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风岳发出了一阵冷冷的怪笑,「你很聪明,懂得敷衍应退。知道我的可怕,你母亲就不如你了。」
风入画依旧低头不语,不敢流露出一丝神色。
风岳不理会她的沉默,兀自娓娓道来当年血灭紫家的原因。
原来风岳和风入画的母亲秋水柔本是姨表兄妹,少年时风岳便对秋水柔倾心不已,但秋水柔心思聪明,一眼看穿风岳并非正人君子,故多方相拒,甚至远嫁他乡,企图让风岳徧寻不著。
风岳受此挫折,心中恨火熊熊,他徧寻天下,终在多年後得到秋水柔的消息,见秋水柔一家和谐,夫唱妇随,他心中不平衡而起了杀机。
当时紫家内外一十二条人命,无一生存,只有独子紫云烟在他处学艺,逃过一劫,至於留下八个月大的风入画,只是为了报复秋水柔,秋水柔厌恶他的心术邪恶,他便要她的女儿别无选择的走上邪路!
「呵呵呵呵……」说完,风岳又发出了冷笑声。
「别说了!义父,你别说了!」风入画颤声道,「过去之事,入画不在意,也不想明白!」
「呵!」风岳双眸锐利一闪,「你果然很聪明,你明白自己知道愈多就愈接近死亡,所以才要我别说吧!」
「义父……」
「呵呵呵呵……」风岳又笑了,笑得森冷,令人毛骨悚然。「来不及了!我全盘告诉你,就是要你死得瞑目——」话未说完,他倏然发出一掌,击中风入画!
「啊——」风入画向後飞了数尺,口吐鲜血,她挣扎著要逃,逃出这暗晦的密室。
她中了风岳沉重—击,五脏六腑仿佛都碎了一般,她自己知道,要活命,难矣。
「呵呵呵呵……」
风入画拚命逃出了密室,踉跄出了绮楼,风岳的冷笑又陡然逼近。
风入画由於伤势沉重,再吐了—口鲜血,不支倒地,美丽的双眸含恨的瞪著风岳迎面而下的一掌!
这一掌,近距离狠狠的击中了她的胸口,风入画无力痛呼,已然魂断当场。
一张绝美的容颜,丝毫未伤,唯有惨惨血迹,令人心痛。
自古红颜总是多薄命,任是风入画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国色天香,机智聪敏的兰心蕙质,也摆脱不过红颜的宿命!
「呵呵呵呵……」
「小姐!」长琴、司棋和侍书并未照风入画的吩咐而各自逃命,因为她们实在不能舍下入画这个亲如姊妹的主人。
当看见风入画受到风岳一掌毙命之时,她们三人皆目露凶光,已抱必死的决心,和风岳展开了一场厮杀!
她们三人武功虽不弱,又岂是风岳这个大魔头的对手?
在风岳游刃应敌之际,一道人影由绮楼之内跃出,直奔墙外,正是侍剑!
「呵呵呵呵……」一阵怪笑声後,风岳运气於掌,击出一记强悍的掌力,长琴、司棋、侍书哪襄能够抵挡,当场毙命。
风岳施展轻功,直追侍剑!
侍剑使尽轻功,也摆脱不了风岳的追踪。
她一路奔驰逃命,竟被逼到了雪坡崖。
雪坡崖,萧萧瑟瑟,罕见人迹。
前有拳魔风岳,後有万丈深渊,侍剑已无路可走!
「呵呵呵呵……」
听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诡笑,侍剑不再考虑,—咬牙,纵身跳下了雪坡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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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香篱
小竹屋之外,过路人对著篱外的蓊郁青林沉思。
他为数个时辰之前、在夜未央中的入画的心思感到不解。
片刻後,他决定再回夜未央,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将入画带离那是非之地。
正当过路人要离开之际,紫云烟由小竹屋内而出。
「我同你一道上夜未央。」
「执意要寻仇?」
「风入画既是紫素缘,我怎会有寻仇的道理?」紫云烟了然一笑,「一切皆是误会,解风和解铃已经说明白了。」
「很好。」过路人笑一笑,与紫云烟双双离开了隐香篱,直奔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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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夜未央,过路人便嗅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一种全然的死寂。
不该是这样的,夜末央虽说向来宁静,但决计不曾有过这样的死沉!而且空气中隐约浮动著血腥味,他感受得出不久前夜未央曾笼罩著杀气!
一定出事了!
过路人心下一惊,入画的形影直接冲上脑海,他和紫云烟火速的奔向绮楼。
来到绮楼前,这景象让他们俩大惊失色!
十数阶的阶梯下有两具尸体,阶梯上横著—具,分别是长琴、司棋和侍书,入画的三个侍女!
那入画呢?
过路人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刹那间停止了,他疯狂的一跃上了阶梯,发现在那半掩的朱门之後,躺了一个人。
一个风华绝代的倾国佳人!
