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帮点儿忙。你该不会连这一点心意都要拒绝我吧?」廖大期说。
「呃……谢谢你的好意。」
「那你是答应啰?好,就让我来帮你。」
「不过,就当是我向你借的,这笔钱无论如何我都会还你。」巴娜娜说。
「我不要你还。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提还钱的事,好吗?」
「我当然当你是朋友。可是朋友是一回事,欠钱又是另一回事,总之,我会尽快想办法把钱还你。」巴娜娜很坚持。
「巴娜娜……」他抓住她的肩,手指像是要嵌入她肩膀里去似的。
「对不起!我有我的坚持。」巴娜娜定定的看著他。
他随即叹了一口气。
算了。
「好吧,但你要答应我,别太勉强,如果一时之间没办法,那就慢慢还,好吗?」
巴娜娜朝他点点头。「嗯……对不起。」
「没关系。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一个人这么辛苦。」廖大期说。
巴娜娜定定的看著他。「廖大期,谢谢你。」
他很自然的搂著她的肩,像好朋友那样。「走吧,巴老爹还在等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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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骄很快的住院。
手术前,巴娜娜守在巴骄病床前。
这时廖大期也来了。
平常幽默惯了的巴骄,此时仍不改其乐天的个性,他看著眼前的巴娜娜和廖大期,笑著说:「大期,答应巴老爹一件事。」
「什么事?」廖大期说。
「最近我老爱打瞌睡,要是我在手术过程中太贪睡了,从此再也不肯醒来,那你答应巴老爹,好好照顾我家丫头。」巴骄说。
「巴老爹……」廖大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反而是巴娜娜生气了。「爸,你在说什么啦?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啦。可是老天爷这么喜欢我,万一弛要我提早去报到,依我的个性,怎么好拒绝呢!」
巴骄轻松的模样,像是在说别人的生死问题。
「巴老爹,你尽量放宽心,别想太多了。」廖大期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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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过程不仅是病人和死神的拉锯战,更是病人家属身心的一大折磨。
巴骄进手术房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这期间,巴娜娜不吃也不喝,甚至坐立难安。
廖大期索性强拉她到医院附设的餐厅,帮她点了一大堆的食物,但巴娜娜就是没胃口。
廖大期终於生气了。「你这样怎么照顾巴老爹呢?我看啊,巴老爹手术还没完成,你可能就已经倒下来了,那到时候谁来照顾他呢?」
或许是廖大期的话不无道理,也或许是廖大期的嗓门太大了,总之巴娜娜像是突然醒了似的,只见她拿起筷子,开始一口一口地吃起饭来了。
「别光吃饭,要配菜。」廖大期口气很严厉。
廖大期简直像军官一样,巴娜娜倒也配合,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没多久,大概是吃饱有体力了,巴娜娜突然蹦出一句话:「廖大期,你今天好凶喔。」
「啊?」廖大期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那是因为你一副失神的样子,怎么劝你都听不进去,我只好板起脸孔『教训』你了。」
「好了,我现在已经吃饱喝足了。我们可以走了吗?」她心里牵挂著在手术房里的巴骄。
「当然。」廖大期当然了解巴娜娜的心事。
巴娜娜霍地起身,立刻朝餐厅大门走去。
廖大期很快的追上她。「巴娜娜。」
他和她并肩走著,他的手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巴娜娜一怔。
「别急,巴老爹没事的。」廖大期的声音很温柔。
这一次,巴娜娜才发现廖大期的手心温温烫烫的,像一颗跳动的心,不断的将热力藉由手掌传送到她体内。
让人很温暖,让人很安心。
她终於知道为什么在安养院的那一次,廖大期要这样握著她的手不放了。
因为,在生命最低潮的时刻,最需要的就是被这样的手紧紧握著。
他们像一对亲密的情侣手牵著手,在医院的走廊上走著。
巴娜娜的心渐渐的、渐渐的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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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骄的手术很成功。
医师还特别交代病人近期之内不可太过操劳,要好好的休养。
巴骄出院後的某一天,他把巴娜娜叫了过去。
「女儿,该是结束小吃店的时候了。」巴骄说。
「爸……」巴娜娜欲言又止。
「别说爸放弃得太快,我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爸……再怎么说,这都是你几十年来的心血啊。」
「我现在看得很开。其实在进手术房之前我就已经决定了,只要我撑得过这关,我就要结束这家店。丫头,老爸真的不希望因为这家店把你绑得死死的,所以我决定要将它结束,希望你能帮我跟期盛公司谈谈。」巴骄说。
和期盛公司谈?那不就是廖大期?
