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昊无情地冷笑,“你只是不想失去我这个工具而已,而你的功过早在十四年前相抵了。”
姒文忠见龙昊无动于哀,又转向尤命。“尤命,你难道要眼睁睁看著舅舅死在他手中?是他霸占了你的江山,你才是长子,是皇位继承人,一切原本该是你的。”
“不要说了!”尤命狂吼,持剑的手却缓缓往下垂。“这么多年来,我视你为唯一的亲人,没想到却只是你手中的傀儡、棋子。你对我何曾念及亲情?”姒文忠想以亲情打动他,又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令尤命厌恶至极,心中仅剩的一点儿情感也幻灭消失了。
玉盏儿轻轻叹口气,“姒文忠,你也算一代奸雄,牺牲亲情所策划的一切也几乎成功,可你不该忘了他们始终是手足,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手足天性是你切割不断的。”
被玉盏儿喻为奸雄,姒文忠悲怆地苦笑,“灵妃,好个兄弟之情、手足天性。我没有掌控他们两人,倒是你把他们操纵于指掌之间,应付自如。”
“姒文忠,我和你不同,我从没想过控制他们。他们一个是我的今生至爱,另一个是我视如兄长的知己,如果不是你害我的孩子夭折,我也许一生都会保守这个秘密,因为告诉他们真相只会令他们痛苦。可你连对你无害的我也不放过时,我便知道你对权力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是你逼迫我们动手的。”
“老夫精心图谋半生,功败垂成,而且竟是毁在一个女人手中!”姒文忠心中极不甘心自己败在玉盏儿手下。
“你们要把我怎样?”他心中仍存一丝希望,只要过了此关他就可以再翻身。他多年来积聚财富、私养军队,朝中多数官员是他亲手拔擢,策动政变并不困难。只要他全身而退,明日龙椅上坐的是谁还未可知。
玉盏儿走近他,玉指拨开龙昊的软剑。“无论如何你都是昊和寻哥哥的亲舅,只要你明日上朝请求告老还乡,你便可安然回去颐养天年,你和云洁的封号不变,一切如常。”
“就这么简单?”姒文忠满脸疑惑。
“当然不只如此,你要服了这颗药丸,一个月后举家离京时,我必亲手奉上解药。”玉盏儿取出一颗药丸,摆在他而前。
姒文忠心里暗喜,她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心慈手软的妇道人家。今夜政变后,她还能不将解药乖乖交出来吗?即使她不给,一个月时间足够御医们找出解毒方法。姒文忠毫不犹豫地吞下了药丸,转身便走出竹林。
看著走远的姒文忠,龙昊揽住玉盏儿的肩头,“这样的处罚对他未免太轻,你应该让我一剑了结他。”
玉盏儿摇头,“让你们任何一人杀了他都太残忍,他毕竟是你们的亲人,也曾保护过你们,下手的不应是你们二人。”
“可他仍有机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十天内,以移天山庄的财力便可备齐人马。”尤命一脸忧虑,因为他深知姒义忠的实力,卷土重来对他轻而易举。
“十天也许可以,可他的生命只剩一个时辰了。”玉盏儿不疾不徐地道。
“你骗他!”两兄弟同时开口,玉盏儿得意的甜笑。
“你使诈!给他的是立可毙命的毒药。”龙昊惊讶得合不拢嘴。
“使诈又怎样?不过我没有给他毒药,那只是普通的草药。”
听了玉盏儿所言,两兄弟更是一头雾水。
“他还是会死的。先前我让银罗送去的彩灯和书信中含了一种收缩心脉的药草,闻到这种药香的人会全身血脉收缩,如果纸张被点燃,药效更快。而刚才我给他的药丸,药量是前者的十倍,姒文忠回到府邸之后就会心梗而死。”玉盏儿说出其中的缘由,害死她孩子的人她绝不会轻饶。
见两人默然无语,玉盏儿轻笑道:“是不是在想最毒妇人心啊?”
