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步曾经消沉得像没有火种的炉灶,但是时间改变了他,他的童亿深愈是安心的从世界上隐没,他就愈要把她找出来,问问她何以忍心弃他而去,何口忍心背弃白头到老的誓言!
虽然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带给他的总是徒劳无功的消息,但他不灰心,他知道如果他放弃了,就不配得到童亿深如此深情似海的爱,她会嘲笑一个半途罢手的男人!所以他不能放弃,他要找,一直找下去,哪怕找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他都要找,他要再次牵住童亿深的手,要听到孩儿喊他声爹……
耶律步的心每每在午夜梦 狂喊着,他的亿深,他的亿深,他的亿深!魂萦梦牵,魂萦梦牵,魂萦梦牵,魂萦梦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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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了春天,虽然大地一片新绿,而气候也不再酷寒无比,但仍没有童亿深的消息,冬去春来陪在耶律步身边的,是一年多来一直在他身后为他加油鼓励的阳平。
经过了这么漫长的日子,阳平每天待在耶律步身边,听他谈童亿深,说童亿深,念童亿深,童亿深的形貌早深植在她心中,她也旱认定了童亿深就是她嫂子,对于耶律步,她很纯洁的将爱慕升华为亲情,与他成了一对无话不谈的兄妹了。
这天,耶律步看完了奏折,他信步走到御书房里想查看几册书籍,却发现阳平已经早他一步坐在里头画画。
她穿着一件湖水绿袍裙,外罩一件小貂皮棉袄,模样既温文又脱俗,那专注落笔的神情楚楚动人。耶律步微微一笑,无怪乎他的二弟耶律见方会对阳平特别动心,每次见到阳平时,见方都十分不自然,原本一张俊的脸孔也变得没有表情起来。
这也难怪,阳平娇柔可人,实有股令人想保护她的欲望。
“紫定,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作画,没和咄罗奇他们去草原走走?会闷坏你的。”耶律步朝她走去,宠爱的看着她。
阳平公主的闺名是赵紫定,自从她决定长住在辽,且认了耶律步为义兄后,就没再用过阳平这个封号,现在所有的人都习惯了叫她的名字,生性纯真的她也乐得丢掉公主这个大帽子,快乐的与每个人打成一片,享受她在宋皇室时所享受不到的自由。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我怕!”紫定柔柔的笑了笑,“尤其是奚襄姊姊,她每次一拖我上马,就会忘了把我放下来,你不知道,我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了。”
“奚襄就是这样,老是以为大家都跟她一样艺高人胆大。”耶律步也笑了,他可以想像奚襄一副女中豪杰的帅劲,而紫定却被她吓得脸色惨白的模样,因为奚襄也曾硬拉着亿深陪她练骑术,让亿深晕得足足一个晚上吃不下任何东西呢!
想到这里,他又叹息了,什么时候能再回到过去的时光,他多想能立即见到亿深,保护她,不再让她受苦“大哥,你又想起童姊姊了吗?”紫定瞅着他,知道他又陷入往事里了。
半晌之后,耶律步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要她释怀的笑容,“别担心,我没事。想起亿深不会再增加我的痛苦,只会加强我找到她的决心。”
紫定明显的松了口气,“那就好。”
“来吧!让我看看你画了些什么?母后一直夸你的丹青一流,你为她画的那幅山水,她喜欢得不得了。”
耶律步的称赞令她难口控制的脸红了,还带着一点羞涩和不安,哦!老天,她真希望自己不要那么容易脸红,那会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大哥,你别笑我,我只是随便画画罢了。”紫定眼眸发亮的看着耶律步拿起她的作品,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嗯,着笔轻柔不失劲力,布局明亮端丽,写实恰到好处,紫定,这是一幅绝妙的塞外风光,你对绘画的天分相当高呢!”
耶律步的称赞令紫定更是燃亮了双眼,面颊上的红晕充满。口小儿女娇羞的姿态。
“大哥!你在笑我。”她垂下了眼睫,娇怯得不敢看他一眼。
耶律步将画摊平了放回桌上,正要牵起紫定到两旁的椅子畅谈坐下,一阵敲门聱后,他的二弟,耶律见方闯了进来。
“大哥,你果然在这里!”耶律见方话才说完,马上发现屋里还有另一个人,而那个人的小手,正握在他大哥的掌中,这始料未及的场面不由得令他微愣了愣。
“二哥。”紫定低低的叫了声,有点狼狈的涨红了双颊。
“你……你在这里。”耶律见方突然之间变得冷硬了起来,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姿态。
耶律步好笑的看着这两个明显互有好感,却迟迟不采取行动的傻瓜,他暗下了个决定,等找到童亿深之后,一定要推他们一把,免得让他们错过彼此,也错失幸福。
“喔……你们一定有公事要谈,我……我先出去了。”地脸蛋红得像熟苹果,一溜烟的出去了。
邪律步笑了笑,“紫定足个很可爱的女孩。”
耶律见方哼了哼,“看来,有了这位可爱的女孩,你大概是不需要我所带来的消息了。”
耶律步疑惑的看着二弟,“见方,难道是……”
“没错!是有皇嫂的消息了。”耶律见方瞥了他一眼,“不过,你应该也不希罕了吧!手拥新人,还记得旧人吗?”
