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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的女儿 page 9 作者:波波

  “你醒了?”

  我转过头,穿着雪白大褂的护士小姐唇边漾着温柔的笑。

  “我……睡了很久吗?”阖上眼,我觉得很累。

  “嗯,你昏迷了整整两天呢!你这次发作得好厉害,把我们吓坏了……”她的声音轻轻的,忽地带着点向往的意味儿,“你男朋友差点把医院掀翻了……”

  “男朋友?”我猛地睁开眼,迎上她的眸子。

  “是呀,他在这里整整照顾了你两天呢!知道你脱离了危险期才回去的……”她扶我坐起,忽地问:“你……没告诉他你的病情吧?”

  我垂下头,咬紧下唇,这是个多么美丽的误会啊!男朋友……肖,如果你是我的男朋友……

  她却误会了我的表情,走到我身边轻轻安慰道:“别担心呀,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

  我虚弱的笑了,为不知情的护士小姐的好心,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真的,你不知道,医生告诉他你的病情的时候,他好震惊啊!脸色比你的还要苍白。”她怜惜地,“我后来看见他坐在你的床边,轻轻托着你的手,脸上的表情像是……像是……”她微侧着头想了一下,“嗯,像是莫大的恩惠,好像你是他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我转过头,不能遏止的泪水悄悄滑落脸颊。

  如果我是你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肖,你还逃吗?

  窗外,矜持而热情的扶桑在夏日中熊熊燃烧,尽情为这个薄幸的夏日怒放而无悔。

  他还是逃了。

  甚至,不让我找到他。

  我出院了。他却辞了工作,离开了那个小饭馆。

  遍寻不着他的人影,饭店后面的小房间也找不到他。

  是躲我吗?

  一股寒彻心肺的悲哀与痛楚冻结了我的身体与心神,那样狂乱复杂的创伤啊……肖,你救了我身体,却带走了我的灵魂,何苦来着。

  没有灵魂的活下来,和一阵风有什么不同?

  我的腿一软,跪倒在地,泪水疯狂地爬满了脸颊……

  我还宁愿做一阵风,起码风不会有疼痛,风不会伤心,风不会哭——

  是风,该有多好。

  泪,止不住地奔流着,如果是风……

  我怔怔地看着轻风微拂着路边的扶桑,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似乎连魂魄都颤动了。

  是了,如果是风,就可以睡在树叶上,躺在晨曦里,还可以在花里歌唱,在海面上叹息——不再怕黑。

  那样无底的黑暗啊!你既然救我出来,为什么还要放任它再度笼罩我?

  泪光迷离中,我看到漫天明坠的扶桑和他神情莫测的容颜……

  肖?

  是他?

  是他。

  是他!

  我的胸口颤颤巍巍地痛了起来。这一见,才知相思痛入骨髓,一滴一滴的眷恋已贮的如江似海。

  那张半明半暗的脸庞正对着我,唇角像是拉扯着闲散的笑容。望着我的眼眸深不可测,幽微着不容忽视的火苗。

  “你……”我站起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谢谢你救我了!”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知道……”我看进他深邃的黑眸,一个男人竟然生得一对这么温柔的眼睛,“我一直知道是你……”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你不是昏过去了吗?”他淡淡地笑,掏出钥匙打开门,“随便坐。”然后,不再理会我,自顾自地在屋子里收拾东西。

  我看着他忙忙碌碌地,把他为数不多的衣物塞到旅行袋里去,心中一沉,“你做什么……”

  他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抬头,语气也是淡淡的,“我辞工了,总不好还继续住在人家这里的。”

  “那你要去哪里?”我心中一急,不觉加快了语气。

  “不知道……”他怔了一下,抬起眼望着窗外,“也许我待在这个地方的时间太久了……”

  “怎么会呢?”我不可遏止的心慌,他要走了,他要走了,不,不,不能让他离开……“你来到景洪才多久呢?你哪里也没有去过,怎么甘心就这样走……”

  “我的行囊里所剩无几,无法支撑我流通西双版纳了。”他打断我的话。

  “只是这样吗?”我紧盯着他,谎话,是谎话!“只是这样吗?”

  他的背微微一僵,倏地,他猛一回头,“是,只是这样。”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你不要走。”我紧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地,“西南航空公司下属的旅行社正在招聘助理导游,你的条件符合。”

  他扬眼瞧我,眼中有着变幻莫测的光芒,似在评估我的话,或者,他在衡量得失,肖,接受我,或者只是我的好意,这么难么?

  追是我惟一想得到能把他留下来的方法,如果还是不能,我的天地,是不是又会变色?

  久久,我屏住呼吸。

  他终于开口出声,或者,只是为了证明他真的是别无他意,语气仍是淡淡的,“好!”

