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清恬淡雅的馨香不断从她身上飘向他鼻端,撩拨着他的嗅觉,弄得他心猿意马,根本无法全神贯注,终于,他受不了了。
「妳整颗脑袋挡在前面我怎么检查?」
他侧过俊首低吼。
她偏过螓首回望。
两唇在千钧一发之际,无可避免的碰出火花。
啊!她率先弹开,一屁股跌坐在地,臊热的红云瞬间布满俏脸。
他受到的惊吓可不比她少,然而,坚定的意制力并不容许他表现出任何惊动的反应,他深吸口气,继续若无其事的调整机械。
时间就在这微妙的一刻悄悄静止。
某种暧昧的暗流弥漫在空气间,他们彼此都清楚,只是,谁也没有开口打破,就这样任由它静静流动。
「好了,妳再印一次试试。」他故作镇定的指示,不敢转头看她。
「哦……好。」她胡乱地点个头。
他们同时站起来,两个人的表情同样尴尬。
她绕到复印机的另一边,默默地低头作业。
他转身走回自己办公桌,决定离她远一点。
叩叩叩……
听到窗户传出敲响,风生下意识的转头轻唤,「飞宝!」
「那只是一只麻雀。」他白了她一眼。
风生望着窗台外的麻雀,不禁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不晓得飞宝现在在哪儿?」她喃喃低问。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心灵相通吗?」他的口气很差。
还不都是那只臭肥宝害的!没事干嘛飞来这里搅乱一池春水,弄得他们俩反目成仇,最后还差点……算了!不提也罢。
「牠常常飞到上野公园遛达,听说那里有很多人会在树上设陷阱捕捉鸟,万一飞宝误触陷阱被捉走,那怎么办才好?」她还是放心不下。
「还能怎么办,捧着赎金一手交钱、一手交鸟是最坏的下场,妳认命吧。」他把一肚子「阴阳失调」的肝火转移到她身上。
「教授,你可不可以有点爱心?」风生的表情冷了下来。
「要不然,我发挥仁民爱物的精神,帮妳付一半赎金好了。」他做出最大的让步。
「你!」风生一时气结,眼珠子如两团熊熊火焰,恨不得在他英俊的脸上烧出两个窟窿。
「不接受就算了。」反正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或许,我应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看紧牠才对,但是,我又不能把牠囚禁在身边,剥夺牠的自由。」她愁眉苦脸的说。
这不关他的鸟事,他没有发言的必要。
「两全其美的方法就是把飞宝带来学校跟我一起上下班,可是……你一定会反对……」她的秀眉拧起。
「没错!妳死了这条心吧。」他狠狠的戳破她的妄想。
这里是医学园区,他的地盘,他的领域,他的天下,不是流浪动物收容所。要是让那只会讲人话的鸟成天在他的势力范围飞来飞去,岂不闹得天翻地覆,搞不好还会登上新闻头条。
不!他绝不允许这种状况发生,那只鸟永远别想侵犯他的世界,牠想都别想!
「假如飞宾真的被绑架了,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是啊,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得来不易,换作是我,也会不计一切代价保牠回来。」他残酷的冷嘲热讽。
「你错了!飞宝从小跟我一起生活,一起长大,这种感情就跟血浓于水的亲人一样,和牠是稀有珍贵的品种价值无关。」风生义正辞严的反驳。
东川御司不发一语的盯着她,钢铁般的决心正在动摇。
「飞宝是一只鸟,牠一定也会向往自由,渴望在天空遨翔,毕竟这是动物的天性。这么多年以来,我也觉得让牠出去遛一遛没什么不妥,直到今天听你说完那些话,我才开始有所警惕,原来,我一直让飞宝处于险境当中,要是……要是飞宝真有什么差错的话,那……我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了……」她哀伤地低叹。
忧愁的叹息声回荡在他耳边,深深挑引着他的罪恶感。
神经病!东川御司连忙逼自己清醒过来。他为什么要感到良心不安,就算悲剧发生也不是他造成的,他根本没必要自告奋勇为那只胖肥宝的安危负责。
再说,假如他一时心软,答应收容那只爱说话的怪鸟,那谁来为他未来鸡犬不宁的日子负责?不行,这种交易打死他都不干!
