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援军吗?不是已经把叛乱平息了吗?”
“……”对费英昂的问题警惕了一下,曲洛冰不太自然的回答:“确实已经平定了,我……担心的是车硫国会派援军给她。”
“哦……所以只能这么僵持下去……可车硫国不正是利用这种模糊不清的立场,来拖住你整支军队的调度吗?”没有多想,费英昂点头,换了个角度分析到。蹙起月眉,曲洛冰赞赏的偷望了一眼专心致志研究情报的前者一眼,突然间升起了一种与旗鼓相当的人讨论的兴奋,提高了声音:“没错!这就是车硫国的如意算盘!她们是想利用战势未开,我们虽驻防在此,皇上却没有正当理由说服朝臣,取信于民,拨大笔军费来!这样耗下去,不但牵制了我军,还会削弱我军的力量,再加上漫无边际的耗下去,折损了粮草不说,士兵们归乡心切,到时候……只怕战意不足……”
“那就让车硫国聪明反被聪明误吧……”明明自己是不相干的人,但费英昂却潜移默化的把自己的命运和西梁联系在了一起,毫不迟疑的偏向了曲洛冰这边,一起算计听都没听过的国度:“她们越不想开战,我们越要速战速决,立刻把战势蔓延开!如果车硫本就举棋不定,也不会真狠心为一队叛军损兵折马,到时候自然会主动把朱军交出来求和……如果她们本就暗藏祸心要与西梁大干一场,那更不能给她们机会厉兵秣马了!”
“好!你跟本将想得不谋而合!”拍案而起,曲洛冰接触到费英昂那双同样兴奋的眸子,突然发觉自己是在和一个不相干的男子讨论军务,微微僵硬了一下,她快速把持住自己的激动,恢复到古井不波的样子,但心中却为找到一个如此心有灵犀的知己而感慨不已。
“真是可惜,你若生为女子,必是我西梁的栋梁之材……”惋惜的收起地形图,曲洛冰望向费英昂的眼中,除了怜才外更多了一份深深的欣赏。如果那群金枝玉叶也能对兵法战势稍加研究,而不是总拖自己去听他们新作的叹春悲秋的作品,每次和男人相处,也不会成为她头痛的来源了吧……
“你若是男子,我一定要和你结交……”很少可以找到人如此实际的畅谈兵法,运筹帷幄,虽然对方是女人这一点美中不足,但费英昂还是起了悻悻相惜的感觉。如果在他们哪里的女人除了贤惠娇媚,勾心斗角外,也能多些高瞻远瞩的谋略之才该多好……害他每次约会,都只能听她们小鸟依人般叽叽喳喳的大谈衣服鞋子,偶尔谈及新闻大事,也都给他来一句:“唉呀!人家不懂那些了啦……”堵得他没有脾气之余,失望不已……
复杂的目光在彼此对望的两人间交互,不知是谁最先做出了选择,两人不约而同的决定了沉默……
“进去那么久都没动静……你说将军会不会是……”不甘寂寞的抓着土豆,蹑手蹑脚的蹲在了将军帐外,周雨梅一边机械化的狠狠削去土豆连着肉的外皮,一边探着脖子向帐缝内张望。
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同样抓着土豆细细剥皮的苏琳凉凉的讽刺着开腔:“将军又不是你,哪有那么无聊!我担心……会不会是那个男间隙对将军做了什么!我们还是冲进去吧!”
“喂喂!你哪来那么多被害妄想?!”发现身后的伙伴有不顾一切往里冲的趋势,周雨梅连忙一个反手,稳稳扣住对方:“少不解风情了!万一坏了将军的‘好’事,我估计咱们接下来三天的菜谱就都是土豆了!”
“可是、可是……”挣脱了一下,发现没有办法甩掉同僚的桎梏,苏琳心急如焚的白了脸,想要反驳的话一鼓脑挤在了唇间,融合成毫无意义的音节!仿佛没有注意到她的狼狈,周雨梅压低声音坏笑着劝道:“好啦!别可是可是的,跟个男人似的,一点冲锋陷阵的女子气概都没有!将军的身手,你难道还信不过?”
“……话也不能这么说……”僵硬了一下,松懈掉绷紧的肌肉,苏琳忧心忡忡的望了望帐内隐隐约约的两道身影,颇带几分不满的提醒乐见其成的前者:“你没发现吗……将军似乎被那个不明身份的男人迷住了,三番五次的为他帮腔。我怕将军是中了敌人的美人计啊……”
“……你真的认为那个男人有本钱施展美人计吗?”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周雨梅回忆起费英昂的打扮,万花丛中游刃而出的挑剔眼光难以苟通:“就那比和尚长不了多少的头发,还有那比女人还壮的体格,再加上什么都不会,三从四德半点也没有遵守的样子……”
“上次不是你说的,将军就喜欢这种口味的吗!”轻推了她一把,苏琳瞪着被自己的话咽回去的周雨梅,收拢纂着土豆的手:“男人都是祸水,不防不行啊……”
“你这个假道学哪里懂得其中滋味!”恼羞成怒的反推回去,周雨梅捏碎手中无辜罹难的土豆,忘了放轻声音的吼道:“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们两个把那五筐土豆都削完了吗?”冷冷地,一个压抑着情感波动的声音自二人背后响起,呆了片刻,周雨梅不同于立刻低头认错的伙伴,陪笑着还想狡辩两句,却被早熟知她本性的曲洛冰扬手制止:“好了。本将现在有新任务给你,雨梅,阿琳,你们两个立刻去点齐部将,传我命令,准备三日后拔营,东行军两千里,全力攻打车硫国的边境城郭!”
