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头好痛,突然觉得母亲这个样子和安娜也有七、八分像。
他转过头,见到何萱肿得通红的脸颊,原本消瘦的脸有了一种圆润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何萱这副圆圆脸的模样好象有些熟悉……
「朱大哥……」何萱的气势又消了下来,恢复了今晚刚见面的小家碧玉模样,「你……你愿意娶我吗?」
他真的要昏倒了。
谁来告诉他究竟该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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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何萱悄悄地走进了朱伟诚的房间。
她静静地端详了朱伟诚的面容好一会儿后,才轻轻把他摇醒。
「嗯……什么事啊?」他睡眼惺忪地张开眼,见到是何萱后本能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火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
好险,衣服都还在。
「朱大哥,我想和你谈谈。」穿著一身整齐睡衣的何萱小声地说。
「没什么好谈的,我要睡了,妳快出去吧。孤男寡女深夜在同一间房里,说出去总是不好听。」
何萱低下了头,两只小手绞在一起,轻轻咬着嘴唇。
奇怪?为什么她这个姿势他也觉得有些熟悉?
朱伟诚沉默了一会,最后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开了灯。
「妳说吧。」但他连忙又补了一句。「不要再问我要不要娶妳了!」
他今天已经快被这句话烦死了。
何萱沉默了一会,才说:「其实这只是个仪式而已,你和我可以作好协议,即使结了婚也不会去管彼此的私事,一切都还是照旧,只是身分证上多了配偶的名字而已。」
何萱顿了一下,又说:「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忙,在台湾我只认识朱妈妈,也只认识你一个男人。你是朱妈妈的儿子,所以我相信你。」
朱伟诚不发一语,专心地听着她的话。
「即使我们公证结了婚,我也不会到处宣传你是我老公。相反地,你还是可以和平常一样过日子,别人也不会知道你结婚了。至于我……我暂时可能还是需要住在你们家,但我一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就算有人来问,我也不会说我是你妻子,这样可以吗?」
这个方法似乎可行……
但朱伟诚很快又摇了摇头,他怎么变得和老妈一样天真起来,结婚可不是儿戏啊!
「朱大哥,」何萱有些急了,又开始绞着自己的小手。「求求你……求求你和我结婚好不好?不然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这儿她的眼眶红了起来,晶亮的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但她却拼命忍着下让眼泪掉下来。
她这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终于打动了朱伟诚。
他不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对于女人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剧也一向没耐心,但何萱这副柔弱中犹带着刚毅的模样,却让他有些感动。
他想起了今天晚上,何萱替他接下安娜那一巴掌的情形,这小女人看似娇弱,但有些时候却又表现出人意料的坚强与固执。
她从他一进门就不放弃地追问个不停,要是平常人早就放弃了吧?
又有多少女人有这个胆子,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说出这种话?而且还不断地要他娶她?
朱伟诚突然笑了出来。
「朱大哥?」何萱露出不解的神情。
「算了,我真是服了妳。」
何萱紧张地继续等着,他的意思是答应了?
「先说好,没有典礼、没有喜酒、没有礼服,只有公证结婚。即使结了婚之后也不能告诉其它人,我依旧享有我的生活,妳不能过问,尤其是我私人的感情生活,妳更是不能插手。」
何萱乖乖地点点头。
「还有,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我答应和妳结婚纯粹是为了帮妳,不要自作多情,懂吗?」
何萱垂下眼,安静了一会儿,才乖乖点头。
「那好吧,过两天我就请假带妳去公证结婚。」
第二章
台北士林地方法院。
朱伟诚从服务台那儿买了两份结婚证书,自己填写完后递给何萱。
因为是星期五的下午,只有另外两对新人同时在这儿公证。
一对看起来很年轻,你侬我侬地不停轻声细语,彷佛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其它人存在一样。
另外一对身穿正式的礼服,穿著白纱的新娘还频频温柔地帮着新郎调整领带,脸上幸福的微笑从来没有停歇过。
何萱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低下头填写结婚证书。
写完后,她将证书递还给朱伟诚,他瞧了一眼,有些吃惊。原来何萱才二十岁?
