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她越来越搞不懂他的逻辑。「我能帮你达到什么目的?」
「更换人事。」他分析给她听。「我利用你的莽撞和制造出来的冲突,成功改造了几个部门。这几个部门都是我一刚开始就锁定的目标,本来我还在伤脑筋,该怎么汰换原来的人员,没想到你就出现了,可谓是最好的礼物。」
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有许多种,其中一样就是替死鬼。很明显地,她就是那个替死鬼,也就是他口中「最好的礼物」。
「你要换就换,为什么一定要拖我下水?」她已经茫然到不知该说什么。
「事情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小雅。我总要有足够的理由,才能把人开除,要不然会引起公司内部的反弹。」这也就是居上位的为难。
「他们老早就反弹了。」她想起这几个月来的风风雨雨,和同事们最初激烈的抗争,不明白他干么多此一举。
「那不一样。」伊凯文摇头。「如果我一开始就宣布裁员,反弹会更严重,说不定公司还会因此停摆,所以我才需要你。」
换句话说,她是个挡箭牌,被用来抵挡他可能承受的子弹。而地居然傻傻的掉人他的陷阱,为他做牛做马,甚至跟他……做爱……
「我只是你的游戏。」深刻体认到这一点,谭得雅痛苦的闭上眼睛。
「……对。」他的回答有些迟疑。「你是我的游戏,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认真。」
若说他利用她这件事还不够伤她的话,那么,他此刻的回答已是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她是他的游戏,他可供牺牲的棋子。现在游戏玩完了,她也该离去了,所以他才会制造理由将她开除,因为她已经毫无利用价值。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做爱?」即使明知他的回答可能会很残忍,她还是要问。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温柔对我,难道这一切也只是骗局?!」问到最後,她已经忍不住啜泣怒吼,满脸泪痕的跟他要求答案。
她……竟爱上这样的人。他的温柔、他的体贴,甚至他无意中表现出来的嫉妒都是假的。他根本只是把她当一个游戏,而她却毫不怀疑,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恋著他,大声说爱他。
我爱你,Kevin,我爱你!
一想起每次做爱的时候一定会说的三个字,她就泪眼婆娑,羞愧得快要死掉。
她是傻子,她是白痴。难怪他可以毫不愧疚的利用她,她罪有应得。
「我恨你!」不给伊凯文有更多羞辱她的机会,谭得雅当场转身离开伊凯文的办公室,永远离开公司。
而默默目送她的伊凯文,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耳边只是不断重复她刚才的话。
我恨你……恨你……恨你……
他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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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克力斯地中海式料理」的包厢中,有一群人正在嬉闹,你打我、我打你的闹个不停。
「喂,别把我这张脸打肿了,我可还要靠它骗吃骗暍。」坐在最右边的侯衍,一面低头躲避兰华的重举,一面出声警告。只见兰华挑起浓眉,大声回应。
「光打你的脸算什么?」小case。「像你这种败类,打死一个算一个,我这算是为民除害。」
「哇,你真的动手!」侯衍大叫。「Andrew你快救救我,我快被打死了。」
「抱歉,Eric。」邵仲秋根本懒得理他。「我的酒还没喝完,没空插手。」
「不会吧?」侯衍简直快哭出来。「你是唯一能够修理Alex的人,你都不帮我 ?」
邵仲秋懒懒的高举了一下杯子,表示无能为力。
「好吧!James,换你去修理Alex。」侯衍转而向马季弥求救。「顶多我再送你一组杯子,当做是补偿。」万一不幸被打死的话,还可以当做陪葬品,一举数得。
「Sorry,Eric,我也无意插手。」马季弥遗憾的摇摇手指。「像Andrew这么厉害的高手,都表明不救你了,我当然也要逃之夭夭。」所以说人还是得自立自强,才不会被人看扁。
「你们这些不够义气的朋友!」侯衍气愤地拐了马季弥一记。「我就算做鬼,半夜也要去找你们算帐,到时你们可别後悔莫及!」
随著侯衍这句不怎么够力的威胁,恶棍们又笑开,互相举杯闹成一团。伊凯文虽然也跟大家举杯,但心思显然不在他们的身上,恶棍们也注意到了。
「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Kevin。」侯衍永远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
「没这回事。」伊凯文依旧精神不振,不怎么带劲儿的回答。「只是有点烦,一会儿就好。」
「烦公司的事?」马季弥问。
「算是吧!」伊凯文耸肩。「我刚调整了公司的业务部门,现在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马。」
