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她一眼,巫琠菁再看看其他三人,想著对於自己的出现该如何解释。还有,她不确定这一家人是否有种族上的歧视,因为由历史上看来,古老的欧洲,不乏有人种和阶级上的不平待遇。
「是的,我不仅会说你们的语言,我还能说法语和德语。」想了一下,琠菁决定将自己的身分,说成是一个喜欢四处旅游的冒险者。
「法语和德语?」或许是一时忘了方才的恐惧,少女由母亲的身後站了出来。
「是。」琠菁看著她点点头,很快地喜欢上少女湛蓝眼瞳里纯真的光芒。
她由乾草堆上一跃而下。这个突来的动作并没吓退那位少女,却吓得少女的父母和哥哥连连退开了数步。
「爱玛,快过来。」少女的母亲喊,急忙上前拉人。
少女被拉退了数步,不过琠菁并不在意。
「我是来自很远、很远的东方,一个叫做中国的国家。」她想,关於种族上的问题,果然是有的,对於她的肤色、发色和眼瞳。
「中国?」
很显然的,对於中国,这一家人是陌生的,因为他们正异口同声地发出困惑的声音。
琠菁看了他们,露出微笑。「是我国家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她的笑容很灿烂、抑或许她丽的容貌,有种说服人心的作用。
总之,这一家人的防卫心似乎於瞬间瓦解了,首先往她靠过来的,还是那位名叫爱玛的少女。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国家的人,都穿著这么奇怪的衣服吗?」她好奇地来回打量著琠菁。
「呃……」琠菁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先看看自己,再看看眼前人的穿著。
怪?会吗?不过是一身红衣罢了,怎会怪呢?
「在我们这里,很少人会穿破这么多洞的衣服。」爱玛的双眼直盯著琠菁衣服上刻意挖空的数个洞洞。
「呃……是我不小心勾破的。」马上会意过来,琠菁随口说。
原来爱玛口中所谓的怪,是因为她上身这件无袖、削肩外加上多处镂空的衣裳。她承认,以时代背景来说,这件衣服确实会被视为过分裸露。
「要不然这种衣服在我的国家,大家都穿。」她进一步解释,这样的尺度不算什么,露背、露腰、露臀、露肚脐的更是大有人在。
如要让这个时代里的人知道往後人们的穿著,他们不惊愕得瞠目结舌,连连惊叹才怪。
「你说你的国家叫中国?」这次爱玛没来得及回应她的话,原本站在後方的年轻男子,主动走近。
他偏头想著,仿佛正思考著什么重要的事。
「是,是在很远、很远的东方国家。」她说著,看著青年有著一对与爱玛同样湛蓝的眸子。
「是不是马可波罗先生书里写的国家?」青年蓝眸一亮,脸上充斥著兴奋。
「呃……」琠菁愣了一下。马可波罗?就是那位曾到中国游历数年,然後回国写了本「马可波罗游记」的家伙?
「是,是的。」她对著男子点点头,心里暗暗回想阅读过的历史。
「耶,你真的是从那个中国来的?」这会儿围上来的人多了两个,是爱玛的父母亲。
很快地,巫琠菁与他们不再陌生。
她想,也许她该感谢马可波罗,也该谢谢他写了这本游记,更该感谢有人将游记拿给这家人看过。
这是琠菁为了寻找如意珠来到这时代,所认识的第一个家庭,这家人的爸爸叫亨利,妈妈是玛丽亚,哥哥是亚柏,至於年龄最小的妹妹则是爱玛。
很快地,巫琠菁也与这个家庭成了莫逆之交。
「我还以为那本游记是骗人的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亚柏惊喜的大喊。
至於这个震撼的话题,已足够他们聊上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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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漆黑,大片的乌云罩住了天上的明月,和稀疏得可怜的星子,一辆黑亮亮的马车,由见不著尽头的道路远端直奔而来。
马蹄飞快,看来是准备趁著黑夜赶路。
「爵爷,开始飘雨了,是否要连夜赶回城堡?」马车的前头,端坐著一个身著蓝白色制服的车夫,他那一身衣衫,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胸口上,一枚以金丝线绣成的鹰徽。
同样的徽章也出现在马车的车厢上,黑亮亮的车身搭著黄澄澄的金色徽章,除了格外显眼,也代表了车上的人的身分与地位。
「我猜,你一定不想趁著黑夜回去。」
车厢里,两个男子对坐,先开口的是个蓄著短须的男子,他拥有一头金发、蓝眼,和挺直得令人惊讶的鹰勾鼻。
车厢内又沉默了会儿,很显然地,与他对坐的男子,正在思虑著他的话。
过了一会儿,男子终於开口:「先去玛丽亚那儿。」他低沉的嗓音听来无波,但天生王者的气势自然显露无遗。
他是这片领地的主人,亦是树林深处那幢城堡的主人,大家口中喊著的李昂公爵,李昂家族第七代的继承人——艾维斯·李昂。
「是的,爵爷。」车夫唯诺地应了声,马车在进入树林前转了个方向。