“遵令!”反射性的丢掉土豆挺身行礼,当曲洛冰破颜一笑,转身回帐时,两人才反应到刚才灌进耳朵里的言辞究竟是意味着什么!面面相觑的愣了半晌,终于异口同声的爆出了回答:
“什么——?!”
“朱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气急败坏的推开帐外的传令兵,混身裹在腥红战甲里的车硫国督统闯入了朱丽华安插在车硫国边境的军帐内,看到稳坐其中的中年女将,想也不想的破口大骂道:“那个西梁的丫头竟然要攻打我车硫的边境要堡!你不是说她们不会轻举妄动吗!现在怎么办!”
“……”稳如泰山的勾起一抹算计的奸笑,朱丽华奉上一个不能算和善的表情,恨恨的回答:“刘督统莫急,怕是那个丫头猜到了我们拖延的计策,想要以攻为守,逼得车硫军回马自救!不过……她这么做势必要承担先挑战祸的责任,也不可谓不是逼上梁山之举!”
“……那现在怎么办!坞孙城是我们车硫的边防要地,就这么看着她攻占去吗!”耐着性子把朱丽华的解释听完,刘督统虽然平静了一些,但仍旧说的不甘不愿。很清楚她现在所想,朱丽华摇起一把刚派人弄来的羽扇,顾做高深的摇动了几下,不愠不火的回答:“本将军倒是有一计,督统有没有兴趣啊?”
“快说!坞孙城屯兵不多,抵抗不了那丫头的大军的!”
冷笑着点头,朱丽华示意焦急鲁莽的刘督统俯耳过来,轻声嘱咐:“督统莫急,那丫头不过是想用计激得您不得不放弃行至此的大军而回去自救,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也给她来一个不得不回马的突袭呢?”
“你是说……”
“既然她已经移军去攻打坞孙城,我们赶回去也只是以疲惫之师相抗,胜算不大。倒不如直接挥师攻打西梁的边界,好迎合王爷的夺权大计,如何?到时候……那丫头还不是得放弃到手的坞孙城,回来救急?!”
“……但我车硫君授意,不到万不得已,不与西梁军正式动手啊……”心里的钦佩直白的反映在粗旷的容颜上,刘督统早已赞同了朱丽华的方案,可又不得不顾虑国君的吩咐,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看出她的犹豫不决,朱丽华轻蔑的扯了扯嘴角,那把骚包的羽扇晃了又晃:“机不可失啊,督统。这正是您在贵国君主面前建功立业的时候了……听说朝中的大臣对您颇有微词,几个妃子也多有偏袒,如果此番……”
“好了!”仿佛是被她的话激出了决心,刘督统粗声打断她的怂恿:“那群男子小人的话不必理会!本督都采纳你的计谋便是……”
“哈哈哈哈,刘督统果然快人快语,有勇有谋啊……”不失时机的送了顶高帽,朱丽华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羽扇。死女人,这回本将军一定叫你马失前蹄!
三日后,在刘督统和朱丽华带领下的车硫军和朱军残部,浩浩荡荡的开到了西梁的边境,正当意气风发的朱刘二人确信无人坚守,下令三军休息,以便下午攻入毫无准备的西梁时,一阵喊杀声突然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吓得二人踢翻了食具而起,惊慌失措!
不给她们思考的时间,随着阳光折射的辉煌,曲洛冰白马银甲的傲立在前方的土丘上,气定神闲的望着朱丽华淡淡一笑,朗声招呼:“朱将军,别来无恙?”
“你、你不是去攻打坞孙城了吗?!”隐约察觉到自己中计,朱丽华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低嘶道。
“所以你们将计就计,帅军来攻我西梁,先挑战火,荼害万民?”轻描淡写的反问着,曲洛冰微微偏头,苏琳立刻借机凑上来报告包围敌军的部署已经完成,这个消息更加深了她的笑意,看得朱丽华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撕碎!
“原来如此……你是故意放出消息,想借此把挑起战乱的罪名归到我们身上来!”
“……朱将军如此配合,小将就收下这份厚礼了!”浅浅一笑,曲洛冰隐去心中瞬间升起的不忍,咬了咬下唇,挥手命令三军前进!