「那你还有什么好烦的?」这次轮到兰华发言。「所有事情的发展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你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反而愁眉苦脸。
「那可不一定哦!」侯衍露出狡桧的笑容。「有一些事情是不能控制的。就算Kevin有再完美的计划,也会出错。」
「你该不会是指那艘铁达尼号吧?」马季弥接口。「她不是已经完成任务、功成身退?Kevin老早就将她开除了。」
「说是这么说啦!」侯衍将两手枕在脑後,模样十分惬意。「但她是否真的被开除,恐怕得问Kevin,只有他自己晓得她真正的去留。」别人猜想不到。
随著侯衍这一语双关的暗示,大家纷纷把头转向伊凯文,看他怎么回答。
伊凯文手持酒杯,与他们对看,考虑该不该说实话。
「她是还在我心中。」他决定不在兄弟们面前掩饰。「原本我以为我可以无牵无挂的放下她,结果还是……」忘不了她。
「既然对她有意思,干么放她走?」兰华这个人不只外表粗犷,心思有时也挺粗的。
「因为游戏结束,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我看你根本是害怕吧,Kevin。」侯衍凉凉的提出他个人的观点,目标锁定伊凯文。
「说什么游戏不游戏,这些都是屁话,你真正的问题在於你的心结。」其他都是小事。
「我的心结?」
「对,就是你的心结。」面对伊凯文明显的愠怒,侯衍仍是嘻皮笑脸。「你一直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我们,说你之所以赶走她,是因为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但事实却完全相反。她不但没有失去价值,反而在你的心中日益扩大。所以你觉得惊慌,害怕她会逐渐影响你对事情的判断力,因此你不得不让她走,却只能安慰自己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所以我说你有心结,就是这个原因。」
侯衍分析师,轻轻松松就把困扰伊凯文多日的情结说出来。伊凯文除了挑眉之外还是挑眉,很难再找到话搪塞。
Eric是对的。
伊凯文首度对自己承认。
正是这些不合理的情绪,让他害怕,所以他把她谭得雅推开,离她远远的。他表面上说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其实他比谁都更了解她对他的重要性。就因为太了解她对他的影响力,所以他急著逃开,没想到他对她的思念却因此而拉得更近。
原来,他只是一个胆小鬼,懦弱到不敢面对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感情。
他好想笑。
「怎么了?你别吓我!」侯衍的表情十分夸张。「不要突然问大笑,让别人误以为我们这边有个疯子。」他看出伊凯文已有软化的迹象,乾脆制造轻松气氛让他下台。
这下伊凯文是真的大笑。
「哈哈哈!」感谢Eric这混蛋,一语点醒梦中人,让他做不成缩头乌龟。
「他疯了。」兰华评论。
「他没疯,他只是突然醒悟。」邵仲秋还是那副死德行,懒得可以。
「最重要的是,他决定改变他的立场,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来。」马季弥在一旁补充。
的确。此刻Kevin的脸上,正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好像他已经跟谁投降,不再挣扎。
他们知道,是那艘铁达尼号,他不小心爱上的女人。
「我是傻子。」大笑过後,伊凯文主动招认。「但错误已经造成,你们说,我该如何弥补?」才能追回他的铁达尼号。
「简单啊!」侯衍笑嘻嘻的建议,根本不认为那是个问题。「重新开辟一个新的游戏场不就得了?」怎么这么想不开?
伊凯文反看他一眼,考虑了几秒钟後起身。
「喂,你要去哪里?」怎么说走就走,太不够意思了。
「去布置我的游戏场。」伊凯文像上次一样拿起车钥匙,又要走人。
「你走没关系,但是帐单谁付?」侯衍在他身後大叫。
「随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做,谁有空管帐单。
「记得跟他收钱,James。」侯衍把矛头指向已然离开的伊凯文。「以後不管谁要中途离席,都得负责买单。」才能弥补他们受创的心。
「我会记得。」记下了,马季弥点头。「Kevin要哭了,这两个月他至少欠我好几万用餐费。」用来喂饱他们这几张嘴。
「说到钱……我们是不是该把帐算一算?」邵仲秋懒懒地提议。
「算帐?」马季弥一头雾水。
「打赌的钱啊!」侯衍可兴奋了。「我和Andrew赌Kevin会翻船,你和Alex说他不会,赌金是一百万,还记得吗?」
「我什么时候站在James这边?」兰华闻言喊冤,当初只说要打赌,他可没有说押哪一边。
「你就承认吧,老大哥。」侯衍笑嘻嘻。「就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还记得吗?」他用手肘拐兰华,朝著他拚命眨眼。「你叫我自己决定,我就帮你押在James那边,现在可别耍赖哦!」
其实当初是他硬从他身上掏出卡片,擅自为他下注,现在才把罪过怪在他身上。
「我……我……算了。」兰华气到说不出话来。「输就输,顶多帮你重新装潢办公室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你搞错了,老大哥。」侯衍又拐他。「要装潢办公室的人不是我,是Andrew,至於我要那一百万做什么?则还在想,没那么快决定。」难啊!
