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回去吧!”臣彪说完,牵起云的纤纤素手便住外走。
一时之间,就只剩下邵伦和袁骕四目相对。
袁骕一直在注意邵伦的举动,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忍不住看着回避他视线的邵伦。
他怎么这样子看人?忘了就忘了,他没要他想起来啊!这样看人做什么?
邵伦一直垂下眼睑,不敢直视袁骕,生怕一旦看了,会忍不住哭出来。
“你,过来!”袁骕指着邵伦,以主子的口气命令他。
邵伦吓了一跳,心想自己又没惹到他;但习惯听命于他,邵伦还是走了过去,可仍旧低垂着头不看他。
“我很可怕吗?”袁骕问。
得到的答案是一连串的摇头。
“那我很丑喽?”他又问。
得到邵伦更大幅度的摇头否认。
“那为什么打从你一进这间办公室,就没正眼看过我?”袁骕终于提到问题重点。
“没什么,我……我只是不敢看您而已。”邵伦小小声的嗫嚅着,一个头垂得更低。
“罢了!出去吧!真烦。”说完,袁骕闭上眼。
而邵伦在鞠躬后也退下。
我……我很烦……他说我很烦……
瞬间,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颊面,一如他破碎的心,再也收不回来了。
无论如何,付出的心,是收不回来了……
第六章
“是吗?好,就这么说定了,一定到。”放下电话,袁骕陷入沉思。
宴会啊……好久没参加了,要带谁去呢?
喀喳一声,门开了。
“老板,时间到了,可以回家了。”
邵伦探头进来,没有人胆敢面对老板的冷峻而不被吓死的,除了本身也同样冷漠的邵伦外。
所以,这报时的杂事便落在他身上。
“你进来一下。”袁骕朝他招手。
邵伦楞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来。
看着出现在他眼前的邵伦,一个奇怪的想法蓦地浮现在袁骕的脑中。
“晚上有空吗?”
他劈头就问,弄得邵伦一楞一楞的,但他随即回过神。“我晚上要上课,恐怕……”
“没关系,请假。”
呵!瞧他说得多顺口啊!请假?邵伦蹙起眉,为难极了。
“可是,我好久没去上课了……”
“请假,不然我替你请。”他霸道的死盯着邵伦。
“不行的,我再不去上课的话……”邵伦有些恼火了。怎么这家伙说话比以前更霸道啊?
“自己请假,或者我替你请,二选一。”
这次,袁骕直接的丢了两个选择给他,要他择一为之。
“你太过分了!袁骕,我又不是你的东西。”
终于,数日来强忍的痛苦和委屈,夹杂着一把怒火,燃烧了起来,邵伦抬起一双闪着火焰的大眼怒视他。
“终于肯看我啦?你不怕我嘛!”
纵使袁骕面无表情,但邵伦却清楚的从那双美丽的冰蓝眼眸里看到了戏谑。
他在玩他?他这么认真他竟然玩他?
“袁骕!不要以为我好欺负,我可不是你的手下,没必要听令于你。”邵伦体内沉睡的傲气因子,渐渐的被唤醒了。
他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哭泣是成不了事的。
既然他遗忘了两人的一切,没关系,他会让他再次爱上他,一定!
对峙形成了两人之间的僵局。
久久,原本冷凝着脸的袁骕竟然狂笑起来。
邵伦仍在生气中,完全无动于衷。
“哈……看来我得亲自去替你请假了,否则,再耗下去也是白费唇舌。”
说来说去,袁骕还是要他把晚上空下来。
“不用了,我自己去请假,不劳您费心。”说完,邵伦转身便踏出办公室。
“我去接你啊。”袁骕不忘补上一句。
得到邵伦一记卫生眼,他连眼神都含着笑意了。
袁骕觉得很讶异,怎么一遇上他,自己就会失控?不但忍不住的产生想逗他的心情,还允许他的无礼?
算了,这样也挺有趣的,不是吗?呵呵!
* * *
邵伦后悔跟袁骕来参加这劳什子的社交宴会,他从头到尾被冷冻在一边晾着,无聊死了。
他站在大厅最角落处,静静的看着扬起优美舞曲的舞池。
今天是地方富豪薛隶的独生女的生辰,为表示家世显赫与广阔的人脉,薛氏硬是派发了无数的请帖。
想当然耳,少不了袁骕这号人物。
而邵伦则是被袁骕拖下水的受害人。
“你一个人?”
原本以为自己可以不被注意的混过去,现在可好,有无聊人士前来搭讪,他可不会无聊了。
“是啊,有事吗?薛小姐。”
薛钰,芳龄十六的她,是今晚的寿星,耀眼动人的她,合该是众星拱月的对象。
“很无聊吧?这个生日舞会。”
短短的黑发,衬托着她那张白玉般纯净秀丽的脸蛋,一双星耀般的黑瞳,露出百般的嘲讽与无奈。
很显然的,她并不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舞会,真是个奇特的女子!
