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眯著眼,发现最近见到她,她都改戴隐形眼镜了,没有眼镜遮掩的脸蛋略施脂粉,看起来该死的甜美极了。
孙海柔才刚关好大门,一转身便见他就站在自己身后,几乎是那一瞬间,她的呼吸就错乱了,手也下知道要摆在哪里才好。
“嗨。”她红著脸,讷讷地说。
“嗨。”他咽了下口水,褐眸根本不敢对上她。
孙海柔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紧张地开口:“款……侬侬呢?”
“先到餐厅去了。”
“喔……”完了,死了,没话题了,尴尬了……
“上车吧。”性格下颚朝车子方向一点,他替她打开车门,等她入座后,砰地一声关上车门,这才回到驾驶座上,开车上路。
一路上,约十多分钟的车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单手撑在车门边,一手掌握方向盘,炯炯有神的褐眸大多直望著路况,偶尔瞥了下上方的后视镜。
即使他要自己专心开车,注意力却不时分散,用眼角余光瞥著身旁的女人。
她到底都喷什么香水?为什么该死的这么香、这么甜?
天知道从前他最讨厌女人身上的人工香精味道,觉得味道又重又薰人,可是她身上的清甜气息却让他只想多呼吸几口……而在这充满她香味的车厢里,他感觉自己都快要醉了。
一旁,孙海柔紧张得正襟危坐,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只要他一变换动作,她就浑身紧绷。
她也正偷偷地瞄他。
今天他很难得没穿上牛仔外套,反而穿著一件白底红蓝线条的爱迪达外套,袖子略微推高,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修长有力的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方向盘上点啊点的,她突然忆起那天他亲吻完自己之后,用指腹揉著她的唇…… 心跳狂飙,呼吸急促,她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脑中的画面给逐出。
于是,就在两人各怀心思之下,他们来到相约的餐厅。
他走在前方,她跟在后头,一起进入餐厅里半密闭式的包厢。
姚星阳皱起眉,不懂侬侬为什么订一个包厢?孙海柔也很疑惑,可是,他们满脑子的问题,在进入包厢之后便有了答案。
约五、六坪大的包厢里,除了章语侬之外,还有别人。
那个人头戴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几乎只能瞧见对方鼻子以下的脸孔……这家伙在卖什么神秘?他又是谁?侬侬并没有说今天还约了别人啊……
姚星阳瞥了章语侬一眼,满心疑惑,同时他正好接收到孙海柔朝自己扔来纳闷的眼神,他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你们来了。”章语侬笑说。
突然间,姚星阳看见章语侬脸上有著下容错辨的诡谲笑意,脑中警铃大响,心中大喊不妙!
侬侬找这家伙来该不会是——
好死不死,这时候章语侬却突然开口对鸭舌帽男子说:“嘿,这位就是我要介绍给你认识的孙海柔小姐。”
孙海柔一愣,终于意会过来,顿时咬著下唇,整张粉脸都胀红了。
“原来今天找我来是这么回事……”她自言自语,幽幽地道:“我还有事,我要先走了。”原来是要帮她介绍对象?难道他是怕经过那一吻之后,她会去破坏他跟侬侬,所以迫不及待要把她推销出去?是这样的吗?
她盛满受伤的眼神蓄著水光,看了姚星阳一眼,只是一眼而已,就让他狂冒冷汗:心急如焚,却无法做任何解释。
“那个……”他想说些什么。这些本来就不是他的主意啊,真的不是啊……
孙海柔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伤心欲绝地转身要走。
“喂……”姚星阳紧张万分地拉住她,想要解释。
“放开我!叫你放开——”孙海柔咬著唇挣扎。他在做什么?这么希望她留下来吗?是吗?
“听我说——”他压低了嗓音。
“说什么?”孙海柔含泪瞪他。“要介绍男人给我?对方条件多好?你要说的是这些吗?”
姚星阳没来得及回答,章语侬却已经来到孙海柔身边,低声劝道:“柔柔,基于礼貌,还是先认识一下对方吧?看在我的面子上,拜托……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一想到自己误上贼船,孙海柔就越想越气,她挣脱姚星阳布满热力的手掌,在章语侬好说歹说之下还是坐了下来,不想把场面弄得更难看。
而姚星阳则是带著烦躁的心情,坐在孙海柔的对面,但她无论如何就是下正眼看他,让他更躁乱不安。
他真的有够无辜,遭受池鱼之殃……
章语侬替他们互相介绍。“海柔,这位是艾迪;艾迪,这是孙海柔。”
孙海柔望著桌面,平淡地说:“你好。”
一听见她开口,艾迪把帽檐推高,总算露出整张脸。“你们杂志社都专出美女吗?”他嘴角含笑,语气轻佻。
听见他含著外国口音的声音,孙海柔先是一愣,接著猛然抬头,就撞上一双眼熟的带笑黑瞳。“艾、艾迪?!”她颤抖地指著对方。
艾迪,红遍中港台的R&B天王级歌手,从小在美国长大,也就是所谓的ABC,出道前是从事幕后的制作工作,直到五年前才走向幕前,一出片便以当时台湾鲜有的R&B音乐迅速窜红,近年来拿遍中港台三地无数大奖。
他平时行事低调,鲜少露面,不接受任何杂志采访、不上任何电视媒体,顶多接受广播专访而已,可谓难搞中的难搞。
章语侬一见到好友的反应,不禁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就知道,只要请出艾迪,还怕海柔不上钩吗?
