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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神的女儿 page 7 作者:波波

  别流口水了,擦擦。

  呵呵,不能讲了。

  现在画面回到第二天清晨。呵呵。

  是的,其实我并非就醉得不省人事,我相信阿仁也一样,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可以阻止自己犯错却没有阻止,也许,我们私底下都有一点自私,试试吧!放纵自己一次,又会如何呢?

  但现在真是有点后悔,我看了一眼熟睡中的阿仁,他睡着了,真是谁都唤不醒。

  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呢?

  他的手臂仍搭在我身上,他的手指纤长干净白皙,我曾取笑他,不屑地喻为艺术家的奶油手,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曾恼得他半天不理我。

  轻轻托起他的手,一瞬间,我仿佛抓住了生命的全部健康与真实。举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我磨蹭着,贪心地,只这一次就好,只这一次……

  贪婪地盯着他脸,从未如此近处端详过他的模样儿,他真是长得很好看,他懒懒的,带笑的眼睛,他希腊式高耸的鼻子,他菱角分明的唇,他一头乱七八糟的栗子色的卷发,他孩子气的微笑,这一切都远远的远远的在四年前,那个秋天金黄的落叶与人群之中蛊惑着我,我毫无理由就为他魂飞魄散。

  但是,他要采撷的是烈焰中的玫瑰。而我,顶多是一朵自生自灭的雏菊。

  以后该怎么面对你呢?

  一时心乱如麻,我轻手轻脚地滑出被子,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趿着鞋,轻手轻脚地拉开门,回过头,我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阿仁,这男人,仍是叫我心动。让我静一诤,我要好好想想。薯条蹭到了我的脚边,我低头看它,它歪着脑袋盯我,蹲下身,我拍拍它的头:“崽崽乖乖,待在爸爸这里,别吵爸爸睡觉哦!”

  它“呜呜”两声,仍在我腿边蹭来蹭去,我轻声安抚它:“崽崽乖,妈妈过两天就接你回去,听话。”

  它不再闹了,趴到地上,仍用它那两只乌黑的眼珠儿默默地瞅着我,我再次拍了拍它的脑袋,转过头站起身来,如果继续被它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多看我一会儿,我绝对是走不出去了。

  轻轻关上门。清晨的微风徐徐,有些凉。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开步伐大踏步地向前走去,“坦荡荡斋”在我身后,薯条在我身后,阿仁在我身后,我没有回头。

  当然没完,就这样完了,你又会恼我了。

  现在不抗议了?呵呵。

  你觉得这故事会怎么发展下去?

  为什么呢?

  可是,你凭什么以为阿仁就一定会爱上我呢?你别忘了,他经历过一次那么刻骨铭心又轰轰烈烈的爱情。

  有点儿强词夺理,不能说服我。呵呵。

  后来?

  后来我回家啦!

  哇,脾气来了。呵呵。

  不逗你了,接着听吧。

  我把自己埋在床上,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念头——我该不该爱情大逃亡?是不是应该躲开阿仁?躲到他永远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哪儿呢?西双版纳?敦煌?西藏?丝绸之 路?管它呢,先走了再说,反正是不能待在这里了,一直都因为舍不得阿仁而下不了离开他身边的决心,这次是一定非走不可了,收拾东西去。

  我爬起来,从床下拖出一个大旅行袋,开始收拾衣服,似乎也没有多少可供我收拾的东西,搞定后,我拍拍手,坐到镜子面前抓起梳子,不经意抬眼看镜中的自己,竟愣住了——

  镜中的女人酡红着脸,眼神朦朦胧胧的,像是罩上了一层雾,唇有些微微的红肿,透着薄薄的光泽,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我,这样的妩媚,娇艳的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好像人们通常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对吧?

  性感的女人最美?怎么说?

  舒琪?喜欢。

  但我更喜欢张曼玉,呵呵。你的论据又不能成立。美应该没有固定的模式的。

  还是回到故事中来吧!

  ? ? ?

  有人说,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的绽放。

  却不知道,花的绽放同时也意味着花蕊的凋谢。

  何况,这朵花绽放在不属于它的季节。

  这便是我面对镜子那刻的想法。

  花儿在怒放时是最美、最夺人心魂的,但是盛放过后,凋零便会接踵而至。阿仁降生在寒风猎猎的十二月。那个时节,是花草的祭日,冰雪的生日。那个时节,只允许盛放一种叫做梅的花儿,似叶培般娇嫩,朵白,水灵的花儿。

  我出生在四月,怕冰雪的寒霜,我甚至觉得自己不能算是一朵花儿,我没有玫瑰的高贵艳丽,没有水仙的清雅脱俗,没有郁金香的落落大方,倒觉得自己像是一茎草了,绿草岂能扶雪花?

  昨晚,就当作一场梦吧!昙花一现而已。

  昙花?

