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恩人?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宗家两老惊讶,对儿子的宣告显得措手不及。他们原本以为这女人只不过是儿子善心大发的结果,想不到还有这层恩情,这下子很难教儿子不管这女人的死活了。
他们该怎么办才好?
“玉锦,这位小姑娘是怎么救了你这个大男人啊?”宗老爷再问,想弄清楚是不是儿子为了要他们收留那个女人,所以才说谎。
宗玉锦指着自己的腿,“我被蛇咬了,她帮我吸毒,及时救了我一命。”虽然她只吸了一口,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什么?你被蛇咬了?”宗玉芝惊叫。
“玉锦,你要不要紧?”宗夫人急得上下审视他,她唯一的儿子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大哥,你中了蛇毒以后没有后遗症吧?”宗玉芝担心极了,怕他中了毒精神错乱,才会带春锁回家。
“我没事。娘,我要是有事,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宗玉锦好笑的说,他们的紧张根本无济于事。
“呸、呸,少乌鸦嘴。”宗母紧张的斥骂,他可是宗家唯一的血脉,出了事谁都担待不起。
“是,娘。春锁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她有难,我总不能对救命恩人弃之不顾吧?你们一直教导我,身不修不能齐家,所以我是绝对不能对我的救命恩人见死不救,那是违背家训的对不对?”
“喔。”宗家父母脸色难看,望向还蹲在痰盂前的春锁,看样子他们不想接受春锁都不行了。
宗玉锦当然知道父母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可是当了他们二十多年的儿子,有得是办法对忖他们,在他挟以恩义的说服下,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春锁住进宗家来。
“可是她真的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她无父无母了。”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也跟她断绝关系了。
“那你是从哪里把人捡到的?”
宗玉锦一笑,“河边的竹林里,我不小心被蛇咬,她刚好去采药救了我。她一直跟她母亲两人相依为命,她母亲去世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听到宗玉锦的说明,宗家其他三人心情复杂,他们再不悦,但看在春锁曾救过宗玉锦的份上,也没办法跟宗玉锦唱反调了,否则他再离家出走,他们的心又要挂在半空中放不下来。
“爹、娘、玉芝,春锁就麻烦大家多照顾了。”
宗玉锦如愿的让春锁住进宗家。
“春锁,你过来。”宗玉锦把还在研究痰盂的春锁叫回来,在宗玉芝面前对她说:“春锁,这是我妹妹,你以后也要听她的话喔,她会代替我照顾你的。”
宗玉芝看了春锁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回宗玉锦身上,“大哥,你很久没回家了,爹娘很想念你,你多陪陪他们。春锁,你跟我来吧,我找房间安排你住。”
宗玉芝往内院走去,她得想办法让这个女人主动要求离开宗家,这样的话,大哥就没话说了。
春锁望着宗玉锦,她不想离开他,好似离开他,就再也看不见他了,她的脚迈不开。
宗玉锦推推她,“去吧,待会儿我会去看你。”
春锁摇头。
“怎么了?”宗玉锦问。
“不……见?”
宗玉锦温柔的保证:“不会的,我保证待会儿你一定看得见我,我会去看看你住得习不习惯呢!”
春锁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转身跟着宗玉芝离去,再待下去,好人一定会为难,她不能替他惹麻烦,他已经帮了她好多事。
宗家父母等她们离开,开口问儿子:“玉锦,你什么时候才要准备去科考,定下心,好好光宗耀祖?”他苦口婆心讲了很多次,这个孽子老是对他敷衍了事。
对于父亲的再次要求,宗玉锦面无表情,整个好心情霎时一空,“爹,我对科举没兴趣。”他已经说了很多遍,可是他们一次都没有听进去。
“那么成家呢?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宗玉锦脑海中浮上春锁的脸,他甩甩头,“我不急。”
“我们急,我们想抱孙子。”
处在父母的压力下,宗玉锦好想逃跑,但他已经跑了一次,那解决不了问题,如今他只能采取拖延战术。“爹、娘,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还年轻,你们就不要逼我了。”他往后退。
宗父洞悉他的想法,冷喝住他,“玉锦,你给我站住。你已经拖了多久?你自己说,这一次再不给我一个答案,我就帮你决定成亲的对象。”
逼不得已,宗玉锦只好先行让步,逼急自家老父,他可是会狗急跳墙。“爹,我想先立业再成家。”
“家里不缺你赚钱。”摆在跟前的福不会享,他这个儿子难道真想当个劳碌命吗?