“嗨,很开心认识你,海柔。”艾迪感觉到桌子底下有人猛踢自己的脚,遂露出最迷人的笑容开口。
“我也是、我也是!”孙海柔紧紧握著对方伸出来的手,兴奋地胀红了脸。天哪,她握到艾大师的手了耶,她在作梦吗?天哪!
孙海柔一见到对方,马上兴奋地胀红脸,看得一旁的姚星阳满嘴酸味,忍不住低哝道:“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现场没有人理会他的碎碎念。
艾迪挑了挑眉。“你想采访我吗?”
“想想想,当然想。”孙海柔很配合地点头如捣蒜。
“想想想,当然想。”姚星阳在一旁学她的口气,随即招来她一双白眼,他摸摸鼻子自讨没趣地闭上嘴。
看见姚星阳的反应,艾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下一秒,却明目张胆地邀请道:“如果想采访我,我要求我们独处,人太多我无法敞开心胸地回答问题。”
独处?天哪!她可以跟艾迪独处?还可以采访他?哇噻,真的假的?孙海柔眨眨迷蒙的眼,爽快地允诺。“那当然没问题!”
“那……走吧。”他把帽檐压低,起身迳自走出包厢。起身之际还不忘丢给章语侬“欠我一次”的眼神。
“侬侬你听见了吗?难搞的艾迪要让我专访耶,天哪,我下是在作梦吧?”孙海柔赞叹完,随即拎起包包,朝他们开心地挥挥手,语气是无比的雀跃。“我先走了,拜拜,侬侬,明天公司见!”
她小姐开心走人,却留下满脸不敢置信,满心不是滋味的姚星阳。
“啧啧啧,看来有人心碎喽。”章语侬交叠起双腿,悠哉地晃啊晃的。
心碎?姚星阳抬头瞪著她,好像想把她的身体射穿出一个洞似的。
心碎吗?是啊,刚刚孙海柔灿烂地笑著挥手跟艾迪走的时候,他仿佛听见自己胸口传来一阵撕裂声,巴不得当场紧紧搂著她的腰,不让她随艾迪离开。
他竟然为了一只变成天鹅的丑小鸭感到心碎?这么说来……他真的爱上她了?是吧?如果不是,为什么要为了她的眼泪而心慌意乱?如果不是,为什么他会情难自禁地吻她呢?
他拿起水杯猛然一口喝干,单手捏著玻璃制的水杯,好像想把杯子给捏碎似的,手臂上的青筋都一一浮起来了。
他总算明了自己的感情,此刻心中除了不信、懊恼之外,还有著不安,却又夹杂著一丝丝的甜蜜滋味。这一瞬间,他的心中错综复杂。
“她……对我……”有感觉吗?姚星阳难以启口。
章大小姐却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洒脱地说:“我不知道,这个你要自己去问她,我的任务到此为止,那就这样,我走喽,拜拜。”
第八章
“喂,是我,姚星阳。”
“姚先生?不好意思,我在忙,晚点回电话给你好不好?那就这样喽,拜拜。”然后喀嚓一声挂掉电话。
“喂,是我,你在忙吗?”
“是姚先生啊?不好意思,我在忙耶,晚点回电话给你,再见。”接著,又是喀嚓一声,电话断线。
姚先生?好一个姚先生。
在忙?忙个大头。
晚点回电话?去她的晚点回电话!
姚星阳重重地摔下电话,整个人往后瘫在皮椅中,气得七窍生烟,一双褐色眼眸死瞪著办公桌上那具无辜的电话,好像跟电话有仇。
是的,以上就是这几天他拨电话给孙海柔那个笨女人所得到的待遇。忙忙忙,以前三不五时跑来烦他的时候,就不见她有这么忙!
她每次都说在忙,晚点会回电话,结果呢?全是个屁!
嗜睡如命的姚星阳奋力抵抗周公,等到三更半夜,为的就是等她的电话,结果呢?她小姐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居然连通简讯都没有,更别提电话了,害他每晚都睡不好。
好样的,让他连续几天挂著熊猫眼来上班,算她狠!