  回过神来,对了,我种得那盆昙花本应该是昨晚开花的,可是……急急行至窗前,推开紧闭了一夜的窗,窗上悬着的风铃立即叮叮咚咚地跳跃起来。

  触目所及,台然发现,昨日还是傲然向上的那朵昙花花蕾,在今晨的微风中已是一朵黯自神伤的残壳,我的手抚上已经凋残的洁白花瓣,心里有丝淡淡的遗憾。那洁白的花蕾在无人观赏的黑夜里绽放又凋零,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美丽。

  又突然觉得自己更像是这朵昙花了,在昨夜,在无人知晓的黑夜里,谁也不知道,它究竟有过怎样惊心动魄的美丽;谁也不知道,它是否希望能够有人观赏到它蓄积一生才如此美丽的葬礼。

  阿仁,我昨晚也为你盛开了,但你我又怎会知道,昨晚会不会是我们之间情分的终止?

  我呆呆地站在窗前,脑子里又是一片乱七八糟的思想,压得我有点头疼。我揉揉额头,别再想了,该走了。

  提起旅行袋,我拉开门,如遭雷击,我手中的袋子掉到地上——阿仁?

  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薯条一下子就扑到我的身上,我拍它,抱它,牵它进屋,我一屁股坐到床上,一直不敢抬眼看阿仁的表情。

  半天没声音,我悄悄抬眼,看见他提过门边的旅行袋,关上门,坐到了摇摇椅上,他的眼神扫过来时,我赶紧又垂下眼脸。

  “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我一跳,我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吱吱唔唔地:“哦……我很久没出去写生了……想出去逛逛,收集素材。”

  “哦?”他的眉挑了一下:“为什么不约我一起去?”

  我的心猛地狂跳一下,他?说什么?望进他的眼里,他的眼中有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儿。

  “我……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空嘛!”我越发慌乱了,脸上瞬间飞起了红云,我两只手交声着,有些不知所措。

  他默默地瞅了我半晌,我觉得我就快要透不过气儿来了,急忙又低下头。

  他走到我身边,在我面前蹲下,抓住我的手,我微微一怔,抬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小凡,我不准备对你说对不起,你知道我是个喜欢用行动表达一切的人,不负责任的男人才爱说对不起。”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沉默,久久,才说:“我从没想过让你负责任,你仍然是自由的阿仁。”

  “你就当是我自私吧!我不是要对你负责任,我为自己想得更多,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也许我更适合过平静的日子。”他托起我的脸,很认真很认真地:“小凡,我承认我还未到爱你的地步,但是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没人能如你般剔透,我想,我自己都没有你了解我了解的那么清楚。”

  我听着他的话,傻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好吗?”阿仁的声音飘在耳边,久久回旋,是诚恳的。

  我怔怔地看他,半天,才说了一句话出来:“可是,如果你对平凡的日子感到厌烦了呢?”

  我不敢提叶培,怕破坏了现在难得这么旖旎的氛围,虽然,叶培哽在我的喉边,像一根刺。

  阿仁望着我的眼睛,他的眼里又带起了笑,他的头轻轻靠过来,放在我的双膝,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头。他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来:“小凡,我的心像一根一次次紧绷,又一次次徒然放松的橡皮筋儿一样,很累很累了,再也承受不住一次轰轰烈烈了。”

  泪从我的眼中滑出,带着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心疼、怜惜、珍视与爱慕,缓缓滴落到他的发梢上。他抬起头,伸出纤长白皙的手,帮我拭去颊上的泪珠儿,他的声音顷刻间变得有些喑哑:“好不好?”

  望进他的眼,他的眼里有希望的火苗儿在跳跃。

  为什么不呢?这个男人我爱了四年了。为什么不呢?我本也是自私的,能和你在一起,不计较了,什么都不计较了。

  我点头,笑,含着泪:“好!”

  我就这样开始了新的生活。

  阿仁的理想一直都是想当个专职画家,毕业两年了,他一直都没有找过工作,只安心地画画,但我们开始恋爱后,他却想搞个画廊,他说:“我要尽我所有的能力,让桑小凡拥有一切,让你过这世上最让人羡慕的生活,让所有的女人都嫉妒你。”

  我用嬉笑来掩饰心中的不安:“哈,你是要让所有的男人都嫉妒你吧?”心里却想着,你的心里,是不是想着叶培也可能会嫉妒我呢?你仍对叶培有所牵挂吗?

  他立即拥住我,咬我的耳朵:“你不知道吗?现在所有的男人都在嫉妒我了,呵呵。有你在我身边,想不被嫉妒都难啊!”

  我“呵呵”笑,缩在他怀里,任他搂着我的腰,所有的不安全都无影无踪。

  当然,不管阿仁是想当画家还是做画商,我都会支持他的,我们竟真的把画廊有模有样的搞起来了,阿仁和我常常都忙得四脚朝天,但是我们过得每一天,都充满了笑声。

  叶培?

