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风岳锐利的瞪了她一眼。
「我是说……」她的心狂跳了一下,「过路人气度恢弘、心系天下,或许不会为了我一个女流之辈而轻易牺牲,令我用感情牵绊住他、让他为我而死的计画是否可以作罢,再另谋他法?」
「呵呵!」风岳再度深沉的笑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是杀他最容易的方法,过路人和紫云烟是我一统江湖最大的障碍,非除不可,莫再多言。」
「是。」风入画默然垂首。
「你上回演练的『长河落日』,我後半式记不起来,你再演练一次吧。」
「是。」风入画不能拒绝。
过路人的怀疑没有错,她风入画确实有样异於常人的本领,那就是一套武功,她只消看一回,便可完完整整的学了起来。虽然她的内力不够深厚,招式不若他人猛厉,但架式却是十足成了。
有这样的天赋异禀,不知是幸或不幸?
风岳对她这项才能很是善加利用,只要来夜未央叩疑的是道上名人,她释疑的条件便是要对方演练一套最富盛名的功夫,就像过路人的「长河落日」一样。
她将招式记在心里,再演练给义父观看,风岳便是透过二手学习。
藉由这个方法,风岳已经累积了不少道上名派能人的绝学,更甚者,再做改良,青出於蓝。
风岳此刻的武学造谐,只怕比二十年前更精进,更骇人了!而这,更促使了他一统江湖的野心,企望成为武林第一人,无与能比。
风入画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让义父得他人绝学而武功日益精进并非武林之福,但她又能如何呢?
她没有能力忤逆,更没有能力反抗!
在外人眼中的风入画是绝美而聪慧,可是一旦落人风岳之手,也不过只是美丽的傀儡娃娃了。
唉!苦海!
任她绝顶聪明,也脱不出养育之情的牵绊!
她无奈的演练起了「长河落日」。
第六章
独立小桥,清风满袖。
宝桥上,风入画心事重重,任湖风吹乱了秀发,也丝毫无所觉。
「小姐,你又在想那个人了。」甫至宝桥的侍剑瞧风入画失魂落魄的,便幽幽开口。「那个人」指的自然是过路人了。
风入画闻言,朝她无奈轻笑。侍剑是四个贴身侍女中和她最投缘、最要好的,她们俩年龄相近,她心里看侍剑做亲妹妹一般,什么秘密也瞒不了她。
「很奇怪,我本不该想他,但却怎么也克制不住,脑海中就自然而然浮现他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唉!」风入画轻叹口气。
「这有什么难?」侍剑笑道,「想他就继续想,为何要遏抑内心的感情呢?姻缘是天注定的,小姐和他有缘,逃也逃不得。」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过路人和我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他还是离我远些好。」
「我可不这么认为。」侍剑不以为然,「小姐,侍剑和你如同姊妹一般,你的心事我岂会不了解?你过得一点也不快活,主人总是逼著你做些你不喜欢的坏事,侍剑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但过路人却可以帮你!他武功了得,人又足智多谋,他一定可以救你脱离苦海的。」
风入画叹口气,正欲开口,却看见过路人走上宝桥。
侍剑识相的巧笑告退。
「你回来了。」风入画嫣然一笑,「碧樟林一行可有斩擭?」
「没有。」过路入愁眉深锁。
「没有?」风入画有些讶异,「怎么会呢?」
「南宫傲开出的交换条件,我至今茫无头绪。」
「什么条件?」
「羊皮。他要我用被神宫叛徒偷走的羊皮交换心谱。」过路人说道,「羊皮失落的地点在潼道,我已去查探过,但现场找不到线索。」
「是张什么样的羊皮?」风入画想起紫云烟手中的一张空白羊皮,如是问道。
「空白的羊皮。」
风入画闻言,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过路人十分纳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为何呢?」
「两天前,有个人拿了一张空白羊皮到夜未央来,问我知不知道让羊皮内容显现的方法。」
「喔?」过路人十分感兴趣,「结果呢?」
「我一时想不到法子,请他将羊皮暂放夜未央,待我研究研究再给他答覆,但他拒绝了。」
「如此说来,羊皮仍在那个人身上?」
「没错。」
「是谁?」
「紫云烟。」
「紫云烟?」过路人想了一下,「我没听过这号人物,难道他便是面具神宫偷取羊皮的叛徒?」
「羊皮既然在他身上,我看八九不离十。」
「若是如此,那他必须死。」
「为何呢?」
「与南宫傲约定交换心谱的条件。」
「只怕要取他性命并不容易。」
「怎么说?」
「高手。」风入画说道,「既冷且傲,满身杀气。」
「有意思。」过路人露出了笑容,「定要会会他。他的特徵如何?」
「同你一般,一身紫色衣衫。」风入画巧笑道,「头戴笠帽,腰间有把短剑,面酷心冷。」
过路人颔首,「多谢。」正准备离开夜未央,不料却听见前方起了打斗声。
风入画和过路人迅速趋前查看。
只见侍剑正费力的和一名独眼、满面虬髯的男子过招。
那男子的武学根基不差,侍剑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住手!」风入画威严的冷喝一声。
两人听此一喝,停止交手。
「独眼狂鹰,夜未央和你有何宿怨?」
「没有。」杨峻冷然的道,他末失明的右眼闪烁著锐利的光芒。
独眼狂鹰杨峻,人如其名号,既狂且峻,在江湖中颇富盛名,一向独来独往,行事随性,非正非邪,自视甚高。
「没有?」风入画冷笑道:「那你为何上夜未央惹事?」
「我的目标不是夜末央。」
「喔?那侠士的目标是什么?」
「过路人。」杨峻的口气十分冷冽。
「过路人?」
「我?」过路人莫名其妙的指著自己的鼻子,无辜的笑道:「为何呢?」
「报杀弟之仇。」
扬峻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此弟顽劣成性、学艺不精,心术不正、又好拈花惹草,和他不甚合谐。但血源至亲毕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再恶再坏也是亲兄弟,如今弟弟遭人杀害,他焉有不报仇的道理!