  我的眼泪一涌而出。

  他很顺利就通过了面试。

  他不知道,我其实就是那家旅行社的导游,也不知道旅行社安排他跟的第一个团,导游就是我,当然,他更不会知道,旅行社替他安排的租房,就在我的隔壁。

  是的,我是有私心的。

  所以,当他第一天上班见到我时,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他的眼眸透着一股信息,他不喜欢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是你故意安排的?”他的眉眼蓦地沉了下来,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应该说是巧遇。”我柔柔地笑,怎么能说是我?

  “是吗?”他锐利的眼神看得我很不自在。

  我仍旧柔柔地笑,用我一惯柔柔的语气,忽略他眼里闪烁的深沉,“没有巧事儿,哪来巧字呢?”

  他不置一言,脸上掠过许多复杂的神色,转身离开。

  多么骄傲的男人啊!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接受怜悯与施舍。

  我整日带着来自天南地北的旅游团来去西双版纳的四面八方,肖作为我的助手,要参加各种各样的旅游行程,名义上长助手,其实是为打杂跑腿的事跟前跟后地忙碌。

  我习惯了偷偷看他。

  喜欢看他,喜欢偷瞧他专心工作时那全神贯注的模样。

  是爱上了他,从他第一天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宿命的丝线就仿佛紧紧束缚着我,牵引着我一步一步朝他织的网坠落。

  有时我也告诉自己应该避开,不要继续放任自己沉沦,也不该继续增加他的困扰。

  是困扰吧!看他迫不及待想逃的样子。

  但是我的心却不肯听话。

  他的悠然出现,是天神赐予我最美好的礼物,是领我走出深黑地狱的甜美天使。

  我怎能拒绝?怎能舍得不去接近生命中惟一的一点光亮?不去奢求哪能让我获得重生的一点光亮。

  他沉默,很少说话,一天中与我的对话不会超过十句,并不是因为说话的机会不多,也许是有意的,他在生气。

  “你的话很少。”趁休息的时候,我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轻声说,“为什么?”

  “这一个世界并不需要我来指挥。”他没有转过头看我,用他一贯淡淡的语气,“我习惯了聆听。”

  就这样,虽然我与肖工作在一起,住在近邻,却仍是无法走进他刻意封闭起来的内心世界。

  你觉不觉得有时候天空的情绪真是变幻莫测?

  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却又阴雨绵绵;当你正为恼人的霪雨叹息时,天边又挂上了一道彩虹。

  这就像人生。

  肖刻意地与我保持着距离,特别是在经历过黎明前的那一次黑暗之后,我们之间的话更少了。那是在孟醒云海……

  ? ? ?

  他心神恍惚,似乎没有什么心情欣赏云海这让人叹为观止的美景,然后,他一个人向着云海深处走去。

  他要去哪里?

  我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他去的方向,是……悬崖?

  我不敢叫他。他,去悬崖边做什么?……

  他留连在悬崖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频繁地俯望着崖下……

  一个念头极快地闪过脑海,莫非……

  我倒抽一口气,浑身汗毛直竖,全身的肌肤都紧绷起来,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只能不断地吸气。

  他又看了一眼崖下。

  不,不要,不……

  我向他猛冲过去,从背后搂着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奇大无比,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我拖得远离了崖边。

  他恼怒地回过头来,“你干什么?”

  “你不可以死。”我犹未从心慌中释放出来,只能一遍遍重复,“不能死,不能……”

  “谁说我要死?”他没好气地嚷,看到我气喘吁吁的样子,蓦地泄气,“就算我死了,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我全身都僵住了,不能让你逃了,不能让你再逃了,我紧盯着他的脸,清晰而坚定地,“我喜欢你!”

  他全身一颤,脸霎时惨白。抬起头,看到我的眼神,他对我绽开一个令我心湖起涟漪的淡淡笑容,“喜欢……我吗?”他轻声地重复着我的话,“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去……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点了一支烟,坐到地上,用断续的话语把零碎的记忆片断串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开始向我叙述。

  他在最热情奔放,踌躇满志的年龄,遭受了一连串的打击,短短的一阵时间里,恋人分手,好友背叛,学业失败,接踵而至地冲昏了他的头。

  他轻率地决定逃跑,来到遥远的云南闯荡天下。

  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揣着六百元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地方,没有目的地,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第一次远离亲爱的父母,第一次孤身生活,大学没有毕业,他的高中文凭只能让他找到一些短期的工作。

  昆明,玉溪,大理,柳州,桂林,南宁,大西南的城市几乎都留下了他流浪的脚印。

  在那些繁华的都市中,他只是一个匆匆过客,纵使热情又好客的人们盛情挽留,也无法停下他流浪的脚步。

  他不知道自己在追寻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是,只要赚足了下一次的行资,他又会毫不留恋地背起行囊,到下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样的生活过了将近两年,他终于又到了一个可以停下脚步的地方。

