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了?多此一问。」欧阳律唇瓣边不自觉泛起一抹浅笑。
苏玉霓停下脚步,看着走在前方那道愈走愈远的伟岸背影,心头对他的那份爱意更为加深,难以自拔。
他会让她跟着他到任何地方,是不是代表着他对她也是有些好感呢?
然而,心底却在此时浮上另一道声音--若他知道妳是女人后,又还会这般对待吗?
厉耀师兄曾经告诫过她,欧阳律生平最痛恨有人欺骗他,若他发现她骗了他,又会怎样?
天啊,她怕得不敢再想下去。
突然,一道轻柔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等等,你要上哪儿去?」
苏玉霓一转过头,只见欧阳紫霞绯红着脸正望向她。
「小姐,我正准备要和少爷出门谈买卖呢!」她笑着回答。
不知怎么地,她就是很喜欢长相甜美可人的欧阳紫霞,把她视为亲妹妹般看待。
「啊,原来是这样。」欧阳紫霞难掩脸上失望的神情。
「请问……有什么事吗?」苏玉霓无法放下她不管,只得走向前,「还是说,妳要什么,我上街帮妳买回来。」
「真的吗?」一听苏玉霓这么说,欧阳紫霞脸上立即绽出一抹甜笑。
「当然是真的。」她拍胸保证,绝不食言。
「那……无论你买什么东西给我,我都会很开心的。」她不在意物品的价值高低,只要苏玉霓有那份心,肯送她礼物就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突然,欧阳律的低沉嗓音自苏玉霓身后传来。
原本还以为苏玉霓一直尾随在他身后,万万没想到竟会停下脚步,与紫霞站在这里谈话。
虽然没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但光看两人谈得一片热络的模样,无端就恼火起来。
「大哥。」欧阳紫霞吓得不知所措。
苏玉霓将欧阳紫霞的害怕看在眼底,「少爷,刚才小姐只不过是问我在府内工作得如何,是否还习惯而已。」
「是吗?」欧阳律瞇起眼睨向苏玉霓。
「当然。对了,少爷,你不是要外出了吗?咱们快起程,可别让对方久候多时,那可就失礼了。」苏玉霓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
欧阳律在苏玉霓半拖半拉下,步出宅第,但仍怒气未消。
「你忘了先前答应过我的事?」他半瞇起眼瞪向苏玉霓。
「答应你的事?」她想了又想,总算想起来,「我方才只不过是同小姐说几句话而已,绝不会坏了她的名声。」
「以后连话都不许说,明白吗?」欧阳律沉声下令。
「为什么?」苏玉霓讶异。他怎么这般霸道?
「没有为什么,我说了就算,男女间本该保持距离,这样对你和她都好,明白了?」他将理由说得合情合理。
然而,他心里却很清楚,他只是不愿苏玉霓和其他人太过要好,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子也一样。
闻言,苏玉霓也只能照他的话去做。
看来,她方才对欧阳紫霞所说的话,势必得食言了。
来到隶属于欧阳家产业底下的一间茶馆,苏玉霓看着停在外头的一辆马车,不晓得怎么地,总觉得好生熟悉。
这辆马车,她有印象,好生面熟,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欧阳律见苏玉霓停下脚步看着停放在一旁的马车,心里大感疑惑,「你在瞧什么?」
「没,我只是觉得这辆马车挺眼熟的。」她随即摇了摇头,就要与欧阳律一同进到茶馆内。
也许是她想太多了,只不过是一辆马车罢了,随处可见。
「对了,少爷今见个要与谁做生意呢?」她随口问问。
「洛阳来的一位苏姓富商。」他随口回答。
闻言,苏玉霓心头猛然悸了下,额际急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又问:「可知其名?」
「苏富贵。」
第六章
苏五霓如遭雷击般,吓得不敢再往前步去,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怎么了?」欧阳律停下脚步。
「没……没事。」苏玉霓猛摇头。
她总不能告诉他,他等一下要跟她爹做生意吧?而她万万不能跟爹见面,否则到时候就完了。
「当真没事?」欧阳律不信。
「嗯……」苏玉霓垂下脸,眼底净是慌乱。这下子糟了,该怎么办才好?得想个好法子才行。
得阻止他跟爹见面,但是爹好不容易来到京城与欧阳律进行买卖,又怎么能让爹败兴而归?
这下子,可陷入两难的局面。
「少爷,你先上楼,我吩咐店小二送上几碟小菜和好茶。」
「也好。」欧阳律虽然心里还有些放心不下苏玉霓,但也不能让对方等候多时,这才提起脚步往楼上步去。
等候多时的苏富贵一见欧阳律前来,挺着个大肚子,笑呵呵地迎向前,「欧阳公子,请上坐。」
「毋需多礼,咱们一块坐。」欧阳律见苏富贵身材圆滚、满脸慈祥笑容,也没有什么架子。
又听说他常为一些乡下地方造桥铺路、盖庙修殿……做了不少乐善施舍的好事,心里十分欣赏。
而在楼下的苏玉霓先吩咐店小二将几壶好茶、几盘好菜送上楼。自己则是站在原地,急得直绕圈子。
「该怎么办才好……究竟该怎么辨才好……」快快快,得快点儿想个好办法来啊!
