妳温暖……和爱……」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印象,就是他轻柔话语中让人心安的承诺与火热关爱的注视。
好温暖……
情不自禁地朝着那片她期待已久的热源缓缓靠去,她知道自己已摆脱噩梦,在六年后他的陪伴下,即将拥有第一个无梦无泪的夜晚。
她是他的女人,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定的女人,无论是冷情也好淡漠也罢,他就是要定了她,特别是看到她愉悦害怕欣喜各种的表情之后,他更是再也无法放开她了。
千井森拥紧她,大掌传送给她源源不断的热力。
「究竟是谁伤害了妳?」
他轻声地低问,指腹抚过她略见血色的唇瓣,看到睡梦中天使一般的容颜依然不安心地轻拧着眉心,黑眸中闪过一丝内敛的幽光相凌厉的霸气。
这个小女人心中的秘密,他迫切地想知道。
第七章
一连几天的时间,千井森都严格按照齐藤管家之前定下的饮食及药膳,为林雪霏进补,一日三餐定时定量,严格规定她起床睡觉及在画室工作的时间。
看到林雪霏的脸色渐有起色,疼痛缓解,千井森又开始为她最近反常的态度而感到忧心。自从那一晚上她被他抱回卧室休养至今,林雪霏醒来再次面对他的态度开始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每天不是坚持在画室绘画不见人影,就是将视线游离于窗外的雪色,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话语也明显变少,笑意更是不复存在。整个人彷佛一夜之间回归到过去那个冷淡又与世隔绝的她,那份冷漠让他心惊,更让他无措。
「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院子的枫树林里,千井森自她身后搂住林雪霏的细腰,将头埋入她的皓颈,自然地与她温存。
「冬天快要过去,春天就要来了。」林雪霏轻叹了口气,技巧地躲开他的亲昵动作。「我在想,一片雪花还能存在多久,春天来了,雪花也就快要融化了。」
她的手从树梢的积雪中摘下一片冰冷纯洁的雪花,融进自己的掌心。很快地,它消融,像一滴泪置于她粉白的手掌上,传递无声的悲哀。
「傻瓜,雪花虽然会消失融化,可是并不代表人们不会记得它啊,即便它消失了,人们仍然会期待着它下一次的来临,这样有什么不好?」他转过她的身子,让她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千井森冷静又低沉地道:「妳和雪花不一样,虽然表面上清冷孤傲,但妳的心则完全是不同的另一片春天。在我看来,春天才更适合妳,而不是冬天。」
他在等,等她彻底地解除心魔,在春天飞舞的樱花中层现傲人的美丽。
可是现在首要之务,就是让她说出她的秘密,这也是帮助她慢慢走出魔咒的唯一办法。
「你会记住吗?当一片雪花消融的时候,仍然会记得她,盼望她在下一个冬季再次到来?还是会很快地爱上另一片雪花,从此忘了那片雪花的存在?」
林雪霏推开千井森温暖的怀抱,言语中有一丝质问的味道。他漫不经心的口吻不仅不会让她相信,反而觉得更加心寒。
他会忘了她吗?忘了曾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另一片雪花?
雪花从枝头上吹落,落上她的脸,她的表情一片冰凉;落上她的心,她的心中一阵哀凄。看到他投来不解的目光,她冷笑着为他解答。
「你的未婚妻,伊原家的伊原影子,她不在了,但你没有记得她,而是将她忘记了,对不对?你下任内定的未婚妻,伊原家的伊原秋子,她就站在你面前,等着你回心转意,可是你也忘了她,只顾着欣赏手中的这片雪花。千井森啊千井森,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其实好残忍,无论是对已经离开的人,还是现在陪着你的人,或是未来会出现的人,都一样残酷!
你也让我觉得好残忍,我无法漠视那份罪恶感,那是从别的女人手里抢来的幸福,也是原本该属于她们的幸福。如果只考虑着眼前自己的那点满足和快乐,我会更加鄙视自己。如果太放纵我心中的那份动容而伤害了别人的感情,我同样不会原谅自己。」
她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曾经是影子的未婚夫,也是伊原家早已认定的女婿。她好恨,恨她自己沉迷于他的温柔,恨自己过分执着于他,也恨自己,明明现在看清了问题所在,却已经无法抽身。
「妳在说什么?伊原秋子我知道是谁,伊原影子又是谁?」不解地反问,千井森困惑的黑眸中满是不解和惊诧。
她在介意吗?什么未婚妻,什么他忘记了谁,她是在介意自己与伊原秋子的关系吗?这说明了什么?她--难道--在吃醋?!不知怎的,他原来担忧的眸子里升起一抹惊喜的悸动,为自己的新发现而雀跃不已。
她也跟他一样的动心了吗?只是,要把眼前她对他的疑问解释清楚,免得给她带来无法挽回的创伤和遗憾。她的心很敏感,所以他更要细心地呵护和关照,不能让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将他们分开。
「你果然忘了。」林雪霏冷冷地看向他眼中的喜悦,心头升起一丝困惑。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对女人到底是好还是坏?千井森,你怎么可以一边对我那么好,一边却又伤别人的心?
「伊原广志的二女儿伊原影子,你的前任未婚妻,用她父亲的话说,她命短福薄,没有等到与你结婚就不幸去世了。你敢说你根本不记得这个人?你敢说你不是彻彻底底忘了她?伊原秋子,在茶室里和你打得火热的女人,呵,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你内定的下任未婚妻。
可是你呢,你又把她们当成了什么?伊原秋子也就罢了,可是影子呢?你凭什么敢忘了她,你凭什么敢说不知道,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乾二净?难道对一个已过世的女孩,一个差点成为你妻子的女孩,你的心里就从未有过一丁点的想念和遗憾吗?」她一步步逼问着他的心,也咆哮出自己压抑许久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