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儿愣愣的看著他,嘴巴抿成一条线,强忍著哭出声,眼泪却一滴、两滴的落下,最后成串的滴落。
尹俊不舍的将他抱紧,“哭吧!”
俊儿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娘……娘……你怎么可以不要俊儿,你回来,娘……娘……”
听著儿子一声声的唤著娘,尹俊眼中不由得泛著泪光。
这阵子他只顾虑到自己的痛苦,完全没有想到他还有儿子需要照顾,甚至故意漠视他,因为看到他,就会让他想到信儿。
荒唐了一个月,却无法在任何人、任何地方找到填补他心灵空虚的方法,如今抱著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他突然找到了力量。
“乖,别哭了。没有了娘,你还有爹啊。”他拍拍俊儿的背安抚著。
“不要,我要爹也要娘,娘不可能不要俊儿,娘每次都说俊儿比她的命还重要,除非她死了,否则不会离开俊儿!”他突然想到什么,再次嚎啕大哭,“娘死了!哇……哇……娘死了……”
尹俊将他抱起,坐在床上,打算让他哭个痛快。
就让他认为娘已死,也比让他知道被娘抛弃好。“哭吧!尽量的哭吧,哭得出来总比哭不出来好。”尹俊就这样抱著儿子静静的流泪。
门外的青风忍不住鼻酸,拭去眼中的泪水。看来,让小少爷进去是对的。
第七章
命运真是捉弄人。
柳信儿不知道今日怎么成了这等光景。
身穿红色喜服,坐著大红花轿,风风光光的嫁进骆王府,与尹俊拜了堂,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这一切看来相当不真实,但是她却真真实实的坐在尹俊的房里,等著他这位新郎官回房。
她不知道,当他掀起盖头的那一刹那,会是什么表情,是惊讶、愤怒,还是不可置信?
他绝对想不到,今日他明媒正娶的新娘,会是他一心想抛弃在西阜城的侍妾。
已经过了二更,他还没有回房。
宾客已归去,下人们也已就寝,整个王府安安静静的,只有偶尔传来打更声。
安静的深夜,她回忆著这阵子发生的事……
那时她只离开了三天,为什么回来后一切都变了?所有的人已离开,只有她被抛下。她明明留了字条告诉尹俊,她随师父去医治一个重要的病人,大概三天就回来,为什么他等都不等她就走了?
避寒山庄的人看到她时,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人同情,有人不屑,也有人幸灾乐祸。他们大概认为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妾,根本不值得王爷留下来等待,如今被王爷无情的抛下,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青风虽然留下盘缠给她,要她马上回京,但是谁都看得出来,王爷走的时候连问都没问,等都不愿意等便急忙赶回京城,可见她有没有回王府,对王爷来说一点都下重要。
柳信儿问了避寒山庄的总管,才知道他匆匆回京是为了娶妻,因为王府的段总管几天前来信,告知王爷婚礼已筹画完成,等王爷回府就可举行了。
至此,一切都变得清明,为什么他要骗她来西南,为什么大家都回去了,他却硬要她留下来,原来全是为了瞒著她娶妻。
她知道他顾忌的不是她会在意他将娶妻这件事,而是怕她知道之后会想尽办法将俊儿带走,所以骗她来西南,甚至恶意的将她抛下。
“尹俊,你好狠。”她痛哭失声,“你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吗?先得到我的心,再狠狠的伤害我?”
第一次离开他时,她有俊儿陪伴,但是这次他连俊儿都抢走了,她真不知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她失魂落魄的过了好几天,想著想著心就痛,等到她发现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避寒山庄的总管看她可怜,让她继续住在山庄里,并命人按时为她准备三餐,但是她几乎很少动筷,直到有一天,她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把了脉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为什么每次离开尹俊后才发现自己有身孕了?
再像上次一样带著他的血脉消失无踪吗?这次,她恐怕无法如此潇洒的离开,不说她的心再也无法完整,她也放不下俊儿。
她一定要想办法回到王府,将俊儿带出来,因为她不认为尹俊的妻子容得下俊儿。
为了两个孩子,她知道她不能再伤心了,一定要坚强。收拾起悲伤的心情,她决定好好的计画怎样才能进入王府带走俊儿。
她告诉自己,所有痛苦都会随著时间冲淡,她必须断了对尹俊所有的依恋,因为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根本不值得她想念。
但是,她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泪为什么还不停歇?