也好。
该还清的就要还清。
该放手的就要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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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娜娜找到廖大期。
当她提出小吃店即将结束营业的想法後,廖大期觉得不可思议。
「结束营业?如果你是为了偿还欠我的债务,那我拒绝接受。」
怎么?
以前的廖大期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让巴骄小吃店结束营业吗?
怎么现在竟然开口反对?
她将巴骄的意思转告给廖大期知道。
她接著补充说:「我想过了,为了专心照顾我爸,我势必得放弃店里的工作。」
「那你们靠什么过活?住哪里?」廖大期问。
「我爸的朋友有间房子空著,他答应让我们承租。我可以利用一些空档在家里接插画的案子。这样,一方面可以照顾我爸,一方面时间又可以自由调配。」
廖大期低头沉吟著,半天没开口说话。
然後他抬起头来。「好吧,既然你想清楚了,我就帮你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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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骄小吃店终於在廖大期的手中结束营业了。
不过和从前不一样的是,廖大期这次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难道这不是当初他「混」进这家店的最终目的吗?
那么既然他的目的达成了,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心头怅怅的。
当他看著破旧的小吃店被拆除,他觉得身体里有一些东西也被掏空了。
小吃店被大片大片的拆除,他的心也被无形的「怪手」一片一片的挖空。
顷刻之间,一切变得空空荡荡的。
他抽空拨了电话给巴娜娜。
「是我。我在小吃店这里。」廖大期说。
电话里传来巴娜娜的声音。「都拆了吗?」她知道今天是小吃店的拆除日。
「嗯。」
「啊,全拆了呀……」巴娜娜在电话另一端似乎叹了一口气。
「巴娜娜……」廖大期欲言又止。
「怎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一句话……」
「嗯?」
「你说过,你从来没放弃,只不过把实现梦想的『那一天』稍稍延後了一些。」
「是啊,我是说过这些话。我一直认为,只要你不放弃,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朝梦想之路走去。然後总有一天你会发光、发热。」巴娜娜说。
「谢谢你,我终於想通了一件事。」廖大期说。
「什么事?」
「我近日内会将公司的一些事情处理好,然後将公司结束掉。」
「啊?」
「我决定出国深造,朝我的兴趣去发展。」
「廖大期,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还是一时的冲动?」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而且,我要谢谢你,是你给我勇气和力量。」
「我,呃……哎呀,说得好像我多伟大似的……」
「我说过了,你是一位很好的朋友。」
「谢谢你。」她在电话的那头笑得很开心。「听了你的话,我的心都快飞起来了。」
「巴娜娜……」
「嗯?」
「我们是……朋友吗?」
「是啊,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
「呃,如果是以前我不敢说啦,不过现在我可以很肯定的跟你说,你,廖大期,还有我,巴娜娜,我们是一等一的好朋友。」
「真心话?」
「是啊,真心话。」
两人各自对著话筒开心的笑了。
第十章
这一天是廖大期离台的日子。
他将负笈巴黎深造。
至於台湾的一切他都已安排妥当。
他只管放下一切,义无反顾的前往他的「梦想之都」。
离早上十点的飞机还有一些时间。
廖大期猛吸一口空气。
是了,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呼吸到这里的空气了。
「大期学长。」
「廖大期。」
不远处有人喊他。
廖大期一抬眼,原来是裴少东和成媚。
他们俩正朝著廖大期走来。
廖大期看著这两人,突然觉得世事真是难预料啊。
啊,这两人已经变成朋友了。
是啊,他和巴娜娜不也是?
