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森的飞车在高速公路上不知被照了多少张超速罚单,两个小时后,他已经来到了热闹滚滚的台中市区。根据地址,林榆桢住在市郊,看来他还得花上半个小时才能到了。
心急的他,第一次不遵守交通规则,不是闯黄灯就是乱按喇叭,他什么都不管了,只想能快点见到她。
来到林榆桢家的豪华透天三层别墅前,他步反而没了勇气进去。
早就听说过她家很有钱,可是没想到是这么有钱。从外面看进去,不但有一片大花园,还有游泳池,光是那个石雕的拱门就气派非凡,那屋子里的装潢摆设不用想也知道应该是极尽豪华。
他看着自己一身邋遢,说钱没钱,说人才没人才,这样子来找她,会不会被当成疯子给轰出来?
他家境小康,可惜当公务员的爸爸在他刚上国中那年就因车祸去世,留下他和妈妈及妹妹相依为命。
那场车祸不但夺走了他至爱的爸爸,也让妹妹的右脚因此残废,终身得一拐一拐的走路。
这些年来,他努力念书争取奖学金,以减少妈妈的负担,更努力的工作,好让妈妈和妹妹能够衣食无虞。
以前他不想谈感情,是因为谈不起感情,也没有资格谈感情,没想到一个活泼大方热情的女孩就这么主动闯入他的生活。
他把自己的外表弄得又俗又丑,她却不以为意;他天天跟她唱反调,她也能拉下自尊一再原谅他;他还破坏她两次的相亲,她气过也就算了。
他说他不喜欢美女,其实是自卑下的心理作祟;对于这么好的她,他拿什么来让她幸福呢?
而她家里的人会不会误以为他是贪图美色?甚至是觊觎她家的钱财呢?
他在车子上左思右想了一个小时,心里七上八下全没了主,又渴望看见她,又怕现实环境的不允许。
直到那一声"楚森",才唤回他游荡已久的心思。
他看着车窗外的人,连忙打开车门跑下了车。
"榆桢。"他看着她,没有他想像中的怒火腾腾,就像每次吵完架,她气归气,总是会顾全他的面子,先低头求和。
"你总算来了,我时间算得刚刚好,你正好可以赶来吃晚餐。"林榆桢笑看着他,一切是那么自然,好像垦丁的那场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
"你……"他想了很多话想跟她说,一看见她那盈盈浅笑,他的目光眷恋地舍不得离开,更忘了要开口说些什么。
"才两天没见到我,不记得我了?"她伸出右手点了点他的呆头。
"怎么会,我是太想你了!"他竟然高兴得有点想哭。
"有想我就好,走吧,进来吧。"她牵起他的手,就要往大门进去。
"等一下!"他仍感到强烈不安,"榆桢,我们先谈谈好吗?"
"吃饱饭才有力气聊,而且你一路从台北赶到台中也累了。"她伸出十指,整理着他微乱的头发。
"可是,我这个样子?"失眠了三天,别说是乱发,连胡渣都冒了出来,再加上满脸的憔悴,他拿什么脸见她的家人?
"你放心啦,家里只有我爸妈在,而且我爸妈人都很好,他们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你爸爸和你妈妈都在家,那我更不能这样就进去,万一……"见她的父母亲是大事,他不想留下坏印象给她的父母。
"没有万一啦……"她拖着他往前走,"再罗嗦我连给你看我的机会都没有!"
她愿意介绍她的父母让他认识,这表示肯定了他,他只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
诗诗说的没错,这个男人不但没有安全感,还有一些自卑。林榆桢除了心疼,就只能多给他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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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进林榆桢的家门,真皮的黑色沙发上已经坐着林父和林母。
林父和林母一看见楚森,笑咪咪的站了起来。
"爸、妈,他是我的男朋友,楚森。"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楚森有着甜蜜的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关系。
"阿森呀,早就听榆桢跟我们提过你了,一直叫她带你来台中玩玩,这丫头一直说没空,今天总算让我们两个老的认识你了。"林母在社交圈混久了,舌灿莲花的功力不比当业务的差。
"大老远从台北开车下来,一定饿了吧?先吃饭,吃完饭再慢慢聊。"林父也没有大财主的架子,一派亲和得就跟邻家的伯伯一样。
林榆桢用手肘碰了碰发楞的楚森。
楚森才呆呆的点头致意说:"谢谢伯父、伯母。"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女朋友家里,这也不能怪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进退。
"就当成是在自己的家里,别客气哦!"林母挽着林父的手,先朝餐厅走去。
林榆桢牵起楚森的手,跟在爸妈后面走,她贴着楚森的耳朵说:"这下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吧?"
