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嗄,什么?」海棠心魂归位,和缓受惊吓的心。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家里还有什么人?」童七不厌其烦的一边问着一边记录,眼底闪过激赏的光彩。
这位公子胆子不小,不但挑衅他师父的权威,还大胆的上门造访想当试药人,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我叫海棠,今年十七,是个孤儿,是我义父帮我养大,我义父在上个月去世了。」想不到做试药人都要身家调查。
童七记录完后,合上书册,「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我师父。」心付着如果师父看到他,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想到这,他还真有点期待,谁叫师父老是把他一人当十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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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华怀琰继承了鬼医的所有医术,而且青出于蓝,在鬼医过世后,他因替皇太后治疗好那令群御医束手无策的痼疾而声名大噪,又因为他对救人悬壶济世没有兴趣,曾经有病患上门还把人逐出去,而有了无情神医的外号。
听说他很年轻的时候,长得很俊美,因此上门的病人有时候未必是想看病,而激怒了他干脆谁都不医。
听说他脾气不好,喜怒无常,冷酷无情,得罪了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朋友很少,仇家却不少。
听说他作风亦正亦邪,有时候受伤的病患上门,他不想医的时候,就算黄金捧上门,一样把人轰了出去。
听说他是为了治疗师妹上官迎月的疾病,研制新药才开了无情医馆,以便搜集和交换药材,听说他对他师妹怀有异常情愫……
在来翔龙镇这一路上,关于他的事迹,海棠道听途说听了不少,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你师父是不是脾气古怪的怪老头?」
她冷不防冒出的话让童七险些滑倒,讶异的挑眉,「为何这样问?」
「你不觉得吗?或许你师父他名气很大,成名很早,医术很了不起,但那又如何?老而不死。」谓之贼。
童七哑笑,「你想太多,我师父脾气是有点不好,可是他绝对不老。」看他藏不住手背上的红斑,看起来似乎有病在身,难怪需要打粉来遮遮掩掩,像他这样怎么当药人?
「噢,真抱歉,我是不是话太多了?」海棠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跟着童七穿梭过长回廊。
「你可以跟我说没关系,不过到了我师父面前,还是嘴巴闭紧一点的好,我师父『老』人家最讨厌别人话多。」童七忍俊的强调那个字眼。
长长回廊围绕着房子边缘建筑,倘大的房子像走不完似的;四周的梁柱上悬吊着一盏盏精雕细琢的宫灯,荧亮的光线将回廊照得像白昼。
约莫半刻钟,跟着他走到一扇门扉前面停下,他推开门,映入眼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
这里没有任何宫灯指引光明,连微弱的月光都不见,空气中却闻得到淡淡的药香和喝斥——
「快把门关上!」黑暗中传来低沉的音量散发着慑人的严厉,可是可以听得出他很年轻。
「是,师父。」童七忙不迭的关上门。
这不只能瞎子摸象了。海棠努力的眨眼,想看清四周……
「我不是说过不看病。」充满磁性的嗓音释放着寒意让屋内更冷。
「师父。」童七迟疑的道。
「叫她出去。」
「可是……」
「别让我说第二逼。」
「我是来应徵的。」海棠按住童七的肩,昂首上前。
童七点头道:「对,师父,他是来当试药人。」
「你?」华怀琰在漆黑中早看清她的模样,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月不见,她的气色苍白得像鬼,她究竟做了什么医治了张夫人婴孩的病?这一点让他想不透,什么万年神仙秋雨海棠灵芝,听都没有听过,他翻遍了古老书籍都没有记载,那么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在她医好张夫人婴孩的病当夜,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检视观察那个婴孩,巨细靡遗的从头到脚端详过,张夫人的婴孩的确被她医好了。
「就凭你?」
「为什么我不行?」海棠颦起眉黛。这声音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小七,送客。」病成这样,还想当试药人!
「你可以赶我走,但你一定会后悔,我也是九阴绝脉,而且我身子骨比上官迎月健康多……」说时迟那时快,她话还没说完,黑暗中电射出一双修长阳刚的大手箍住她的手腕。
她惊呼,心陡地一颤,盯着那阳刚的修长手指按在她腕脉上。那是一个义父以外的男人!
海棠心跳如擂鼓,感觉一股热从手腕流窜至体内,羞窘的热潮在妆下发散,还好粉妆掩饰了窘迫尴尬。
「你……你还要握多久?」
别人求他把脉千金万金还不见得请到他,她还嫌弃?!华怀琰不悦的瞪着她那副像他手沾了屎粪的神情。
片刻,她的手腕被放开了,只见黑暗中闪烁冷锐炯亮如寒星的黑瞳,她听得到微弱的风声和衣服窸窣的声音。
「你确定你真的想当试药人?」华怀琰不冷不热的问。
当他慢慢的踱出黑暗,她的心脏停止跳动!
