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要我直接把妳扭送警局,还是将妳从二楼扔下去?」鲜少在她面前露齿而笑的陆修棠,竟然微微扯出一抹诡谲的浅笑,阴冷得像七月半的冷风。
「不行,你绝对不可以这样做——」她慌得惊嚷。
送去警局,她这董事长的脸面就毁了,从二楼扔下去,挑高一楼足够让她枉送性命,只是早知道要被丢下去,她刚刚自己就心一横的跳了。
况且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聪慧女子,怎么可以现在就蒙主宠召?
「那就拿出来——」他脸色铁青,眉眼杀气腾腾。
王莹洁被他这模样骇得连退数步,「不……我不给——」这东西一定很重要,兴许可以解开一连串的谜,「我想要利用这个镯子找出翠珊是谁。」
翠珊,又是翠珊!她果然是来刨掘往事的。
眉一蹙,他一把扣住她的颈子,「妳到底有什么居心,处心积虑的到陆家,嫁给我年老的大哥,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然后追索翠珊这个名字,还有龙纹镯,妳到底是谁——」他吼着。
王莹洁看着他,退到极限,跌坐在床沿,「你是知道翠珊的对不对?那你应该知道他们之间有个孩子,年约三十岁……」
「住口——」陆修棠发了狂似的扑上去捂住她的嘴,阻止她接下来的话语,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那一瞬间,她脑子反复闪过三十岁的字眼,继而盯着眼前的他,她倏的睁大眼睛……一切昭然若揭。
他明白她的眼神,他有着秘密被挖掘摊开的难堪,现在他只要找到龙纹镯,然后狠狠的逃开这女人的明白。
「还给我、还给我——」他不断大吼着,像只受伤的野兽,忽地,他难受的伏在她身上,将脸深埋在她颈窝处,语调哀伤,「请把它还给我……」
颈窝处痛苦呢喃的热气拂着,剎那间,他的痛苦仿佛蔓延到她的心坎,她没料到他会如此哀痛,手轻柔抚上他的脑勺,随即,绵密深刻的吻在她颈窝泛开来,她心无端发慌。
吻点点落在她颊旁、颈子,极度亲昵的啃噬上她的胸前锁骨,她一惊,「别这样,陆修棠,名义上我怎么说还是你的大嫂,长嫂如母你知不知道!」
压住她的手腕,他深深瞅着她,「是妳来招惹我的。」他又狂狷的吻了起来。
纠缠许久,王莹洁使劲闪躲,好不容易趁隙打了他一巴掌,逃离不被尊重的情况。尽管她再怎么喜欢他,也不容许这么被侵犯。
那一声清脆让两人都静止了下来……空间里,两股势力在对抗着。
陆修棠爬爬头发,痛苦烦躁莫名,他懊恼起自己对她的迷恋,所以没有看清楚她的意图。
这一刻他骤然清醒,那天在小丘上的激吻相拥并不算什么,那只是一个松懈的手段,她想打探的念头始终不变,有时候他真困惑,陆家的一切之于她究竟有什么好处?让她非得这么不择手段。
一转身,他决定离开,永远的离开,这样才能把自己从她身上抽离。
「你要去哪里?」她奔上前阻拦他的脚步。
他无言凝视,正打算越过她,她却上前紧紧的圈住他,「你不能走、不能走,翠珊是你的母亲对不对?你得告诉我对不对——」
「妳的接近就只是为了从我口中套出话?一个吻算什么,在妳眼底,只有妳自己吧?」他怨起了她,怨起了自己。
「不是这样的!」
推开她,他激动咆哮着,「那么又是怎样?我一直不懂,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子为什么要嫁给近六十岁的男人,除了遗产,我想不到妳的动机。可钱到手,妳为什么还要苦苦追逼故人、往事?妳想怎么样?陆家已经把能给的都给了,妳放过我好吗?」
她揪住他的手,狠狠的踩了他好几脚,「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处处剥削集团的贼人是谁,那是董事长交托给我的责任。告诉我翠珊是谁,她在日记里证实了那个人的存在,可是我不知道翠珊是谁,所以没有办法揪出那个人——」
日记?!什么日记、什么责任?陆修棠的眼骤然瞠起。
「妳说这是妳的责任,到底是什么责任?还有什么该死的日记?」他瞪着她。
「董事长知道有人在觊觎集团,但是他找不到证据,又不放心集团的存亡,所以他把集团交给我,要我替他继续守护下去。」
她松开手,飞快的转身跑回自己房里,从床底下捧出纸盒,然后再奔回来,一把将纸盒塞进他怀中。
「这是什么?」
「翠珊的日记,你看完就知道我的意思。」
敢怀疑她的一片真心,呿,臭男人!