「别告诉我,你是想念玛丽亚奶妈。」撇撇嘴,与艾维斯对坐的布尼再度开口。
他是艾维斯的表兄弟,是艾维斯远房阿姨的儿子,除了从小与艾维斯一同长大外,也是目前艾维斯在生意上最好的夥伴。
「你明知道有些事我不想提的。」艾维斯蹙起眉头。
他与布尼一样,有著一头亮如烈阳的金发,还拥有白皙的肤色、傲然飞扬的两道浓眉、亮如星辰却又锐如翱鹰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两片紧抿看来不易妥协的唇。
其实他与这片土地上的人,并无多大的差异,但若细看,则很快会发觉,他的眼珠并非是如海般湛蓝的颜色,而是如月晕般的琥珀色,若再细细打量,他情绪变化时,瞳仁则会显出如紫光般的颜色。
是的,若说李昂家族白皙的肤色,叙述著苏格兰与英格兰人通婚融合的历史,亮如黄金的发色是皇族的最佳铁证,那么,闪著紫光的琥珀色瞳仁则是李昂家族的特徵。
布尼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还在乎,那证明游历并不能让你遗忘。」
「我并不需要遗忘些什么。」艾维斯闲适地靠上柔软的靠垫,但瞳仁中闪现的紫光,可看出他情绪上的波动。
「是吗?」布尼撇了撇嘴,向窗外看了一眼。「你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再回到史特拉斯了吧?」
他不介意往事重提,如果惹怒一个王者,却可以医好他的心病的话,就算要他付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你想听怎样的回答?」看了他一记,这次换艾维斯将眸光拉向窗外。
「我觉得你对她的责任已经结束了。」布尼不喜欢见到忧郁的艾维斯,他小时候绝不是这样的人。
艾维斯笑笑,由窗外拉回了目光,落在布尼的脸上。
「责任?」他摇摇头,「别告诉我,我接下来的责任该是找个女人、生个孩子,为我的家族尽到传承的义务。」
听著他感叹的口吻,布尼双眼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瞧。「你心里若真这么想,事情也不至於搞到今天这般复杂。」
「说说你在伦敦的那个情妇吧,你若有意传承,她早该怀孕了。」掐指一算,艾维斯和他那个情妇在一起也有数年之久了吧?
「莱拉?」提到人,艾维斯的反应只是轻轻一哼。
「不是她还有谁?」布尼脑中闪过那个风情万种的女人,他怀疑,艾维斯真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妖艳的女子。
「其实你不用太在意她的存在。」艾维斯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他心里明白,布尼对莱拉的印象并不好。
「我怎会在意她呢?像那样一个妖娆做作的女人,」布尼轻轻一哼,「我真不明白,你看上她哪一点?」
那个女人不仅矫情、贪婪,还市侩又做作,若要严格说来,连帮艾维斯提鞋都不够格,他真不明白,他为何会看上她?
「莱拉的床上功夫不错。」对於这点,艾维斯倒是坦言。
「我相信你不是个纵欲的男人。」布尼伸伸懒腰。
「但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艾维斯将视线再度拉向窗外。
这时林间起了浓浓的大雾,让他看不清前方的路。
「菲力,再多挂上一盏灯。」他对著车夫喊。
很快地,车夫座位旁,又多点上了一盏油灯。
艾维斯拉回眸光,见到布尼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仍末栘开,两人对视了会儿,布尼犹豫了一下,最後遗是将压抑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我想国王陛下应该会判定,我的意思是说,他会同意裁定你的婚姻已无效力。」关於艾维斯的婚礼,他想,那是最大的一个错误。
迎著他的视线,艾维斯只是笑笑。
「其实你也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他幽幽沉沉的口吻,实在让人不得不担心。
他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左右的年龄,但声音听起来,像是有颗死寂老成的心。
「也不管李昂家族传不传承得下去?」关於这点,布尼倒是比他担心。
「你的口吻听来很像我的父亲。」艾维斯似乎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他缓缓闭上双眼。
「艾维斯……」布尼想再往下说,但瞧他的模样,即知他已不想再谈。
叹了一口气,布尼的眉间有著浓得化不开的结。
「我只是不希望将来李昂家族的继承人,会是出於莱拉的肚子。」艾维斯目前不想,并不表示未来也不想,所以他担心。
何况,说到艾维斯的婚姻,布尼一直有著愧疚,因为是他母亲积极的撮合奔走下,老李昂公爵才会应国王陛下的要求,应允了这段婚事。
「她不会有机会。」没睁开眼来,艾维斯只是淡淡地说。