「舍弟在月前,被一蒙面的紫衣人所杀,据说此人身乎不凡。」
「所以你就怀疑我?只因我恰好身手不凡又穿紫衣?」过路人大敌当前,仍不改面上笑容。
「此外,你面对白剑山庄和香山四杰的指控并没有否认,还蓄意伤人。」畅峻再冷冷的加上两个证据,「还用一道气功将风铃客栈大门封锁,阻止了血叶门的进入。」
「你真是观察人微。」过路人苦笑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过路人并不想费唇舌解释,那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他—派潇洒的轻摇白玉骨扇。
「很好。」杨峻扬起了手中的猎鹰刀。「请。」
「很抱歉!过路人有要事在身,没有杀架的兴趣。」过路人对杨峻的冷傲起了一丝反感。
「由不得你!」
「不要逼我比较好喔。」过路人冷冷睨眼道。
「哼!」
就在两人一触即发之际,风入画急忙喝止:「慢著!」她不卑不亢的说道:「入画不愿见夜未央染血。」
「很遗憾,很不幸,却也莫可奈何。」杨峻冷然道。
「独眼狂鹰,过路人确实并非凶手。」风入画道。
「口说无凭。」
「给我十天的时间,入画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十天之後若无结果又将如何?」
「你仍报你的仇,只不过加赚风入画一条命。」风入画胆大的笑道。
「麻烦。」杨峻冷哼一声,他还是希望速战速决,拖泥带水的,一点都不乾脆!
「你不敢?」风入画巧笑的说,「莫非是怕入画找到了真正的杀人凶手,证明你这个享誉江湖的前辈判断有差,影响了你在道上的名声?」风入画故意激他。
「哼!独眼狂鹰岂会惧怕一个女流之辈!」成名的男人总是受不住女子的激将,杨峻自然也不例外。「好!就十天。请!」语毕,他虎虎生威的跨步离开夜未央。
「实在没必要和他做此约定,动起手来,过路人未必输他。」过路人挑眉冷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许野蛮的厮杀将夜未央给污染了。」风入画淡淡说道。
「你用生命做赌注,胆子不小。」
「入画自然知道真凶是谁才敢这么说。」她笑著说。
「喔?真凶是谁?」近日来,过路人都快被那紫衣蒙面人所闯的祸给烦死了,他对此人的身分十分感兴趣。
「你这么聪明,怎么反倒疏忽了?」风入画笑道,「紫衣人闹得金陵满城风雨,还能有几个人胆敢穿紫色衣衫招摇过市?」
「紫色衣衫……紫云烟!」过路人恍然大悟,他确实是给疏忽了。
「这也是我阻止你和独眼狂鹰动手的原因之一,你何苦费力为紫云烟白造孽杀人呢?」
「说得也是。」过路人不得不叹:「女子心思柔密,真是一点也没错。」
「去办你的事吧,别让入画耽搁了。」风入画盈盈浅笑道。
「请。」
过路人离开夜末央,前去寻找紫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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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坡崖位於金陵城西,崖壁陡峭,崖下是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崖上四面萧瑟、冷风飒飒,罕见人迹。
紫云烟却偏生爱这孤寂的感觉,他静立於崖边,天地间彷佛只剩他一人。
离叶离枝,孑然一身,面酷心冷,孤僻不群。
紫云烟便似深秋萧瑟,苦恨万千。
八年了,自他弱冠艺成下山,他缉凶至今已整整八年了。八年来,他唯一的收获便是得知了当年灭门血案的凶手,正是二十年前名噪江湖的拳魔风岳。
血案发生时,他由於随师学艺远离家中而幸免於难,但至亲父母双双俱亡,出生年仅八个月的亲妹妹则下落不明,一家十二条人命,全葬送在和母亲有姨表关系的拳魔风岳手中。
血海深仇他紫云烟没齿难忘,手刃凶魔和找寻亲妹就是他紫云烟生活的全部,只是八年岁月匆匆而过,他由北缉凶到烟雨江南,仍没有仇人影迹。
紫云烟因郁闷发出一声叹息。
忽然,一道杀气近身,紫云烟机警的闪避,略过了欺身一剑。
「为何背後偷袭?」紫云烟冷冷的问向来意不善的三个人。
三个人之中有一名年纪稍大,眉宇间有岁月历练的风霜,气势也有江湖中成名人士的狂傲。
紫云烟认得他,是血叶门的左执事——尺剑半邪独孤啸。
「血叶门只论报仇,不择手段。」独孤啸可不管「明人不做暗事」的谬论,他可不以为「偷袭」有失身分,因为不制造胜利机会的人才是傻瓜!
