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来环看四周,只见四周全是光秃秃的棉树林,层层叠叠的大石间流泻着泉水,不住地倾泻而下,直入底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湖泊。
啊--她得先去写字条!
想起这件要紧事,她便顾不得美景当前,奔回到马车停留的地方,找出了纸笔,写下了几个大字。
「……多谢鲳鱼三条,改日有缘,宁朝婵必会奉还……好了!」她嘟喽着,又踅回寻到一品鲳的地方,捡了颗石头压在字条上,这才算忙完。
此刻,和暖的日光斜照着大地,刺痛她的眼,她急急地朝日阳望去。
「啊--东边在那!」惊叫了声,顾不得字条有没有被主人看到,她决定先赶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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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谭文斌儒雅的面庞带笑,看起来斯文有礼,再加上他手持玉扇,一副书生模样倒也掩去了他的算计世侩。
黎恺不悦地睨了他一眼。「当然。」他倒是挺凉快嘛!
「可我瞧她食量不小,你恐怕得天天替她张罗吃的,最要紧的是,她很快就要进城了,到时城里有吃有喝有住,她就不再需要你了。」
「我跟在她身后是为了保护她,可不是让你看笑话的!」
他这个师弟真是愈来愈不象话了,信不信他会使出绝活来修理他?还有,要不是舍下得那个小不点娇娘子饿肚子,他也不会在马车与客栈两处之间疲于奔命。
「喂,师兄!我可不是来看笑话,是你自己说分身乏术,要我帮你看着她的呀!现在又反悔,我说你是不是打翻醋桶子了?」只有这个时候,谭文斌才会戏称黎恺是师兄。
黎恺前些日子叫他先走,不过他还没动身,他又叫他留下一道走。
他不是想不透黎恺怎会有如此矛盾的做法,只是他怕黎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因此思忖着该不该点醒黎恺。
黎恺拉下脸,好强地说:「打翻醋桶?对你?怎么可能?」
「那你何必急着赶我走?最重要的是,你明知道她是去找我,你怎么不拦着她,非要她跑那么一趟?」
「我只是要她看清楚,别老说我在胡扯。」
「她不过就是误会你胡扯而已,直接抓起来教训不就得了?你可是堂堂朔方寨少寨主,要教训人只须吩咐一声,哪还要劳烦你亲自出马带她四处兜一圈?」谭文斌不肯罢休,非要黎恺亲口承认不可。
黎恺被他说得无从反驳,好似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无聊到极点的幼稚游戏般,他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只能盯着谭文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想想吧!想清楚该不该出面告诉她你的心意?」他只能说到这里了。聪明的知道黎恺需要多些时间思考,他指着前方的马车。「进城后找个机会现身吧!我要先走一步了。」自己的婚期在即,他决定不陪他这个少寨主玩了。
黎恺陷入沉思,没有回答他,并思忖着这两天来为她做的一切--
那笨妮子睡在马车里,不知替自己多添一件衣物时,他为她在马车外边生火、添柴,并在她醒来之前熄火、弄走火炉,以免被她发现;大老远地跑到客栈为她买食,甚至去汲水抓鱼,甘心情愿的付出……
心间--慌乱、急切、温馨,因她而紧密地交融一起。
脑间--缱绻的、甜蜜的、情愿的,为她的忽嗔忽喜而起伏。
好好想想吧!想清楚该不该出面告诉她你的心意?
倏忽,谭文斌的话在他耳畔响起。
之前,他不肯承认恋慕她的心思,现在,这份情感慢慢地浮现,甚至占据了他的所有心绪,好似在初初相见的那一剎那,她的一切都已停留在他心间。
如今,他只是随着本能去守护着她,且甘之如饴。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他下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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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满红囍字的花苑,突然传出惊呼声--
「什么?没有婚礼?!」
「嗯,而且寨子里根本不像在办婚事的样子,连个道贺的人都没有!」因为吉时已过,花轿又没有来,橙姑只好要几个帮忙的人上寨去探探,没想到会在朔方寨打探到这个消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寨主呢?是他告诉你们没有婚礼的?」她边纳闷地问道,边转进宁朝婵的房间。
「是呀!他说少寨主目前人不在寨里,自然没有婚礼,据说少寨主是跟着……」这时,橙姑已推开了宁朝婵的房门,走进内房,那人碍于身分,只得退下。
「朝婵,是妳把少寨主气走的吗?」
气走?!
莫非少寨主不来迎娶了?
那不就表示姑娘不用上花轿了……小龄不断地思忖着。
「宁朝婵」没有回话,不过一双手紧绞着红手帕,教人明显地感觉出「她」的紧张。
「说话啊!」橙姑不耐烦,一个迈步上前,掀开了红盖巾。
小龄来不及拦阻,橙姑的眼睛便瞪得有如牛眼,而「假」的「宁朝婵」也骇得身子发抖。
「妳妳妳……妳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朝婵呢?」
芬芳只好以眼神向小龄求救。她只知道自己穿好喜服,从早上坐到现在,花轿没来、喜婆也没有来。
「小龄,妳给我说,为什么她坐在朝婵的房间、穿著喜服?」
「这……」小龄还没有想好该不该说出找人代嫁的计划?