「为什么?」布尼直觉反应的问。人相处久了,难道不会有情感?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艾维斯突然睁开眼来,琥珀色的眼瞳闪现一丝紫光。
下一秒,布尼没再多言。或许他认识的艾维斯早已不存在,那瞳仁中淡淡的紫光说明了一切,他可以冷情、亦可以冷心,当权利与情谊相互冲突时,他会不惜一切铲除异己。
哎,说实在的,他还真怀念小时候的艾维斯。
第二章
清晨,巫琠菁由睡梦中醒来,拉开被单,缓缓由乾草堆上坐超。
她正睡於谷仓的二楼,存放乾草的地方。想来有些新奇,长这么大,她可是头一回睡在这样的地方,虽然皮肤抗议著因草秆的摩擦而感到阵阵乾痒,但乾草的气息是新鲜的、清香的。
她伸伸手脚,看了眼睡在一旁草堆上的爱玛一眼。昨夜,她本是睡在她的房间,後来因为她家中来了贵客,得让出两间卧房,所以她和爱玛及亚柏才会睡到谷仓来。
琠菁轻手轻脚地爬下草堆、整整衣衫。
她的身上已换上了爱玛借给她的衣裳,长长的衣袖、长长的裙摆,走路还得十分小心,说实在真有点不惯。
琠菁走到一旁的方形小木窗前,探头看向窗外,雾气仍旧很浓,数公尺外的树林因浓雾的关系,多了几分神秘感。
收回视线,她缓步走下木梯,来到门前,伸手推开谷仓的门,还没踏步朝外,清晨的微风已早一步拂过她的脸,似在对她轻声道早安。
深深吸了一口气,琠菁的心情是愉悦的。
「哎,至少掉到了这个地方,有好山、好水、好空气。」她自我安慰的瞒咕著,转身拉上门。
又望了眼前的树林一眼,琠菁没多想,缓步走了进去。
「哇,真舒服!」才走进林子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即因清新的空气而笑逐颜开,神清气爽。
缓步走在林子里,不自觉地,她往更深处走去。
耳畔听著悦耳的鸟鸣,琠菁轻轻地合上双眼,她对著遮天的林荫张开双手,心喜地深吸了数口气,当她再度张开眼的刹那,感到一切都不同了。
是灵动!?
她的心猛地一颤,无法置信地再度合上双眼,让自己的身体、感官和大自然合而为一,然後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潜在的灵动。
「是如意珠的灵动没错。」她倏地睁开眼来,随著那微弱的灵动,往更深的林间走去。
很快地,她来到溪流边,灵动也随之消失。
巫琠菁站在溪边,朝著溪流的对岸深深叹了口气。
「果然是落在这个年代没错。」她在溪边的树下寻到了一颗大石,顺势坐了下来。
如意珠在溪流的对岸,绝对是错不了。
但,溪流的对岸有著一大片的森林,她总不能像大海捞针一样,以时有时无的灵动感应,去翻遍每寸土地吧?
想著想著,琠菁整颗心又蓦地沉了下来。
摸摸腰际,她掏出了一个钻了几个孔的小小陶笛,这个陶笛一直被她放在口袋中,因此也陪著她一同被送到了这个时代。
没想到,她已开始怀念起属於现代生活中的一切了!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著气孔,她柔嫩的唇办轻贴在陶笛上,柔柔地吹著,悠扬的乐声马上响起,若有似无地飘散在树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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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风才由窗口吹入,艾维斯随即醒了过来,不,也许该说,他根本彻夜未眠。
虽然他的双眼闭著,但他的脑子却末休憩片刻,就算他夜宿在玛丽亚奶妈的家中,还未回到城堡,但却同样是在这片土地上。
只要回到这片土地,他就无法忘怀不愿想起的过往。
曾经,他在父亲、国王的撮合,和远房姨妈的热心安排下,有过—个美丽的妻子。
那个美丽的女子叫莉莉安娜,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即无法否认她美丽的这个事实。但,他更无法否认的另一个事实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或许是因为她骄纵的性子,抑或许是因为她天生善妒的个性,总之,艾维斯在第一次见过她之後,就非常的讨厌她。
无奈父命难违,最终,他还是娶她为妻,而悲剧的号角也由此刻响起。
因为讨厌莉莉安娜,艾维斯决定婚後只与她做一对挂名的夫妻。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终於在三年後的一个圣诞夜,他由伦敦返回城堡时,在他卧房里的大床上,发现了他的妻子与一个年轻男子未著片缕地纠缠在一起。
他虽惊讶,但却没有开口责备。
因为自己亦是如此,在新婚的那一年,他在伦敦即有了一个情妇,所以他想,这是没有情感的婚姻所带来的後遗症,因此,他并不在意她也有个情夫。
然而,那年的盛夏,莉莉安娜怀孕了,可笑的是,孩子的父亲当然不是他,但领地里的所有人民,包括他的父亲在内,显然不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