「不——」过路人发出了一声大吼,抱住了风入画已然冰冷的尸体。
紫云烟疾步而至,也愕立在当场。
过路人直感浑身一阵冷、一阵热,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前世丧妻的记忆,又如潮水般向他席卷而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能和他心爱的人相守至老?为什么他心爱的人注定惨遭横祸?
过路人颤抖的拭去了风入画嘴角满布的鲜血。
他魂萦梦牵的容颜,他倾心爱慕的女子,他爱逾生命的妻子,如今竟成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他过路人艺盖群雄、名满江湖,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啊——」他再度发出怒吼声,一手紧紧抱住风入画,另一手彷佛著魔似的完全不受他控制,一连向绮楼击出了三掌!
霎时,轰隆乍响,声音大似雷鸣。
一旁忍泪沉默不语的紫云烟也不禁感到胆寒。
下一瞬间,精美的绮楼瓦解了。
砂石飞扬,尘埃漫天!
紫云烟猛抽了口气,睁大了双眼。
三掌!过路人三掌就击垮了一栋楼!这是何等的至悲至痛、所转化而成至强至烈的爆发力!
「过路人……」
「哈哈哈哈——」过路人忽然仰头悲啸。
声音凄凉刺耳,含著深深的痛与恨,如惊涛骇浪,神号鬼哭。
这尖锐而饱含内力的悲呜,连紫云烟都难以抵挡,他痛苦的捂起了耳朵。
「咳!」既狂且怒的过路人悲愤过度,在心力极度重创耗损之下,吐出了一口鲜血!
「过路人!」紫云烟忙扶住他。
过路人铁青著脸,原本极度悲愤、极度含恨的眼眸,渐渐显得恍惚无神。
他环顾四周的满目疮痍,悲凄的笑著说:「我过路人功夫何等不凡,竟也无能保护一名弱女子……」
「这不光是你的错,是我不该来到夜未央!」紫云烟想起数个时辰以前,自己若不是报仇心切而来到夜未央,那风入画的身世便不会在毫无预警、未曾思忖後果之下仓皇披露,为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悲哉,痛哉!」过路人彷佛没听见紫云烟的话,他抱起了风入画,意志消沉的蹒珊而行。
他一个人独存於世又有什么意思呢?知心的、心爱的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什么任务、什么使命,对他而言,已经不足言道了。
他只想像前世一般,对著爱妻的坟冢,弹上七天七夜的六月筝,再抱琴而亡。
在过路人抱起风入画之时,风入画身上竟然飘落下了一封信。
过路人浑然未觉,还是紫云烟俯身拾起,发现信封上署名给过路人。
紫云烟拦住了过路人,将信交给他。
过路人见是人画的字迹,急忙展开。
只见信上写著:
杀我者为拳魔风岳,你对入画若真情深义重,便得为我复仇,不可颓废丧志。
拳魔风兵原隐身於绮楼之下,如今形迹败露,必已迁隐他处,你切不可贸然急追,必须暗中调查,待一切完备之时,再予以痛击,否则将会损兵折将,多所伤亡。
风岳武学精进,和二十年前隐退之时,不可同日而喻,他已吸收融会多家绝举,连你过路人自傲的绝招「长河落日」,他也已悟出破解之道,这一切皆是入画的过错。如今补救之法,唯有御日、追月双剑合一;冉者,你过路人必须再潜研一套新掌法,威力得胜遇「长河落日」,如此,才能立於不败之地。
入画福薄命薄,与君生时无缘,吩死後能与君长相厮守,你若对我有情,便将我葬於隐香篱,与君晨昏与共。
别矣。
「入画……」过路人持信的手颤抖不已。
千万心碎,千万呼唤,也唤不回心爱的人。
复仇!
是的,他必须复仇!
过路人先前呆茫恍惚的眼神,此刻重新燃起了熊熊怒火。
他内心如海浪般波涛汹涌,以至於没有怀疑为何入画显然是要交给他的绝命信函,竟会在她自己的身上!
绮楼现场只见长琴、司棋、侍书的尸体,并不见侍剑。
和入画感情最深的侍剑到哪儿去了呢?
过路人任是平素如何冷静沉著、深谋远虑,一旦面临痛失挚爱的至悲至恨,仍是情欲难抑。
英雄豪杰,终也逃不过、看不破一个情关。
第九章
隐香篱中有一处新坟,坟中埋葬著一个绝代佳人。
芳魂杳然,坟前男子,徒留无限哀思。
过路人静静的伫立在风入画的坟前,凝神静思。
孟冬之际,空气里笼罩著一层寒霜,他忽然想起,和入画初见之时,伴游对雪园,当时他曾赞叹,冬天时的对雪园想必格外的美丽,当时入画脱口而出「希望你看得到」,那时,他心下便有了不祥的预感,不料,预感居然成真。
不光是他过路人看不到对雪园的美景,连入画自己也看不到了。
夜未央已成一处荒园,曾有的清幽雅致,都随著美丽的主人风入画的死去而成了过眼云烟。
就在过路人哀伤嗟叹之际,林外传来一阵微乎其微的骚动,让他挑起了眉毛。
他静静的凝视围篱外的那片修竹茂林,果然,须臾之後,由林间小径走出了五、六个人。五、六个戴著面具的人。
面具神宫好大的神通,居然能找上隐香篱!
