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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凤帖 page 7 作者:言子夜

  「回答台上的教书先生,你方才上课认真了没有?」凤爱远远地杵在门边,一手撑腰一手搭墙,娇媚间带了点泼野。

  柳蟠龙好不自在,搔搔被他自己给睡乱了的落腮胡,「有吧,应该是有的啊!」

  「是吗?」她睇他。

  他赶紧伸手理了理仪容,正经八百的反问:「咦?没有吗?」

  凤爱镇定凝神,挪开视线暂不瞅他,转头朝门外的某个角落望过去。

  「好,那你这会儿认真听听,附近可还有什么声音?」

  柳蟠龙睡梦乍醒,目光仍显呆滞,听不明白这算什么题目?难道学认字之前还得先测验听力不成?

  凤爱送他一抹笑靥,「听一听,然后说出来让大伙儿分享一下。」

  「呃,这个嘛……」柳蟠龙深深一吸,气上丹田,倒真的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了起来,「附近有虫叫、有林子里的竹子在晃动、有廊上的脚步声、有池里的鱼跳出水面时的轻响、有屋瓦掉落下来摔碎的声音--」

  「喔,听力这么好,还有没有别的?」

  柳蟠龙再听,却忍不住猛地皱起眉头,他环视室内一圈,不对啊,除了他以外还有哪个小鬼头敢偷寐?

  「咦,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有打鼾的声音?」

  「确定听到了?」凤爱睁大双眸,故意好奇地问。

  「没错,我敢肯定,是有人躲在暗地里偷偷打鼾。」他点点头,遂不由自主地朝那隐隐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柳蟠龙穿过一张张座位,侧身越过立在门边的凤爱,终于发现了闯祸者--

  「喂喂,你们好大的狗胆,敢给本当家的在这儿睡成了一团啊?!」

  他瞪着躲在墙边那一个挨着一个,睡成一排的跟班们,不禁怒火狂烧,边骂边踹,由于出脚太快,跟班的随从躲不掉被修理的噩运,个个吓得直打哆嗦。

  「柳蟠龙,不许动粗。」凤爱直呼他名字。

  正准备再补他们几拳的柳蟠龙一听,停了手,气愤地狠狠瞪着他们。

  气死人了!真不晓得自己没事儿带这种不争气的没用跟班出来做啥?

  柳蟠龙愈想愈有气,瞧这几个人的那副睡相、听那一声声的鼾声,都像是在讥讽着自己,也等于告诉别人说他就是这个样的不求长进!

  凤爱踱近他,按住他气得发颤的拳头,睇了睇墙边那排被狠揍过的人。

  「没事了,让你的跟班都回去吧,你是来读书认字,可不是来当大爷的。」

  柳蟠龙那热呼呼的拳头让她这么一握,更是没由来的一阵烧红。他的脸倏地发烫,从印堂、鼻头、双颊……一路红到了脖子上。

  感觉到他脸上、身上的变化,凤爱怔了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人前这不合于礼的冲动举止,连忙松开手,退开敷步。

  柳蟠龙于是转头,扯开喉咙,用眼神在威胁,「听到凤姑娘的教训没?还不快滚出本当家的眼前!」

  才不过一转眼,那伙人溜得简直比「滚」还快。

  赶走了一群净让他丢脸发火的跟班,柳蟠龙尴尬地对着凤爱傻笑,满脸的歉意和难为情。

  凤爱悄悄使了使眼色,暗示他赶快回去坐好。

  被晾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赵似霜眼见一切终于恢复正常,掀开书册,打算利用剩下不多的时间再教学生习写几个简单的生字。「好了,咱们再继续--」