他仔细地看了看何萱苍白消瘦的脸颊,微蹙起眉头,二十岁的女孩,应该还在念大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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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请假出来公证的,公证完后,他继续回公司上班,何萱便自个儿回家。
除了手上那两张结婚证书以外,两个人似乎一点关系也没有。
何萱看着他开着车子离去,自己又在街上逛了一下,才慢慢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这就是结婚啊……怎么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尽管他事先就告诉过她,这一切都只是做做样子,没有礼服、没有喜酒、更不会有亲朋好友,但对于从小就把结婚当作人生大事的何萱来说,她还是觉得很失落。
她边走边想事情,没注意到自己走错了路,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四周的景物非常陌生,她竟然迷路了!
糟糕!她对这儿根本人生地不熟,要问路的话,她也记不清楚详细的地址啊!
何萱越想越心慌,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四处乱定,直到脚酸再也走不动为止。
她丧气地在一家店门口停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回过头,发现自己正对着一大片漂亮干净的玻璃橱窗,里头是一家点心店的样子,七、八个客人分别坐在原木色的桌椅前聊天吃点心,还有一股淡淡的。甜甜的蛋糕饼干香味从玻璃橱窗的缝隙飘了出来。
何萱的肚子有点饿了。
可是她身上没有多少钱。
自己到台湾来已经够给朱家添麻烦了,哪还能过着像以前那样的大小姐日子,想要什么就买什么。
她身上的钱并不多,每一块钱都必须花在刀口上,所以见到平常爱吃的甜点也只有猛吞口水的份。
也许……等她以后有些余钱了,再来这里吃吧。
何萱抬头寻找店名,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最后才在门口的一块木制小招牌上发现店名:甜蜜意外。
「何萱!」
突然有人唤她,何萱愣了一下,转过头来,见到是朱伟诚开着车子停在她面前。
「朱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哪里知道妳会在这儿?我开车绕了半天才找到妳的!快上车!我送妳回家。」
何萱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跳上了车。
上了车她才问:「朱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朱伟诚没有看她,只是看着前方专心开车。「我开车开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妳对这附近根本不熟,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后来越想越不安心,还是先把妳送回家好了。我到法院门口找下到妳,又在这附近转了好几圈才找到妳。妳可真会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何萱心里一阵感动,原来他还是没变,还是这么体贴……
「谢谢你。」她轻轻地说。
「不用谢,要是妳走丢了我也别想回家,老妈还不是一定会要我出来找妳。」
何萱垂下眼,掩去了有些难过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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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她和朱伟诚结婚已经半个月了。
她真的就像之前协议的,完全不过问他的任何事情,也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自己的身分。
当有别人来家里问起她时,朱伟诚总说她是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因为要到台北来读书,所以才暂时住在他们家里。
日子似乎并没有变,仍旧和以前一样。
她的生活很简单,每天就是料理三餐和家务事,尽管以前她从没做过这些事情,但她学得很快,总让朱妈妈赞不绝口,还不止一次感叹为什么儿子不是真心想要娶她。
她每次听了都只是笑笑。
她要的不多,至少目前为止,这样的生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因为她每天都可以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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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她坐着捷运到市区买东西,才定出捷运站,便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街道上挤满了人,几乎每人手上都拿着鸡蛋、西红柿,还有人举着抗议的布条与旗帜,大家都激动得胀红了脸,不停高声地在喊着抗议。
在抗议什么呢?这情形在新加坡很少见,于是她忍不住好奇地停下来观看。
何萱往抗议的人群挪近了几步,想要看清布条上的内容,没想到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接着有人大喊:「警察打人!警察打人啊!大家上!让那些臭警察见识我们的厉害!」
霎时一大堆人便开始往何萱的方向快速移动,她想逃都逃不了,一瞬间就被融人人群里,根本身不由己!