「那就赶快决定。」兰华没好气的说。「五分钟之内没想出这一百万的用途,我就把钱拿来糊你家的墙壁。」提醒他有多土匪。
「哇,你只给我五分钟?!」侯衍哇哇叫。
「快想。」兰华严肃的点头。
「老大,你真不够意思。」侯衍急得满头大汗。「不过是一百万,干么这么小气……」
「亚克力斯地中海式料理」的包厢内,恶棍们依旧嬉闹,遗憾的是仍然有一个人缺席。
「敬Kevin!」
「敬他的游戏!」
但愿他能开辟出一个新的游戏场,挽回他心爱的女人。
他们再次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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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後的报纸分类广告上,登载著一则特殊的徵人启示。
登报纸求才的是一个新成立的剧团,团名非常特别,只有一个「雅」字,偌大的篇幅,在挹满商业气息的广告版中,自是特别引人注目。
谭得雅老早就注意到这则广告,因为它的篇幅不小,又连续登了好几天,再加上它的团名和她的名字有若干相同的地方,她忍不住多看了它几眼,最後决定报名参加面试。
她先打电话过去跟对方连络,约定好面试时间。他们约在隔日下午三点开始面试,不晓得是不是她太多疑,她老觉得接电话的人,声音有点像Anita。後想想不可能,Anita还待在原先的公司,不可能在剧团,也就匆匆挂上电话,专心准备明天的面试。
这一次,她下定决心,朝专业舞台剧演员的路走。真实世界的风风雨雨太伤人,倒不如躲进虚幻世界,跟随剧中人儿的欢喜悲伤。至少下了戏以後,她还是她,不会有角色错乱的问题,也不会有被伤透心的危险,她再也不要尝试真实的爱恋了……
冷不防触及几个月前所受到的伤害,谭得雅强迫自己忘掉那段日子,专注於角色的摹拟上。她把以前演过的情妇角色拿出来再练习一次,并藉由疯狂的怒吼,发泄她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委屈和绝望。等到练习完毕,她已平静许多。
「明天就用这个角色说服主考官,非获得这份工作不可。」她给自己打气。
由於赵大哥的剧团已经解散,她又正好失业,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就显得格外重要。她是有点积蓄,但毕竟不多,再不快点找到工作,恐怕就得去快餐店打工,而她实在怕了外头的人事,只想尽快逃离。
带著如此不切实际、又有点胆小的想法进入梦乡,谭得雅祈祷明天她能如愿说服评审,顺利进入剧团,一圆她成为专业演员的梦。
时间的短针,随著月亮、星子的移动,逐渐迈入清晨。谭得雅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忐忑不安地看著表上的指针一格一格的往前走,最後指针终於来到下午三点,地面试的时刻。
她照著对方给的地址,找到剧团的所在地。同时发现这个剧团的财力十分雄厚,除了舞台是新的以外,所有的设备也都是新的,这在财务普遍困窘的剧场界中,非常罕见。
「有人在吗?」她顺著下降的阶梯,走进剧场。「我叫谭得雅,和你们约好今天下午三点钟面试,我现在来了。」
一排又一排的座位,像支打开的扇子,由宽到窄,沿著阶梯分布,气势极为磅礴。谭得雅的呼喊声也因此被扩大,在宽阔的空间中,不断重复。
「有人在吗?」她再一次呼喊,并经由回音确认这个剧场的收音效果。
「我来面试了!」这剧场的设备真是好得吓人,足以媲美国家音乐厅。
谭得雅一方面报上自己的姓名,一方面纳闷对方怎么都没有反应,正想掉头走人之际,舞台上的布幕突然放下,播放出一个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影子。
她愣愣地看著布幕上的人影,布幕上的人影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谁。她又不由自主的往前跨一步,布幕上的人影竟分裂成好几张脸,每一张脸都写满了歉意,却又欲言又止。
是伊凯文。
谭得雅想不通,伊凯文的影像怎么会出现舞台的布幕上,这个剧团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百思不解,这时候舞台上竟走出一个人提供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