她一个人走走停停,朝京城而去。
每过一天,她就多怨恨尹俊一些。尹俊狠心的把她抛下,从没考虑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回到京城,但是她凭著坚强的意志,非要见到俊儿不可的决心,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回到京城。
柳信儿远远的望著骆王府。
“俊儿,娘回来了,你感觉到了吗?”
她不敢贸然出现。既然尹俊故意将她留在西南,她就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回京了,她必须想其他方法进入王府。
这时,一辆马车缓缓的驶近,停在王府门口,段总管马上开门相迎。
车门被人从里头粗鲁的踢开,她惊讶的看见尹俊在一名女子的扶持下,步履不稳的走出马车,他放浪形骸的抱住女子当街亲吻,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
看来,她进城后所听到的谣言是真的,尹俊取消了婚礼,迷恋上一名青楼名妓,每天沉迷在温柔乡中,气得老王爷及太王妃眼不见为净,住到别馆去了。
原来还是有女人能让尹俊丧失所有理智,只是那个人不是她罢了。不知那位名妓是否更神似他那位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值得他更多的宠爱?
她自嘲的笑了笑。
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现在,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俊儿。
想到俊儿,她心一紧。娘失踪了,爹又不关心他,可怜的孩子,真不知他这一个多月来是怎么过的。
她不自觉的走出隐蔽处,向王府走去,突然,一群人快步走向她。
一个十四、五岁的漂亮男孩最先跑来拉住她的手,“大姊,真的是你!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想你,你怎么都不回家看看我们?”
她惊讶的看著男孩,然后听到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你这不肖女,失踪了那么多年,让我们找得好辛苦,怎么,如今晓得要回来了?”
“我……我……”在这种情形下见到家人,她心里实在一点准备都没有。
“跟我回去,回到家后,你得给我好好交代清楚。”接著,柳正元唤来随从。
柳信儿就这样被一群人架著离开。
回到丞相府,所有人全聚在大厅,她的亲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以及三妹、小妹和小弟,当然,还有那始终铁青著一张脸的爹。
“你是为了逃婚吗?你是只是为了给我难堪?”
柳信儿没有回话。这么多年不见,父亲仍然吝于给她关爱,想到的只有他自己。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让我在皇上以及骆亲王面前很没有面子,大家都认为我教女无方。”柳正元想到朝中大臣的奚落就一肚子气。
“好了,老爷,信儿刚回来,别再骂她了。”柳夫人劝道。好不容易找回爱女,她可不想又把唯一的女儿给骂跑了。
“都是你宠坏她,她才会这么任性!她只关心她自己,完全不管这个家的名誉与前途。”柳正元想到自己精心的计画因为女儿的离开而功亏一篑就有气,还好现在女儿回来了,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他知道最近皇上和骆老王爷正为了骆尹俊荒唐的行径头痛不已,正准备再找一门亲事好约束他。
如今信儿回来了,而且她和骆王府的亲事并没有正式解除,说来她仍是骆尹俊未过门的妻子,所以再怎么厚著脸皮,他也要要求皇上承认这门亲事,只要能和骆王爷结为亲家,那么他在朝中的地位便没有人撼动得了。
“你老老实实的说,这几年到哪里去了?”他必须知道她有没有败坏门风。
“我这几年都待在灵隐山上的一间小寺庙带发修行。最近,师父跟我说我尘缘未了,教我下山了断尘缘,我才离开。”
这理由是她刚刚在回家的路上想到的,她可不能让父亲知道她和尹俊的关系,否则连俊儿都会被他拿来当作筹码。
“谅你也不敢做出任何败坏门风的事。”柳正元松了口气。
柳信儿心想,如果爹知道她早就生了一个孩子,现在肚子里还有另一个,不晓得会不会气得中风,当然,如果他知道孩子是尹俊的,那又另当别论。
既然她一时之间想不到办法,又无路可走,那就暂时待在家中吧。反正她也好久没有看到弟妹们了,至于那些长辈,就真的相见不如不见。
看,父亲的妻妾们现在又吵成一团,这已是她从小看到大的戏码。
她叹了口气。男人啊!真是祸害。
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她看了看弟妹们,大家很有默契的溜出大厅,叙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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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后来事情竟然会如此演变。
她,柳信儿,尹俊的新嫁娘,正坐在新房里等著她那位二更天仍不回房的新郎。
她等得颈子酸痛,背部僵硬,但是她不想自己把盖头拿下,因为她想看到他掀开盖头那一刹那的表情。那一定很精采,这就算是报复他的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吧。
有人开门进来,脚步很轻,但似乎有些笨拙,因为他碰到了椅子还唉了一声,那是童稚的声音,绝对不是尹俊。
来人会是她想的吗?她心跳加速。
