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临川发了那只蝴蝶镖之后,从树上跃下,忿声道:“景泽遥这死小子!”
刚刚宗政那一掌用了全力,他可以说是死定了!亏他们如此相信他,他居然敢对公主下毒手?害了自己的小命就算了,还间接连累了他,这下丁橙稳把他恨到骨子里去了!
“好端端的干么骂我?”景泽遥背着双手,笑嘻嘻的从另一端走来。
叮当愣了一下,随即破涕为笑,“你没事?”她击打着宗政陌红的手,“放手!快放开我!”
“这怎么回事?”司马临川不解的问:“你不是该挂在那里吗?”
他朝池边一指,刚好跳入池中救人的人横抱着那个景泽遥,跳入了亭子里。
景泽遥连忙抢上前去,掏出一个小瓷瓶道:“名绝,快让她吃下护住心脉,到宜水找冷漓香救命。”
宗政陌红出手真是太狠了,他还以为他会手下留情一些,还好他身上刚好有冷漓香的保心丹,否则要是害那人挂了,他会很自责的。
“多谢。”名绝一向冷漠的脸出现了激动而惭愧的神情,他温柔的抱着他的妻子,虎目含泪的喂她吃下药,“柔儿,你真傻,太傻了。”
今日景泽遥在厅里分析,柔儿躲在内室听,在知道叮当知道凶手之后就有杀她之心,他以目前情况敏感危急,要她先别下手,没想到她谎称头痛将他引走去请大夫,却扮成了景泽遥的模样,要来杀她灭口。
叮当瞪大了眼,不明就里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它如宗政陌红、司马临川等人早已看出那人是个女子,精于易容术的女子。
“名夫人,你冒的险也太大了。”景泽遥对着柳柔儿道:“抱歉,累你受伤了。”
名绝用衣袖在她脸上擦了几下,露出一张艳丽无双却毫无血色的俏脸。
“我、我只是不希望……”柳柔儿轻轻的喘息着,“害了名绝。景捕头,”她气若游丝的说:“是我……是我杀了他,是我。”
“柔儿,你没有错,是那个老畜生该死,他该死!”名绝流下眼泪,紧紧抱着爱妻,“就算你没错手杀了他,我也会亲手杀了他。”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那不成的……弑父是逆伦大罪,我……我……”她恳求似的看着景泽遥,“是我杀的!他……他奸污了我,所以我杀了他……”
她的貌美替她带来的是不幸是悲哀!
“名绝为了保护我才……才故布疑阵……我、我……”她一口气提下上来,便昏了过去。
“景捕头,我太小看你了。”名绝将妻子横抱起来,流泪道:“这件血案是我犯下的,与我的妻子无关,日后我会来认罪,现在请容我先告辞,我要去救我的妻子。”
“名绝,我并没有破案,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景泽遥微微一笑,“你们随便认罪会造成我的困扰的。”
名绝深深的看着他,眼里有歉意有感激,和说不尽的抱歉,他曾经为了保护最心爱的人而想伤害他和叮当。
转过身去,他抱着爱妻离开这个伤心地。
“小卒子。”叮当拉着景泽遥的衣袖,“她好可怜。我上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楚楚可怜,令人好生怜惜。”
她想起来了,她拿走绝世名剑的那一天,在名大庄主的房门外碰见过她。
景泽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揉揉她的头,“是呀。”
他总算明白为何像名英那样的高手,会毫无反抗能力的让人一刀毙命?
原来是云雨过后的疏于防备。
奸污自己貌美无双的儿媳妇,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现在景泽遥已可以猜想到那日发生了什么事。
柳柔儿杀了名英的地点可能在他自己的房间,名绝知道之后为了保护妻子,于是将父亲的尸体藏起来。
而试剑大会那天的名英,应该是柳柔儿假扮的,什么染了风寒不方便说话,其实是怕被听出了破绽;名英每年都会下场点拨徒弟,今年却例外的原因是他早就死了,大家看见的大庄主并不是真正的庄主。
之后名绝夫妇一定很着急不知道如何处理尸体,另外三位庄主又要依照往例到名英房里商量继承人之事,因此他们夫妻俩便想要将尸体毁掉,没想到一进到名英房里却发现地道门大开,刀冢的门已经被打了开来,绝世名剑则被人盗走。
这让他们有了一个相当好的机会,可以掩饰名英的真正死因。
叮当差点成了代罪羔丰。
可是当真正的凶手现身时,景泽遥发现他没办法将他们绳之以法。
就像他常说的,捕头也是人,也有同情心。
毁了名绝和柳柔儿并不能让名英复生。
律法是用来惩罚犯错的人没错,可是他相信他们已经用自我的折磨和煎熬,重重的处罚了自己。
那就够了,法理之外他也讲人情的。
“我要走了。”景泽遥道:“雨已经停了,路应该好走一些。”
他看着叮当。终究是到了分手的时候。
还好一切都没有打乱,都在控制当中,现在分开他该不会觉得若有所失。
只是……她为什么不能只是个单纯的小犯人,为什么她偏偏是真宁公主呢?
