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习琴,七岁随同著名的国际钢琴家母亲登台表演,十五岁发行首张个人演奏专辑〈颠覆古典〉,创下全球千万张的销售佳绩!
在各大报的艺文版讯中,出现了这样一则令人期待的报导:
奥地利天才电子小提琴家YggdrasilEchozephyry(伊格卓西尔·爱·齐菲儿应台湾文建会之邀预计今午抵达高雄,并将今晚在中正文化中心与市、工交响乐团同台合作德佛扎克《小调小提琴协奏曲》,带您遨游古典浪漫之旅。
世界知名音乐制作人阿尔修斯在接受媒体访问时,也曾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的手似有慑人的魔魅,每当琴弦一拨动,往往就能慑人心魂。细腻多变的音色,透过他独特的手法及丰富的音乐元素,将传统弦乐特有的美感与流行电子乐间的激昂表现得淋漓尽致,玩弄古典前卫于弹指间……没有比与他合作更棒的事了。
可却在结束法国表演准备搭机来台的当天下午,他提着甚少离身的小提琴,婉拒了经纪人安排的庆功宴及司机接送,毫无预警地,他消失了,就如隔天报纸所写:
未留只字片语,一团凭空消失的谜?
第一章
一条刷白的牛仔裤,配上一件廉价T恤,将沐景威一百八十三公分修长的身材比例,衬托得更帅气了。
走下敞蓬跑车,他放任自己徜徉这一片的海天相连。
混血儿的他,融合着西方的热情及东方的含蓄。轮廓分明的端正五官,细致优雅的谈吐身段,再加上那双遗传自他齐菲儿家族的紫色眼眸,令知名职业模特儿都自叹弗如的匀衡体格……不管容貌、身材、地位、能力,以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男人而言,都是杰出卓越的,相对地,却也令他失去了每个人都该渴望的自由。
从他懂事以来,生命就似乎只是为了音乐而存在,虽然觉得悲哀,但日子还是要过,不能一直沮丧下去。
父亲是奥地利国家交响乐团首席小提琴手,母亲则是出生于台湾的国际知名钢琴演奏家,在二十几年前的一场音乐会上两人坠入爱河。不顾外界舆论,芳龄十八,娇艳如花的沐晓梅,在身边不乏追求者的情形下,毅然下嫁给足足大她二十岁的男人;却在他出生后的一个月,因对彼此间的认知差距太大而宣告离婚。沐景威归母亲所有。
七岁随母亲赴奥地利表演的那年,父亲来看他,并给了他一把小提琴。那是他的第一把小提琴,也是最珍贵的。半年后,母亲远嫁,他回到奥地利父亲身边生活。自己到现在还因为母亲为了爱人,没能伴随他一起成长一事感到生气,偶尔母亲从美国回来看他,他还会故意找籍口不跟她见面。
炽热的阳光照射在他的头顶上,沐景威只是一迳低着头看着落在自己脚底下的影子——虽然不谅解,他还是衷心希望母亲幸福。
“谁在那里?”
突来的肢体碰触,将沐景威由冥想的心境拉回现实,他戒慎地转身,看见伫立身后的一张陌生脸孔。
小巧白皙的脸庞,深邃的双眼皮大眼,泛着淡淡粉红色泽的薄唇,五官线条分明,精巧到连细部都没被忽略。炙人的阳光从背后投射而下,将少年淡茶色的头发及雪白的肌肤染成橘红色。虽然身高有一百六十八公分,但也只是抽长而已,尤其是骨架纤细,所以整体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昀曦是你吗?”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细腻松甜,一时间很难让人分辨出是男是女——虽然平板的胸部及腰身,确实是属于男孩所特有。
“为什么不说话?我是小恩呀!昀曦……”在半空中挥舞摸索的双手,清楚的显示他什么也看不见。
楞了一下,沐景威惊诧如此俊美的男孩,竟会是个有眼不能视的瞎子。“我不是你的昀曦。”他终于开口,语气十分的冷淡,听得出来他中文说得有些吃力。
陌生的语调窜入脑中,让男孩一阵悚惧。“你不是昀曦?”
“我当然不是昀曦。”
“那么你是……”他焦急不安地问。
男人没有说话。
瞬间,过恩曦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高高举起的手本能的急速挥下又收回,一颗心狂跳得几乎蹦出胸口。
在他面前的是谁?昀曦呢?他在哪里?是不是嫌他是个累赘而不要他了?
男人的沉默让过恩曦慌了起来,双手不断地在周遭摸索,好不容易探到一旁哥哥的车子急忙走避,却冷不防地又被脚下的石头给绊倒,几乎是直挺挺地倒入男人厚实的胸膛。
少了哥哥的陪伴,却出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如惊弓之鸟的过恩曦恐惧到了极点,伸手乱挥想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没想到却不小心打到了男子的脸颊。
可恶!这小子下手还真重。无视发疼的右脸颊,沐景威将眼光停留在那张已然吓得发白的秀雅容颜上。“你就这么的想逃离,为什么?”带着逗弄语气的话才说完,已毫不迟疑地一把将他抱个满怀。
“放、放开我!”不知是害羞,抑或是使力,白晰的脸上此刻布满红晕,陌生的气息让过恩曦在对方怀中奋力地挣扎。“昀曦,救我!”