尤命摇头苦笑,“盏儿,你真是他的夺命煞星。”
“不只是他哦!小心你的江山,也要小心你的家财。”玉盏儿用粉拳偷袭两人的腰侧,可爱的模样逗笑了两人,所有的恩恩怨怨随著响彻林间的笑声而烟消云散。
姒文忠万万料不到他的性命竟葬送在一个女子的笑谈间。
次日,姒文忠的党羽上奏本,说他昨夜在府内突发心梗症而死。龙昊乘机收回姒文忠的实权,并翦除其党羽,重新整治了政务。
数日后,龙昊将姒文忠风光大葬,一场政治危机化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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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秋风一天比一天凛冽,龙昊命侍卫们远离翔宇殿三十丈守卫,空旷的翔宇殴更显清冷,只有一对有情人相依在躺椅上,默默无言却温情融融。
龙昊眼神突然变得警觉,以食指覆在玉盏儿的唇上要她噤声,她回头以眼神向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指指门口,毫无声息地下了躺椅。
转瞬,手中软剑已抵著来人的咽喉,那人却不畏惧,在烛光下揭去面纱,三个人同时轻吁了口气。
“寻哥哥!”玉盏儿惊讶地叫出声,迅速地下了躺椅奔过来,却冷不防地被一只大手揽过去,披上了一件锦袍,遮住仅穿著一件极薄的睡衣的玉体。
玉盏儿娇笑地仰视丈夫,得到允许后才走到尤命面前。
“宫中守卫森严,地形又复杂,你是如何进来的?”好厉害,她从不知他是个武功高手。
尤命对玉盏儿报以儒雅的微笑,见他们如此亲昵,他心中泛起微微的苦涩。“是鸷儿引路,你把它驯服得很有灵性。”
“鬼东西,有了新主子仍不忘效忠老东家。”玉盏儿轻斥自己的宠物,口气充满宠溺。
“我是来辞行的。”尤命道。他已打算远离京城这是非之地。
“什么?”玉盏儿不舍,“那今后有什么打算?”
“将移天山庄的钱财还之于民,姒文忠取之于民,该是回馈的时候了。然后单人孤骑游历四方、浪迹天涯,过我自己的日子。”形单影只的日子对他并不陌生,至于是否快乐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寻遍天下恐怕没有人能如玉盏儿般令他开怀。
“不错啊!好自在的生活。”如果携妻带子就再好不过了,龙昊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
“不过,我们之间还有些事要谈谈。”龙昊拉起尤命便向门外走。
玉盏儿以为他仍要和尤命一决生死,毕竟尤命是对他皇位的最大威胁。她情急地跑到两人面前,伸开双臂阻拦,摆明不准两人独自相处。“昊,你要干什么?”
龙昊盯著她倔强的小脸,邪魅地轻笑,“你以为我会对自己的兄长做什么?即使我不怕天谴,也怕被一个叫玉盏儿的女人给休了。”
玉盏儿这才知道是自己过度紧张,不由得羞红了脸。见她如此,两兄弟肆无忌惮地朗声大笑。
目送他们一起走出翔宇殿,玉盏儿的担忧转为好奇,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
耳力过人的两兄弟同时转过头警告道:“玉盏儿!”
玉盏儿努努嘴,“你们还真有默契,不愧是双生子,听说双生子的命会一样长哦!”她顾左右而言它。
“盏儿,你若好奇便过来吧!”龙昊说。
但当玉盏儿奔至门口时,他们两兄弟已跃上几丈高的屋顶,并坐在屋脊上。
“龙昊……”玉盏儿气得直呼其名,他这分明是故意戏弄她嘛!
龙昊轻笑,“你可以上来,用梯子慢慢爬。”
龙昊随性地躺在屋脊上,仰视星空。“我幼年时,父皇为培养我成为一个好皇帝,各项要求都极严格。五岁时,我便独居在太子宫训练胆量,姒文忠又怕其他有子嗣的嫔妃会害我,想尽办法使所有人对我敬而远之,那份孤寂无奈是旁人无法想像的,你想必也是如此吧。”
见他如此无拘束地躺下,尤命也放松心情地和他并躺在屋脊上。
原来和自己的兄弟亲近的感觉这般好,两人的心跳声一样,心中那份寂寞也相同。
他五岁就被姒文忠带到江南,一夜之间成为移天山庄的庄主。一个五岁的庄主,人人表面敬畏,心中却嗤笑,他心中的无助没人知道。年纪大些后,姒文忠又请来老师教授他治国安邦的帝王之道。现在想来,当时姒文忠对他的苛刻要求,都只为将他推上皇位取代自己的弟弟,心中不免有些悲哀。
“告诉我,去浪迹天涯,游历江山,真会使你快乐吗?”龙昊怀疑,若尤命心结不解,伤心故地和天涯海角对他又有什么分别?
“过去我一直以追寻自己的身世之谜为人生的目标,可得到这样的答案实在出乎意料,甚至让我后悔追寻答案。江湖飘零或许未必快乐,但至少有往日没有的自由。”
尤命的口气虽若止水般平静,但听在龙昊耳里,却觉得他心如死灰一般,彷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难道你没有想过重新追寻一个目标吗?”龙昊想帮自己兄长一把。
“昊,我不是你,你有盏儿、有天下、有千万人仰赖著你。而我没有来处、没有去处,没有挂念之人也不被牵挂,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需要我。”
“哥哥!”他第一次这样称呼尤命,原来如此自然,也许这便是天性。
尤命有些惊讶,却无言。
“哥哥,有个差事适合你。”这差事什么都好,就是又苦又闷。龙昊在心中默默加上一句。
“什么?”有什么事会需要他?尤命心中竟无端升起一丝希冀。
“有没有兴趣当个皇帝?”