“我跟你说,我叫骆俊,我爹是骆王爷骆尹俊,我知道我爹替我找了一个新的娘,但是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认你做娘的,我的娘只有一个,永远只有一个。”俊儿坚定的看著坐在床上的人道。他一整天都在等机会进来跟她说清楚他的想法。
柳信儿终于忍不住拿下盖头,热泪盈眶的看著儿子。
“俊儿,娘好想你!”她跑过去蹲下,紧紧将他抱住。
“娘!真的是你?娘……娘……”俊儿也用力的搂著她。
她无限怜爱的摸著他的头,亲吻著他的脸颊,“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爹跟我说娘死了,害我哭了好久。”他好高兴娘回来了,娘没死。
“你爹跟你说娘死了?”柳信儿蹙起眉头。
“嗯,好像是吧。”他记不得爹有没有说过,但是有说跟没说有什么不一样?反正娘回来就好了。“娘,他们跟我说,爹帮我找了一个新的娘,但是你就我娘啊?”他实在搞不懂大人说的话。
“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反正你只要知道娘回来了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她将他抱起坐在床上。
“那你还会不会离开俊儿?”他还是不安心。
“不会,永远都不会。”她坚定的道。
如今她的身分是骆王府的王妃,已不是侍妾。虽然这与她原来的打算不同,但是为了和俊儿在一起,她还是答应嫁进王府,只是她满惊讶尹俊竟然也一口答应了婚事。
“那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跟你睡?”俊儿抱紧了她。他仍然害怕,早上醒来发现娘又不见了。
“好啊。”看样子,尹俊今晚是准备完全不理会她这个他无奈之下娶进门的妻子了。
她抱著俊儿在床上躺好。
他仍然紧紧的抱著她,似乎怕她一溜烟又消失了。
“睡吧,娘不会走的。”她有节奏的轻拍著他的背哄他入睡。
“嗯,我现在又有爹又有娘了。”俊儿笑著,之后很快的进入梦乡。
柳信儿看著怀中的宝贝儿子,心想,只要能跟俊儿在一起,一切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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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早,小菊便领著一群侍女,等著伺候王妃起床。她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王妃好不好伺候。
听说她是丞相的大女儿,也就是王爷失踪了多年的未婚妻。说也奇怪,她突然的失踪,又突然的出现,原本老王爷是想退掉这门亲事的,但是王爷却反常的答应了这门亲事。
她不安的站在门外等候召唤。王妃现下的心情恐怕不会太好,因为听说王爷拜完堂之后就出门去了,一整夜没回来,完全没踏进新房一步。任何女人遇到这种事,心情铁定很差,因此她恐怕得小心一点,否则就准备吃不完兜著走。
听到房内传出声响,小菊敲了敲门,问道:“王妃,您醒了吗?”
“小菊吗?”房里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
“是。”奇怪,王妃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你进来伺候,吩咐其他人退下。”柳信儿可不希望等一下看到一群人呆呆的望著她,更何况俊儿仍睡著,她可不希望吵醒他。
“是。”
小菊摒退其他人,打开房门进入房内,看了到正在床边帮床上的小男孩盖好被子的女子。
她呆站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柳姑娘怎么会在新房里,王妃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把嘴合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柳信儿调侃著。
“夫人,你怎么在这儿?王妃呢?”小菊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房间了,但是大大的双喜贴满了各处,这儿是新房没错啊。
“该改口了,叫王妃。”
“是,夫人。喔,不,王妃。”
小菊终于眉开眼笑,如此的结果,虽然让人有点不可置信,但她很高兴。
“王妃,王爷知道他娶的是您吗?”不知道王爷是不是早就知道柳姑娘就是他的未婚妻?
“他不知道,你也不准说。”她可不想让他心里有准备,那会少了很多乐趣。
小菊心里警钟大作。看来传言是真的,王爷真的整晚都没踏进新房一步,否则怎么会不知道?看王妃的笑容里透露著诡异,上天保佑他们两人能够和平相处,否则他们这些下人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别发呆了,快来帮我梳洗一下,等一下我还得去见公婆。”柳信儿到梳妆台前坐下,—不意小菊过来。
“娘。”俊儿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起,然后下床走向她。
“俊儿醒啦。”柳信儿拿来衣裳替他穿上。
“嗯,我要赶快回房去了,否则等一下被爹看到,又要骂我了。”爹说男孩子要独立,但是他昨天实在太害怕一早醒来娘又不见了,现在看到娘还在,他就安心了。
心疼儿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她抱了抱他,“娘等一下再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