「华怀琰。」她的梦中人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
「又见面了,正义感泛滥的海棠!」华怀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可能?海棠感觉天旋地转,蓦然眼前一黑……
第五章
烛光摇曳,呛鼻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熟悉得像是置身在安阳山上,义父熬煮中药的味道久久不散,可是义父已经走了,她不该沉浸在过去的梦中。
痛!
好痛!这是海棠恢复意识的第一个感觉。她感觉全身四肢又酸又痛无法动弹,有万蚁钻动嚿咬着她的肌肤,麻痒刺痛的灼烧着她的身体。
这种又热又痛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过。
「醒了。」华怀琰坐在床榻边,看也不看她一眼,手里拿着钵,另一手拿着扁木,专心的捣着钵里的药草。
海棠惊吓得忘了身体撕裂的灼痛,猛地弹坐起身,脸色刷白,舌头打结,「你……你是真的,那不是梦,天哪!」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梦中情人居然是那个冷血没人性的无情神医。
「躺下,不必那一副惊恐的表情,我不吃人肉,而且你这种排骨肉,我看连鬼都嫌弃。」瞧瞧她那什么脸,活像见鬼,别人想求见他还得送上大把金银,三跪九叩,他还不一定肯见。
她哪点像排骨?该凸的绝不瘦!
「我可不可以不要应徵试药人了?」海棠怯生生的瞄了瞄不苟言笑的他。
细致如宫廷画师笔下俐落的线条勾勒出性感迷人的五官,冷俊卓绝的脸庞,俊朗得还是那么令她怦然心跳。
早在梦里,她就已经被他电得芳心已失,而今活生生的人出现在眼前,怎么不叫她心荡神驰。
「进了我门,你还想去哪?」不知怎么地,他不想放她离开,或许是因为好奇她是怎么医好那个婴孩。
「哪有人这样?我都还没收你的银两,不算你的试药人。」她不想以这副蜡黄的病容、丑陋的身躯面对他。
「是吗?那我替你看诊的费用,你打算拿什么来支付?」
黑店!强行看诊,还要收诊金。
「又不是我求你帮我看的。」海棠不甘愿的噘起嘴。她这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
看她孩子气的模样,没由来的一股笑意凝聚在他胸口。这是平生第一次他对师妹以外的人产生异样的情愫,他居然被她牵引了情绪?!
连忙收敛了心神,华怀琰转开了话题,「上次我帮你诊断,你的脚伤是怎么回事?」腿里的骨头已经接合新生,伤势复原的情况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快,简直是匪夷所思,普通人腿骨断了哪可能活蹦乱跳像没事的人,不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下床,哪有人像她。
「不小心跌倒。」他发散出撩乱人心的热气,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稳定的呼吸,嗅到他身上散发出夹杂着药香的男人味。
「跌倒会一点外伤都没有?」骗他不懂医术!
那次他帮她医治时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有人跌倒了,一点外伤也没有,而小腿骨却断了,就算被撞断了内伤,也应该会在表皮造成淤青或肿大,而她却是从骨头内断裂!
「已经快好了。」原来上次就是他帮她接骨救治的,他怎么看得出来她的脚伤呀?她一直以为隐藏得很好。
「那这皮肤上的红斑又是怎么回事?」
「啊啊……你脱我的衣服。」海棠惊抽口气,猛地从床榻上弹跳坐起。
她赫然发现她全身衣服都被脱光了,连贴身肚兜儿都静静躺在一旁无言以对,哀悼她的不幸。
霎时,滚烫的血液像开水在体内沸腾的冒泡,狼狈的红潮爬满她整张脸。慌乱中,她想抓东西遮掩却连床单都没有,勉强用双手遮上,又发现连亵裤也不见了,害她两手忙碌得不知遮哪好,只能无措的抱着双腿,弓屈着身子。
她这才注意赤裸的身躯裹了一层浓稠黏腻的绿色物体,合身得像第二层肌肤,难怪她除了感到灼热的刺痛,也不觉得冷,这药草热呼呼的比衣物还暖和,让她清醒过来后,始终没有发觉自己早已一丝不挂。
「你怎么可以……」她感到羞辱,话没说完,她感觉身子一麻,四肢无力。他居然点她麻穴!
华怀琰边说边替她抹上药,「躺好,要看早都看光了,现在叫不觉得迟了。」真是没知没觉,愚蠢迟钝的女人!