宗玉锦正式宣告自己的决定,不管父母同不同意,他都要走从商的路,“爹,我只想做生意。”
“生意我来做,你给我去考试,考上科举不仅可以当官,对我们宗家是多么荣耀的事,不管考多少次,你都要给我考去。”
“爹,我不想去科考,那不是我想做的事。”他只有这一句话说,不管如何,他都不会再改变志向。
“你不去科考,那就马上给我娶妻生子。”宗老爷认为宗玉锦只要心定了,就会照他的话做,所以才紧逼宗玉锦成亲。
“爹,我还不想娶妻生子。”他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不够了,怎么能再拖个人一块儿受苦?
宗老爷气得满脸通红,“那么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爹一样做个大商人。”问题又回到原点。
“我不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下去,他们父子又要走上决裂之路,于事无补,还破坏感情。
“你这个不孝子!”
“爹,是你不让我做个孝子。”也有满肚子委屈。
“宗家赚那么多钱做什么?”他们不缺钱用。
“爹,哪有人嫌钱多?”
“不然你得先成家,再来。”至少得先捞到一个。
“爹,你不要老调重弹,你不让我学做生意,我也不要娶妻,就继续做个浪荡子,什么事都不管,以后一事无成,看你怎么跟宗家列祖列宗交代,他们定会责备你教出了一个不成材的子孙。”
“你打算气死我吗?”
“爹,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深吸口气,警告自己不要乱了章法,宗老爷面容严肃,再问一次,“你什么都不会改变心意?”
“不改变。”
“那你……你就什么事都不要做!家里的生意也不准你插手。”他才不会如了儿子的意,等玉锦懂了如何做生意,他光宗耀的美梦不就破灭了?
“老爷,玉锦有想做生意的心也很好啊,至少有儿承衣钵。”宗夫人为儿子说话,她不觉得一定要参加科考不可,行行出状元。
“你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我说了算。”他要宗玉锦帮他完成遗憾,他要他儿子完成他做不到的梦想。
宗玉锦也不打算再争取,争取下去只会打坏亲情,对他的目的一点帮助都没有。“是,爹,那我就如你的意做个无用的人,一辈子花你们的钱,你说好不好?”
“你……”宗老爷气得脸色发白。
“爹、娘,你们没事的话,我就去看看春锁安置妥当了没。”
他转身走人,他爹不愿意同意他的决定,他顶多来个阳奉阴违罢了,他还不想气死他爹呢!
“不孝子,不孝子!”
宗父抱怨的话飘散在空气中,宗玉锦却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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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锁。”
“好人,你……怎……么了?我……给……你惹麻烦了吗?”春锁关心他,他的表情显得好悲伤,一点都没有之前的生气,变得憔悴。
宗玉锦摸摸她的头,“没事。”
春锁不满的暗忖:唉!他也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不懂事、不能分担别人的心事吗?那样子的话他就太小看她了。
“你住得舒服吗?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说喔!”宗玉锦没注意到她神情上的不同,一样当她是个小女孩。
春锁点头,笑开嘴的形容自己住的地方,“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比她以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
宗玉锦第一次清楚的告诫她,“春锁,诗词不能乱念,会惹是生非的。以后跟不识字的人相处,人家会认为你瞧不起他;跟懂诗词的人在一起,他会在心里瞧不起你。”
春锁红了眼眶,“好人,骂……我……嫌我是傻子,什么都不懂!”她愈说愈伤心,心中的自卑漫天来。
她还以为他不一样,原来是她在痴心妄想。
“春锁,不要随便误会我,宗家世代为商,家教比官家为松,但自有一套处世规矩,你要是惹人讨厌,在这个家会待得不舒服,对你自己也没有好处。说话结巴没关系,但不可以在外人面前乱说话。”宗玉锦抬起她的脸,梨花带泪的娇颜脆弱不已。
春锁抿着嘴,倔强的神色使得宗玉锦心生不忍。
他又解释:“有些事需要我说破,你才会懂,不要怪我凶,我只是为了你好。”
春锁吐气如兰,“春天……到了,有何不对?”
宗玉锦慢慢解释给她听,“那两句话还有别的意思,不只是指春天来了而已。”她要学得还很多。
春锁皱眉,她双眼内蕴的情感勾动他的怜惜,宗玉锦大手抚掉她挂在眼角的泪,轻柔的举动充满温情不带轻薄。
春锁不自觉的微启双唇,等待有心人的撷取,宗玉锦一震,退离她一步,他是怎么了?真的动了心?
他稳住浮动的心,沉声说道:“春锁,答应我,在我还没把诗词再教一遍之前,不要再用它们来表演。慢慢说,我会听的。”
春锁泪眼蒙胧的点头。
宗玉锦摸摸她的头,“别又哭了。”
春锁抹掉泪,绽开美丽的笑颜以对。
“这才对。”宗玉锦放下心,他知道春锁会遵守与他的约定。“在这里,你还缺什么吗?”
