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很想请教,客人上门,主人家不但连杯待客的茶水都没有,还一副防贼似的面孔……既然朱小姐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我真不知道,像我这样有礼貌的客人,为什么会落得被扫地出门的下场?”摸摸鼻子,他把问题丢回给她。
“你!”食指几乎指上他鼻尖,他却回她一个灿烂到令天地失色的笑容,文卓忿忿收回手。
“来者是客,这位先生,请问你想喝点什么?”扯起僵硬脸皮,她硬生生挤出一点笑容,几乎没气到吐血。
东方烁走到沙发坐下,闲适地叠起修长双腿,举止优雅,懒懒地对她吩咐:“嗯,黄金曼特宁,不加糖,只加少许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九四年份的陈曼,谢谢。”
顿了顿,故意忽略文卓愈加难看的暗沉脸色,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继续吩咐:“对了,差点忘记提醒你。因为这款咖啡豆含水率比较低,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使用小火,拉长烘焙时间,这样才能降低原木味道,带出曼特宁甘甜滑顺的口感。
你应该知道,这个年份的陈曼比较古老,如果烘焙不适当,很容易破坏这款咖啡的独特风味,我可不希望花了这么多时间,却喝到一杯不够香醇、缺乏原味的苦涩咖啡。”
有这样颐指气使的客人吗?他简直是来找碴的!
文卓的脸色更趋阴沉,她强忍着即将发作的脾气,不断在心底告诫自己,别为了个无聊男人忘记自己的优雅风度。
“抱歉,先生,我家没什么九四年份的曼特宁。”
浓眉优雅地打了个结,他无可奈何,退而求其次。“那……九八年份的也将就了。”
捏紧双拳,勉强克制挥上他俊脸的冲动,她咬牙切齿吐出回答:“九八年份的也没有!”
他的眉心又拧起一个结,很无可奈何地问:“那你家到底有什么?”
他的模样似乎无限委屈。
文卓脸上布满代表愤懑的黑线,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道:“锡兰红茶或者即溶咖啡,要喝不喝随你,我没那个美国时间为你煮咖啡!”
她杀气腾腾的模样活像对着不共戴天的死敌,若是他再敢有任何异议的话,很可能在下一秒会被她拆成碎片。
东方烁沉默了数秒,然后开口:“朱小姐,我希望你知道,我并不是故意想为难你。可是,自己煮咖啡会比泡即溶咖啡更细致香醇,而且咖啡因只有一半含量,不但甘醇美味,而且更健康,在烘焙冲煮的过程中,还可以享受那份优雅浪漫的情怀,你不觉得那是一种享受吗?”
他看着她的眼神澄澈如水,几乎可以让任何女人无条件投降,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你……”算了!跟他这种人,再怎么争辩也是白搭!
强压下一肚子火气,她淡淡开口:“我去煮咖啡,牙买加蓝山,不喝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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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香醇的咖啡香气悄悄弥漫,瞬间充满了屋子里的每一寸空间。
来了个追求完美的客人,从烘焙到冲泡,每一个细节都让她不敢大意,这是一个漫长过程,可他的姿态依旧闲适淡定,像是只等了短暂的一分钟。
“一杯好咖啡就像一首美妙乐章,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值得等待。仅就香味而言,你煮咖啡的手艺还不错。”
“喝喝看再下定论吧。”
他端起精致的咖啡杯,浅啜一口,合起眼,细细体味其中无穷滋味。
文卓静静看着他,眼中悄悄染上一层好奇的微光。
这男人连喝咖啡的样子都优雅到不行,到底怎样的环境才会培养出这种异类?
张开眼睛,他唇角一勾,自然而然展露一抹微笑。
她的心怦然一颤,震慑于他突如其来、撼动人心的诱人笑颜。
上帝!她怎么可以为他心跳呢?她不可以忘记姊姊“血的教训”,越是英俊的男人,越是不可靠!
狠狠挥走心头悸动,她问他:“味道怎样?”
“纯正的蓝山咖啡,风格细腻,口感香醇,具有贵族品味,是全世界公认的咖啡极品。”垂首凝视面前的咖啡杯,他淡淡说。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我煮的咖啡味道好不好?”
抬眼看着她,他露齿一笑。“你要我给你意见?”
瞪着他,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好东西才不怕货比货,说吧,你觉得我煮的咖啡值几分?”