第十章
“昊,你真的无悔吗?你可知道自己要放弃什么?”玉盏儿泪眼迷蒙,他为自己付出太多了。
“出宫后,我们去浪迹天涯,去奇险的华山、绝美的黄山,再去游洞庭、钱塘,还有大漠风光也不可少。最重要的是寻访名医,我要和你生孩子,一个如你般聪颖的小女娃,让她也像她娘一样胜过天下须眉。”龙昊憧憬著他们的未来。
“你真的愿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力?”
龙昊拥紧她,倾诉自己的想法:“这不只是因为爱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个龙椅我坐了十多年,早已厌恶了。这样做也是为了哥哥,相信你也看出他心如死灰、毫无寄托,把帝位还给他,这片江山社稷需要他,他便可重燃人生希望,渐渐化解掉心中的郁结。况且他从小被姒文忠教授帝王之道,又拥有仁慈之心,我相信他会是个好君主。如此做不但补偿了命运及我对他的亏欠,我们又可解脱,去过神仙眷侣的生活,三全其美不好吗?”
难得他能把世事看得这般透,玉盏儿会心一笑却笑中带泪。让位于兄、陪她浪迹天涯,交付终生给这样的男人是她的幸运,她无悔自己的选择。
“谢谢你,昊,我的夫。”她主动献上自己的吻。
“放弃江山我便只有你了,你愿做我的全部吗?”他发出今生的邀请。
玉盏儿不停地点著头,“盏儿早已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以后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拥有彼此已足够。”
从御医宣布她难再有孩子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及孩子,是他的承诺给了她勇气。
龙昊邪魅地看著她,眼底燃起欲火,炽热的唇舌在她的面颊、颈上烙下阵阵灼热。
帷帐内春光旖旎,香汗淋漓的玉盏儿从他怀中抬起头,娇喘未息地吐出惊人之语:“我们出宫前是不是该先处死那朗啊?”
龙昊已多多少少了解她那奇特的思考方式,也附和著邪笑道:“也是,就让那小子去江南办趟差,回头治他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赐死好了,你说让他上吊好呢?还是赐杯鸩酒好?”
“赐鸩酒。让他睡上个三日五日,也好急急银罗。他们暗通款曲已好久了,却不跟我说,不略施惩罚,怎么对得起我?”玉盏儿玩心大起。
看她孩子似的快乐模样,龙昊不由得为日后的生活担忧,在宫中有宫规约束,她尚且如此妄为,出宫后她不知又有多少吓死人不偿命的点子。
玉盏儿对他们的未来已有了初步计画,不顾他仍然渴望的神情,兀自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盏儿……”他低喃她的名字,“你又在杀风景了。”
语毕,他翻身压住她,在她的颈侧烙下一串串细吻。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可以这样?以后我们要订下规炬,不可以夜夜笙歌,否则我会……”
“会怎样?”他邪气地反问,眸中却透露出不容拒绝。
玉盏儿见状,自动噤声不语。
“订规矩这事可由不得你。”他驳回她的提议不予批准。“想有孩子,我们应该加倍努力才是。”
说完,他的唇已覆上她打算辩驳的艳红小嘴,帐后春光流转,有情人儿相偎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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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五个月,龙昊完成了许多事,先是那朗被赐死,实则是安排他去建造一艘结构精巧、设备完善的楼船,以备龙昊及玉盏儿出宫后以船为家。
尤命则在宫外由玉盏儿亲自训练,尽力学习龙昊的行为、动作和说话的语气,五个月的时间,使两个人不仅在外貌上一模一样,连言行举止也如同一人,已到玉盏儿有时也难以分辨的地步。
那朗三个月就造好楼船,悄悄回京覆旨,并日夜跟随在尤命身边,为他讲解朝中所有官员的身分、办过什么差事、性情如何。尤命一一记下,没多久便对在京的上百位官员烂熟于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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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宫中所有殿宇、庭院皆披上了银装,只有皇宫西南角在湛蓝的夜空下闪著红光。原本深沉、静谧的皇宫,渐渐沸腾喧闹起来。
起火的宫院正是玉盏儿入宫后一直居住的紫灵苑,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地奋力扑救,可风势助长火势,加上紫灵苑中所藏最多的就是书,遇火即燃,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人人皆提心吊胆,因为皇上最宠爱的灵妃娘娘现在正置身火海之中。前几日,灵妃娘娘与皇上有一些意气之争,不欢而散,性子极烈的灵妃一气之下搬出翔宇殿,回到紫灵苑,现在火势猛烈,却不见灵妃及其侍女逃出火海,想必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宫中上上下下均不知如何是好。
而皇上的寝宫翔宇殿则殿门紧闭,太监、护卫皆退出数十丈外听命,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皇上命令不得打扰。来禀报紫灵苑失火的小太监没胆上前,又恐旧耽误了禀告失火的消息,会引来皇上大怒而小命不保,只能在宫院外焦急地踱来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