耶律步叹于口气,他这个弟弟永远是这样,怒火般的脾气改不了,“见方,理智一点,紫定只是我的妹子,她对我也只有兄长的情谊,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我们,被她知道了,她会很伤心的。”
“伤心?笑话!她怎么会伤……”说着说着,耶律见方的脸色蓦然僵便了起来,“你是说……她对我……”
耶律步一笑,他总算开窍了,“没错,紫定喜欢你。”
“喜欢我?”耶律见方—脸的难以置信。
“嗯,她喜欢你,只是她还没察觉列自己的心事而已。”耶律步不疾不徐的说, “接下来要靠你了,快加把劲吧!”
“我……”突然问,耶律见方烦躁的一甩头,不耐烦的说:“别讲这些了,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谈她,谈我们的正事吧!”
耶律步摇摇头,他呀!还是死鸭子嘴硬!
“好吧!谈正事。”他敛起笑容问:“是不是又有人发现亿深的行踪了?”
这一年多来,由于发出重赏令,所以从各地蜂拥而来报讯的探子非常多,但每—次都是让耶律步充满了希望,又重重的失望。
“没错。”耶律见方先扬起——记得意的笑,“有人在中原南方的天香阁看见过皇嫂,而且你瞧,那人还特地画了皇嫂的模样来,面貌身形分毫不差,大哥,这次不会再错了,我对这个消息有十足的把握。”
耶律步可就没有耶律见方那么乐观了,太多的失望已教会了他现实生活并不足事事都能尽如人意。
“天香阁?那是什么地方?”他拿起了画像一边问,画中人确实童亿深没错,但亿深在大辽待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看过她样貌的人不在少数,要凭记忆画出这张画,并不是什难事。
“妓坊。”耶律见方露出一抹无奈的情,“—家高级妓坊。”
耶律步被这个答案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的亿深在妓坊里……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如果这次的消息可靠,那就太残酷了,他宁愿这又是一次误报,也不愿在妓坊里找到他的亿深!
“大哥,你先别急,皇嫂在天香阁里是卖艺不卖身的,她没有对不起你。”
耶律步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你说……天香阁在南方?”
“嗯。”耶律见方接口,“前些日子席大哥曾捎信来,他下个月初要成亲,你是一定要去的,趁此行,可以顺道去探探天香阁的虚实。”
“想不到这一趟应该是充满喜气洋洋的行程,居然会变成……”耶律步苦笑着不下去,要他去妓坊里目睹他最心爱的人挂牌,这实在……
“变成千里寻妻,想开点。”耶律见方难得幽默的接口。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凝重的气氛总算让耶律见方的玩笑话冲淡了些。
“二弟,暂时还不要通知亿儒,免得这次又落空,徒让他失望伤心。”耶律步交代着。
童亿儒是童亿深那失散多年的弟弟,当时耶律步在疯狂的地毯式般搜寻着童亿深的下落时,没找到要找的人,反而找到了童亿儒。这个令人意外又惊喜的结果,令耶律步更坚定了能找回童亿深的决心。
而这次的南方之行,他希望自己不要再独自品尝失望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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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南方有座名叫“不赦庄”的隐密大庄子,位于江水飞掠的陡峰之间,傲然立于天地。
不赦庄的右方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天泉水寨,由人称逍遥侠的南宫游坐镇,他同时也是不赦庄的二当家,生性随散,总是想到才来水寨晃上一晃,如果期望他能好好的在水寨待上一天看公文,那是别作梦了。
而到“不赦庄”加庄主席不赦,那真是一个传奇人物。
席不敕一手创建了不赦庄及天泉水寨,此人冷静不多言语,处世有一种漠然的味道,但是,最近的他稍稍有点改变了,这都要归功于他那位灵活生动的即将过门的妻子,以她无穷的精力将这位大当家影响得略有一丝“人气”,这种改变无疑是一项奇迹,人人都传说席不赦对情字免疫,但这一次,他是决心挑战自己的免疫力喽!