「这什么这?还不快说!」橙姑脸色一凛,一股不安浮上心头。「说啊!」橙姑催道。
「姑娘离开花苑了……」小龄思忖了下,再看看天色渐暗,想必姑娘已经跑得够远了,便道出找芬芳代嫁、宁朝婵趁没有人注意之际离开的事。
「什么引妳、妳们要气死我!」气急攻心,橙姑说罢,当场气昏了。
「嬷嬷……」小龄惊呼了声,赶紧扶住她微微发福的身躯,和芬芳合力将她拖到宁朝婵的床上,悄声道:「嬷嬷,妳就先在这里休息,我们不吵妳啦!」
「小龄姑娘……」芬芳的心更慌了。
「别担心!这是给妳的银子,快回家去吧!」她按照原计划给芬芳银两。
尽管芬芳没代上花轿,但要她做这等大胆的事,也真是够为难人家的了,所以,她还是将姑娘留下的谢银递给芬芳。
「小龄姑娘,这……」
「快回去吧!妳总不希望被嬷嬷看中,要妳来卖身吧?!」她故意恫吓道。
「不不不。那我走了,小龄姑娘,谢谢妳,也替我谢谢妳家小姐。」芬芳接过银子马上就离开。
送走芬芳后,小龄转头看看横躺在床上昏迷的橙姑。
「姑娘,希望妳跑得够远,不要被任何人抓到。」她衷心地期盼着。
第七章
在赶了两天的路之后,宁朝婵来到了北庭这个小城镇。
走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人烟了。
她悄悄地松了口气,决定找人来问问怎么走才能到达平卢。
「大叔,请问平卢怎么走啊?」她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问着一个经过马车旁的贩子。
她的唇边漾出一个甜美的笑靥,以博取好感,却忘了自己此刻身着男装,怎晓装可爱都嫌矫情。
「不知道!」那人不客气地说道。
「那请问大叔,下一个城镇离这多远?」还没问完,那人竟然走了。「喂,大叔、大叔……真没人情味儿!」
宁朝婵念了几句,驾着马车继续往前走,准备去客栈探听消息,希望那里的人不会像这个大叔一样无礼。
她边驾着马车,边思忖着--人说有钱的是大爷,她身上没几两银子,她若进去客栈,肯定被人赶出来!
算了,走到哪里算哪里,反正这里已经离花苑够远了,嬷嬷应该不会这么费心追到这儿来吧?!
「希望待会儿进入客栈,不会因为银两不够被赶出来才好。」她喃喃自语,正准备驾马离开,倏地有张从天而降的白纸,飘呀飘的从她头顶上飘来,盖上了她的小脑袋,遮去了她的视线。
「这什么?」她伸手一抓,只见一个好大的红印盖在黑色的字上,她反应奇大地往后一弹。
哇哇哇~~这、这……这个东西她认得!
是银票!而且是五百两的银票!
「天哪!」她不过才说了句怕银两不足,怎么老天爷就送来一张五百两银票?!她美眸一瞇,愈来愈觉得不寻常。
这天上不断掉下的好运,虽然可以让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平安捱到平卢,可是平空掉下一张银票,这恐怕不是光以「好运道」就可以解释得了的。
这若不是有人在帮她,就是有人在耍地!
要她是不可能的,她又没跟任何人结怨,再说,结怨应该是折磨她,而不是让她好过才对呀!
那么……是有人要帮她喽?!
啊!会不会是谭公子?
她脑子灵光一闪,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在花苑时他就帮过自己好几次,而他向来就是个好心肠的人,所以这一定是他在暗中帮忙!
如果真是谭公子的话,就表示她已经追上他了?!
她的心狂跳着,灿亮的眸子四处搜寻着,坚信他就在附近。
她完全没有想到黎恺,那是因为她认为他待在朔方寨,而且从不以为他会好心地帮助她。
就在她欣喜若狂的以为自己就要和谭公子相遇之际,她文弱、好欺负且面生的模样,已经被几个当地的地痞流氓给盯上了--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定眸一看,便瞧见四、五个大汉两手环抱,一脸邪气地站在马匹前面,盯着她看。
他们看中她揣在怀里的银票吗?
她下意识地紧缩着身子,背脊流下冷汗。「你、你们要干什么?不要挡、挡在我的马车前面。」
「只要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们就让开!」
「值、值钱的东西?我没有值钱的东西!」完了,她遇到抢匪了!