“谁是昀曦?”语气一凛,少年口中的男子竟令沐景威有些许不悦。
“不!放开我,求你……”男子冷冽的回答更令他惊慌,即便如此,无力反抗的过恩曦仍是拼了命似地想由他身上逃开,哀哀凄凄的,很是惹人怜爱。
“你叫什么名字?”
“我……”
“小恩!小恩!”远处传来的一声声呼喊,令沐景威眉头一皱,他有些不甘心地放开了怀里的他。
“昀曦、昀曦!”过恩曦大声疾呼,以锐的听觉朝声音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不许叫这个名字!”沐景威低吼,还是不愿去探究这莫名的情愫从何而来。
“为什么不……”
无神的瞳眸扫过眼前晃动的物体,却看不见一草一木。
“你哪里都不能去!”沐景威强势地将他抱回怀中。
“先生,请你放尊重点行吗?”害怕归害怕,过恩曦还是勉强自己说出口。他看不见周遭的人事物,但灵敏的听觉却清楚的告诉他,行经自己身旁的人们,总会发出如此不堪入耳的窃窃私语,他知道那些人是怎样看待他的俊美与可欺。
“小恩!”
呼叫声越来越近,沐景威甚至已经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你真可爱,小恩。”他戏谑地道。
“我才不可爱!”当众调戏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这男人轻浮到了真该下十八层地狱去。
“是吗?”单纯的他,倒让沐景威想一亲芳泽。“你难道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容易引人犯罪吗?亲爱的。”霸气地在少年唇上落下一吻,他随即转身离去。
“呃!”
错愕了下,过恩曦不是不想出言反击,而是震惊到全身都僵硬了。
“小恩,过来哥哥这里!”
在偷吻事件过后三十秒,过昀曦就出现了,一张俊脸绷得老紧。
“可不可以不要……过去?”过恩曦瑟缩在感觉不到哥哥气息的车尾灯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他的手指好痛,湿湿黏黏的,一定是因为刚才不小心去割到而流血的。
“你想惹我生气吗?”这是威胁,而不是商讨。
“昀曦……”过恩曦仍旧苦苦哀求着。
“过来!”耐性已失的他大步一迈,粗鲁却不失温柔的将弟弟拉进怀里。
吓了一跳,过恩曦慌忙捉紧他的手臂。身上传来哥哥稳重的气息,让他顿时安心下来。
很多人都称赞昀曦是个十全十美的男人,不但拥有三高——身材高、学历高、收入高,而且外型潇洒,个性温文,以致成为全医院护士们选择丈夫的不二人选呢!二十七岁、单身的他,甚至还拥有国内第一个病人为他设立的个人网站呢!
看似对任何人都温柔的他,却惟独对弟弟特别的严厉。
“你手指上的伤口是怎么弄来的?老是给我搞这种飞机,所以我才不想让你出门的。”眉宇间有一丝忧烦,看着弟弟咬牙忍痛、不让他担心的模样,过昀曦实在是心疼得可以。
常有人说摘下眼镜的他和弟弟十分相似,但整体而言,小恩还是比较像他曾经身为艺妓的母亲,乖巧、顺从、体贴又善解人意。从小到大,身为大哥及监护人的他,不知帮弟弟打跑过多少对他怀有异常妄想的男女,然而天真的小恩却总是轻易的就相信,只要对自己好的就是好人,害得做哥哥的老是要为弟弟提心吊胆的。
“不叫恺莉把你看紧一点不行!”他不容分说的,惩罚似地在小弟的头上敲了一记爆栗。
“呜……好痛!昀曦不是个野蛮人。”双手摸上疼痛的部位,过恩曦委屈地抱怨。
“这不都要怪你。”从鼻子冷哼一声,过昀曦将他抱进车里,自己则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怪我?”过恩曦不解地转头看着哥哥,一双澄澈的眼瞳眨呀眨的,如果不说破,任谁也看不出他的双眼在小时候的一场意外之后,便不幸失去了任何的作用。
“对!怪你。”过昀曦加重语气,有条不紊的讲给他听:“是恺莉老在我耳边抱怨说我为了工作而冷落你,我才特地向医院告假陪你出来。你也答应我会乖乖听话不乱跑,怎么我才离开去买个饮料,你就和别的男人在那里打情骂俏?虽说你眼睛看不见不能全怪你,但对方好歹也是男人,万一利用这个机会把你给怎么样,你要哥哥怎么办……”他最心爱的小恩给人调戏了,可恶!