捧在手心的竟是叫翠珊的女人的日记……
陆修棠的呼吸都紊乱了起来。
「快看,要不然你最好祈祷你有速读的功力,因为我没太多时间。」她催促着。
发颤的手打开盒子,缓缓的取出日记,他摩挲着,在心狂跳的渴切中,翻开了日记,追逐起那让他恋慕的字眼。
妈妈、妈妈……这一刻,他在心里喊得发痛。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翻过一页又一页,每一页都包含了母亲的记忆还有他最不想面对的身世,终末,看尽那死亡预言的最后一篇,他沉重的阖上,百感交集。
王莹洁拉起他的手,青黄玉突脊龙纹镯搁在他掌中,「告诉我,我不能让他们的希望落空。」
他颦眉叹息,说不出的苦涩终于才沉重吐出,「翠珊,施翠珊,她叫施翠珊。」他吐出这几个字眼,随即沉默许久,「我的母亲。」
「母亲……」她倒抽一口气。
刚刚的揣想现在由他口中证实,她仍感到错愕,这么说,他应该是董事长的儿子,而不是弟弟了,而施翠珊的哥哥,就是施启铭!
「这么说来,一直处心积虑谋取集团资金的人就是施启铭。」她瞅住他,神情急切的说。
「为什么是妳?这些日记妳在哪里找到的?」
「书房角落不起眼的柜子里,我猜想,你母亲把日记锁在那里,是因为她很矛盾,一边是她爱的人,一边是她的哥哥,她说不说都是为难。」她踅了几步,「至于为什么是我,我只能说董事长慧眼独俱,知道我聪明过人。」
舅舅,竟会是舅舅!
陆修棠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时甥舅感情虽称不上融洽,但也不至于是敌对的关系,而舅舅竟然是那怀有异心的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母亲的死亡是在他的威逼之下而发生的?
一定是他设了陷阱让事情发生的,这念头一起——「可恶,竟然是他!」他恨恨的说。
「知道是他就好办,总好过大海捞针,不知道该防谁。」她益发的笃定。
「好办?这么多年没被发现,他一定把证据湮灭了。」
「我一定会让他束手就擒的,一定!」她斩钉截铁的说。
「一定?」他怀疑的看着她,「妳怎么能这么笃定,难不成妳早就掌握了他的罪证?」
王莹洁摇摇头,「还没,但并不表示没办法,比如说,把他逼得狗急跳墙,就不信他还能沉住气,况且,在我的人生里有一句名言:只要是我想完成的梦想,全宇宙都会联合所有力量来帮助我。」恁的骄傲,翻开手掌,「拿来。」
「什么?」
「镯子啊,我用伯母的日记交换了镯子,不是吗?」她伸手抢取,然后套在手腕上,刚刚还气得七窍生烟的她竟冲着他翩然一笑。
「妳……」他真要被这女人搞昏了。
她走了几步,旋过身来,食指抵在他鼻尖上,「对了,你应该早知道你跟董事长的关系了对不对?」
「妳又想做什么?」他又习惯的皱眉。
「好,今天先饶过你,总有一天我要好好听你说这一切的故事,现在我还有其它事要处理。」转身又要离去。
「妳想做什么?告诉我,妳不会笨得想要去找我舅舅当面逼问他什么吧?」如果自己妹妹的生死都可以不顾,那么还有什么是舅舅做不出来的?他不想她出意外的,不想。
「不用担心他,你要先担心你自己,因为那一天很快就到了,我要听你亲口说这一切。」王莹洁手指抚过他的下唇,甜甜一笑。
那晚,陆修棠搬离了陆家大宅,因为明知自己爱她,却又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身分去面对她,小叔或是继子?咳,男人,有时候是比女人更矛盾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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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阶主管会议在一股低迷的气氛下举行,王莹洁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位子上媚眼娇笑,而陆修棠则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资料。
「好了,今天会议就到这里结束。」王莹洁声音甜甜的说:「对了,趁大家都还在这里,我有一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一群梦想升官发财的男人纷纷精神了起来,陆修棠则是投了记狐疑的眼神给她.
她拢拢发,「是这样的,这些日子施副总为集团劳心劳力的,其实前董事长早感念他的付出,一直希望对施副总有更实质的回馈,所以……」她缓下口吻,那双充满魅惑的眼一一审视过每个人的脸上。
有羡慕、有嫉妒、有憧憬、有失望,至于陆修棠是不高兴的,眉高高的冉起,双手拱得发紧,王莹洁在评估着他是不安多过于生气,还是担心多过于震慑。
再看看当事人,施启铭的脸色也起了数变,刚被点名时,他像是遭受攻击而伺机反击的兽,可发现没有立即的伤害,还有善意的褒奖,他容易骄矜的模样又完全表露无遗,当真以为自己功不可没呢!
