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林集团大楼七楼是「花林集团」旗下演艺事业部的总部。
此时正好十一点过三分,位在七楼最深处、二十多坪大的办公室,正是「花林集团」女王的办公室。
说起「花林集团」的女王,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云人物。年方二十八的花宇裳,是花家的大小姐,花宇裳的母亲白媗原是中国知名女星,和花尚谦相恋后生下花宇裳,成了花尚谦的三夫人。
为了帮助白媗的演艺事业,花尚谦不惜砸下重金成立「花影经纪公司」,跨入从未涉及的事业。
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和父亲的聪明,花宇裳十三岁就成了偶像明星,才貌兼备的她甫一出道就红透半边天,她惊人的美丽、贵族般的气质瞬间征服了许多粉丝的心。
可是没想到二十岁那年,她忽然宣布息影,退出演艺圈,并接掌「花影经纪公司」成了企业女强人,霎时粉碎了一票男女粉丝的心,许多人哭成一团,抗议、哀求都无法挽回花宇裳的决心。
至于花宇裳年纪轻轻就急流勇退的原因,她始终只以一句「累了、倦了」或「个人的人生规划」阻挡媒体记者和众人的好奇心。
但真正的原因始终是个谜。
花宇裳坐在舒适、宽大的扶手椅上,蹙眉凝视着玻璃窗外的夜景,细致、粉嫩的脸蛋,镶着两颗如猫儿般神秘璀璨的瞳眸,布着纤长细密的睫毛,挺直微翘的鼻子让她的五官立体分明,红润小巧的嘴唇常露着一丝神秘的笑,教人摸不清她的想法,又忍不住为之神迷。
可惜此刻那美丽的唇并不见任何笑意,雪白如贝的牙齿正深深地咬着粉嫩的下唇。
花宇裳一向从容优雅,就算事情再忙、再危急,也不见她显露一丁点急躁情绪。但她今天却显得不耐烦,秀雅的眉越攒越深,搽着粉色指甲油的柔荑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皮质扶手。
她在等人,而且是个男人。总是让人等的女王居然破天荒地等起人来,这说出去铁定跌破一拖拉库人的眼镜,更别提若是那班犹如亲卫队的属下知道,会有什么惊人的反应。
可是,为了她的幸福、她精心策划的计划,就算等到天亮也值得。
不过说是这么说,可这男人未免也让她等太久了吧!
只是再久,也不及另一个男人让她等待的时间。
花宇裳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胸前。一个圆形的坠子一如以往地躺在她胸前,藏在丝质衬衫之后。只要一触及这只坠子,总是能迅速抚平她的不安。
这只坠子也是花宇裳身上的另一个谜。自从退居幕后,成了经纪公司的总经理后,花宇裳身上除了长长的白金项链及这只神秘坠子外,很少穿戴其他首饰。
很多人想一睹这只神秘坠子却无法偿愿,这让原本就引人好奇、让人神迷的女王更增添无限遐想。
终于,沈寂、阴暗的办公室门外响起一阵铿锵有力的足音,那坚定的步伐像梭巡领土般踏入女王的办公室。
高大的男人有着霸气十足的五官,眉毛飞扬拔扈、眼神嚣张狂野,健壮的肌肉裹在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装里,更凸显了他眸中嗜血的兽性。
来人是「雄凌企业」的总裁郑传雄。他的铁腕作风和霸道的生意手段一直是最鲜明的注册商标,但凡是与他交手过、了解他的人最害怕、最佩服的莫过于他惊人且顽强的意志力。他的坚毅简直到了变态、偏执的地步。
但靠着惊人的意志和胆识,他成就了许多不可能的传奇,也成就了他的企业王国。
在商场,彼此利用、尔虞我诈是常有的事,却没有人敢将歪脑筋动到他头上。一般人是不可能会笨到去招惹他,那无异是玩火,玩火可是会自焚的。
可偏偏,她花宇裳就动了这歪脑筋。她也不是一般人,她是宇宙无敌的女王。
莹莹动人、像猫咪般神秘的眼睛睐着他,含着几分娇嗔和慵懒,一般人早被这一眼电得浑身酥麻、头昏眼花、心神俱失了。
可偏偏,他郑传雄就不为所动。他也不是一般人,他是世界超强的郑传雄。
花宇裳抿嘴一笑,柔声道:「你来了。」完全不见先前的急躁。
郑传雄眼都没抬。「什么事?」
本来,虽然两人早已相识,但因没有交集,不曾交谈过,更遑论私下相约,今夜花宇裳忽然找他来,一定有事。
接到邀约时,郑传雄原先并没打算赴约,要不是花宇裳在电话中提及那人的名字,他不会出现。
「实现我在电话中对你承诺的事。」她答。
郑传雄眼睛一亮,但旋即控制住。
「怎么做?」
花宇裳昂起下巴,高傲又尊贵地睥睨着他,露出犹如女王般的微笑。
「和我结婚。」
第一章
日本 花林集团日本总部七楼
容臣云按照惯例地处理繁忙的公事直到深夜。
自从十年前他被放逐,而花靖尧说服父亲花尚谦将他外调至日本之后,他几乎每天都超时工作。
他像个机器人,从不需要休息,在以工作为荣、奉认真为至高无上信条的日本,容臣云轻易地赢得花林集团日本总部上上下下所有员工的心。