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在叫卖膏药。
「来来来,上好的狗皮药膏,价钱公道合理,哪儿痛就贴哪儿,保证有效,快来买哟……」
苏玉霓立即奔出茶馆,「快,快给我几块。」
那名药商见苏玉霓着急的模样,不禁问道:「这位小哥……你没事吧?」他在街上叫卖多年,头一次看到如此「迫切」需要的人。
「先别问我有事没事,快给我几块最大的药膏。」她伸手就要向他索讨,急得很。
「好好好,马上给。」那名药商立即将褙在身上的药箱放下,取出敷片如巴掌般大小的狗皮药膏。
苏玉霓掏出银两递给他,随即就将狗皮药膏贴在脸上,转身进到茶馆内。
药商惊得掉了下巴,险些合不拢嘴。
茶馆里的店小二原本正忙着为客人斟茶,一转过身瞧见准备走上楼的苏玉霓,忘了将手中的茶壶提起,就这么将茶倒了一地。
在一楼的所有人全张大了嘴,看着那脸上贴了数张特大狗皮膏药的男仆缓缓走上楼。
有……这么夸张吗?
「这些是我从洛阳特地带来的绫、罗、纱,绢、缣等衣料,请你过目。」苏富贵打开一只深色包袱巾,取出里头各色衣料。
欧阳律探手轻抚,纱罗极薄、轻软透明、宛若烟雾,上头有难得一见的刺绣、剪绣,或销金等装饰,配色更打破以往红紫、绿、青为主,采用粉紫、黑紫、葱白、银灰、沉香色,色调淡雅,花纹图案显得更为活泼,生动、自然。
欧阳律愈看愈满意,但随即想起,板起脸来,「你应该没同斐家人做生意吧?」
「什么斐家人?」苏富贵满脸疑惑。
欧阳律见苏富贵并没有故意装胡涂欺骗他,这才满意一笑,「这些衣料我十分中意,若你有诚意的话,日后就请只与在下进行交易,而我所出的价钱,绝对不会令你失望,这桩买卖就这么说定。」
「那当然,我只和你进行这笔买卖,绝不会贩卖给他人,大可向你保证,而这也是有原因的。」
「喔?」欧阳律挑眉。
「那是因为你以前曾经救了小女一命。」苏富贵可从没将此事忘记。
欧阳律皱紧眉,完全不记得此事。
「你也许不记得了,但在多年前,你曾经在洛阳救了一名差点被马踢到的少女,那正是我的宝贝女儿,苏玉霓。」
「苏玉霓?」欧阳律眉头更为紧蹙。
这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竟有两人皆同名同姓。唯一不同的地方只在于性别,一人是男、一人是女。
「没错,不晓得你可有印象?」
「是没什么印象了,但在我身边倒有一名男仆叫苏玉霓。」
「啊?真有此事?那我可得好好瞧瞧那人。」苏富贵十分讶异,竟有人与自个儿宝贝女儿的闺名完全相同。
「人在楼下,等会儿就会上来--」
欧阳律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瞧见那道自苏富贵身后走上楼的身影时,讶异得一句话也开不了口,就连端在手上的茶杯也悬在半空中。
究竟……在搞什么啊?
苏富贵顺着欧阳律的目光往身后看去,可吓得差点自板凳上跌下。
怎么会有人把自己的脸贴上两大块狗皮膏药?瞧那模样,哪里看得见路在哪儿,他还能正常行走简直是奇迹!
「你究竟在做什么?」欧阳律忍不住开口。
「回禀少爷,小的刚才突然感到脸有点疼,正好外头有人在卖膏药,就买了几块贴上。」苏玉霓刻意压低嗓音回答。
苏富贵发现眼前的男仆身影和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有些神似,但……不可能啊!
苏玉霓因为生了病还待在洛阳宅第,由随身婢女红华仔细照顾,哪有可能跑来京城?再加上对方胸前一片平坦,绝不可能是他的宝贝女儿。
欧阳律皱眉,「若是疼,同我说一声就好,立即请来大夫为你看诊,我认识一位不错的大夫,只是他人在洛阳,名叫厉耀。」
「啊,你说的可是长生药锈的厉耀?」苏富贵大为惊喜。
「正是,你认得?」欧阳律微挑眉。
「呵呵呵,当然认得,他正是小女拜师学武时的师兄呢!实不相瞒,小女与一般女子不同,武功了得,一般男人还不见得能打得赢她,若你有机会来洛阳,务必前来与小女相见。」苏富贵笑得圆滚滚的肚皮不停晃动。
只要一谈起自己的宝贝女儿,他就有说不完的话,说上三天三夜停不了,更总是以她为荣。
欧阳律没答腔,只是瞇眼睨向一旁的苏玉霓,心里开始怀疑。
与苏富贵的女儿同名同姓,也会武艺……这世上巧合的事,总不会全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吧?