“嗯……”见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她的心也跟着揪紧。
没道理呀!她怎么会在乎这个自大狂的评价?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真的介意紧张。
“你的咖啡……勉强可以给个七十五分。”以他吹毛求疵的挑剔要求,五星级饭店的咖啡也没得过这么高的分数。
她的分数竟这么低!?无法隐藏的,文卓脸上飘过失望。
环顾四周,他淡道:“你的咖啡跟这间屋子,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会吗?”啜口香醇蓝山,她的表情很不解。
“在我的认知里,喜欢牙买加蓝山这种世界极品的人都崇尚完美、追求精致,喜欢与众不同,却又不为潮流所动。”
“那……你觉得我是属于你认知里的这类人吗?”她问。
盯着她握着咖啡杯白皙修长的手指,东方烁有一丝闪神。
如果,她可以换掉那老土的发型;如果,她可以摘掉厚重的黑框眼镜;如果,她可以做出适当装扮……
也许,她也会是个牵动人心的女人。
“就算只是一杯咖啡,也有它自己的Heart,只要用心去感觉、去聆听,你也可以读到蕴涵其中的Feeling。”
她挑起秀眉,微微侧着小脸。“你的说法……很特别,我从来没听过咖啡也会有思想、有感情。”
“这杯咖啡之所以有这些感觉,是因为你。”
“因为我?”她满脸讶异。
“就像母亲赋予孩子思想、灵魂,你也可以给你的咖啡一些与众不同的特质。”
他讲话好像在跟她打哑谜,是她太愚鲁,还是她缺乏慧根?他越解释,她越是一头雾水。
秀眉打结,她摇头道:“我好像明白了一点点……但还不是很明白。”
“一个人的家和他煮的咖啡一样,展现在别人面前的,都是发于内而形于外的,很自我的Feeling,而这些东西,在有心人面前是一目了然、无法隐藏的。”
文卓呆了呆,闪避着他的视线。
他瞅着她的眼黑得发亮,若有所指的话让她忍不住一阵心虚。
他已经瞧破了她的伪装吗?他到底知道她多少秘密?
“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单刀直入地问。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典型的极端主义者,敢爱敢恨,爱与恨同样极端到让人不敢领教。”
有吗?她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极端主义者的?但仔细一想,她的性格确实有些偏激。
妈咪过去就常说她个性过于倔强,决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对喜欢的人愿意掏心掏肺,对不喜欢的却不屑一顾,这样强烈的性子并非好事。
像这次,为了姊姊留下的一本日记,什么也不顾就决定留在台湾为姊姊报仇,没有一丝犹豫后悔,这的确不是普通人做得出的。
也许,她确实是他说的那种人,爱恨极端到让人不敢领教。
“我说得对不对?”他问。
“你一定是个算命的!”
“你可以把这间屋子布置得如此舒适特别,为什么不花些心力在自己身上?我以为,没有一个女生不喜欢漂亮时尚。”
“你现在就遇到一个啦!”眨着眼睛,她一本正经地说。
第四章
文卓故作严肃的语气让东方烁发笑,笑着问她:“你为什么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没钱,没时间,也没必要。”她似真似假地抱怨:“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没男生可以讨我欢心,我干嘛花钱、花时间打扮自己?反正又没人懂得欣赏。”
看来是她的懒惰让她如此不修边幅、邋里邋遢,就像他常说的,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他稍加指点,她也会有光华耀眼的一天。
东方烁点点头,又问:“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家是白色的?”
“因为我喜欢白色。”
“理由呢?”
“在我眼里,‘家’是一个很温情的词,不仅为我遮风挡雨,而且给我保护、给我温暖。在家里,我可以把所有委屈、烦恼统统关在门外,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幸福温馨。在所有的颜色里面,只有白色可以给我这种感觉。”
虽然这里只是她暂时停留的一个港口,出于习惯,她仍是把这里布置得与加拿大的家一模一样。
她的人与她的品味似乎无法划上等号,是她刻意隐瞒了什么吗?他好奇地猜想。
不过,向来绝佳的绅士风度让他不愿触人隐私,只淡淡道:“对于室内色彩来说,白色是一种最沉静优雅的颜色,是一种不会导致情绪冲突的颜色,置身白色的空间中,可以安静地思考,安静地休息,不受外界侵扰,”
“没错啊!每天在外面辛苦打拚,回到家里,谁不需要安静舒服?”静静望着他,她沉默了数秒,撑着下颚,把好奇问出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像你这样的男人真少见,而且对颜色那么敏感,你是设计师?”