在他的带领下,日本总部的业务年年成长,不论是「小林株式会社」传统的五金零件业,还是并入「花林集团」后又新增的通讯业,容臣云都经营得有声有色。
「小林株式会社」是花靖尧母亲小林爱子的娘家事业,和花尚谦结婚后,白手起家的花尚谦依照丈人的遗嘱,接管已有百年历史的家族事业,将之并入「花林集团」。然后跌破众人眼镜,花靖尧才十八岁,花尚谦就让他进入公司,一边修学位一边在公司累积经验和人脉。
十年前,原本花尚谦想派花靖尧到日本总部,花靖尧却独排异议,并说服花尚谦特别拔擢并非花氏家族成员的容臣云,改派他到「花林集团」的日本总部。
他依然记得当时的他浑身是伤,又刚被花宇裳放逐,花靖尧来到医院看他,只丢了一句话给他:「去日本吧!去试看看自己的能耐,现在的你不是宇裳要的,也无法给宇裳需要的。」
为了那一句「现在的你不是宇裳要的」,为了让自己再次成为可以被宇裳需要的人,他义无反顾、孤身一人来到异乡日本,开始严厉而艰苦的历练。
这一切,都只为了一个人──花宇裳。
可是,刚才花靖尧在视讯会议的尾声,居然说出了一个教他晴天霹雳的消息。
结束手上的工作后,容臣云才允许自己动手点开之前视讯会议的纪录。他忍耐得全身冒汗、喉咙发干,必须用尽全部意志力才能完成工作。
画面一闪,花靖尧俊俏的脸出现在萤幕上,正专注地聆听他的报告。
这不是他想看的,他不耐烦地操控滑鼠拉了拉,寻找他想要的段落。
找到他想要的那段后,手指一放,花靖尧的声音平淡冷静得一如以往,没有丝毫异样,像是提到台湾天气般的说:「对了,告诉你一个最新的消息,宇裳要结婚了。」
他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感觉自己瞬间灰飞烟灭。
花靖尧继续平静地说:「对象你应该也认识,就是『雄凌集团』的郑传雄。下礼拜天订婚。」
怎么可能?他的拳紧握,额际冒汗,忽然觉得冷,像置身北极,风雪交加打在他的心上,急速冷冻他的血液和知觉。
下意识地,他抬手抚摸左手小指。如果不仔细看,一般人很难察觉他左手的小指比较细瘦,尤其是小指根处异常地凹了一圈。造成这异常瘦小指头的罪魁祸首是一枚白金戒指。
大家都不明白,为何一个高大的男人会挑一枚小了好几号的戒指,像极了古代女人缠小脚般,只不过他缠的是自己的小指。但真正的原凶不是目前手上的戒指,而是另一个……
他摸着那光滑的戒指,感受着自己细小的手指,感觉时间从慢慢地回流,变成快速往后退,一直退、一直退……
退到他和她初识的时候,退到他和她结下这复杂又深沈的感情纠结的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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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容臣云和花家原本只是主仆关系。容臣云的爷爷原是花尚谦三老婆白媗家里的老总管,白家到白媗这一代,已由原来富甲一方的商贾没落了,但爷爷始终效忠于白家,不离不弃。
白媗嫁到台湾来、生了花宇裳后,爷爷怕白媗一人在台湾无依无靠,便带着他跟到花家,命他伴在白媗身旁侍候。
当年容臣云才八岁,花宇裳四岁,一见到这个像花精灵般的女孩,容臣云便被她那双晶莹灵透的眼睛征服。白媗小姐笑着要他陪她、保护她时,容臣云在心中暗想,就算赔上一条命,他也会保护她周全。
那时花宇裳伸出白白、软软的手戳了戳他的脸,问:「你是我另一个哥哥吗?」
他想起花尚谦姑爷除了白媗小姐外,尚有其他妻室。花宇裳有两位哥哥,花靖尧是原配所生,到花家的那一天他见过,一个白净斯文的男孩,和他一样大。
另一个男孩据说是花尚谦和一位知名的命理学家所生,谣传这位命理学家会通灵,甚至预知自己的死亡,而在临死前安排儿子回台湾认祖归宗。在容臣云到达台湾的前两天,花家接到通知,花尚谦才知道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她会这么问,难不成她都知道了?这么复杂的家庭关系,她心中是不是很困惑?白媗小姐是花尚谦的三夫人,是不是常要和大夫人争宠?这么小一个娃儿一定是因为活在这样复杂又深沈的环境,所以眼睛里不见一丝童稚,反而有抹骇人的早熟和慧黠。
「我不是。妳会怕有另一个哥哥吗?」
花宇裳听着他的话,抿着唇不答,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望他,看起来无辜得教人心疼。
容臣云感觉自己的左胸莫名又陌生地抽紧。
「大哥哥会欺负妳是不是?」他小心地试探。
花宇裳一听,垂下眼睛,小声地说:「没有哇~~」迟疑的语气反而让容臣云更觉得有什么。
他觉得一股火冒上胸口,汹涌难平。他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刻冲去教训那个欺负她的坏哥哥一番。
「妳别怕,以后有我保护妳,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妳半分。」