「大家都明白我跟施副总的关系,而我一向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敌,」她浅笑后随即敛容,「所以,从现在起,施副总将自集团团队光荣退休,副总的位子择日遴选适合的人选,现在,让大家鼓掌感激施副总这些年的付出。」
一时震天的掌声漫过天际,王莹洁优雅徐缓的互击着掌心。
掌声一歇,她继而说笑着,「舅舅也该是回家安享天年的时候了,今晚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陪舅舅好好吃顿饭,在场的主管一道作陪,散会。」
砰的一声,陆修棠与一脸铁青的施启铭同时站了起来,一旁的主管噤若寒蝉的准备观看一场龙争虎斗。
施启铭发飙的破口大骂,「妳这是逼宫、是明褒暗贬——」说得气急败坏,七窍生烟,「妳想要只手遮天,所以不惜铲除异己,妳也不想我在这集团待了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敢想一脚踹开我!臭丫头——」他踹开椅子,气氛紧绷。
「舅舅,您又折煞我的好意了,辛苦工作这么多年,老为了那一块五毛的锱铢必较,这才让集团这么生存了下来,你瞧董事长就是过度劳累才走得早,我总不能为了自己好,便把舅舅的性命赔上,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我做不来。」
「妳说什么,妳说什么?!」他的拳头都要捏爆了,「妳这死丫头还咒我死!」
「舅舅,在家修身养性也没什么不好,你瞧,你一生气就脸红脖子粗的,我真害怕有一天你会血管爆裂脑中风,要多当心才是。」她笑容不减的说。
此话一出,在场的主管不是瞠目结舌,就是暗自窃笑。
「董事长,所有主管的任命与否都要审慎思考,绝对不可以贸然行事。」陆修棠出言排解。
他万万没想到王莹洁会选择正面迎敌的方式,而且做足了挑衅,难道她不知道舅舅怀有什么样的私心吗?他可以牺牲手足,当然也可以牺牲任何一位阻挠他的人,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安危挂在心上?
「我当然是经过审慎考虑。」
「我建议这事情先缓下,新副总遴选也还要一些时日,等到有适当人选再让施副总退休。」
「不,适当人选我已经心中有数,对象是我从美国聘请来的专业人士。」
「可这实在……」陆修棠仍试图阻止。
「我说陆总监,我这董事长想要亲自任命一个主管难道还没有权力吗?」
「闭嘴,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妳把我撵出去,我就会让妳后悔。」施启铭怒火中烧,抓起面前的水杯便往王莹洁身上砸去,愤而离席。
只见她曼妙优雅的扬起文件,莲步轻移几许,水落在她脚边,浑然无伤她的美丽,「各位看看,这准确度这么差,我怎能不担心他年岁已高?散会吧!」手一摆,她率先走出会议室。
「等等,董事长——」陆修棠快步跟了出来。
她拿乔的头也不回的回办公室,他亦步亦趋的跟上,随口向秘书交代,「董事长暂停会客、接听电话。」跨步入内,门一关随即落了锁。「妳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不可以?」她挑衅问。
「妳明知道这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妳答应过我不会这么冲动的。」他双手撑在她的桌前,两人的距离只有咫尺。
「我问你,你知道他的罪行对不对?」站起身,她缓缓走向阳光洒入的窗前。
「没错,但苦无证据。」
「既然苦无证据,何不让他自己送上证据来?」她要让他自曝缺失,轻松的掌握他的罪证。
「可是妳这样太冒险了。」他激动的上前来到她身边。
「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主动出击才是我的选择。」
「但是妳刚刚拐弯削了他一回,让他下不了台,只怕事情会很棘手,就当我求妳,妳多想想自己的安危好吗?」他觉得她是在玩火,一个不小心随时送命。
王莹洁睐过一眼,「我问你。」
「什么事?」
「你搬走是什么意思?躲我?」她挑眉一睨。
「我——」口拙,那是矛盾,一种想要接近又害怕接近的矛盾心态,好半天他才说:「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冷静思考。」
「那么你思考好了吗?」咄咄逼人的口吻。
「大……」
「住口,大什么大,别忘了你根本不是董事长的弟弟,而是儿子,唯一的儿子。」
他避开她的眼睛,「妳又何必这么逼我?」
叫继母吗?他怎么叫得出口?天知道他有多嫉妒父亲把她的配偶栏占据了。
王莹洁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将他的头扯下,两人的唇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交会。
稍稍退离,她讪讪的说:「我一定是变笨了,竟然喜欢你这样的男人,连爱都不敢争取,不伦又怎样,爱情本来就是兴奋又渴望的疯狂表现。」
话落,陆修棠心一震,为她这样的告白而欣喜若狂,却也为自己的踌躇不前而愧赧。
在失去依怙的环境下成长,她不是那种娇弱等待保护的女孩,可她越是无畏,他就越为她感到心疼。
「这样的妳会快乐吗?在大家的蜚短流长中。」他又习惯的颦起眉,就像一个鸦片瘾者戒不了那致命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