「教授……」她的目光缓缓投向他,千言万语全写在那双忧心忡忡的水眸中。
他狠着心肠别开脸,调开视线。
「唉……」她幽怨的叹口气,「好吧,你不用管我,反正你只是我的上司,我也没什么资格要求你帮忙,算了,我自己设法解决好了。」
风生将影印好的会议资料放在他桌上,郁郁寡欢的回自己座位。
他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东川御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见死不救的混蛋。
不过收留一只鸟而已,又不是要他把屎把尿、照料牠一生一世,他又何必太固执,虽然那只肥宝与他非亲非故,好歹跟他有过一顿午饭的共餐情谊,倘若牠真的发生危险,他也难辞其咎,而她肯定会伤心一辈子,自责一辈子。
此后,那张成天笑咪咪的娃娃脸再也难展欢颜……
砰!他忽然听见自己意志力倒下来的声音。
在理智还没做出反应前,他突然迸出一段话。
「好,妳可以带牠来上班。」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该死!他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会儿!
「真的?」风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提是,牠的活动范围只限于校区,绝对不准擅自飞到医院那边惊动病人,也不准引起太多的关注,要是牠惹出什么麻烦,我唯妳是问。」他拉长俊脸,趁着理性还没冒出来干预前,一口气把「约法三章」说完。
「教授,谢谢你!」她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作出这种决定。」他咬着牙说。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风生漾着笑表示感激。
东川御司瘫进椅背,按住发涨的太阳穴,一想到未来宁静的生活即将被一只鸟搞得一团乱,他就开始觉得疲惫不堪。
可是,一见到那活力四射的生动俏脸失去光彩,他又于心不忍,总觉得该为她做些什么。
他一再说服自己,这么做绝不是讨她欢心,也并非良心发现,纯粹只是因为……
因为什么?
内心深处有个声音正在等待答案。
因为他是个慈悲为怀的医生,普渡众生是他的责任,悬壶济世是他的使命,就这样!
第五章
梅雨季即将结束,眼看着炎热的夏季就要来临了。
窗外正下着毛毛细雨,烟雨蒙蒙,整座园区看起来格外的迷蒙。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飞宝站在风生办公桌的鸟架上,扯着嗓子引吭高歌。
「求求你,别唱了!」东川御司烦躁地丢开钢笔,从笔筒拿出修正笔上下猛摇。
臭鸟!害他又写错一个字!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飞宝依然陶醉故我。
「闭嘴。」他快疯了,自从这只臭肥宝占领他的地盘、入侵他的研究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一天平静的日子好过。
校长天天用广播召见牠过去谈心,每个学系的系主任都成了牠的忘年之交,兽医学的穗波教授把牠当成百鸟之王,每日定时向牠膜拜请安,学生问候牠的次数比问候师长还频繁,从医学院到研究所,人人皆惜牠如实,疼爱有加,呵护备至。
当全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为这只鸟赞叹不已时,他只觉得身心俱疲,好想回家。
他已经受够了每天都要被人追问牠扑朔迷离的身世,受够了牠伶牙俐齿的口才,受够了牠卖弄风骚的行径,受够了牠收买人心的速度。
偏偏想把牠赶回去又不行。身为一名企业负责人,他明白众怒难犯的道理,他的权位终究比不上牠的魅力,若是他一意孤行,只会招来众叛亲离的下场。
唉!堂堂一个位高权重的理事长竟然不是一只鸟的对手,传出去恐怕会被家里的一帮兄弟笑掉大牙。
「教授不喜欢流行音乐吗?」飞宝飞到他的桌面上,歪着头询问。
「不喜欢。」他又拿起修正笔涂改错字,整篇文书草稿上处处可见修正液的涂抹痕迹。
「不然,我唱声乐给你听。」
「拜托,不要!」他急忙阻止。
但,来不及了,莎拉布莱曼的成名曲已经缓缓流泄。
「天啊……」东川御司无力呻吟。再让牠唱下去,他这篇研究摘要恐怕是赶不出来了。
风生在一旁偷笑,丝毫没有出面制止的打算。
看一个冷静严肃的男人情绪失控实在挺好玩的,每当他一抓狂,那张冷硬死板的扑克脸就会变化出许多精采丰富的表情,教人看得是又惊又喜,舍不得移开目光。
风生单手撑着下巴,手肘顶着桌面,微笑欣赏他被飞宝搞得一团混乱的模样。
敲门声响起,未等室内的教授响应,来人主动推门而人。
「教授,兴致真好,一早就在听声乐啊?」南宫翔嘻皮笑脸的登堂入室。
「喜欢的话送你,牠还会唱歌剧呢!」东川御司没好气的瞟了门徒一眼。
「翔。」飞宝挥舞着双翅,开开心心的降落在新朋友肩上。
南宫翔拍拍牠的小脑袋当作招呼,暂时没空搭理这只风头颇健的校园新宠。
「教授,我想……」他支支吾吾的摸到教授身旁,一副难以启齿的窘样。
「有话快说。」东川御司板着脸催促。
