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稳当吗?」雷帆皱起了眉头。
从退伍至今两个月的时间,见过董柏恩数次面,雷帆总觉得这个男人不简单,他不能理解就雷复生这个在商场打滚多年的人竟然看不出来这点。不过这或许是因为雷复生的全副心意都被董柏恩身后的那一笔庞大利益给蒙蔽,而看不到其它。
「有什么不稳当?戴尔‧哈格斯可是董柏恩的妹夫,所以由董柏恩口说的,绝对没有错。」
「但是……」
「更别说董柏恩娶了茵茵,」雷复生得意地说道,「我是他的老丈人,我就不信他敢骗我。」
雷帆闻言,不由得沉默。他可以理解雷复生的想法,他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姊夫是个城府深沈的人,但他总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很多事,纵使有层亲戚关系,还是得要公事公办,雷帆不相信雷复生会不懂这个道理。
「这是你姊夫昨天拿来的合约书,」雷复生打开抽屉,丢出了份卷宗,「待会儿你姊夫会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我已经看过了,大致是没有任何问题,所以我打算签了这份合约。」
很想劝自己的父亲三思而后行,但雷帆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所以纵使不愿,但他还是伸出手拿起卷宗,逐字读着合约。
他才看到一半,董柏恩便准时的出现。
「柏恩,你先坐会儿,」雷复生热切地招呼董柏恩坐在雷帆的身旁,「阿帆正在看合约,不过大致上没有问题,我认为这份合约很合理。」
合理?!雷帆抬起头,瞄了雷复生一眼,「爸,我不赞成你签这份合约。」
董柏恩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为什么?」雷复生没想到雷帆会投下反对票,心中大男人的心态不知不觉抬起了头,他实在不喜欢接受与他想法相左的意见。
「爸,你别生气,我只觉得我们签这份合约太冒险。」翻了翻眼前的合约书,雷帆飞快地截取到了合约中的重点。「我当然知道我们在冒险!」雷复生同意,但他坚持己见,一点也没有担心的神色浮现在脸上。
「爸,既然你知道我们在冒险,你为什么……」
「你懂什么,」雷复生的口气已经流露出了不悦,「生意就是这么一回事,不冒险,怎么知道行或不行?」
雷帆闻言,原本就皱起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他不着痕迹地瞄了眼坐在一旁的董柏恩。他不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姊夫,而是董柏恩有股阴沈的气质,这点令他直觉感到不安。有时他会认为是自己涉世未深,所以才对董柏恩产生这种错觉,但是似乎又不是。
董柏恩意识到雷帆匆促投向他的目光,他不由得缓缓垂下眼檐,雷家毕竟还有个头脑清醒的人,但雷帆对他构不成任何地威胁。重要的是雷复生,他的目的是这个人,至于雷帆——或许在多年之后,可以成就一番气候,但现在,他根本就不把雷帆看在眼里。
「爸,我看,雷帆可能不是很同意我们的决定,」董柏恩站起身,露出不在乎的表情,「所以我们还是考虑一下的好。反正,我相信想要跟哈格斯家族合作的人多的是,你们就等下次合作的机会吧!」
雷复生闻言,立刻出声阻止董柏恩的离去,「没有必要考虑,这公司是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爸!」雷帆莫可奈何地看着雷复生的固执。
「你闭嘴。」雷复生扫了雷帆一眼。
董柏恩沉默了会儿,「爸,我想,你还是跟雷帆谈谈吧!我相信,」他深深看了雷帆一眼,「你会明白这是一场很『完美』的交易。我在办公室外面等你,等你们谈完我再进来。」
微微领首,董柏恩离开办公室,对于他而言,雷帆的同意与否完全无所谓,只是雷复生同意就行。
「爸……」
「你不用再说了,」雷复生气愤地打断雷帆的话,「若你有董柏恩的一半能耐该有多好!这次要不是因为董柏恩的缘故,我们怎么可能跟哈格斯公司合作这个土地开发案,五十亿——你有没有想过,我只要花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赚进至少五十亿。」
「爸,」雷帆觉得很烦躁,「五十亿是很多没错,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顺利的话,你当然可以赚钱,但不顺利的话呢?这合约写得明明白白,我们公司负责收购土地,三个月之内要将哈格斯公司所指定的士地如数收购,如果没完成,我们公司要赔出的可是百分之五十——二十五亿,这远远超过我们公司的资产,若一个闪失,我们赔上一切还不够,甚至吃上官司,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有那么胡涂吗?」雷复生听到雷帆的反驳,生气地用力一击桌面,「我已经调查过,那一带住的都是一些老荣民,我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搬家。更何况,就算不成又怎么样?!董柏恩娶的是你姊姊,难道你当你姊姊死了吗?只要她开口,董柏恩也会手下留情的。」
一辈子将雷茵视而不见,只有这个时候认为她有利用的价值,雷帆感到失望,「爸……」