“在下邵伦。你好。”邵伦先自我介绍,他忽然很想交这个与他有着相同想法的少女为朋友。
薛钰吓了一跳,但她伸出了手,一抹笑意浮现,“薛钰!你叫我小钰吧,伦。”
笑容在两人之间漾开,但很快的,薛钰便被她的父亲叫走。
望着她离去的娉婷身影,邵伦感慨着。
蓦地,一道自他头顶传来的低语,拉回了他些许的思绪。
“像蝴蝶吧?老狐狸想把她嫁给我呢!”
这句话让邵伦全身一震,恐惧几乎立刻侵噬了他。
“你……答应了吗?”他强自镇定着,但他的手指却泄露他的心思,他全身紧绷着。
“当然没有。”袁骕啜了一口手中的酒。“我怎么可能会对人专情?我不会爱人的,除非值得。”
你就爱上我了啊!邵伦在心里呐喊。
背对着袁骕,他才可以减轻一点全身的疼痛。
双手使力的握住手中的水晶杯,看得袁骕眉头一皱,开口喝止他。
“再捏下去,杯子就碎了。”
邵伦恍若未闻,手上仍不自觉的加重力道。
袁骕正想伸手制止他时,“啪”的一声,杯子已经捏碎在邵伦的掌中,碎片也硬生生的刺入细嫩的掌心里。
血,滴落地面,莫名的也滴进袁骕的心。
“住手!”他狂怒的大吼,惊动了在场的人。
大手使劲的拉开仍紧握着的手掌,血染上了袁骕的双手和衣服。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人士,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薛钰提着裙襬飞奔过来。
瞪着完全失神的邵伦,袁骕冷着一张脸,他看得出来,这小子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变得如何。
“不劳费心,我的手下打扰了小姐的生日宴会,请恕我先告辞了。”
袁骕生硬的丢下话,便强行拖着失神的邵伦离去,留下一屋子错愕的人。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都落在邵伦的身上,薛钰完全没办法介入其中,这点,大概那两人都没发现吧?
好象很有趣……一抹慧黠的笑容,漾在她的唇边。
* * *
“你是怎么回事?竟然敢让我当众出丑?”
从医院回来,袁骕气得一进门就破口大骂,完全忘了他要冷静才对。
面对袁骕的怒气,邵伦选择沉默以对。
谁教他的心已经累了呢,才不过一晚的时间而已……
“你别不说话!”袁骕抓住邵伦的衣领,轻易的就提起瘦弱的他,他眼也不眨一下的,用力将邵伦撞向他身后的门板。
“唔……”紧咬下唇的邵伦,逼自己吞回声音。
泪水已在他低垂的眼眸中打转,但他就是不说话,连看都不看袁骕。
“不说话?很好,不说话你就永远别开口!”
袁骕气得松开双手,邵伦便无力的颓坐在地上。
“哼!”袁骕高傲的冷哼一声,随即走入房间。
蓦地,晶莹的泪水一颗一颗落在包着绷带的手上,邵伦的心碎成了他眼眶中的泪,并着痛楚一块儿流泻出来。
一声又一声的低泣,传入了房里,扯动着袁骕的心。
该死!他又哭了,他是水做的吗?袁骕在心底咒骂着,心里却泛出一丝丝熟悉又记不起的心疼。
可恶,该死的小鬼!
砰的一声,门又被恶狠狠的打开,袁骕冲了出来。
一走近便看到一地的水渍,和挂在邵伦眼睫上闪耀的泪花,他蹲了下来。
“别哭了,小鬼!”他低哄着。
但邵伦完全不理睬他,径自掉着眼泪。
啧!不理我。袁骕伸出大手扣住邵伦小小的下巴,强硬的抬起他的头;谁知就在看到那张哭得泛着红晕的小脸时,他的心神整个给惑住了。
氤氲着水气的黑眸,闪着比夜星更妩媚的神韵,秀致的眉峰、直挺的小鼻,和那张哭得微微颤抖的粉嫩唇瓣……
理智似乎在瞬间消失,下一秒,袁骕便以唇覆上了他的,宛如霸王般的,掠夺啃啮着那张诱人撷取的小嘴。
“唔……不……”邵伦讶异的想反抗,却无力挣脱,只好耽溺于这短暂的宠幸里,不想挣扎。
袁骕双手改搂住邵伦的腰肢,将他的身子压贴在自己的胸前,灵舌更加邪气的探入他的唇内品尝、嬉戏……
半晌——
“天啊!我在做什么?我竟然吻个男人?我……”
袁骕猛然的扯开两人的距离,用力过猛使得邵伦重重的跌撞向身后的墙壁,他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泪水像永无止息的河川。邵伦痛的不是身体,是那颗被袁骕的反复无常深深剜开的心!
“如果不要我,就不要让我充满希望……”邵伦的话说得无奈而悲戚。
是啊!世俗所不容,所以你才忘了的……在你心中,我算什么?
恼人心疼的啜泣声,让袁骕心烦极了;他掉头便冲出大门,完全不理会身后邵伦的悲呼。
“,别走啊!……”
砰的一声,邵伦又跌坐回地上,他无力阻止他的离去,亦无法克制心伤到极点而流出的泪水……
* * *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家的袁骕,一看到蜷卧在冷硬地板上的人儿,一把火又烧了上来。
可恶!他就这么虐待自己?以为他会心疼?