又不是没看过女病患的裸体,在师父云游去时,都是他在帮忙照顾病患,还有女人叫他张嘴,却轻解罗衫献身,尴尬的是还被小师妹看见,后来他收了徒弟随侍在侧,有事弟子服其劳,这样也少了些麻烦。
「要不是我,你早见阎王了。」神医亲自伺候照料,这是别人求都求不来,她还嫌弃,就连当今皇太后也没有这个待遇,真是不知好歹。
瞧他专注的替她上药膏,她心猝跳了下。心里也清楚他为她全身涂抹这药的确减轻了那锥心刺骨的痛楚,可是她清白的身子被他看光也是不争的事实。想到这,无法动弹的海棠咬着下唇,眼眶泛红。
虽然说这黑绿色药草像麦芽糖的物体帮她遮掩了不少尴尬,但,人家她还是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
呜,她的清白,这样她还能嫁人吗?
「不许哭!」华怀琰低吼。不担心病痛会不会死掉,却担心没有衣服穿,这女人脑袋是装稻草吗?瞪一眼泫然欲泣的她,他冷嗤道:「你那种三岁小孩发育不全的身材,还需要遮掩吗?」
什么话?!「我已经十七了。」
「实在看不出来。」华怀琰摇头道,「我这里有种促进生长的药方子,可以帮助你改善洗衣板的体质,让你至少看得出来是女人。」
「洗衣板?!」海棠音量陡地拔尖。
「说洗衣板还是伤害洗衣板的自尊。」不知怎么地,跟她说话就像是多年老朋友一样,即使是亲如师妹,他也不曾感到如此轻松自在。
「华怀琰。」海棠咬牙切齿的低吼。
「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突然他转开话题,让她反应不过来。
「你为何全身泛红斑?」他挖出钵里浓稠的药汁在她额头上抹药,刺痛扎进她的脸,让她忍不住抽了口气。
「呃……我感冒。」
「这叫血疮,是罕见的皮肤肿瘤的一种,我只在前天那个快要见阎王的小鬼身上看到过。」
「这是普通的感冒起红疹,你看错了。」
「你继续掰,你忘了我是何方神圣,会连疹子和血疮都分不清?」涂抹完,华怀琰放下钵放在床头柜上。
「我真的只是生病起疹……啊。」她的手腕被狠狠的攫住。
「说!」黑眸眯起来,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好痛。」他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女人?老是粗手粗脚,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就算她外表没有半点像女人,好歹她也是病人。
「你到底有什么能力?」
「没有啦,我什么都不会。」
「不说是吧,不如我去把那张夫人请来问清楚,让你们当面对质。」华怀琰似笑非笑的瞅着心虚得不敢看他的女人,笑不入眼底,磁性的声音如钢丝般轻柔的圈在她颈部,令她呼吸紊乱。
「不要,我说,我说就是了。」海棠委屈的噙着下唇。她是病人又不是犯人!
可是面对他冷魅邪气的微笑,她根本无法抗拒的沉沦;在他幽黑深沉的眸子逼视下,一种喘不过气的战慄刷过背脊,心跳乱了谱,就算他解开了穴道,她两腿虚软得无法站立,简直是兵败如山倒。
真糟糕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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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幼拥有九阴绝脉的海棠,照医书记载的常理应该是活不久,可是她体内有股奇异的热流,像是高手在她体内注入数甲子的功力,将九阴绝脉的逆流导正,这是她义父告诉她的。
而那股查不出来源的热流,相同也在她幼小体内造成损伤,就像是小容器里装了巨大的能量,无法承载而必须释放。也因此她的肌肤呈黄褐色,瘦骨嶙峋,一副看起来发育不良的样子。
在她三岁的时候,她看到一只小鸟受伤,心疼的把手放在小鸟翅膀上,她感觉掌心发热。
不一会儿的工夫,小鸟翅膀的伤好了,而她的手臂却痛得像要断掉!
义父大惊,这才发现她拥有别人没有的能力,她可以把病人身上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再藉由自己身上潜藏的能量将伤口医治,不过,同时她必须承受和病人相同的剧痛,外表看不出伤,但却必须承担痛苦。
曾经她为了救一个伤重濒临死亡的人而差点送掉小命,那是义父第一次大发雷霆。
她的身体固然可以转移病患的痛楚和伤痕,却无法在短时间将伤痕和剧痛快速的消化掉,就好比说是抹布擦去桌面的水,但水还是在抹布上,要有好天气抹布才干得快。相同的道理,治疗临死的人,就等于是她代替病人进入弥留状态,若不小心,她也会丧命。
之后,义父警告她不得任意施展这能力。
难怪她敢应徵试药人,她怎么吃都不会死,她体内的热源会替她排掉有损她身体的恶疾和毒物。
「情形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万年神仙秋雨海棠灵芝。」海棠小心翼翼的觑了觑神色莫测高深的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在药干之后,干硬得像蛋壳可以轻易的剥离她身体表面,不太需要刷洗,他也不允许她洗掉肌肤残留的药性。虽然有点麻痒不舒服,不过人在屋檐下,她还是别挑衅他大夫的权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