“半夜走呀?”叮当问:“名剑山庄的人会不会以为你是因为破不了案,没脸待下去,所以才半夜溜走?”
“那有什么关系?”他哈哈一笑,“黄金名捕号称没有破下了的案子,只是‘号称’而已,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呀。”
“景泽遥。”司马临川看着他,“你实在不是一个好捕头。”太柔软,他会吃亏的。
看在他是丁橙亲弟弟的份上,他才提醒他,免得他死于非命那就有点可惜了。
这家伙还算有点脑袋,武功也不错,是个人才。
宗政陌红冷道:“给你一个忠告,不要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居然拿公主做饵,委实太大胆了些。
“多谢两位,我会记住的。”景泽遥一拱手,微笑道:“后会有期。”
叮当下意识的举步跟着走,可是胳膊却被宗政陌红紧紧抓住。
“放开我啦,抓着我干么?!”
“公主,你该回宫了。”司马临川劝着,“游历结束了。”他跟宗政要倒大楣了,皇上说让她出来三天,结果她出来半年有余。
“谁说的?我不跟你们走!”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乱转,“小卒子,救命呀,快来救我!”
每次只要她一喊救命,他一定会立刻来救她,每次都会的!
可是他为什么越走越远,连头也不回呢?
“小卒子,你答应过我的!”她连连跺脚,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离开我一步,你听到了没有?小卒子!”她不断的喊他,“景泽遥,你不回来,我会恨你的,我真的会恨你的!”
景泽遥把手放在脑后挥了挥,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然后翻过那面高墙,走了。
“可恶!”叮当大哭,“你不守信用,我恨你、恨死你了!”
他答应过的,他们要一起过中秋、一起赏月,吃他亲手做的月饼、喝桂花酿、听风月唱戏。
“公主,你别再哭啦。”司马临川安慰道:“你回宫让皇上安心一下,过不了多久,皇上心情一好,说不定又放你出宫啦。”
她从不哭的,现在居然哭得浙沥哗啦,实在令人心疼,虽然知道她掉泪的原因泰半是为了她昵称为小卒子的景泽遥,不过他还是昧着良心把她当做难过出不了宫。
但宗政陌红就没他那么迂回,反而相当直接的说:“公主,景泽遥不过是个捕头,你掉再多的眼泪,一样不能改变什么。你是云,他是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会有结果的。”
“你那么老实干么?”司马临川抱怨道:“好好讲嘛,这么直接谁能接受?”
别说公主不能接受,就连他听了也很刺耳。
宗政这人太冷漠了,讲话都不考虑别人的心情。
“不要你们管!”叮当用力的抹着眼泪,“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不管他是泥巴还是白云!”
“你能这么想很好。”宗政陌红冷冷的说:“可是景泽遥自己知道,他配不上你。”
她恨恨的瞪着他,“我要诅咒你,有一天会有一个你爱之入骨的女子会对你说,你配不上她!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有多心痛了。”
他微微一笑,冷冽的眼眸闪过了一抹疼痛。
那一天,早就已经过去了。
他清楚的知道,有多痛。
他捡到了她的铃铛,爱若至宝的珍藏在怀里,练功的时候掉了出来,被慕容发现了,嘲笑他对公主痴心妄想。
她听到了,才十二岁却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你不过是个奴才,你配不上我。”
而她却已经不记得了,她已经不记得十二岁的她说过了什么。
第九章
月明星稀,秋虫唧唧,空气中隐隐约约浮动着一股早开的桂花香气。
叮当一手托着腮坐在观月亭里,一手把一盘的桂花枣泥馅糕压得扁扁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亭子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奇怪、奇怪,真的奇怪了。”
六名随侍的宫女不明白的看着她,其中一名问道:“殿下要些什么吗?”
“不关你们的事,都不许出声。”她烦恼的走来走去,“都已经三天了,难道都没有人发现吗?”
景佑宫的玫妃少了一对玉如意,母后的慈宁宫那只彩瓷龙凤呈祥也丢了,到现在都没有人发现吗?
还是宫女太监怕被责罚,所以明知道东西丢了,也不敢声张?
他们不声张那她不就白忙一场!