  后来见过她一次,那次在阿仁家里。

  那天画廊很忙,阿仁一直脱不开身,我一个人买了菜,急急地提回了“坦荡荡斋”。

  远远地,就看见屋外的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近了,我朝车子看去,见车门的玻璃摇下来了,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衣冠楚楚,西装革履,全身透出一股沉稳内敛的气势。

  我望向他时,他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挺不错的男人!我心想。

  打开门,我愣住,竟看到叶培。

  她见我进来,神色如常,还对我点头笑笑:“我有些东西没拿。”

  说罢不再理我,继续满屋子转来转去,一会儿,从抽屉里翻出一件衣服,一会儿,从床底下拖出一双鞋。

  我把菜放进厨房再转到客厅:“要不要我帮忙?”

  她抬头,又笑了:“不用了,谢谢。我很快就好!”

  是的,我是有些不自在。这样尴尬的场面毕竟是头次遇到。

  我只是没想到,我与叶培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也没想到我们见面时,竟然这么平静。

  “好了。”叶培把最后一双鞋收进了纸箱,然后从她的手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走到我身边:“请帮我把钥匙还给阿仁。谢谢你。”

  我下意识地接住,看着她抱着纸箱走到门边,看着她拉开门,心头不知怎么一急:“叶培?”

  她停住,回头看我,眼里打着问号。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是的,我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放弃阿仁,阿仁那么爱她啊!我想弄明白,因为自己的自私,我不想让她成为横在我和阿仁之间的一根刺,碰不得也摸不得。

  叶培的眼里浮起一丝笑意,她放下箱子,走到我身边,抓住我的手:“小凡,你是不是和阿仁在一起了。”

  我微红了脸:“我……”

  她打断我:“不用解释,我没什么其他意思。小凡,阿仁是个好男人,好好珍惜他吧!”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对阿仁的评价竟是这样的,通常分手之后的情侣不都是反目成仇的吗?

  “那你为什么放弃他呢?”

  叶培又笑:“小凡,你不懂。我们性格上的差异太大了。”顿了顿,她又说:“我是个爱自己甚过爱任何人的女人,我对物质生活的要求很高,阿仁,不能满足我。”

  我张口结舌。叶培,竟是这般坦然,这般真性情。

  我不由自主地为阿仁申辩:“但是,阿仁很有才华,他以后一定会很有成就……”

  “我相信。”叶培又一次打断我:“但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他毕业两年后,一直都沉醉于绘画,作为男人,这是他当成的事业,我无可厚非。作为女人,我只希望自己的丈夫给自己提供衣食无晏的生活,小凡,我一直都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已经二十四岁了,可以挑的时间不多了……”

  我从来没有发现叶培的性格竟是这般的毫不造作,敢做敢当,豪爽不羁的。一个人的外表是多么会欺骗别人的眼睛啊!小鸟依人,温柔水灵的叶培竟然是如此勇气逼人的女人。女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哪一种才是自己的真面目?我自己,是不是也有着双重的性格而不自知呢?

  突然有些害怕了,为自己古怪的想法,我的眼睛无意识地瞥向门外,恰好看到坐在奔驰上那个男人的侧脸。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是你的选择吗?”

  叶培转过头,看向门外的男人,眼里竟浮出一丝幸福的笑意:“是的,他能提供我需要的一切,满足我全部的虚荣心。”

  我牵起叶培的手,真诚的:“祝你幸福!”

  她又笑,拍拍我的手:“谢谢你,小凡,你是个好女孩儿。我也祝你和阿仁过得幸福,再见!”

  说完不再看我,她转身抱着纸箱走出门外,我看见那男人急急地从车上下来,迎向她,从她手里接过纸箱,放进车尾箱里,再扶着她的肩,帮她拉开车门。

  车启动了,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 ? ?

  你没想到叶培是这样的女孩儿吧?

  她是一个充满爱情智慧的女人。

  她敢追求她想要的东西,尽管这些东西为世俗所不耻,她要就是要,不干躲藏藏。这种蔑视世俗的勇气,非常人所能及,而且,我竟一点也不讨厌她。

  事实上,私底下,我是很欣赏她,很佩服她的。

  我就不行,我对很多事情都顾虑重重,怕这怕那。至于阿仁,只是我运气好,老天给了我机会。我会珍惜,无比珍惜。

  过后便与叶培没有联系了,我真心希望她生活得幸福。

  我和阿仁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我们常常不需要说话,只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一个小小的表情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两颗心逐渐地契合在一起,不需要言语地彼此关切着。

  这样说下去,似乎没什么放事了。托尔斯泰说过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把家庭换成生活也一样通的。还给你讲最后一个小小的插曲吧!在我二十二岁生日那天发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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