姚星阳离开皮椅,来到沙发上懒洋洋地躺平。
两手枕在脑后,他呆杲望著天花板,思绪渐渐飘远……
其实那天孙海柔走了之后,他仿佛一缕游魂,飘啊飘的,居然去了孙海柔租赁的公寓门口,坐在楼梯间,一边抽烟,一边等她回来。
等到午夜时分,拨她手机却关机,他不死心地持续拨打,等到天亮,最后她也没出现,一整晚手机都关机。她到底在哪里、做什么?
他很想知道,却又明白自己没有理由去干涉她在哪里、又在做什么……那天他等不到她,最后只能默默离开。
自从上次孙海柔误会他之后,他就没再见到她的面,就连拨电话给她,她都说在忙,再回他电话,可是一次也没有回。他又气又急,深怕她已经被艾迪给拐去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日复一日地重复打电话给她。
她……对他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吧?否则怎么会这样对待他?那么她和那个艾迪呢?她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不是没打过电话向章语侬求救,可是她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地,竟然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要他自己想办法,她章大小姐爱莫能助……靠!
唉,闷啊,超想喝酒…… 姚星阳伸手往茶几上探了探,抓来手机拨号码——
响了几声之后,传来温文和煦的嗓音:“你好,我是戚震捷。”
“唉……”姚星阳劈头就叹气。
“阿阳?发生什么事了吗?”电话彼端,戚震捷一双眉挑了挑。他多少从侬侬那里听到最近阿阳发生的事,显然阿阳还无法突破目前的窘境。
“别说这么多了,是兄弟就出来喝一杯,我们再聊。”姚星阳说得有气无力的,向来有神的褐眸此刻空洞洞的。
“抱歉啊,我是你兄弟,不过我人在高雄巡店,恐怕赶不回去,有什么心事,在电话里跟我说也一样,改天回去我再补请客。”
本来想咒骂他没人性,不够朋友,不过看在他先解释了一堆的分上,姚星阳只好先放过他。
沉默了会儿,姚星阳才闷闷地娓娓道来:“小戚,我完了,我这次真的栽跟头了,我好像真的爱上她了……可是我是不是发现得太晚了?她好像被追走了,然后我就觉得好难过,好想把她抢回来……”他杂乱地陈述著最近发生的事。
“喔?你终于开窍啦?”
“妈的,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风凉话。我现在很烦,我找不到她的人,打电话她也不回,再继续这样下去我要疯了!”姚星阳半坐起身,一手抓乱了头发。
“你是猪吗?找不到人,不会到办公室楼下堵人喔?再不然就去她家等她啊。这么笨不像你耶,兄弟。”戚震捷不敢置信地嚷嚷。
姚星阳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对喔,他怎么没想到自己可以去堵人?他果然是一头猪。
飞快瞄了眼时间,他起身抓来外套和车钥匙,边往外走去边对好友说道:“真有你的。不多说了,我现在要出门了。”
“Good luck。”戚震捷祝福完后,收线。
姚星阳算准了她下班的时间,来到“轨迹杂志社”楼下,发挥绝无仅有的耐性守株待兔。
在等待的同时,他在心中为自己做了一堆心理建设。
现在他来到这边,就是想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不管结果会如何,他一定要把憋在心里这么多天的感情说出口。
如果她答应了,那就再好不过了。紧绷的嘴角悄悄泄漏笑容。
可是,如果她已经心有所属了……想到这里,笑容褪去,他喉咙一紧,胸口顿时酸成一片。
如果她心有所属了,他也会大方地祝福她,就是这样。撇撇嘴,他不情不愿地想。
于是,姚星阳在楼下站岗,耐心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始终不见伊人出现,他下了车,靠在车身上,双手盘胸,褐眸盯著大楼的出入口,就怕遗漏了她的身影。
总算在他的企盼之下,孙海柔出现了。
她没发现他的存在,迳自往靠马路的人行道上走去。
姚星阳上前几步,想要叫住她。
谁知道她一下楼就上了某辆不知何时等在那儿的骚包跑车,他心里一急,连忙追上去喊住她。
“孙海柔!”
正半弯腰要坐进车里的孙海柔闻声回头,一见到他,水润眼眸闪过无数惊喜,可却只是那么一瞬闾就消失了。
她把视线收回,飞快遁入车内,只留下一阵噗噗黑烟给他。
姚星阳愣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呆呆地目送跑车离开。
她……她明明看到他了,却连招呼也不打,就当著他的面直接走人?有没有搞错?这是她对待再造恩人的态度吗?
天哪,喔,天哪,他要心脏病发了!
他到底在干么?他为什么要来这里自取其辱?孙海柔明明看到他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能掉头就走?他快气炸了!
车里的家伙是那个艾迪吗?他们在交往了吗?如果真的在交往了那就说一声啊,他会真心祝福的,她现在是在躲什么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