「你给我闭嘴!」雷复生怒不可抑,「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跟你多说。叫你姊夫进来。」
「我下午请假。」事情至此,雷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争辩的余地。
「去哪里?」雷复生问。
「去一个可以让我平静一下的地方。」雷帆冷淡的丢下一句,便忿忿的转身离去。
雷复生看着雷帆的背影,懊恼他的不成材。不过,自己已经打定主意要签这个合约,成功之后,雷帆便自然知道它的好处了。
第三章
「姊!」
雷茵听到身后的声音,微愣了一下,缓缓地转过身,吃惊地看着雷帆,「你怎么会来?不用上班吗?」
雷帆呼了口气,不知该从何开口,「觉得有点烦,所以请了半天假。想去找你,但你不在家,所以我就猜到你可能来这里。」举目望着四周,他对这里不能说不熟悉,这几年来,他每年都瞒着父母,来帮雷茵替她的母亲上炷香,「果然没错,你这个孝顺的女儿,果然在这。」
雷茵闻言,露出一个浅笑。
「这么多年没来,这里没什么太大的改变。」蹲下身,雷帆直视着眼前的墓碑,对于永眠于此的人,他对她只有着模糊的印象,但这个印象却如影随形的跟着他,直至今日。印象中,雷茵的母亲是个弱不禁风的削瘦女子,跟雷茵一般,有着美丽的双眼,但脸色却总是苍白。
「是没多大改变,不过这几年,我都在国外,」雷茵觉得有些感慨,「多亏了你,不然我妈的墓地肯定乱得连我自己都找不到。」
「这是我该做的,」他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当我大到可以了解到一切之后,我知道我跟我妈妈欠你和大妈很多。若不是我们,大妈可能不会死,今天的你,也不会是这样。」
雷茵抬起头,天空有些阴霾,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天气,这样的天气总给她带来一丝凄凉的感觉,而根据气象报告指出,这种天气似乎还得要持续一段时间。所以纵使不喜欢,她也只能忍受,毕竟人是不能跟天争的。
「人生自古谁无死,」雷茵抬起手,拍了拍雷帆的背,她由衷喜爱这个善解人意又体贴的弟弟,她不愿有太多莫须有的压力压在他年轻的肩上,「我妈妈的死跟你或阿姨无关。」
「根本就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你或许不知道,我妈妈本来就有心脏病,她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跟上天争时间,活一天算一天,所以……」
「不要说那么多试图让我好过的话,你明知道不是这样,」雷帆重重地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他抬起头,看着站着的雷茵,「是我和我妈的出现才让她心脏病发。」
「不是!」雷茵不希望自己去仇视任何人,多年以来,她总学着去相信她周遭的人都是良善温和的人,「我妈妈一向怕打雷。你应该不会忘,爸带着你和阿姨来的那一天,雨很大,还夹着雷声闪电,她是被打雷声吓到,才心脏病发的。」
「姊,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他一脸嘲弄地站起身,「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抱着这种想法自欺欺人。」
「我并不是在自欺欺人。」她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年纪渐增,益发可以看出两母女的相似,「我只是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让我自己好过。」
「姊——」
「你工作顺利吗?」不愿再跟他争辩这些称不上愉快的话题,雷茵转移话题,「才退伍,会不会觉得工作不顺心?前几天,听你姊夫说,他跟我们家公司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我听得出来,他很欣赏你。他甚至跟我说,你总有一天会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我没想到我在姊夫心中评价那么高。」对于雷茵的话,雷帆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对董柏恩这个姊夫还是存有猜忌,「他陪你来祭拜过大妈吗?」
雷茵摇摇头,「没有。不过他有答应我,等到他要忙的事情告一段落,他会陪我来一趟。」
这并不是他预期之中的答案,但老实说,这个答案并不令他惊讶,「姊,在你心目中,姊夫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个好人。」虽然讶异雷帆突如其来的问话,雷茵还是回答,「我刚才在跟我妈说,我嫁给了一个疼我的好人。」
「疼你的好人?」想了一会儿,雷帆耸了下肩,「他若是真心的对你好,那就好了。」
雷茵直觉事有蹊跷,「你跟你姊夫不愉快?」
「没有!」雷帆理所当然地否认,「姊夫是个『标准的生意人』,我要跟他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我听得出你的口气对柏恩不满,」雷茵觉得疑惑,「到底怎么回事?是因为公事吗?」
「不是,你不要多心了,我没有对任何人不满,」雷帆试图让雷茵放宽心,「我只是……」霎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姊,若你真的相信我这个弟弟不会害你的话,就听我一句。」