她在站成一排的宫女前面走来走去,然后停在一名珠圆玉润,长得白白胖胖的宫女前面。
“百合,你肚子饿不饿?”看起来有些肉,应该比较能够挨饿才对。
“启禀殿下,奴婢不饿。”
“怎么会不饿?是人肚子都会饿的!”她小手一挥,“来呀,将那盘馅饼赏给百合。”
“谢殿下。”百合连忙跪下接赏,一脸奇怪又惊讶的表情。
“不用谢,捧好、捧好。”她殷殷的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你走到哪就要把这盘饼带到哪,要是给我见着了你偷懒没拿的话……”说到后面,语气加重了,大家都明白了没拿着的下场会很惨。
“奴婢遵旨。”百合苦着一张脸,心里嘀咕着,殿下是要整人吗?她也太倒霉被选中啦!
“还有呀,如果你肚子饿了,又不吃本公主赏的馅饼。”她两眼一瞪,一个手刀在空中虚砍,“那就是看不起我,要斩!”
“是!”怎么殿下出个宫回来,变得更加古怪了?
“跟我来。”叮当伸出手指,朝她勾了一勾,“其它人站着,谁敢乱动我就给谁好看!”
百合连忙捧着馅饼跟了上去,叮当突然回身从桌上拿了一壶茶,塞到她手里。
“这也赏你。”
其它宫女面面相觑,看着叮当把百合带走,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片刻,叮当一脸得意的晃了回来,她哼了一声,满意的说:“叫亭子外面的太监进来。”
“奴婢马上去请。”百合哪去了?虽然有疑问,但没人敢多嘴问。
叮当要内侍和宫女们全都站成一排,一个个的报上名来,大家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不敢违抗命令,当然更不敢多嘴,于是老老实实的报上了名。
她复述了一遍,问道:“都没错吧?”
“都对了,殿下真是好记性。”
“我记性当然很好。”她笑咪咪的从每个人面前走过去,“你们的长相我也都记住了。
“嗯,一共有十一个人,加上我是十二个。”她微笑着说:“如果今天晚上的事,有第十三个人知道——”她脸一沉,厉声道:“你们个个脑袋都要落地!”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同一时间矮了一截,一起跪到地上,“求殿下开恩!”
“放心,你们嘴巴闭得紧紧的,脑袋就安安稳稳的。”她衣袖一甩,“唉哟,百合哪里去啦,怎么没瞧见她?”
“刚刚殿下把她……”一名宫女仓皇的说,随即被别的宫女用手肘一撞,示意她闭嘴。
叮当柳眉一竖,不怀好意的问:“我把她怎么样了呀?”
“启禀殿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一名乖觉的宫女明白了她的意思,讨好似的说。
“蠢才!你们一同来服侍我,怎么她到哪里去了会不知道?想清楚一点呀,是不是宫里大,她路不熟迷路了?或是什么人看她不顺眼,把她抓了、伤了或是杀啦?她到底是到哪去了,说呀?”
“启禀殿下,百合昨晚就没回来歇息,奴婢们实在不知道她到哪去了。”
叮当满意的点点头,“原来已经丢了一天啦,怎么没人来跟我说呢?”
“奴婢正想说,殿下就问起了。”
“我掉了一名宫女,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她对众人说道:“通通起来,不许跪了,现在什么时辰?”
一名内侍连忙说:“酉时刚过一刻。”
那还早,父皇应该还没睡!她伸手点了几名看起来比较聪明、镇定的宫女,“你、你、你跟我来,其它人站着不许动。”
“奴婢遵旨。”公王殿下又带定了三名宫女,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他们胆子都很小,禁不起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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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有这种事?”皇帝有些惊讶的问。
长乐宫掉了一名宫女,四处都找不到?!
“对呀,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连我的宫女都敢动。”叮当一脸小人进谗言的嘴脸,“还有呀,听说景佑宫和慈宁宫都掉了贵重的东西。”
“喔?”他挑了挑眉,“怎么朕毫不知情?”
“父王,这些奴才就爱欺上瞒下的,要不是我掉了一名宫女,他们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事。”
皇帝皱眉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下令彻查!”
“没错,一定得要彻底的查清楚!”她眉开眼笑的说:“既然要查,我们当然要找最顶尖的人来查。”
“朕会交代给内侍大总管去查。”
“给李公公查?那怎么行呀。”叮当立刻反对,“父皇,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交给李公公查?”
他疑惑的问:“为什么不行?”
会掉这些东西八成是有奴才手脚不干净,不叫李德恩查要叫谁查?
“说不定这事就是李公公干的。”她一脸神秘兮兮的说:“我看那些奴才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要是是李公公或是那些首领太监那就不同啦。依我看,应该找宫外的人来查。”
皇帝一笑,“是吗,这么说你心中有人选喽?”
“当然当然!”她拚命点头,“父皇,你没听过黄金名捕吗?”
“喔,你是指百姓们封给他们此名号的三位捕头?”他听过,但并没有特别留意,为民服务是好事也是他们的应尽的本分,做得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