他没有理会她的疑问,迳自邀请:“我的屋子也是白色的,朱小姐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参观一下。”
“你也喜欢白色?”忘了先前的问题尚未获得回答,她好奇地问。
“在我的感觉里,白色是一种视觉上的纯粹,给人的感觉是圣洁神圣、纤尘不染。”
所以,他对白色有种莫名坚持。
“女生都喜欢纯洁,而男生……都喜欢纯洁的女生。”她略带嘲讽。
“愈是纯粹的颜色,愈能蛊惑人心,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痴迷于纯粹的白色。”他若有所指。
她笑了,清脆笑声轻轻流泻,勾出一室动人温馨。“哈,你的话真有意思,从你口中说出来,纯洁的天使也变成了地狱的魔鬼。”
“你没听过吗?很久很久以前,魔鬼真的曾经是天使。”
“那天使是怎么变成魔鬼的?”她颇感兴趣地问。
“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上帝。”他也笑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忍俊不住地笑出声,动人的微妙感觉伴着咖啡香,在空气中隐隐流动,香醇醉人。
抬眼看着他晶亮的眸子,文卓的心微微一动,忙收回视线,垂眼盯着面前渐渐冷掉的咖啡,努力克制胸中万马奔腾般的紊乱心思。
“如果哪天我真上了天堂,我一定会记着找上帝问答案。”为掩饰怦然心动的感觉,她赶紧找着话说,生怕被他瞧出任何蛛丝马迹。
东方烁配合地接话:“要是你忘记,我会提醒你。”
话落,两人都找不到话题,沉默就这么无边无际地笼罩下来。
好尴尬好尴尬,脸上的火就快烧到她心里去了,文卓觉得再不找点话说,她大概会变成全世界第一个因羞窘致死的可怜女人。
飞快地抬眼瞟向他,她的脸颊偷偷染上嫣红。“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跟你在一起是件很危险的事?”
“怎么说?”他潇洒地耸耸肩。
“就算只是一杯咖啡,你也能从中读出人家的心思,那每个人在你面前不是都很难保有隐私?这不是很恐怖?”拧起秀眉,她故意抱怨。
“没人这么说过,你是第一个。”他扬起剑眉,笑得洒脱。
蓦地想起心底犹存的疑问,她小声问:“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东方烁夸张地拍了下额头,“噢,你瞧我的记性,聊了大半天,居然还没告诉你我的来意。”
眨着眼,文卓好奇地望着他。
“我听志和说,你曾到我们公司应徵,是吗?”
她疑惑地点点头,“我记得你刚才说,你是东方服饰的人,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难道左思右想过后,东方服饰的人觉得放弃她这个可造之才,实在是暴殄天物、愚不可及,所以派他来弥补过失,请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地再给他们一个机会?
但是,有这个可能吗?
东方服饰可是在国际上享有盛名的跨国企业,每一季的服装发表会都会成为国际服装界的流行指标,这样的大公司,会因为错过她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卒而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吗?
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啦!
“我想请朱小姐帮我做事。”他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东方服饰要请我?是不是真的?”光天化日,艳阳高照,应该不是作梦吧?
用力掐了下脸颊,疼得她“哎哟”一声叫出来,真的不是梦。
她天真纯稚的动作逗笑了他。“不是东方服饰请你,是我个人请你帮忙,为期两个礼拜。”
“是你……要雇用我?”她呆呆望着他,有些不敢相信。
“对!”他点头,“至于薪水方面,我可以给你十万块做酬劳,怎么样?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
十万!?
像是被吓傻了,她怔愣地盯着他,连眨眼都忘了。
见她没点头,东方烁唯有继续开出有利条件,“朱小姐,如果酬劳方面你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商量。我也可以承诺,如果你愿意,工作结束后,我可以安排你进入东方服饰工作。”
事关蓝宝坚尼最新款Murcielago跑车,以及他天大的面子,如果输给Peter,那他今后还有什么颜面在服装造型界立足?
怔愣许久,文卓终于找回她的声音,“可是……为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工作经验,我不知道可以帮你做什么。”
“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你不用担心。”他温和地笑笑,安抚她的情绪。
“那你还想雇用我?”她迟疑地问。
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赌注,直接说出真相似乎有些伤人,于是,他找了个比较温和、没有杀伤力的理由——
“因为我想尝试新鲜点的挑战,看看我在造型方面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很好的Model,我要在半个月内彻头彻尾地改变你,让你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变身,变成所有人眼中的超级美女!”他宣布。
在他以为,她就算没有开心雀跃得立刻跳起来亲吻他,至少也会感动到说不出话,可她没有!
她看着他的眼神阴沉沉、冷飕飕,就连屋内的温度也陡然下降了好几度。
东方烁蓦然觉得有点冷。
原来是看中了她又丑又土的造型!一时间,满心气愤澎湃而上,文卓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可是,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从他话里的讯息,她隐约感到不对劲——
难道,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