身边温暖的气息不见了,过恩曦又紧张得探出双手在四周胡乱摸索。“昀曦……”
捉过他的手,过昀曦把他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叫什么叫,这件事本来就有你不对的地方!让我这么担心,你是存心折我寿的呀!”他凶巴巴地嚷,莫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
幸好被昀曦撞见的有限,要是再让他看到接下来的那一幕,他肯定会气到吐血的。那个谜样的男人,亲吻他时的热度,以及掠过耳际像风一样低沉却又轻扬的嗓音……
过恩曦的一张脸莫名地红到了耳根。
第二章
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出饭店电梯,沐景威掏出钥匙开门。
常年旅居国外的他,亚热带的台湾,那炽热的阳光有时还真让他觉得无福消受。他倒卧沙发,动也不动的。
他几乎天天到海边报到,就只为了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寻那个让他魂牵梦系的人儿,然而都过了一个礼拜,他始终不曾再见到那宛如天使般的纯真容颜。
真是不可思议!他竟会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牵肠挂肚。他只知道他的长相、他的名字、他那彷若天籁般的声音;和他相遇只不过是种偶然,他却如同一个初尝情果的少年般难以自拔,再也无法将他由自己的记忆中剔除了。
沐景威苦笑着点了跟菸,但随即又将它于几上的烟灰缸内拧熄,烦躁地用十指梳爬过微棕的发,转头望向窗外的闪烁霓虹灯。
他将心遗落在一名名为小恩的少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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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今天很慢喔!”
染成淡淡橘色的短发,眼角有颗娇媚黑痔的女人,同时也是过恩曦未来大嫂的花店美人阳恺莉,正站在敞开的自动门前等待他。
每当过昀曦到医院看诊或出国开会时,总会将弟弟丢到这里托女友照顾。
“对不起,是昀曦……他好罗唆……”有些难为情的,而他每次晚到的理由都是因为哥哥。
“哥哥叨念也是为了小恩好啊,所以小恩千万不可以觉得哥哥烦哦!”拉起过恩曦的手,阳恺莉苦笑地牵引他到柜台后的椅子上坐下。
其实在花店工作的每位员工都知道,过昀曦对这个弟弟比对女朋友还要宝贝,不但每天风雨无阻的专车接送兼护航,就连手机更是二十四小时没停止过,如此的无微不至,直教他们为店长不服呢!
“还有小恩,你明知道哥哥喜欢罗唆,就更要乖乖听话,免得惹他每天不停的碎碎念。”她细心的用手顺了顺他微乱的发,再替他在胸前别上识别证。
“可是哥哥对恺莉姊不会这样的……”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是挂在自动门上的风铃所发出的清脆叮当声。这是为了让看不见的过恩曦也能知道周遭的动静,而特地准备的。
阳恺莉循声望去,但见一具俊挺身影伫立眼前。“啊!小恩,客人来了,帮恺莉姊到后面把那束扎好的紫玫瑰拿来。”
“喔!”过恩曦爽朗地应允,探到一旁的辅助杖,急忙朝冷冻柜走去。
早上的客人一向不多,平常的他只要来个几小时,待昀曦由医院回来,然后三个人一起去吃午餐就行了。过恩曦用力地拉开冷冻柜的玻璃门,用指尖确认花瓣的形状后,将花束拿了出来。
“恺莉姊,这是你要的紫玫瑰……”太过心急的他不小心踩进了身前的水桶,一个惊吓,手中的花束应声掉落,往后倒坐的屁股随即将花压得扁平。
“小恩!”阳恺莉吓坏了,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恺莉姊……我把花弄坏了……”过恩曦的声音听起来有着浓重的欲哭腔调,爬起身,不断地在地上摸索着散落的花束残骸。
“笨蛋!你吓坏我了。要是你有个差错,昀曦可是会杀人的。”她怒斥。
“对不起……”眼盲的自己果真是个大麻烦,恺莉姊会发那样大的脾气不是没有道理的。
“有没有受伤?手,让我看看。”男人好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咦?”
隐隐约约,有一个物体在他眼前晃动,过恩曦反射性的抬起头,却看不到任何真实的影像。
“过恩曦吗?好特别的名字。”在他胸前佩带的识别证上,男人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位先生,很抱歉,这是一件小意外,希望您……啊!我会好好骂他的。”看着地上那一束被压扁的紫玫瑰,阳恺莉只能尴尬地陪笑着。虽然这位看来气质优雅,举止有礼的客人总是漾着一张笑颜。
“东西弄坏就算了,没什么好生气的。老板娘你就不要再骂他了。”
“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们会负责到底的。但是,店里只剩下这把紫玫瑰了,我用别的花再扎一把新的花束赔给您好吗?香水百合怎么样?还是您喜欢向日葵……”阳恺莉可松了一口气。这么明理的客人不多见。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眼前的这张脸好像在哪里看过。
“嗯?那小恩呢?”男子突然开口问道,而且似乎相当在意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