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三时,一直是镇上婆婆妈妈聚在一起闲话家常的好时间,有时交换一下做菜的心得,有时则讨论昨晚看了哪些电视节目。
但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唉……这该怎么办才好呢?」
一向最热衷社交活动的钟妈妈烦恼地叹气,马上得到周遭婆婆妈妈们的关注。
「怎么啦?钟太太有什么烦心的事情,说出来大家也好帮忙出个主意。」
「是啊是啊!都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有什么事情大家一定会帮忙到底的。」
「大家……」见到左邻右舍都这么热心,钟妈妈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我家芸芸。」
说到这个,钟妈妈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芸芸?」
闻言,所有的婆婆妈妈反倒不知道钟妈妈在烦恼些什么了。
「钟太太啊,妳家芸芸很乖啊?我从没见过这么听话乖巧的女孩吶!」一位婆婆感叹地说。现在的小孩是越来越刁钻了,这让芸芸的乖巧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是啊,而且芸芸不是才考上一女中吗?妳家之前不是还特别庆祝了一番,难道是成绩出了什么问题?」犹记得当时钟家高兴地放鞭炮昭告乡里,学校甚至还贴出红纸,祝贺这个学校近几年来唯一考上一女中的学生。
「不可能吧!」一位妈妈立刻插嘴。「芸芸是我们这个地方最聪明的孩子,哪次考试不是得第一名?怎么可能成绩出问题呢?」
「芸芸的成绩没有问题。」钟太太连忙解释。「问题在于我们家在台北没有亲戚,让芸芸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台北念书,我实在不放心啊!」
原来是这样啊!婆婆妈妈们一阵沉默地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既然考上了最棒的高中,当然非去念不可;但要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生独自住在人生地不熟的台北又多么让人担心啊?
虽然芸芸不是自家小孩,但乖巧的她一向颇受婆婆妈妈们的喜爱,因此得知了钟太太烦恼的理由,这些婆婆妈妈们也煞有其事地跟着烦恼起来。
「这算什么问题啊?」其中一位一直没吭声的太太突然开口。
「咦?」钟太太转头看向发声处,说话的人是跟她相当要好的丁太太。
「钟太太,妳实在太见外了!早跟我说妳担心芸芸没地方住的话,这问题早解决了。我马上就连络我儿子,要他挪个房间给她!」丁太太阿莎力地说道。
丁太太的儿子长年住在台北很少回来,这件事乡里间都很清楚。
「这怎么好意思呢?」虽然有人愿意帮忙很好,但钟太太一想到要麻烦好友的儿子,难免觉得有些不妥。
而且芸芸跟丁太太的儿子压根儿不认识,突然要跟陌生人住在一起,对两个当事人来说应该都很困扰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凭我们这些年来的交情妳还跟我见外吗?为了芸芸,我就算是用逼的,也会逼我儿子挤出一个房间给芸芸的。」丁太太拍胸脯保证。
「可是,他们两个根本不认识啊!」丁家儿子甚少回乡,每次回来也都来去匆匆,而她家的芸芸则是个老埋在书堆里的孩子,没有交集的两人真能住在一起吗?
如果丁家儿子讨厌芸芸又该怎么办呢?钟太太越想越是烦恼。
「哎呀,住在一起很快就熟了嘛!我那儿子是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巴不太好,但其实还挺喜欢照顾人的!」丁太太毫不客气的损儿子。「而且,有我儿子在台北帮忙看着,妳应该也比较放心吧!」
嗯,让芸芸跟完全陌生的人租房子,还不如请邻居的儿子照顾。一来可以省掉找房子的问题,二来有认识的人也比较好彼此照应。
不管怎么看,丁太太的提议似乎是比较好的做法。
「再说,芸芸不是立志要考T大吗?我家儿子好歹是T大毕业的,也可以给芸芸一些课业上的指导,算是一举两得。」丁太太努力鼓吹自家儿子的好处。
T大吗?钟太太有些心动了。
他们家是这几年才搬来这儿的,虽然她跟丁太太的儿子曾见过几次面,却不知道他是T大毕业的。
一想到女儿这么努力用功,就是为了考上T大。如果有个人可以从旁指导,那女儿或许读书也能轻松一些。
思及此,钟太太总算是下定决心了。
「嗯,那就麻烦妳了。」
第一章
「所以……老妈妳就把妳儿子卖给人家做人情?!」
在电话线这头的丁颖耀才刚回到家,就发现自己居然即将多个同居人,而且还是被硬塞过来的未成年少女。
老妈也太会给人「惊喜」了吧!丁颖耀头痛地想着。
「什么叫把儿子卖了做人情?你这孩子讲话老是这么难听。」丁太太不依地抱怨。「芸芸是个好孩子,我可不想看到她在台北吃什么苦,反正你这孩子一年难得回家一趟,就帮忙照顾芸芸,当做是孝顺妈妈啰!」
「老妈……」丁颖耀头疼地喊道。为什么他非要照顾一个十六岁的小鬼啊?而且那个小鬼还是女的,简直是双重麻烦嘛!