是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和巴娜娜的关系时而清楚,时而暧昧不明。
他不知道自己在巴娜娜心中究竟代表了什么。
然而他却逐渐清楚自己的感觉。
「对不起,路上塞车所以来晚了。」裴少东一脸的歉疚。
「没关系。」廖大期说。
「巴娜娜呢?」成媚东张西望。
「呃,她家里有点事,不能来。」廖大期说。
其实他们俩说好的,为了避免分离的感伤,廖大期要巴娜娜别来机场送她。
「喔,最近娜娜家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成媚喃喃自语著。
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著。
「啊,别说这个了!今天是大期学长的『大日子』,我们聊点轻松的。」裴少东说。
他们开始聊著巴黎那边的琐事,成媚和裴少东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十分开心,一副好像是他们俩要出国去观光似的。
也好,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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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巴娜娜正待在厨房里。她知道今天是廖大期出国的日子,不过她和廖大期说好了,她不去机场送行。
不知怎么的,她今天老是想起廖大期这个人,搞得自己无法专心做事。
大概是因为从今天开始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下次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走进厨房,开始制作传统小吃。
最近她不知不觉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心情烦躁时,她就会试著做几道点心。神奇的是,她往往能很快的就平静下来,这大概就是厨房的神奇力量吧。
可是今天厨房的「魔法」似乎失灵了,她试著制作一些点心,但脑子里廖大期的影像却老是占据著不走。
难道是为了那一封信?
那是廖大期昨天交给她的信。
昨天夜里廖大期来找她,交给她这封信。
「一封信?」
巴娜娜一接过信,就想打开来看。
「现在不行看,等明天我离开台湾後你再看。」
「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里面写了些什么?」
「呃,你看了就知道了。」他闷闷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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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就是这封信搞得她心神不宁。
这封信里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巴娜娜禁不住内心的好奇,终於到房间里将信取出来。
她回到厨房,一边守著炉上正在烹煮的东西,一边打开信封套。
里面除了一张信纸外,其余就是厚厚一叠的铅笔素描画稿,每一张素描画的都是同样一张脸——巴娜娜的脸。
「这是?」
巴娜娜将画稿摆在一边,拿起信纸开始读著上面满满的字。
娜娜:
当你看到这封信和这些画稿时,我应该已经离开台湾了。
原谅我实在没有勇气让你在我离开前读这封信。因为,我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或许你会问,我究竟走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你的呢?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友谊和爱情的界线是如此的暧昧不明。
可能是初次尝到你的料理,可能是当你第一次对我露出善意的微笑,也可能是在我最失意的时候你适时的握住我无助的手……这些都可能是我对你的爱情的起始点。
其实我自己一直不是很清楚,究竟我对你的感情是纯挚的友谊,抑或是真正的爱情?这个问题始终困扰著我。直到那一天,看著小吃店在我眼前一片一片拆除了,我才真正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你曾经说过我们是一等一的好朋友,对吗?很抱歉,是我让这段友谊变了质,原谅我已经无法单纯的扮演好朋友的角色。
因此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到我的梦想之都去追求我的梦想。
对你的思念全都化成这些碳笔的线条。
每一张素描代表著每一个想你的夜晚。
我自知无法传神的将你的轮廓转移到画纸上,然而唯有这样才能一再的温习你的眼神。
是的,你的眼神总是如此的让人安心,并且为我带来无比的勇气。
想念你。
爱你的 期
巴娜娜读完信,已经是热泪盈眶。
「廖大期,你这个大笨蛋!」
她看了看壁上的时钟,心里估量著廖大期现在应该还在机场。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她立刻熄了炉火,将上面的东西取下。
「现在去机场应该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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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大厅里。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廖大期说。
他推起行李。
「廖大期你要好好保重。」成媚说。
「大期学长,加油!」裴少东说。
「谢谢你们。」
廖大期推著行李向前走。
他拿出护照让工作人员检查,准备前往候机室。
这时有人喊住了他。
「廖大期!」
廖大期转过身来,原来是巴娜娜。
她大概是下了车,一路从外面跑来,整个人喘吁吁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廖大期脸上露出一抹惊喜。
「我……」巴娜娜看著廖大期欲言又止。
「怎么了?」廖大期说。
「呃……我……对不起,为了做这道点心,太晚出门了,所以……」巴娜娜一脸的汗珠,因为她一路跑过来。
廖大期拿出手帕,帮巴娜娜擦拭脸上的汗珠。「你看你,脸上都是汗水,刚刚是不是一路跑著过来的?嗯?」他说话的语气俨然一副兄长的样子。
巴娜娜定定的看著廖大期,看得整个人都出神了。
「怎么这样看我?」廖大期说。
巴娜娜还是看著廖大期。
「巴娜娜。」他喊了她的名字。
巴娜娜终於回过神来。「对不起。」
「怎么了?」他看著她。
「呃,对不起……那封信……我已经看过了。」巴娜娜说。
廖大期心里一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两人沉默著,彼此看进了对方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