餐桌上的菜色出奇的丰盛,好像早就知道楚森会到访似的。
"我们这个丫头,从来没有带男朋友回家过,今天听说你要来这里吃晚餐,我和榆桢的爸爸都开心得不得了,还特别推掉应酬。我们家李嫂更是拿出看家本领,弄出这么一大桌的拿手好菜。"林母夹了一大只的虾子到楚森碗里。
"伯母,我自己来,谢谢。"楚森到现在还想不通,他是来道歉、来请求原谅的,怎么会变成是来见她的父母?还享受这么好的礼遇?
"那你要多吃一点,听说你是总监,很会拍广告,工作量又大,要多吃点,身体才不会累倒。"林母笑得合不拢嘴,她的热情大方还真和女儿如出一辙。
林母的热情让还有些紧张的楚森整个心情轻松不少。
"你话这么多,阿森光回你的话,哪还有空吃饭?"林父取笑着林母。
"我话要不多一点,我怕阿森会尴尬会不好意思嘛!"好下容易女儿才交到这么一个青年才俊,说什么都不能让人家留下坏印象,林母只好使出平常应酬的本事,好让楚森有宾至如归感觉。
"我爸妈就是爱抬贡,你听过就算了。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我早上才陪李嫂去菜市场买的。"林榆桢也不怕羞,夹了花枝就往他碗里放。
"你早上就知道我要来?"楚森原以为是刘诗诗通风报讯的,结果好像不是这样。
她做了个嘘的动作,让她爸妈知道就不好了。
"你们小俩口在打什么哑谜呀?"林母打趣地问。
"人家小俩口恩爱,你管得还真多。"林父摇头继续吃他的饭。
林母瞪了林父一眼,回过头还是给楚森一个大大的笑容。
餐桌上安静了一阵子,林母实在受不了餐桌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又对着楚森说:
"阿森,我这个女儿从小就懒惰,不但书念不好,家事也做得不好,更不用说会煮饭烧菜了,以后你可要多担待点。"
楚森还来不及回话,林榆桢就反讥了回去:
"妈,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女儿的,好歹我也是你亲生的。"
楚森一口饭差点喷了出来!这对母女还真像,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妈有说错吗?就算你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但至少基本的拿拿针线也要会吧!从小就叫你学,你都不学,难怪到现在还没男人敢要你。"
"妈,谁说没有男人敢要我,那我现在旁边坐的人是假的呀?"林榆桢气呼呼地跟林母贡上了。
"人家阿森有说要你了吗?"林母这招来得够狠,看女儿这么中意楚森,她就牺牲一下帮女儿一把。
楚森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林榆桢的手。"伯母,榆桢真的很好,是个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女孩,我还怕我高攀下上。"
"阿森,你别帮她说好话,我自己生的女儿我会不知道吗?她除了那张脸遗传到我,还稍微有点姿色外,其它地方真的是差强人意。"林母说来脸不红气不喘,连带也捧了自己。
楚森和林父同时笑起。
"妈,你年纪越大讲话越糊涂,你不是都说我长得像老爸吗?"
林父很无奈地摇了头,赶快出声阻止战火蔓延。"我们家就是这样没大没小,阿森你别介意,听过就算了!"
"伯父,我觉得这样很好,比较有亲切感。"原以为像这样的有钱家庭,家人的感情应该是冷寞淡薄,没想到可以这样的亲热甜蜜,难怪榆桢可以这样达观,永远笑着一张脸,就算跟他冷战闹脾气,也绝对不超过三天,一点都没有千金大小姐的脾气。
"那好,千万别把你吓跑了,到时我宝贝女儿叫我们两个老的赔,我们还赔不起呢!"
"爸!"林榆桢羞红了脸,"吃饭啦,饭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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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吃完丰富的晚餐,林榆桢赶忙将楚森带往她的房间,免得被爸妈关爱的眼神看到头皮发麻。
两人坐在她三楼房间外的阳台上,林榆桢看着满天星海说:"看样子,我爸妈都很喜欢你。"她提吊了一整天的心情,现在总算稍稍放下。
"我原以为会被你爸妈给轰出来,想不到我这副寒酸相,话也说不到几句,他们竟对我这么好。"他深深地看着她,像要看进她心坎里。
她知道他心中有许多疑问,她不急着解释,反而继续说:"我爸十五岁那年,我爷爷也因为意外去世,幸好我爷爷留下大笔的田地。没多久,那些田地因为都市计画变更,一夜间我爸就变成有钱人。我爸爸并不因此而挥霍丧志,反而更努力的用功念书,直到拿到财经硕士学位,后来我爸爸利用我爷爷留下来的财产和朋友投资合伙做生意,才会有我家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没有惊讶。"在和你爸的交谈中,我可以感觉得到,他是个很有学问和内涵的长辈。"
"你这句话应该当着我爸的面说给他听才是,他一定会高兴得整夜睡不着觉。"
"说真的,你爸妈真可爱!"