「那个……下周三就是期中考了,可是我……你也知道,这阵子我都在忙医学研考会的事,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准备……所以……」南宫翔带着既期待又怕受伤害的神色瞄他,希望他能心领神会。
「这我救不了你。」他残酷的摇头,「谁教你不拨出一点时间温习课业,现在才临时抱佛脚已经太迟了,你准备受死吧!」
「不!」南宫翔当场声泪俱下的跪下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求饶,「拜托您行行好,请念在徒儿替咱们医学院夺下了首奖的份上,再给徒儿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你想怎样?」东川御司双手盘胸,挑高眉冷睨着脚边的可怜虫。
「求求您大发慈悲,帮我复习考题。」南宫翔摇尾乞怜的哀求。
「免谈。」这对其他人不公平,他办不到。
「教授,你明知道我出赛前一天都在准备研考会的东西,刚好有一堂概论课没上,你叫我怎么应考?」南宫翔赖在他脚边死缠烂打。
「去跟你那帮哥儿们要笔记看不就得了。」他提供弟子另一个救援管道。「凭你南宫翔智勇双全、神通广大的本领,区区一堂概论课岂难得倒你?」
「要不然,你帮我补上那堂概论课的重点。」南宫翔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
「你作梦,我这几天忙着赶学会用的摘要,没空理你。」他拒绝。
「那我怎么办?」
「求老天爷保佑吧。」
「伟大的教授,请赐给我神奇的力量!」南宫翔死皮赖脸地抱住他的腿。
烦死人了!东川御司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开。
唉……也罢,就念在他这次替医学院出赛功不可没的份上,帮他一次好了。
「力量没有,神奇的讲义倒是有一本,要不要?」他把自己上课用的资料贡献出来。
「要、要,当然要!」南宫翔忙不迭地猛点头,喜出望外的接过御赐「圣经」。
「好了,你滚吧!」他打发掉烦人精。
风生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南宫翔这只纸老虎就只会在众人面前逞威风,一旦落在东川御司手上,再卑躬屈膝的事他都干得出来。
「你也有今天。」她快意的冷笑。
「今天的事妳若是敢泄漏出去,我就宰了妳!」南宫翔恶狠狠地恐吓。
「要是他泄漏出去呢?」她指着东川御司反问。
「我照样拿妳开刀!」
风生咋了咋舌头,「你真是通情达理。」
「知道就好!」南宫翔扬高下巴睥睨她,耀武扬威的嘴脸与方才低声下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你还不滚?」东川御司下逐客令轰人。
「谢谢教授,教授再见。」南宫翔捧着考试秘笈,开开心心的挥手告退。
「像个小孩子似的。」风生莞尔失笑。
「妳还不是一样。」他抬头瞄她一眼,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笑。
「你拿我跟他比?」她拉高嗓门抗议,「我是天真无邪,他是顽强幼稚,根本不能相提并谕好不好!」
「都一样,半斤八两。」他继续振笔疾书。
铃铃铃……电话响了。
「东川教授研究室,你好。」风生接起电话。
聆听了一会儿,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是,好的,我请他马上出发。」风生神色严肃的挂断电话。「教授,有人在崎玉山区的河川附近发现一具弃尸,警方请你立刻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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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迪一路驶向东京远郊的一座苍郁森林,此时,天空仍下着毛毛细雨,由于天雨路滑,行车危险,加上又是坡道蜿蜒的山路,因此风生并没有如愿登上驾驶座。
一个半小时之后,他们终于抵达深山中的弃尸地点。
空旷的河岸腹地上停放了好几辆警车、黑色轿车,还有一部运尸车,陈尸现场的四周拉起了黄色封锁带,几名鉴识小组成员正在封锁线附近进行采集工作。
除了鉴识小组,现场还有警方、检察官以及数名法医等办案人员,光看这种阵仗就知道情况非比寻常,通常只有在确定是刑事案件的情形下,警视厅的鉴识小组才会全员出动。
阿弥陀佛……但愿那具弃尸的死状不会太难看。
她不敢奢望一具曝尸在荒郊野外的遣骸能有多美观,毕竟在历经长时间的腐化过程后,尸体的外表难免会「变形走样」,无论死者生前多么英俊潇洒,也挡不住风霜的摧残,不过最起码也要留个全尸,至少看起来比较顺眼一点。
风生深呼一口气壮胆,跟在东川御司身后下了车。
「东川教授来了!」一名身穿白袍的男法医向众人高呼一声。
当他们跨过封锁线,风生马上在人群中瞥见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一听见大名鼎鼎的特约法医驾到,一位短发高挑、容貌冷艳的绝色美女立刻转过头来,并且快步走向他们。
同一时间,一名身穿西装、高大俊朗的男子也从另一个方向匆匆赶来。
先抵达的绝色美人掏出证件,率先向东川御司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