「紫云烟和血叶门无寃无仇。」紫云烟毫无表情的冷声说道。
「蒙面紫衣人夜闯血叶门杀我门中子弟,无须狡赖!」
「哼!紫云烟杀人不用蒙面。」紫云烟委实十分狂傲。
「身穿紫衣就必须死,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
「哼!滥杀无辜。」紫云烟最痛恨的便是滥杀无辜之人了。
「少说废话,今天便要你见识尺剑半邪的必杀绝招。」独孤啸目露凶光,他冷喝一声,其他两人便上前将紫云烟围住,四人动起了干戈。
紫云烟只是冷冷的闪避,并不还手,血叶门等三人硬是伤不得他分毫,独孤啸的「必杀绝招」此刻成了最大的笑话了!
「哼!这才是真正的必杀绝招。」在交手数十招後,紫云烟狂傲的说。在狂语出口的同时,他已解帽、出招!
笠帽带劲射出,直取三人项上人头。下一瞬间,血叶门的三人已身首异处。
没有挣扎,也没有听见哀号,冷酷的杀人手法,冷酷的紫云烟。
笠帽如同有生命般乖乖回到紫云烟的手中,不可思议的是其上并未沾染一滴血。
他将笠帽戴回头上,转身正欲离去,不意一名身穿紫衣、书生模样,神采俊朗的公子含笑抚掌喝采,迎面而来。
此人正是过路人。
「好功夫,武皇十三招的必杀绝招,后羿取日。」过路人表情深沉,不露形色,轻摇手中白玉骨扇。
「眼光不差。」紫云烟依旧冷漠,轻描淡写的回应过路人。「蒙面行凶的紫衣人原来是你。」紫云烟瞧著过路人身上一袭紫衫,冷冷说道。
「非也。」过路人笑著摇头。
紫云烟听过路人否认,也不再多言,横竖蒙面紫衣人是谁也和自己无关,他对此事并无兴趣!转身他便要离开雪坡崖。
「请留步。」
「还有何事?」
「过路人尚有问题请教。」
「紫云烟不随意回答问题。」
「你必须卖个面子给过路人。」过路人淡淡笑道,比狂比傲,他和紫云烟可是不分轩轾。
「喔?」紫云烟挑眉,不愧是名震江湖的过路人,见识过他的必杀绝招「后羿取日」,还能够不惧怕的威胁他!
「我们是同道中人,互相留个面子,总是不会错的。」
「紫云烟一向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同道。」
「不是朋友无妨,起码别当敌人,我想你不会希望增加过路人这个敌人的。」威胁恐吓一向是他过路人的作风。
紫云烟闻言,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的狂傲令我欣赏,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过路人心下暗松了口气。
紫云烟不会喜欢增加过路人这个敌人,他过路人又岂会愿意增加紫云烟这个敌人呢?
风入画说得对,紫云烟确实是罕见的高于!
他见紫云烟周身萧瑟倔强冷傲之气,而由方才他对「滥杀无辜」所表示的厌恶感看来,却又是个面酷心善的侠义之人,更重要的是,他练有武皇绝学的「后羿取日」!
御日剑必须有「后羿取日」相成方能益彰,紫云烟该是御日剑的主人,他过路人怎么可以和他站在敌对的立场呢?
「你可是面具神宫之人?」
「非也。」
「既非面具神宫的人,何以你身上会有神宫的羊皮?」
「机缘巧合,徒惹麻烦。」紫云烟遂简短的将当时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原来当时紫云烟杀了十三个神宫的人,又另寻偏僻处葬了那赠羊皮之人,新坟地点隐密,以致面具神宫之人未察,误以为是那名叛徒的功夫了得,连杀了十三人而後脱逃,才会要过路人拿回羊皮并且取那叛徒性命以交换心谱。
「羊皮既然麻烦,不如交给过路人送回面具神宫,你意下如何?」过路人试探的问。
「不行!」紫云烟一口回绝。
「为何呢?」
「紫云烟从不负人之托,何况又是人家的临终之言。」
「这……但是……」过路人正考虑告诉他羊皮换心谱是誓在必得的事,不料紫云烟却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