  此时,柳蟠龙忽然举起他健美的胳臂,呃,也就是方才揍人时的那只。

  「先生,咱们有没有啥活动筋骨的课呀?」他问,表情好认真,似乎这答案有否会造成他极度的困扰。

  「活……活动筋骨的课?」

  赵似霜愣住,表情为难,显然是被这名「年龄略长」的学生问倒了。她扬首望向门边的凤爱,寻求援助,后者则不急,等着看她要如何解决学生的疑惑。

  就在此时,一直待在后头照顾年纪小些的孩子的赵似雪,身旁还各搂着一名娃儿呢,便忽然开口替姊姊答道:「有,当然有可以让大家活动筋骨的课。」

  这下好了,不仅赵似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瞪大双眼望着她,就连孩子们也开始眼巴巴地期待着了。

  她于是放下娃儿,从从容容由整理好的柜中取出一只木盒子,将它递给三姊赵似霜。

  「喔……」赵似霜恍然大悟,总算记起了小妹的确曾做过这套识字工具。

  此时柳蟠龙兴奋异常,个儿比环伺在他身边的那群小萝卜头高出许多,脖子也伸得比他们长,想当然耳,盒子里的状况他自是瞧得比旁人清楚些,他忍不住催促,「先生,快快快,盒子里的木条片子是--」

  「字牌。」赵似霜淡淡响应。

  一听,柳蟠龙之前昂扬的颈项转瞬间缩回了好几寸。

  「啊……」席间也响起一阵孩子们的失望叹息声。

  还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童玩,哪想到转来转去仍旧离不开识字上课。

  「接着呢,来考考大伙儿到底有没有将方才新学会的字记下来。」赵似霜她环顾底下的学生们,一扫先前的气馁,脸上又重新恢复冷静及自信,「这样吧,既然每个人都没有精神,那就赶紧来一场认字竞赛吧,等会儿我说哪个字,你们便得上前抓出那个字。」

  下头又是一阵阵的喧哗,孩子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嘈杂。

  「呵呵,抢字牌呀,好啊好啊,那有什么问题。」

  一提到要和人比赛,柳蟠龙身躯里的热血一瞬闾全沸腾了上来。开玩笑,他向来身手最俐落,箭步如飞,下手敏捷,他瞄了眼身旁的那群小鬼,嘿嘿,这么轻松简单的比赛焉有不赞成的道理!

  他得意笑着,压根忘了身手矫健虽算他的强项,但方才由于昏睡得太早,根本完全没来得及将人家教过的字给记进脑子里。

  瞧瞧,他这会儿眼冒精光,双掌抱拳,好一副势在必赢的骄傲模样。

  「头一回合,就先考个孔夫子的『孔」。」

  指示刚落,这群个儿头高矮不一的孩子们遂奋力街向场中的那堆字牌之间,人人都低头想寻找出正确的答案。

  「喝,你们是活得不耐烦啦,连我的地盘也敢靠近!」隐约中,彷佛听到有人凶巴巴地在出言恐吓。

  柳蟠龙占据正中央的有利位置,手里抓着木牌、脚下踩着木牌,不让其余的竞争者有机会获得赢面。他边威胁边顺手拎起某个不知道他厉害的男孩--

  「说过了,不许对他们动粗的。」忽地,一记银铃般的提醒划过他耳畔,敲得他脑子一阵迷迷蒙蒙的晕眩。

  「哇!看到了,看到了,快抢快抢……」

  须臾,十几个小家伙一拥而上,小小的身躯一层一层向上堆栈,有的埋头搜索,有的则乘机顺便挥几拳、捏几把。

  「噢……痛!谁掐我大腿?」才不过一恍神,柳蟠龙就被压在最下头一层,他气呼呼地又骂又叫,「喂!小鬼,你们这是在比赛还是报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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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后,小暖阁中。

  苏流三战战兢兢,手边动作得极小心,一丁点闪失都不敢有。

  柳蟠龙歪着头,吸了口气,瞠大眼睛瞪向身旁的粉墙,那墙就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

  「呃,柳……柳大当家,您甭强忍,要是疼的话就直管嚷出声来,别在意,这里没旁人的。」苏流三额头上冒着汗,遵照主子的吩咐替柳蟠龙擦药涂伤,双手伺候着,却还得面对他那张臭脸。

  「呸!谁说我会疼来着?」柳蟠龙回头恼火地一吼,没片刻,又龇牙咧嘴地转回去瞪住白墙,「别啰唆,快擦。」

  「是是,我动作快点就是了。」苏流三扁扁嘴,干睨着眼前这「逞英雄」的男人半裸的上身,呃,当然还有他身上的伤啦!