耶律步这回来南方除了要寻找童亿深之外,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参加席不赦的婚礼,而令他非来不可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逃婚了许久的永钦公主终于出现了。
永钦公主的新身分委实令耶律步感到啼笑皆非,这位本来该是他妻子的小女子,经过一段辗转奇异的经历之后,现在竟成了他不赦兄弟的未过门妻子!
这些都是席不赦在信中告诉他的,而生动的逗趣内容,他也极有兴趣一听,因此他携紫定踏上来南方的旅途了。
“大哥,你不是骗我的吧!永钦姊姊真的要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山寨头子?”
这句话,一路上紫定不知已兴奋的问过几回了。
“不是山寨头子,严格说起来,你永钦姊姊的夫婿是个不折不扣的皇族,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听。”耶律步笑了,那段关于席不赦身世的故事,确实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说明的。
就这样一路上说说笑笑,偶尔遇到好风好景处,耶律步还会命大队人马停下来在客栈里住宿,让他们四处去游玩见识,自己则与紫定赏花、游湖、品酒,他一点都不着急,也不想太快到目的地,他需要充足的时间来作好心理准备,他很明白他的亿深,或许在,或许不在那里,而他的日子毕竟都要过去。
第十章
终于到了,对耶律步来说,不赦庄和天泉水寨他也睽违了好一毁时日了。
“大哥!这就是不赦庄?”紫定难掩惊叹的口吻说。
自小在深宫内院长大的紫定,代替水钦嫁到大辽足她生平第一次踏出宫门,在辽国里,她见识了契丹儿女的豪适不羁,也喜欢上那儿的风土民情,当她日渐习惯了辽人的生活方式后,又随耶律步来到了中原南方,这一次,她更深深的为中原民间的风雅秀丽着迷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她深深的咏赞着,恨不得一古脑的全记在心里,而现在,她当然是在为不放庄的独特而讶异。
“不错,这里就是扬名江湖的不赦庄。”耶律步笑了笑,“改天我陪你好好逛一逛,你一定会喜欢的。”
紫定微笑的点了点头,她真的很高兴,太高兴了。
自小永钦就与她最亲,宫里那么多同母,异母的姊妹里,她与永钦最合得来了,她什么心事都会告诉永钦,而永钦有什么好玩的事也一定不会忘了与她分享。
知道永钦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她简直难过得要死掉了,她父王要她代嫁到大辽去,虽然心里恐惧得不得了,但是一想到或许这样可以让永钦日后少挨点骂,也许永钦知道了自己代替她出嫁的消息会突然间出现,也许……于是,她勇敢的排除心里的害怕,毅然的代姊嫁失去。
至于后来的这一段曲曲折折,自然是她当初想都没想到的。
“在想什么?今天可是你永钦姊姊的大喜日子呢!”耶律步轻轻拥住她肩膀,他知道善良的紫定想起了什么。
“我是太欢喜了,永钦姊姊自小就极有自己的主张,如今她觅得如意郎君,我当然替她高兴。”紫定双颊酡红的,这份感动教她都快哭了。
但今天是不适合哭的,在这一片非凡的热闹声中,她要给她的好姊姊看到她最美的笑容。
两个人笔直的往前走去,这确实是个不同凡响的婚礼,来参加的来宾没有华丽的衣饰,也没有优雅的举止,但是,他们不拘小节的言谈和豪爽的笑声,他们脸上那种真正惬意和祝福的神情,这一切和这座立于山间水湄处的庄子多么相配!
耶律步几乎是立刻的,就喜欢上这种感觉了,他盼望有一天他和童亿深也能在这样充满欢乐和真挚祝福的情况下,完成彼此一生的承诺,在天地和日月的见证下,他会珍爱她一辈子。
“阳平——”
一声忘我兴奋的狂叫传来,引起了耶律步和紫定的注意,当然也引起了周围宾客的观望,紫定娇怯的容颜一下子红透了,她还真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同时行注目礼呢!
“那位穿红衣裳的小姑娘就是你的永钦姊姊吗?”耶律步遥遥望去,除了看见沉稳在座的席不赦之外,最突出的,就是那位红衫丽人了。
“是啊!”紫定柔柔的笑了,“她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我父王常说,永钦姊姊的性儿带着霸气和江湖味,如果她是男孩,我父王一定给她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定能有番作为,很可惜她不是男孩。”
“现在她成了寨主夫人,也算可以为所欲为了。”
耶律步的打趣让紫定也跟着笑开了,“大哥,我先过去了。”
征得耶律步的同意后,紫定难得的以小跑步朝永钦公主赵紫元奔去。
“哦!我的好姊姊,我总算见着你了,你可知值,我想死你了?”紫定不由得眼眶都红了。
在她们两姊妹互诉别后衷曲的时候,耶律步看到席不赦往他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