为什么别人都是收到从天上掉下来的礼物,而他却只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麻烦?
「你就站在学长的角度去照顾人家,这有很难吗?」
「学长?!妈,我记得我念的高中可不是女校,穿的制服也没有裙子吶。」丁颖耀严重怀疑母亲的记忆混乱,他当初念的可是男校耶!
「我指的是芸芸想考T大,等她考上了你不就是她的学长了吗?于情于理你都该照顾人家啊!」
那也要她考得上才行吧!但这句话丁颖耀聪明地没说出口,不然又要被老妈炮轰一顿了。
「还有,人交给你就要好好照顾,如果让我知道芸芸在你那受了什么委屈……哼哼,我肯定扒了你的皮。」丁太太语气轻快地威胁儿子。
到底谁才是妳的孩子啊?丁颖耀开始觉得无语问苍天。
不过,老妈已经决定的事情向来没有人可以扭转,所以丁颖耀只是象征性的抗议两声就放弃让老妈改变心意。
「好吧,那个小女生什么时候搬过来?我也好整理房间。」真是糟糕,客房早就被他当成仓库在使用,现在整理起来肯定是个大工程。
「呃……」很难得地,丁太太发出犹豫的声音。
「怎么回事?」丁颖耀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什么时候会到台北?」
「今晚七点会到台北火车站。」
丁太太迅速的吐出答案,说话速度之快,几乎让人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但丁颖耀的耳力很好,他听得非、常、清、楚。
「什么?!」晚上七点到台北?现在都已经下午两点了耶!
「谁教你这孩子都找不到人,家里也不装个电话录音机。」丁太太抱怨道。
「总之,我给了芸芸你的地址,她会直接坐出租车过去,最晚八点就会到你那儿了。」
丁颖耀已经欲哭无泪了,敢情这还是他的错啰?
但不管是今晚八点也好,还是八天后也好,他都抛不开这个麻烦的小鬼了。
「我只要照顾她高中三年就好了吧?」三年……还真是沉重的字眼。
「嗯……大概是这样。」
最后,丁太太给了句不清不楚的保证后就挂上电话,不再给丁颖耀追问的机会,而他还得忙着整理房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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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几年时间填满的「仓库」,光清出里头的杂物就已经是很惊人的工作量。所以当钟偲芸到达时所看到的状况就是——
原本该是干净宽敞的室内空间,却随意搁置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纸箱,以及一个浑身脏兮兮的男人。
「咳咳咳,妳来得正好,我已经先把东西清出来了,不过在妳把行李搬进去之前,最好先拖个地……咳咳……」
没有仔细打量小女生到底长什么模样,丁颖耀只是随口交代两句,就又回头去处理那些纸箱,不再搭理钟偲芸以及她身后大敞的门板。
虽然已经把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了,但丁颖耀仍是被清出来的灰尘呛得猛咳不止,现在只能祈祷这个深受老妈喜爱的小女生,不是个娇娇女。
莫名其妙被丢在一旁的钟偲芸满头雾水,这男人不先问问她的身分吗?虽然觉得这男人很奇怪,但钟偲芸还是决定先打声招呼。
「呃……丁先生你好,我是……」
话还没说完,丁颖耀已捺不住性子地挥挥手,径自说道:
「我知道妳是谁,来借住三年的小女生嘛,虽然我这屋子有请钟点女佣打扫,但我交代过女佣不能进卧室及书房,所以个人的房间要自己整理。另外,我不会进去妳的房间,妳也别来打扰我工作,这个条件可以接受吧?」
「我会自己打扫的。」她乖乖的应声,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视线则随着屋主的背影打转。
只见他一下子打开彷佛尘封已久的纸箱,一下子又把同样大小的箱子堆栈在一处,高大的身影忙碌地在屋里动作着。
「那就行了,妳高兴把房间打理成什么模样我都不会管,只要别把我的屋子拆掉,其余的随妳喜欢怎么搞都行,我的规矩就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钟偲芸呆呆地摇头,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该问的。
这个丁颖耀真的随和到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耶!她是要来住三年,又不是只住三天,他的规矩居然只有短短几句话?
钟偲芸看着初次见面的丁颖耀,发觉他本人明显的比丁妈妈所形容的更为随性。
其实在出发之前,丁妈妈就已经告诉过她不少关于丁颖耀的事,所以虽是第一次见面,但钟偲芸对他倒没有太多的陌生感。
「那就先这样了,晚点我再拿家里的钥匙给妳。」
说完,丁颖耀见她还提着沉重的行李呆站在门口,他皱眉喊道:
「妳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行李放在门边,先去看看妳房里有没有缺什么,缺的东西就列张清单给我,过两天我会帮妳补上的。
房门打开的那间就是妳的房间,因为我妈几个小时前才通知我妳要搬过来,所以时间只够稍微打扫一下,剩下的妳自己整理,扫除用具什么的都放在最里边的小房间,要用什么自己去拿。」
话声一落,他又埋首整理纸箱,看样子真不打算理她了。
钟偲芸愣愣看着那个完全不理人的屋主,看样子打招呼什么的可以先省下了,她还是先去看看她的房间吧!