  我美丽的家乡,西双版纳。

  “美丽的西双版纳,固然有令我留恋不已的地方……”他闭上双眼,“充满异国风情的傣家竹楼,神秘而又奇诡的热带雨林,纯朴而热枕的乡村居民……”

  我目光柔和地看他,静静地聆听。

  “甚至一首山中的牧歌,一条流泉溅雪的小溪,一道横飞于怒流上的吊桥,都能带给我不可言喻的满足……”他低低沉沉地笑了。

  我微笑着,心情跟着他的笑脸飞扬。

  “但是……钱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可或缺的。”他猛地睁开双眼,“虽然我坐的是最便宜的车,住的是最简陋的店,吃的是最简单的食,但我终究还是到了那种让人窘迫不已的地步……”

  “我明白。”我轻声地,缓缓地说,“我明白……”

  “你不明白。”他烦躁地说,“你没有遇到过……”

  “我明白。”我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坚定。

  “你怎么会明白,如果你有像我那样三天没吃过晚餐,只靠早上那几个面包充饥,你肯定会像我一样,恨不得这云海满天的云雾全变成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糖。”他忽地收声,“见鬼的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明白。”我固执地重复,迎上他怒炽的双肿。

  “住口,你什么都不明白。”他暴怒的吼着,脖颈上青筋毕露,“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什么也给不起你……”

  “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该死的你明白什么?”他狂跳起来,摇晃我的双肩,“我什么都不可以给你,你喜欢我什么?我不配被喜欢……”他的声音蓦地低沉下去,合着对命运的悲泣,“也不敢被喜欢……”

  “我明白,因为我感觉到你的心……”我扬手,将手掌贴到他的胸口,微笑,“你已经带给我很多东西了,快乐,希望,甜密,幸福,还有……眼泪。”

  他愣愣地看着我,突然转身大步跑开,我痴痴地看着地狂奔的背影,是如此的绝望,如同他被摧折的心灵。

  ? ? ?

  是,这就是在孟醒云海发生的故事。

  那天之后,他变得完完全全的沉默,似乎心里的结始终解不开,愈加苦闷。

  每天一回到租屋,他就会立即关上门,什么也不管。

  当然,还会有故事发生,就这么完了,你甘心吗?呵呵。

  后来……

  ? ? ?

  那天下午我们都休息。

  照旧,他一回家,马上就关上门。

  我则在屋外洗衣服。

  旅行社给我们安排的租屋,离市区不远,屋前屋后全是木瓜树,只有一条小路通到公路旁。附近没有其它人,离我们俩租屋最近的房子都在一百米以外。

  屋外有一个接着泉水的水池,洗衣洗菜都用它,我在池边无意识地搓着衣服,脑子里却在想着他在屋里做什么,看书?睡觉?

  有件衣服不听话地滑落进水池,待我发现时,它已经飘到了池子中央。

  我找了根木棍,垫起脚尖去掏那件衣服。

  水池边的石头很滑,我没留心,一个重心不稳,猛地跌进了水池里。

  我慌的大叫了一声,老天,我不会游泳。

  扑腾了两下,脚尖踩到了地面,原来水池不到一人深,只淹到我胸口。我松一口气,站了起来,但立即的,我听到“咚”的一声巨响,还没明白怎么一回事,又有一个人“咚”地跳进了水池里,飞溅的水花淋了我一头一脸。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池水,看向那个冒失鬼,顿时睁大了眼。

  肖?

  显然的,他也不会游泳。

  我看着他在水里扑腾了几下,一只手抓住了池边,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拖住我。

  我怔怔地看着地,他大概是想把我拖到地边推上去。但是,他没有发现这水池……

  他费了半天劲,终于发现不太对劲了,待他站直在水池里,他的脸色忽地一变。

  我抬眼看刚才的巨响处,是他租屋的门,他,是踢开门的吗?怎样的心焦才能让他连开门都等不及了?

  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底欢快地歌唱,我抬眼凝向他,正迎上他有些狼狈而惊慌的眼神。

  我温柔地看着他,与他的目光相锁,眸中燃起熊熊火焰。

  ? ? ?

  我们俩喘着气坐在池边,身上的水全往下流。

  我的心狂跳着,双颊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他不敢看我,我也不敢看他。只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

  我的心里又是酸又是甜,乱成了一片。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别的事物存在,只除了我们彼此。

  感觉来得实在是太快了,我挣扎着想要呼吸。

  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这么重要……

  我以为,我只是在心里说出这句话来,却听到自己低低的声音:“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这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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