「只是……唉,在我来到京城前,她患了莫名的重病,谁也不见,让我担心不已,怎么也放心不下,只想马上回去看她。」苏富贵一想起还在重病的宝贝女儿,不禁悲从中来。
她究竟是患了什么病,竟连他也不见?又究竟得到什么时候才会康复?为什么不愿意请大夫前来医治?
一旁的苏玉霓听了,轻咬着下唇。她真不孝,竟让爹爹如此担忧。
打从娘在她年幼去世后,爹就总是顺着她的意,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疼她疼得快上了天。
唉,她还是早点回去好了,以免爹爹担心,可是……悄悄瞅了一眼欧阳律,她好不容易来到他身边,真的舍不得离开啊!
该怎么办才好?再度陷入两难的局面!
「那么,我们这笔生意就这么说定了,过几天,我回去后再派人将这些布料送入府内。」苏富贵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在经过苏玉霓身旁时,停下脚步。
苏玉霓大惊,还以为爹爹认出自己了。
不会吧……她都快把自己的整张脸都贴满狗皮药膏了,应该是谁也认不出来才对。
「你也叫苏玉霓是吧?正巧和我的宝贝女儿同名同姓,这儿有一只白玉篦梳,送你做为见面礼,日后你若是见着了喜欢的姑娘,就送给她吧!」苏富贵笑得和蔼。
苏玉霓看着眼前的苏富贵,眼眶泛了红,好想叫一声爹爹,可是却不行,让她突然好想哭。
爹爹、爹爹……女儿也好想你啊!
「好了,欧阳公子,我先起程回去了。」
「嗯。」欧阳律点点头,看着苏富贵挺着圆滚滚的肚皮,缓缓走下楼。
苏玉霓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欧阳律将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开口多说什么,只是缓缓走向前,径自将苏玉霓脸上那两块狗皮膏药撕下。
「还疼吗?我带你去看大夫。」倒是看不出苏玉霓脸上有什么异状。
「不疼了。」她垂下眼,淡淡回答;疼的却是自个儿的心。
没想到……爹爹竟是如此担心她,而红华也不可能假扮她一辈子,算算日子,她来到这里也快两个月了。
或许……该是到了回家的时候。
欧阳律将她眼底的不舍与落寞全看在眼里,「回去了。」
「嗯。」她尾随在他身后。
看着他那伟岸的背影,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永远待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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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第后,苏玉霓先到帐房那儿,向总管顾福讨来今天的帐册,准备搬回去给欧阳律审核。
却在途中瞧见欧阳紫霞,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让苏玉霓不得不停下脚步,步向前询问。
「小姐,妳怎么了?」
「我……没什么……没事了……」欧阳紫霞咬了咬下唇,神情有些紧张,就要转身跑开。
苏玉霓见状,想起她早上离开时答应她的事。
立即奔向前,一把握住欧阳紫霞的纤纤小手,并将爹爹送给她的白玉篦梳,放在她掌心。
这种东西,她在洛阳的宅第里多得是,不差这一个,不如就送给她。
欧阳紫霞看着掌心里的那只白玉篦梳,先是一愣,随即羞红俏脸,朝苏玉霓点点头,踏着小碎步离开。
想不到苏玉霓竟然会送她这么漂亮的白玉篦梳做为定情之物,心里的欢喜怎么也无法言喻。
看着欧阳紫霞奔离的背影,苏玉霓怎么也猜不透,她到底是否开心?
此时,顾福自帐房步出,远远就瞧见苏玉霓的身影,扬声大喊:「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是。」苏玉霓立即往顾福的方向走去,早已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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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紫霞回到房内,一直望着掌心里的白玉篦梳发呆。
一名婢女推门而入,瞧见眼前的情景,大感疑惑,「小姐,妳怎么望着那只白玉篦梳出神?」
欧阳紫霞绯红双颊,绞着手指,低头不语。
小翠可是跟在她身边多年,小姐有什么心事,她又怎么会不明白?遂轻笑出声,「光瞧小姐红透脸蛋的模样,就知道这只白玉篦梳定是情人送的。」
「妳……妳别瞎说啊!」欧阳紫霞又羞又急,俏脸更为绯红。
「呵,我还知道小姐的心上人是苏玉霓呢!」小翠可不把她绯红双颊的模样放在眼底,继续笑着。
「妳……怎么知道?」欧阳紫霞一愣。
「小姐,我跟在妳身边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妳每回只要一瞧见苏玉霓,总是会不自觉地红了脸,妳的心事,明眼人可全看出来啦!」
欧阳紫霞垂下眼,神情十分落寞。「那又如何?我与苏玉霓之间……是什么事也不可能发生的。」
「那可不一定。」小翠早已想好对策。
「此话怎说?」欧阳紫霞抬起不解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