  一闪神,沾药酒的镊子偏了位置,不小心夹住了柳蟠龙腹肌上的伤口。

  「哎哟!到底会不会呀你,笨手笨脚的,你那双手留着还有没有用处啊?」他火冒三丈,鼻里喷着气,忍不住朝身边的人破口大骂。

  「对……对对……」苏流三嗫嚅张口,无奈眼前男人的「恶势力」实在太吓人,震得他老半天讲不出第二个字。

  「还对咧,有这样侍奉人的吗?嗟,真不懂凤姑娘要你做什么?」柳蟠龙藉题发挥,根本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把跟前的少年当自个儿的下人在使唤。

  「不……不是,我……我是……是想同您说对不住……」

  此时,端着一盅甜品正准备进入小暖阁的凤爱,在门边凑巧听到了他俩这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谈,抿抿唇,忍下想笑的念头。

  「我就算嘴巴上说不疼,你也不能尽往我肉里头夹呀!」

  「对……对……」苏流三愈紧张愈结巴。

  柳蟠龙瞪着他,叹口气,总算明白什么叫无力感了。

  忽地,他背脊一挺,身子拉直,一把揪住苏流三的衣领,将他的头塞近自己的脸面前。

  「告诉我,在她跟前,你讲话也会这样结巴吗?」

  「啊?」苏流三苍白着脸,不懂对方这是哪一种问人法?

  「听不懂啊?我问你平常在你爱主子跟前,」他腾出另一只手,指了指苏流三张成「啊」状的嘴巴,「这张嘴是不是也这样不听你的话?吞吞吐吐的上不了台面?」

  「爱……爱主子?」苏流三眼珠子溜了溜,还是不太懂,他会不会说话关他家爱主子什么事情吗?

  柳蟠龙俯下头,整张脸几乎快笼罩住苏流三了,他眼中写满疑虑。

  「对,就是她,你同她一起讲话也会结巴吗?」更直接的问法是--你这张嘴在她面前,也会像我见到她时一样没辙吗?

  就是不明了,为啥他只要一在凤爱跟前,就会像被人下了符咒似,浑身上下都没法再受自个儿的控制?不仅她的眼光是咒语、声音是咒语,就连她存在时的每一记喘息、吐纳都可以对他下咒。

  苏流三喉结被衣领扯得泛疼,蹙着眉,苍白着脸,「应……应该不……不会吧!」

  「你不会?!」柳蟠龙大嚷,一脸震惊加亢奋,像终于在荒凉的沙漠中找到一处可救命的绿洲。「那快……赶快教教我!」

  衣领朝上一提,被扯得更紧了,苏流三眼白急翻,脑子里昏昏沉沉。

  凤爱见状,赶忙步入小暖阁,要是再不阻止柳蟠龙的粗鲁手劲,小三子一条小命恐怕就快魂归离恨天啰!