原来这就是平日黎恶霸在做的事……她蹙着眉,一股不屑袭上心头。
「还想跟我们装蒜?!再不拿出来,我们就自己来了喔!」
「对呀,妳可别以为自己打得过我们。」
「我、我当然打得过,我可是有武功的男子汉!」她虚张声势道。
「男子汉?!哈哈哈,妳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啊?妳明明就是女的。」
被识破了!宁朝婵暗叫了声不妙。
谭公子,你不是在附近?快出来救我!她在心里吶喊着,可也不确定谭公子的武功好不好,能不能打得过眼前这五个庞然大物?
可惜眼前除了这五名赶下走的恶霸之外,没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就连适才还在逛市集的人潮,也因为这五个恶霸出现而纷纷走避,深怕被牵连。
「还不快把手中的银票交出来!」
「不行喔,我没钱。你们不要看我手上有这张银票,这可是谭公子借我的、我要还的耶!」宁朝婵试着跟他们晓以大义并拖延时间,希冀救兵赶快来到。
「谁听妳瞎扯!再给妳最后一次机会,还不快把银票交出来!」大汉伸手,将手心朝上,一副就是恶霸索钱的模样。
「都跟你说这不是我的嘛!」
「讨打!来人哪,给我上!」他就不相信他们这么多人会拿她没有办法。
「啊--救命呀!谭公子--」她突地大叫,跃下马车,一路疾奔。
想当然耳,那群大汉也跟在她后头狂追。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如旋风般翩然而至,众人还未看清楚,闪电般的腿踢向五个大汉的肚腹,哇地一声,一同喷出口水,按着发疼的肚腹,个个弯下腰来不说,肩颈上还承受着手刀的莫大威力,登时,哀嚎声四起。
五人手中的刀发挥不了作用,还掉至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找死!」大汉不服气,扬起拳头向那人攻去。「咳……」还未接近那蒙面人,便被他一脚踢中喉咙,趴在地上狂咳。
众人惊见武艺最好的老大狼狈不堪,深知大势已去,立刻缩着身子跪地求饶。
「大爷饶命、饶命……」
蒙面人扫视一眼,见他们个个没啥武艺,起不了威胁,便转身对宁朝婵说:
「人交给妳处置了。」话落,蒙面人飞身离去,而宁朝婵却还未回神。
那声音有点熟悉,而且身形比谭公子高了些、壮了点,可他疾行如风、动作快如闪电,半点儿都不受身材壮硕的影响……他绝对不是谭公子!那他到底是谁?
「等等,你是谁啊?」等回过神来,她急忙望向蒙面人离去的方向,但哪里还看得见影子?
「大爷饶命……」后头的人还在求饶。
宁朝婵见恩公追不回来了,索性回头喝道:「现在知道厉害了?以后不可以再欺负老弱妇孺,不然,我就要我的恩公修理你们。」
「知道了。」
「姑娘饶命!」
看他们受了伤还跪着求饶,宁朝婵动了恻隐之心。「算了,你们走吧!」反正她也没有损失,只是跑得很累而已。
「啊?」五名大汉反而愣住了。
她要放过他们?!
「快走啊!」
大汉们一听,像是怕她反悔似的,连滚带爬地奔离现场。
见他们这副模样,宁朝婵不禁摇头,对他们投以不屑的目光。
这世道还是公平的,他们想抢她的钱,马上就有人来救她!这也算是给他们一点小小教训,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作恶?
那黎恺那恶霸呢?他这么坏,一定也会给人整得惨兮兮的……呃,她怎么又想起他了咧?
她赶紧回神,准备去找谭公子。虽然刚才救她的蒙面人肯定不是谭公子,但她相信银票是谭公子给的,他一定还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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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危急时竟然叫着「谭公子」?!
这短短三个字的急呼,可是气煞了黎恺。
他一路跟在宁朝婵的身后,对她自以为是的本领是又气又叹为观止,不禁想到文斌建议的现身主意--功劳被抢去不要紧,就怕连她的心都要失去了。
「……救命啊!」不远处传来她的求救声。
该死!
他不过才闪个神,她又替他找麻烦了。黎恺咬着牙,从袖中拿出黑布巾掩住自己的口鼻--
「你、你们不要乱来喔!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算、算什么正人君子?」
宁朝婵将那名衣衫不整的姑娘护在身后,自以为有「神力」护体般,冲上前去要与眼前八名大汉理论。
「咦?!咱们什么时候说自己是正人君子了呀?妳这个自动送上门来的俏娘子,要不要陪哥儿们一起消磨消磨?」一名大汉凑上前,手指轻佻地欲往她的脸蛋抚去。「哎哟!」
他还未碰到她的下巴,一阵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打到的痛麻感透过指尖传来,止住了他的动作。
「来了来了!『他』又来了!」宁朝婵见状大喜,拉着那名姑娘的手,喜悦地望着天空喊道:「快,打他们这些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