没错,他是很心疼,那像猫儿般的睡姿,怎么会舒服?又睡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不是常常着凉吗?
他大步走上前,想一把捞起邵伦,谁知手才一碰到蜷缩的身子,便感到一股烧灼。
“该死的,他真的发烧了。”袁骕低咒着。
他一把横抱起瘦小的邵伦,直接走向房间。
“……是你吗?你……你回来了就别走了……好不好?我不哭了……请你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好怕,别丢下我不管……”
邵伦断断续续的啜泣,揪紧了袁骕的心;那张泪水满布的小脸,因为发烧而添上一抹红霞,连抽噎的小嘴都染上娇嫩的玫瑰色泽。
男人?不!他根本不在意眼前的小家伙是男是女,也许正如小家伙所言,他是失去记忆了,而在失去记忆前的自己是爱着小家伙的。
“乖!别哭了,我真败给你了,小家伙。即使失去记忆,我还是爱上了你,我注定被你吃得死死的;你知不知道你的眼泪会让我好心痛、好心痛。别再哭了,不然,我会恨让你哭泣的自己的。”
袁骕俯低下脸,用舌尖轻轻舔去他的泪水。
去他的道德规范!他苍狼从不在意这肤浅的鬼玩意。
“唔……别走……”渐渐的,邵伦像是安了心一样,不再哭闹不休,眼泪也止住了;但抓着袁骕大衣的小手,还是一样握得紧紧的,一点也不在意手上又渗出血来。
“小傻瓜!何苦弄伤自己?我这不是掉入你设下的陷阱了吗?”拉开他的手,袁骕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动作替他更换绷带。
不一会儿,他走到大厅打电话。
“喂?今天所有的行程全部取消,邵伦生病了。”简单的几句话,袁骕便挂上话筒。
他这样算是恋爱吗?袁骕有片刻的失神。
他曾是个凭感觉去做事的小毛头,但人是不能只停留在原地的;所以他藉由事情的历练,成为人见人敬人怕的苍狼——一个由冷血、绝情、孤独、高傲所集合而成的东北之狼。
他曾经怨过,怨自己的父母丢下他一个人,面对乱世的欺凌、压榨;他曾经恨过,恨这世界的不公平,让他面对贫穷、饥饿与泯灭的人性。
但他遇上了贵人,两次,两次都将他自痛苦深渊拉起,给了他一丝希望,与生存的能力。
那空白的五个月记忆,是否就是他曾掌握幸福的证据?那个他曾爱过,也曾被人深爱、需要的证据?如果答案是确定的话,那他将会不顾一切的将之夺回。
毕竟,他孤独太久、太久了,心里的那个洞一直没有填满过,每当冷风吹过,就会加深那个洞……一直一直的加深。
他不会再放手了!唾手可得的幸福,谁会想要拒绝?
就算违背世俗也好,逾越礼教也罢,他誓要得到的幸福,是不惜一切代价也愿意交换的。即使这意味着他得抛下苍狼的身份、地位,他也无所谓,心甘情愿。
春天的晨曦,原来是这样美的啊!他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想通了问题的症结,一切就都不成问题了。
一弯释然的弧线,挂在一向只有冷然的嘴角,他是真的想通了。
* * *
这一昏睡,邵伦就睡了一整天,到黄昏才幽幽转醒,一醒来便看到趴在自己身边的袁骕,那张他爱极了的俊脸。
他陪了他多久?他又让他担心了。
看着那张孩子般的睡颜,心痛袭上邵伦,如果一直这样多好,没有争吵、不用流泪?
气他的遗忘,也气自己的不争气,到最后还是只会哭而已;而他的泪水总是将他赶离自己的身边,痛恨自己的没用和软弱……
“你醒了?还发烧吗?你可真是柔弱的小家伙。”袁骕醒了过来。
邵伦呆楞住。是他的错觉吗?怎么他从的语气里,听到一丝丝温柔的味道?他……他关心他?可能吗?那冷淡却好看的脸孔,突然放大的贴近邵伦,让他忘了想说的话。
“嗯,没早上那么烫人了。你真是乱来,竟然躺在地板上就睡着了。”
袁骕突然聒噪个没完,活像个老太婆似的,这情境让邵伦想起从前,泪便忍不住又落下。
“你……唉!你又哭了。”
一转头便看见邵伦那像断线珍珠般的泪珠,袁骕要说的话也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真是败给他的眼泪了,那一颗颗剔透的泪珠,就这样揪住他冷硬的心。
“对不起……请你别讨厌我,我只是……”哽咽让邵伦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只是拼了命的道歉。
“为什么道歉?你不是这么脆弱的人,不是吗?姓江的那一票老狐狸,是你替我除掉的,不是吗?”
袁骕的语气充满了魔魅之气,蛊惑了邵伦,他楞楞的呆坐在床上,任由袁骕的大手轻抚他柔细的褐发。
“我……我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真的。”邵伦急切的从床上爬起,想证明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