「什么?」雷帆突然变得严肃的脸庞,令雷茵感到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爱姊夫,但是,你应该重新去评估这个人。」
雷茵闻言,微皱起眉头,她不懂雷帆跟董柏恩之间发生了什么过节,但现在听来,情况似乎严重得超乎她的想象。「别猜测我与姊夫之间是否出了问题,」雷帆似乎看出她的担忧,「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看待你们这对夫妻,我觉得你们的婚姻似乎是建在危楼之上。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了解他吗?除了他的父母双亡,有个妹妹之外,你还知道他哪些事?」
雷茵仔细思索雷帆的话,她不能理解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当一个女人认定一个男人之际,她似乎就难逃那种盲目的宿命。
「我在念大四的时候认识他的,」她轻柔地说道,「他是我指导教授以前的学生。教授很欣赏他,我在还没见到他的面之前,看过他写过的论文,虽然他念的是经济,我念的是文学,但我有去旁听过几堂经济学,他的文笔真的很好。」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很可笑,我有时候在想,我们可能注定要在一起,纽约下了一场十多年都没有下过的大雪,我们两个被困在教室一个晚上,他很有风度。自从妈妈过世之后,他是第一个令我感到温暖的人。我想,或许就在他怕我冷,而将我拥入怀中那一瞬间,我就爱上他了吧?有时,我甚至在想,除非是他先不要我,不然我一定要守着他一辈子。」
听到她的话,雷帆久久不语。
「我真的很希望他值得。」叹了口气,雷帆说道,「走吧!」他轻声说道,「天已经快黑了,这种地方,还是不要待的太晚。」
雷茵沉默地跟在雷帆的身旁离去,左右推敲着雷帆的话,她不知是否是自己太过愚笨,她真的想不通他的话。她在踏下阶梯之前,转头看着墓碑上的相片,她希望自己的母亲能保佑,她所爱的人不要彼此仇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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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帆体贴地送雷茵回家,远远地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好像有人找你或姊夫。」雷帆看着坐在身旁的雷茵说道。
透过玻璃,雷茵微瞇起眼,「是惠瑟!」
惠瑟?雷帆想了一会儿,才忆及惠瑟是董柏恩的妹妹。
「惠瑟!」雷帆才将车停下,雷茵立刻推开车门,走到董惠瑟身旁,「要来怎么不先打个电话,你等多久了?」
「没有很久。戴尔也来了,他的大哥大没电,现在去找电话,要打电话给大哥。」董惠瑟抬起头看着跟在雷茵身后下车的人,「这位是……」
「我弟弟,雷帆!」雷茵开心地向彼此介绍,「这是柏恩的妹妹,我跟你提过的董惠瑟。」
雷帆对她微点了下头,眼前的娇小美女实在不能跟董柏恩产生任何的联想。这两兄妹在外貌上没有任何的相似点。「姊,我先走了!」雷帆不想跟董家有任何交集,「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你了。」
「等一会儿,」雷茵伸出手拉住他,「戴尔马上就会过来,他是惠瑟的丈夫,也是哈格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若你真的对公事有点疑惑,其实可以问他,不然等你姊夫回来也可以。」
哈格斯……雷帆立刻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心中的疑惑或许可以藉由戴尔‧哈格斯而得到解答。
「他就是戴尔。」惠瑟指着左边由远走近的棕发外国男人说道。
「你好!」雷帆不等惠瑟帮两人介绍,直接走向戴尔,「雷帆,雷茵的弟弟,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你。」
戴尔从董柏恩那里,已经多多少少听到雷帆的传闻,对于眼前这个小兄弟,他不敢掉以轻心。「是吗?」戴尔的口气跟他的表情一般轻描淡写,「就算有事也得等进去再说吧!或许唐突,但我真的不想站在这里跟你话家常。」
因为戴尔的话,雷茵才意识到自己的怠慢,连忙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请所有人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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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尔捉到空档,暗示雷帆到董柏恩的书房,两人独处后,他立刻说道:「我看得出你对我或柏恩有许多不满。」
「并没有不满,我实在不懂你跟我姊姊怎么都会说我心中有不满,」雷帆摇头否认,「其实,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