"那要看是谁的爸妈!"她微扬起下巴,有些骄傲。
"别人家是青出于蓝,你们家是……"
"我们家是自由发展,各有所长。"想取笑她?门都没有!
他笑了,她就是有办法让他在短短时间内转换情绪。
"榆桢,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分别两日,她的转变,他还有些想不明白。原以为他来台中一定会吃闭门羹,一切的事情却都在他意料外发展。
"我知道,不过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她转了转眼珠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好。"他这次乖乖的听话。
"我爸爸虽然有钱,却不会以钱来衡量一切。他常常说,他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是他自己白手起家赚来的,他很佩服那些赤手打天下的年轻人。"
她握紧他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你的所有所有一切,包括你的家庭状况,我早已经对我爸妈说过了。我爸对你有种相见恨晚、英雄惜英雄的感慨。他说,你比他更勇敢,不但要肩负起一家的重担,还可以让自己的生活过得这么出色,像你这样有为的青年,他们不但不会瞧不起你,反而会觉得我高攀配不上你。"
"榆桢,谢谢你。"他拥紧了她,她是如此的了解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怕什么,他满脑子的不安及胡思乱想,被她这一番话消弭得无影无踪。
"谢我什么?"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我爱你,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她软软地撒娇着。
他是男儿,有泪不该轻弹的,可是他眼个却有着雾茫茫的水气。
"我何其有幸,老天可以把这么好的你赐给我。"
她从他怀抱里探出一张粉脸来,"那你就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真心真意。"
"我发誓,我将竭尽我的一生,永远爱你疼你。"
"嗯!"她点头,眨着星也般的眼眸。这样的誓言,从不懂甜言蜜语的他口中说出,格外令她感动。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台中?还事先买好了我爱吃的菜?"这是他闷了一个晚上的疑问。
"我在赌。"
"赌?"他不明白。
"我把辞职信送到你手中,我在赌你会不会心急如焚的赶来台中。"结果证明她赢了。
"如果我没有来呢?"
"那我就不再缠着你,放你自由,也让我自己自由。"
他紧紧的感觉怀中的她。"幸好我来了。"
"其实我有九成九的把握你一定会来,也顺便让你见见我爸爸妈妈。"
"哦?你就这么有把握?"他轻点了她小巧的鼻子。
"当然,我有眼线嘛!"
"诗诗?"
她摇了头。"不止诗诗。"
"还有李杰?"见她点头,他又说:"那家伙跟我称兄道弟的,不但狠心揍了我一拳,原来背地里还出卖我!"
"要不是李杰和诗诗出卖你,我怎么会知道你找我找得有多急?更不会知道你有多深的悔意。况且他们还在我耳边说了你很多的好话,不然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你!"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们的顶力帮助喽?"
"到时候,你可能要包一个媒人大红包给他们。"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有吗?"她可不承认,求婚这种事还是由男人来做比较适当。
"没有吗?"想她想得热切,他不顾这是她家,轻轻点了她的唇。
她在他的唇上说:"我只是在给你暗示。"
"你明示就好,不然干脆指示,我一定照办!"他炽热的眼对上她柔情的眼,他想要加深这个吻,却被她低头闪过了。
"那多没气氛,我才不要!"
"那你要什么气氛,你教教我。"只要她答应,他什么都愿意。
"这种事还要教呀?真是被你打败!"她的头重重地靠在他肩上。
"我又没有求过婚,当然不懂。"
"那等你懂了,再来求婚!"她心想,那可能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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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楚森吹着口哨、踏着轻松的步伐走进办公室。
同事们都感觉到他的好心情与前一日的阎王脸判若两人。
阿正疑惑的问:"你中了头彩呀?"
楚森摇了头,"比中了头彩还高兴!"
阿司也来凑热闹:"难不成你又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好点子?"
楚森又摇头,"我现在根本没心思工作!"他现在只想着她。
昨夜他们开夜车北上,回到她家时已经是深夜,他有好多话想对她说,又怕她太累,只好忍住满腔的相思,匆匆与她道别。
他频频看手表,她答应他今天要回来上班的,可是却迟迟不见她的人影。
越等他的心越焦虑,才十点多,他已经来来回回在电梯口好几次。想打电话给她,又怕吵了她,还是让她多睡一下,昨天她也忙了一整天,够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