「你便是过路人?」戴青色面具的人开口问道。这五、六个人之中,只有一人戴著青色面具,其余皆戴白色面具,这戴青色面具之人,显然是这群人中的为首者。
「不错。」过路人手摇白玉骨扇,冷淡的回答。
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清静,若在平时,他早已动手下了「逐客令」,但现在是在入画坟前,他知道入画厌恶杀戮血腥,所以,他会克制自己!
「我们要找的是风入画。」戴青色面具的人说。
「为何呢?」
「这是她和我们宫主的约定。」戴青色面具的人便将风入画当日在面具神宫内和南宫傲的约定源源本本的说了—遍。
过路人听了感到又惊又痛!
入画,你这是何苦?为了心谱,你竟然要用自己的生命交换!
无怪乎当日问你如何取到心谱,你不肯明说,原来你竟做了如此大的牺牲。
「很遗憾,风入画已经不在人世了。」过路人沉痛说道。
「我知道,风入画死去已一日,但无妨,三十六个时辰之内,她的脑髓仍然有效。」
过路人闻言,寒脸说道:「这位朋友,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要开棺毁尸吧。」冷冷的语气,明显流露出愠怒。
风入画是他的人,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妄动她一分一毫!
「这是约定,风入画必须依照约定行事。」
「入画己死,约定已成了过去。」过路人的语气十分冷硬。
「你打算妨碍我们的任务?」这个戴青色面具的人显然也有两下子,方能不被过路人的冷硬威胁。
「是又如何?」过路人再次轻摇白玉骨扇,睨眼道。
「只有动手!」
「哼!」过路人冷哼一声,忽然,他连动掌式,在地上烙了一个圆圈,将风入画的坟墓圈围在其中。
一阵沙扬过後,众人才看清了这一个看来如同童蒙嬉戏下所画的圆圈,平淡无奇,不见可怪之处,不禁讶异过路人何以画出这一个圆圈,围住风入画的坟冢。
「这是什么意思?」戴青色面具的人问道。
「在入画的坟前,过路人不和你们动手。」过路人摇著白玉骨扇,潇洒的说:「你们要的东西便在坟中,要取也容易,但只怕,你们没有这个本事。」
「故弄玄虚。」戴青色面具的人冷哼一声,就要接近坟冢。
「等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过路人淡淡戏谑道:「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越过这道圆线,是会死人的喔。」
「你不是说你不动手吗?」
「我不会动手。」过路人保证?
「哼!那又有何惧!」戴青色面具的人下达命令,一名手下信心满满的便要走进圆圈内。
只是,在他企图越过圆线之际,一道莫名的气功由线上而起,将他击出了数尺之外!
戴面具的众人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眼。这是怎么回事?
过路人冷冷的站在一旁,确实没有出手!那道莫名的气功是由方才过路人所画的那道圆线发出的!
一道圆线可以杀人?!这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另一名戴著白色面具的手下不相信世上有这样诡异、这样厉害的功夫,他决定要试一试。
但也就在他试图越过线,进入圆圈之中时,一道由线上冒出的气功又将他击飞了出去。
只是在地上画一道线就可以杀人,过路人实在太可怕了。
戴面具的众人皆感头皮发麻、浑身颤抖,哆嗦的看向过路人。
过路人仍是一脸的冷笑,一脸的睥睨,他轻摇白玉骨扇,一派书生温文潇洒,不可一世的逼人风采,谁看得出竟是身怀绝学,莫测高深呢?
「你……」戴青色面具的人吓得舌头打结,诚惶诚恐。
「回去告诉南宫傲,风入画已死,约定作罢,若再得寸进尺……」过路人停止了摇扇子的动作,冷而饱含威胁的看向面具神宫之人,「信不信过路人有能力夷平碧樟林?」
「信!信!」面具神宫的人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哪敢在隐香篱多待片刻,纷纷窜逃而去。
过路人见那些仓皇而逃的背影,漾出了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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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以来,过路人都在苦苦思索著武学新招。
他最自傲的『长河落日』,竟然已被拳魔风岳悟出了弱点,想出了破解之道,日後这将成为他的致命伤,他必须想出防范之道。
他边走边想,由小竹屋内走到了入画的墓前。
月华浚浚流照,碑上「风人画」三个字敲进他的心里,依旧令他痛心疾首。
入画,入画……过路人在心里默默轻唤。
一个月过去了,我俩天人永隔竟已一个月了,你可知这个月对我来说,犹如百年光阴般漫长,生命对我而言,更是如嚼蜡一般,丝毫没有滋味,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