“你、你无耻!”狼狈不堪的上了马,召集来不及作出反应的将士应战,朱丽华双目尽赤的骂叫着,却听身后传来周雨梅戏谑的讽刺:“喂!‘猪’将军,亏你还是带过兵的,一天到晚只许你坑人,不准我们用计吗!为了叫你上套,本将可是带着手下们一人抗一面军旗,辛苦的日夜兼城来满足你的幻想吔!”
“你、你们——”朱丽华翻着白眼还想咒骂什么,但曲洛冰不再给她机会了!一声清脆的令下,养精蓄锐的西梁军泄洪而下,向疲惫不堪的车硫军杀去!只片刻便杀得她们丢盔弃甲,愧不成军!
眼见大势又去,朱丽华咬紧牙关,舍弃腹背之敌,帅领余部,直对着曲洛冰所在位置冲杀过来,所过之处血花四溅,看得本不想与她正面相对的曲洛冰,终于忍不住勒马迎了过来!
“曲洛冰——本将今日要与你这厮同归于尽————”
第四章
耳边被熟悉的以及陌生的嘶吼声充斥着,费英昂勒紧马缰,缓缓地深吸了一口带着些许血腥的空气。死亡的真实感仿若一个带着狰狞面具的小丑,虽然你明确的表示出厌恶,可它还是阴魂不散的舞动在你的四周!由于西梁军全军拔营,所以无处可以安置的他被理所当然的拉到了战场,不过却是闲搁在所有女兵们的身后,让他想忽略自己是“被保护者”这个认知都不行。不悦地斜了一眼正前方飞扬跋扈的周雨梅,对她那过度自信的朗笑露出不屑的表情后,费英昂低咒着害自己掉落到这种鬼地方的损友,催马挤到前面。
“喂!男人!快退回去!战场可不是给你扮家家酒的地方!”反手挥刀砍倒一个想要突围的车硫兵,周雨梅机警的发现了身后的“不速之客”,豪爽的笑容立刻被严肃的喝叱所代替!纵使她平时大大咧咧,可真到了原则问题上,她还是端出了副将军的气魄!
“……女人,放客气点,我可从来没有扮过那东西。”才停下来便听到这种让自己肝火上冲的发言,费英昂好不容易制止了自己想在战场上和对方开吵的冲动,冷冷地白了她一眼算是抗议。头痛的哀嚎了一声,周雨梅侧过马来,不偏不倚的挡住前者望向战场的目光,用近乎求饶的口气劝道:“我说……就算你再怎么担心将军,也不能擅自跑到战场中来啊!很危险的,战争是女人的事情,你一个男人家凑进来算什么嘛……”
“谁在担心她啊!”想也不想的反驳回去,费英昂没有注意周雨梅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全部的心思,都叫一个不经意闯入自己视线的身影吸引走了!
白马银甲……宛如记忆中老故事里的神将一般!
此时的曲洛冰,是一团纯白色的火焰,在鲜红的血雨间孤傲的跳跃着,那澎湃的力量,仿佛要燃烧掉苍茫的天!至少现在的费英昂就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灼伤了,痛得……催促着他越马向前!
“喂、喂喂!你站住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见了被朱丽华和几个残兵包围着苦战的曲洛冰,就在周雨梅因担忧而刹那失神的时候,一骑连犹豫都省略了的人马从她身后直冲而下!快得……如同她伸出手也来不及挽留的狂风!
“可恶……这下完了!以将军的脾气,下面的半个月也得吃土豆了……”呆呆地凝视着那道愈去愈远的背影,沉默了许久,周雨梅无力回天的挎下肩来,为自己接踵而来的命运很认真的叹出一口长气……
置身于真实的沙场,费英昂才领悟到自己刚才的触景生情不过是文人悲秋的幼稚罢了!在死亡的笼罩下,人性,脆弱的像是马蹄下默默花发的野菊,不仅无人欣赏,还被践踏成满地残香!胃在血腥的刺激下抽搐,握着马缰的手指用力到青筋暴起,仿佛抓住的是救命的那根草绳!然而……他那被血色映红的双眼,却在这片“燃烧”的土地上寻找唯一的洁白!真的是不经意间的发现吗?还是……他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在追逐那道孤傲而清冷的白?
苦战中的曲洛冰在自顾不暇之余,当然没有发现这个突然多出来的角色!
勉力挡下朱丽华又一轮自杀式的猛攻后,她急促的调整着紊乱的呼吸,斜枪撂倒第七个想在侧面偷袭的敌将!而不放过任何刹那的朱丽华则在她回枪之际,狠狠地一剑刺来过来,直逼她毫无防备的左肋!
“小心!”把一切看在眼里的费英昂见状,不假思索的狂吼出口!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想要保护什么,但唯一明确的是……身为男人,他不能让自己认识的女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反射性的伸出手,费英昂对费尽力气挤到自己身边的周雨梅大声命令:“快!给我枪!”忘了现在是冷兵器的时代,他只想用自己业余射击比赛一等奖的水平把伤害曲洛冰的人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