  「小三子,嘱咐你做的事儿办好了没?」

  一听闻凤爱踱步而来的询问,柳蟠龙旋即松手,将苏流三搁回他身旁。

  「小三子……」凤爱的娇容出现在门口,她往暖合内一瞅,就瞧见柳蟠龙正反过来替苏流三揉搓双肩、按压脖子,好使他的脸色及气血尽快「恢复正常」。

  「呃,呵呵,」面对凤爱投递而来的怀疑眼神,柳蟠龙僵着一张难为情的笑脸,开始颅左右而言他,「他……他身子虚,我……我这会儿正替他舒筋活血。」

  没错啦,他也不算扯谎……只不过省略了向她解释小三子为何无缘无故会需要别人帮他「舒筋活血」的缘由。

  经过一番顺气,苏流三渐渐回了神,他望见主子正似笑非笑地瞪住自己。

  糟糕,主子交代要替柳蟠龙把身上的伤全上好药,可他方才才上了前半身,后半身和那张气鼓鼓的臭脸都还来不及上药就被……

  「爱……爱主子,小……小的……」噢,这会儿结巴可不能怪罪他,喉咙都快让人给揪断了,讲起话来吞吞吐吐也是正常。

  哪想到主子竟只是轻挥了挥手,没有一丝的谴责之意。

  「去歇着吧,我知道你也累坏了。」

  于是感受到主子关怀的苏流三垂下头,带着酸痛淤青的脖子,和被某人吓坏了的疲惫身躯,一步一步走出小暖阁。

  直到这瞬,暖阁中终于只剩柳蟠龙及凤爱了。

  柳蟠龙的心跳得迅猛,「怦咚、怦咚」紧张得就差没蹦出嘴巴来。

  「你看看,才头一天就惹麻烦。」她睇他,悄悄走近。

  柳蟠龙头垂得老低,只敢从眼角偷瞄地面,瞧着她渐渐靠近的裙襬。

  「大概再要不了几日,你就可以把这地方给铲为废墟了吧?」她边说边忍着笑,脑子里盘旋着的,是他不久前为了抢字牌,被十几名孩童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那副糗样。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不能动弹,而是为了她的话……而不敢动弹。

  当时事出突然,乱成一片,她见他表情凶悍地随手拎起一个男孩,担心他一时冲动会失了分寸,才会急得出言提醒。

  就瞧他那么魁伟英挺的身躯,只因为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瞬间如雪崩似的消融在成叠的孩子堆间。

  「喔!不会不会,」柳蟠龙听了双手连忙直摇,「我柳蟠龙一定不会违逆凤……凤姑娘妳的意思,妳要喜欢什么,我……我就绝对会……用尽全力保护它!」

  这会儿倒换凤爱当场怔住了。

  他这番话讲得这么直接坦率,恍若在她面前削心掏肺似的。

  「你……」

  「哎呀!多嘴!」就见他慌里慌张,突然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狠敲了自己脑门一记,「吓到妳了吗?我……我不该随便乱讲话,我……我不该……」呃,让她脸上错愕的表情一吓,到底不该什么他也不清楚了。

  凤爱抿抿唇,想故意略过他这不知所措的神情似的,垂下眼睫,自然得像从未听到他方才究竟讲了什么内容,径自将手上的汤盅递给他。

  「这甜汤冰镇过的,你喜欢的话不妨就尝几口。」她边说边顺手取了小三子留在桌上的药酒及金创药膏。

  「喜欢,喜欢,一定喜欢。」柳蟠龙一见这是她亲自端来的东西,简直欢欣若狂,接过汤盅,看都不看一眼,仰头就「咕噜、咕噜」全灌进嘴里。

  对于他的「暴饮暴食」,凤爱知道阻止也来不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她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结实宽阔的背脊。

  或许因为长年练功的关系,即使带着伤,他肤色仍透着亮度。

  麦子似的色泽晕染了整片背,就着摇曳的油灯,他的背忽近忽远,彷佛在她眼前随风晃荡。

  凤爱握紧药酒罐,不知怎地,忽觉喉咙有些紧涩。

  喝完甜品,好半天不知下一步该做啥才好的柳蟠龙见身后的凤爱也没动静,忍不住想回头唤她,「凤--」

  「别动,不要转头,」她紧张喊道,不明白自己为何突然变得失常,但出于直觉,她知道自己不希望他瞧到她这副失神的模样。「我……我继续替你上药。I

  「啊,凤……姑娘要替我上……上药?」

  妈呀,柳蟠龙这才发觉自己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光着上半截身子,这样子在平常练功时是不算什么啦,但此时此刻,可是在他最在意的大姑娘家面前耶!

  哎呀呀,怪难为情的。

  很快的,他的脸又红了,身子……也因为那药酒及她手掌轻揉的缘故,竟一寸一寸起了作用,热热地烧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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