「等等……等等!不要推!不要推啦!我不是要去这边……」她慌乱地喊着,可是她的声音被群众的抗议声掩盖住,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一片混乱中,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额头,她只觉得额头一痛,接着就有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
「流血了!流血了啦!妈的!警察打人啊!」
何萱脸上的血迹让群众的愤怒升到了极点,一群人更加激动地往前猛挤猛推。
何萱虽然慌张,额头也痛得要命,但她并没有哭,只是到处找着空隙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好乱、好挤、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人群的声音似乎越来越遥远,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尽管知道不可能,但她还是不断四处张望……
诚哥哥,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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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你看又有人在总统府前抗议了。」利用空档时问看网络新闻的朱伟诚,推推身旁的同事。
「那又怎么样?这种事情一天到晚发生,都是作秀罢了。」杰森耸耸肩随便回了一句,心思还放在跑到一半卡住的程序。
「不过这次是南部的农民上来请愿,应该不是作秀吧?而且有人住院了耶,好象挺严重的。」
「是吗?」杰森终于忍不住好奇,探过来一颗头。「要不要看看新闻直播?」
「好啊。」朱伟诚打开计算机上的电视观赏模式,新闻播报员的声音便从计算机喇叭里传了出来。
朱伟诚看着看着,眼睛突然睁得好大!
他揉揉眼,又将频道转到其它台,还是见到同样那个画面!
那是一群激动抗议民众的近距离镜头,中间有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左脸全部都是血,一只小手正摀着额头上的伤口。
女孩子的眼里满是惊恐,晶亮的泪珠欲落未落,看起来让人异常心疼。
不会吧?那是何萱吗?她怎么会跑去那种地方?!
朱伟诚赶紧打了一通电话回家。
「妈?何萱在不在家?」
「不在耶,我今天中午请她到西门町帮我买点东西,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朱妈妈带着担忧的语气说。
朱伟诚愣了三秒钟,难道那真的是何萱?
他匆忙挂上电话,转身便跑出办公室。
「喂!喂!小朱你去哪?你的程序快跑完了耶!」杰森在他身后一脸不解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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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医院急诊室。
何萱被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推了进来,也不管她拼命喊着要打电话,先直接把她送到医生面前作伤口缝合。
「我不要!先让我打电话啦!」何萱拚命挣扎,几个实习医生跑上来压住她的手脚。「你们要干什么?让我打电话回去啦!我家人会担心的。」
「小姐,等妳伤口作好处理后,我们就会让妳打电话的。」带头的医生对她这么解释,又转头对那些实习医生说:「压紧点,因为伤口在额头上,麻醉不能上太多,抓紧点免得病人因为疼痛挣扎。」
那些菜鸟医生一听,把何萱更是压得密密实实,动弹不得。
何萱挣扎了一会儿眼见没用,也就暂时死了心。
其实医生说得也没错,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处理伤口,电话她就待会再打吧。
好不容易熬过了缝针的痛苦,何萱慢慢地从病床上坐起身子。突然,用来隔绝的粉红色帘子被用力地一把扯开!
「何萱!何萱在不在这里?」朱伟诚着急地问着。
原本围在何萱面前的一堆实习医生让了开来,坐在病床上、头上还缠着白色绷带的小女人便出现在朱伟诚面前。
何萱眨眨眼,又揉揉眼。她是不是头上伤得太严重,才会见到幻觉啊?
她下意识地想摇摇头,伤口却一阵刺痛,她「哎唷」一声喊了出来。
朱伟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真的是何萱!
她怎么会跑去参加抗议然后挂彩伤成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生,请问你是?」主治医生走过来询问。
「我是……」朱伟诚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承认和何萱的婚姻关系,但他随即想到医药费的支付问题,于是他还是诚实地说:「我是她的丈夫。」
何萱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这样说了。
心情一激动,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呜……老公……」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冲进朱伟诚的怀里哭个不停。「人好多、好可怕……我一直叫他们不要挤了,可是他们还是一直推我,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受伤了……好痛……」
见她哭得真切,他这时候也不忍苛责她没事跑去瞠这浑水做什么,只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停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等会儿办好手续我们就早点回去,妈妈也很担心呢,不哭了,嗯?」
何萱乖乖地点点头,渐渐地止住了哭泣。
两个人才走出急诊室门口,突然一阵闪光灯乱闪,照得人眼都花了!
「小姐!请问妳是不是在这次抗议中受了伤?」
「小姐,妳头上的伤口痛不痛?」
「小姐!请问妳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诉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