绕过层层迭迭、明显阻碍通道的纸箱堆,钟偲芸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房间,因为离她的房间越近,走道上的纸箱就越多,数量之多,让她险些走过房间还不自觉。
纸箱上的灰尘积得厚厚地,浓厚的灰尘味教钟偲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难怪丁颖耀不肯再走近这里,宁可在外头整理那些纸箱。
本以为显然是被当成仓库使用的房间,应该是脏兮兮地、积满灰尘的,就像她刚刚看到的那些纸箱一样。
但才走进房间,宽敞明亮的空间立刻让钟偲芸眼睛为之一亮。
这哪里是「稍微打扫一下」了?
除了地板还有些许脏污外,就连容易被忽略的天花板角落也整理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来在几个小时前,这个房间应该还是被当做仓库使用。
因为许久不曾使用,所以房里并没有什么家具,仅有一张单人床、梳妆台和衣柜,但钟偲芸已经非常满足了。
因为双方家长坚持的关系,必须跟素未谋面的他住在一起,就已经让一向不爱麻烦别人的钟偲芸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她决定在未来三年,只要在她做得到的范围里,绝对不给丁颖耀添麻烦。
挽起袖子,钟偲芸走到放扫除用具的小房间,取出她唯一需要的拖把,因为正如丁颖耀一开始所说的,她只需要拖个地。
钟偲芸仔细的将房间的地板拖干净,再将因搬动纸箱而沾染灰尘的走廊地板也拖干净,她的打扫路线一路来到大门,却不见丁颖耀的身影。
她没花时间去找寻他,只是继续将拖地的工作完成。反正是在他自己的屋子里总不可能搞丢吧!
将洗干净的拖把放回小房间,行李搬进她未来三年的卧室,然后因扫除工作而口渴的钟偲芸开始寻找厨房,希望赶快倒杯水解解渴。
好不容易找到了厨房,钟偲芸还来不及倒水,一个裸男赫然出现!
「啊——」怎么会有裸男出现呢?!
钟偲芸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吓了一跳,脑子还没转过来,嘴巴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先尖叫出声。
男人大皱眉头,想也不想就伸手摀住钟偲芸的嘴。
「吵死了,妳想震聋我的耳朵啊!」
被摀住的鼻尖传来淡淡的肥皂香味,意外地安抚了钟偲芸饱受惊吓的神经,脑袋也开始运转了。
这个声音……是丁颖耀!
刚刚看到的裸男画面对于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而言实在是太过刺激,所以钟偲芸只看到那片精壮结实的胸肌和腹肌,压根儿没注意到裸男长啥样。现在一冷静下来,自然立刻想起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这裸男除了是丁颖耀,还会有谁?
见钟偲芸不再尖叫,丁颖耀也跟着放开手。隔着一个流理台倾身摀住对方的嘴也是挺累人的。
一得到自由,钟偲芸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丁颖耀,结结巴巴地道:
「丁、丁先生,你干嘛不穿衣服?」一边问着,她一边努力离丁颖耀远一些。
天啊地啊,报纸跟电视新闻常说强暴犯往往是熟人居多,她才刚搬进来,不会马上就遇到贞操危机了吧?!
「我刚刚在洗澡啊,妳见过哪个人是穿着衣服洗澡的?」丁颖耀走到冰箱取出冰凉的牛奶。「妳要不要喝牛奶?」
牛、牛奶?他指的是真的牛奶,还是意有所指?
背对着丁颖耀的钟偲芸当然没看到他走到冰箱旁,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她还以为丁颖耀想对她做什么,吓得动弹不得。
「不、不用了,我不喝牛奶的。」嘴里说着不用,钟偲芸还一边猛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一点也不想喝牛奶。
她好想拔腿就跑,但不知是不是吓呆了,她居然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
「不喝牛奶?」瞧她背对着自己,脑袋还摇得几乎快断掉了,丁颖耀觉得这个小女生好奇怪,只是一杯牛奶,有这么惹她厌吗?「小孩子不喝牛奶不行喔,多喝点牛奶对妳的身体有好处。」
「真的不用了!」钟偲芸几乎要尖叫出声。
「不想喝就算了,干嘛叫得像看到鬼似的……」丁颖耀低声嘟囔着,拿起纸盒就灌入口。「对了,冰箱里头已经开封的饮料妳都别喝,因为我习惯直接拿来喝,妳想喝什么就开新的,别喝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