春锁摇头。
宗玉锦要求她,“说话,你的声音很好听,不要吝于开口,也不用介意别人说你讲话结巴,有机会就多练习,这对你有好处的。”
“好人……是好人啊……”春锁有太多次惨痛的经验,不是宗玉锦一个人的赞美就能抚平。
“别这样,沮丧一点都不适合你。”宗玉锦安慰她。
“好人,跟父母吵架了吗?”她突如其来的问。
宗玉锦僵了脸,她怎么猜到的?
“说话,好人,鼓励我。”春锁抿着嘴,她也想替他做点事啊,可他总是报喜不报忧。
“我跟我爹娘的事已是老问题,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别担心。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
宗玉锦的双眼望向远方,此次回来,他早有心理准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能帮他的人,尽量利用家里有的资源,厚植自己的能力,不然他定会一事无成,如了父亲的意。
春锁好想好想帮他,可她还是不知道他的问题出在哪?“好人,独力……辛苦……不要……我……帮忙。”
“谢谢你,不过这是我的问题啊。”宗玉锦没发现春锁想帮他的心意坚定,渴望能像他帮助自己那样的帮助他。
春锁噘嘴,她讨厌好人,讨厌他这样!不要把她排斥在外,她也有能力,不只是他的负担啊!
“好人,什么都不懂!”
春锁悲伤的觑他,他的温柔让她好挫折。
宗玉锦倒抽一口气,他是做了什么,让她的粉颊如此苍白,宛若厌世的病人?“你到底怎么了?”
春锁低下头,她该怎么做?问他,他都不说,当她是三岁孩儿的敷衍了事。
“我,十八。”
宗玉锦怀疑她的目的,“对啊,十八姑娘一朵花,然后呢?”
“我,不是姑娘。”春锁强凋,她已经是大人了,才不是小姑娘。
“不是姑娘,是……”宗玉锦的眼光不由得瞄过她身体的曲线,胸部饱满浑圆、身材窈窕动人、五官艳丽娇媚,他几乎无法呼吸。
对他而言,她什么时候已经不再只是个小妹妹?
第六章
“大少爷,你找我有事吩咐?”
宗家老管事不解宗玉锦找他来做什么?他们一向说不到几句话,生意上的事都是老爷在打理,少爷只有读书的份。
他在宗家快三十年,从童工做到管事,宗家的事他一清二楚。宗玉锦这个大少爷能力不错,但因为是独子被骄宠在家,一向不知世事,缺少现实的磨练,也担不了多大的责任;但几个月前离家出走,回来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乎狭窄的眼界一下子都打开了,懂事不少。
这一次秘密唤他前来,是否可以让他期待宗家的事业后继有人了?
宗玉锦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齐管事,你老人家在宗家很久了,宗家的生意你是从头到尾都有参与,我想能否请你帮我在宗家的生意上安插个工作,让我可以了解做生意的流程?”
“大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齐管事,以前我只懂得四书五经,但我考上秀才后,才发现我已经不想再念下去,因为我无法因为念书当官而得到满足,我想要找其他我能做事。”
齐管事说客套话,他不认为宗玉锦是认真的,“大少爷一向养尊处优,任何事都有人安排妥当,你只要吩咐一声,要什么有什么,实在是不需要做这种苦差事,累了自己,也让我这个老人家不知该如何是好。”
宗玉锦沉下脸来,“齐管事认为我只是纨绔子弟,受不了苦?”他很认真,更不希望别人看轻他。
“大少爷,我没有那个意思。”
宗玉锦冷笑,“齐管事,这件事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我爹,等你老人家为我安插了工作,我会借故离家,你只要安排可以学到事情的事让我做就可以了,出了事也不会连累你的。”他会让这个老人认同他。
“大少爷不改变心意?”
“不改变。”
齐管事点头,“我会安排。”
他想看看宗玉锦能做到何种地步,希望不是一时兴起,要是这样,他一定会让他说出下次再也不敢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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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玉锦翻阅着齐管事偷渡给他的旧帐簿,正努力学着怎么记帐、怎么弄清楚每一条细目、买卖的每一个流程需要做些什么、要花什么钱。要花多少、都是谁在主导这些事、谁是关键人物、谁说的话可以决定一切……这些他都必须弄得一清二楚,这样他才有办法掌握整个宗家庞大的生意。
他不想当纨绔子弟,不想当个一辈子在官场上逢迎上司的读书人,他想要更自由,用自己的力量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