花宇裳立刻抬头,眼神一亮,整张脸蛋闪着光采。「真的?」
「嗯!我发誓。」
容臣云这辈子没发过誓。自小爷爷便训诫他一诺千金的严重性,一旦立下了誓言,那便不是儿戏,而是一生一世。
容臣云当时觉得誓言好恐怖,更不懂怎会有人傻到以自己的生命起誓,简直是傻蛋一枚。他当下告诫自己,千万别傻得拿自己的一生一世开玩笑。
可是,他才遇到花宇裳不到一个钟头,就不由自主地对她立下了这辈子第一个誓言。
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可是,容臣云心里才震惊自己的举动,一看到她盈盈的笑脸,霎时那些顾忌、震惊通通都不见了,只剩下她的笑在心里余下软绵绵、暖烘烘的感觉。忽然,他觉得只要为了她的笑颜,什么都值得,就算教他拿命来换也值得。
「太棒了!你说的唷,来!」花宇裳开心地从小宝袋里掏出一枚白金戒指。
那是她周岁抓周时父亲给的礼物,当时父亲得到梦寐以求的女儿,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将金山、银山全堆在宝贝女儿面前。但花宇裳啥都不看在眼里,却一把抓住花尚谦一直挂在胸前的戒指,紧抓着不放。
听爸爸说,那是上天堂的奶奶的遗物,是少女时的奶奶收到的定情之物,虽然那戒围对长大后的奶奶和爸爸来说都太小了,但因为这只戒指里有早逝的爷爷给奶奶的回忆,所以奶奶一直很珍惜。
即使家里一贫如洗,即使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好换得温饱,奶奶始终舍不得将戒指当掉。
后来,爸爸努力工作,家里不用再卖东西换食物,还可以买好多好多食物时,奶奶却上天堂了。于是,那戒指成了爸爸最珍视的宝贝。
后来,因为爸爸的宠爱,这戒指变成了她的宝贝。
现在,她一手拉着容臣云的手,一手捏着戒指小心翼翼地套上他的小指却掉下来,然后她一只只试,最后套在他的拇指上。
花宇裳昂起下巴,开心无比地对他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只能保护我一个人,听我一个人的话唷!」
她是在模仿昨天她看见幼稚园的同学小芳对新宠物所说的话。当时小芳将项圈套上她的生日礼物──一只小狗时,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小芳示威、骄傲地抬起头睨她一眼。
花宇裳又羡慕又生气,她好希望她也能有只小狗,也能对牠说这番主权宣示词,然后也可以骄傲地对小芳说。可是,她不行,因为她过敏,不能养宠物,就连绒毛娃娃都不行。
她知道就算对爸爸、妈妈撒娇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所以她郁闷得快生病了。
不过,现在她不郁闷了,因为她有了更棒的!
一个大哥哥自愿要当她的宠物,她高兴得想立刻把他带到幼稚园去献宝一番。小芳一定会气死!一想到她会有什么表情,花宇裳就好开心。
容臣云自然不明白眼前这小女孩的一番心思,只是愣愣地瞪着左手上的戒指,觉得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好像做了个再也不能回头的重大决定。
好像他刚刚不是起誓保护一个小女孩,而是卖掉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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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天晚上,在花家大宅的长廊上,他又和花靖尧遇个正着。两人只是冷冷对视一眼,随即坚定地往前行、擦肩而过。
就在他们彼此错身之后,容臣云忽然开口。
「你别想再欺负她。」
花靖尧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容臣云也回过头,坚定地重申:「我会保护她不受到你们的伤害。」
花靖尧仅是拿着那双澄澈明朗的瞳眸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启齿回应。
「你被小裳耍了吧?」
嗄?一时间,容臣云反应不过来。他试想过他说出这番如宣战般的话语,对方可能会愤怒地斥责他不要多管闲事,也可能会冷冷地露出对待下人那副不屑表情,又可能两人会一言不和干起架来。
但他从没想过,花靖尧竟会抛出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个家并不如你所想的那样。」花靖尧又说。
「我所想的怎样?」容臣云倔强地昂起下巴,不信他刚才说的话。花宇裳是那么可爱又纯真无辜的小女孩,怎么可能会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