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不悦的簇起眉头,曲洛冰做势想要推开拦路的后者,奈何对方较劲起来,自己几次都没能推动他半步,而她又舍不得用力去推伤费英昂,也只得作罢的乖乖止步在原地与他周旋:“你是个男人,不能和女人相提并论……”
“就算我是男人!但我也不是个懦夫!”受不了的大吼一声,费英昂发泄似的抬手,将曲洛冰逼到门框上,牢牢的挥拳桎梏住后者的身形,将对方圈在自己用身体半包围的小圈子里冷冷的威胁道:“我不管你们这里是怎么看的!也不在乎什么男卑女尊的历法,想要我离开你,绝对没门!”
哑口无言的睁大眼睛,被他那突如其来的男子气概震慑到,曲洛冰忘记了反抗,只能嗫嚅着唇迷惘的追问:“为什么……”
“可恶!”天生对甜言蜜语感冒的费英昂,就算在这千钧一发,时机成熟的时刻,依然挤不出“喜欢”的字眼来。焦急的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对方仰视自己而微启的朱唇,凝视着对方坚毅而不失女性韵味的脸庞,凝视着那双深沉的令自己沦陷其中的明眸……豁出去的咬了咬牙,费英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垂首,试探性的浅啄上那两扇击碎自己理智的绯红……
“……”震惊的僵硬在原地,直到对方温暖而略微干裂的碰触离开自己的双唇之后,曲洛冰才哑口无言的瞪大眼睛,像是不认识般的重新审视俊颜报赧的前者,许久,慢慢找回了自己微弱的声音,沙哑的问出心中夹杂着不安与喜悦的疑惑:“英昂……在我们西梁……吻一个人的嘴唇……是喜欢的意思……”
“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吧!”没有听到期待中的答案,费英昂翻了个白眼,受不了对方的迟钝而低声呻吟着回答。把他的不耐烦看在眼里,曲洛冰仿佛是怕他甩袖离开似的,飞快的出手,用大到令人生痛的力道牢牢抓扯住费英昂的衣领,继而又在对方皱眉的表情下急忙松开。古怪的扫了她瞬息万变的神色一眼,费英昂宛如被点醒了似的,瞬间明白了很多!原来……如此啊……不坦率的女人加上只要对象是曲洛冰就坦率不起来的自己,还真是一场最差组合的恋爱啊!
“……我不会离开你的。”定定地,他望向她眸子深处那掩藏在坚强下的脆弱。
“……那么……我会保护你的。”深深地,她承诺着以血和生命对他立下的誓言。
门外——
瞠目结舌的看着进展神速的两人,张着嘴,苏琳半天也没有发出半个音节来!而蹲在她旁边的周雨梅则经验丰富的多了。见到里面的剧情告一段落,她想也不想的拉起还矗立在门缝边的同伴,鬼鬼祟祟的向外溜去!临走,还不忘坏笑着悄然做出自认为权威的评论……
“实在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烂的两句告白了……”
然而,就在她捂住反过味来准备尖叫的苏琳的嘴,满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院子,不被曲洛冰发现的时候,突然,一个传令兵大汗淋漓的由前院冲了过来,没有发现周雨梅手忙脚乱的打着手势,兀自高声喝道:“禀告周将军、苏将军,前方——”
“嘘、嘘!你没看到我们!”还想腾出一只手,把不识趣的传令兵的嘴也捂上,但就在周雨梅与不断挣扎的传令兵周旋时,一鼓冷气由她身后吹了过来,是沉下脸来仍掩饰不了幸福感的曲洛冰!
“雨梅,阿琳……怎么又是你们!”哭笑不得的甩了属下们的狼狈一眼,心情好的不想与她们多做计较,故意装作不在意地,来者忽略了二人做贼心虚的样子,转头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催促传令兵道:“前方怎么了?说。”
“是!前方加急,车硫大军十万集结在关外,意图不轨!”
“什么!”闻言,周雨梅率先沉不住气的大叫起来,忘记了刚刚的事情,她转身热血澎湃的向拧起眉心的曲洛冰单膝跪倒,慷慨激昂的吼道:“那群笨蛋!将军!请下令,末将愿请兵十万出关迎战!”默契十足的,在她跪下的同时,苏琳也翻身拜倒:“将军!末将愿意同往!”
“……待本将再做安排。”轻咬下唇,曲洛冰挥手阻止了二人的激动,抬眼望了望角落里猫腰溜走的偷听者的身影,明明是稳打稳算的胜仗,可却令她直觉的升出了不祥的预感……难道获得幸福真的是让人不安的因素吗?还是……
不远处的钦差府里,何惠敏接过下人递上来的凉毛巾,哀哀呼痛着敷上自己被打肿的面颊,而跪在她前面的密探则利用这段时间把自己探到的讯息倾盘托出。仿佛是猜到了眯起眼睛,故作姿态的钦差的想法,密探在报告完后,体贴入微的主动将何惠敏的念头挑明了出来:“恭喜大人了!”
“……哦?边疆告急,何喜之有呢?”高深莫测的斜了下属讨好的讪笑一眼,何惠敏不动声色的漠然反驳道,但那冷敷的动作却有了刹那的停滞,似乎在无形中点破了什么玄机。
跟在她身边多日,密探怎会不知道她心中的算计。清了清嗓子,前者挑了挑眉,倾身向前附耳怂恿道:“大人,莫失良机啊!您也知道……这周围的百姓将士,哪个不是姓曲那娘们的心腹!我们来之前早已威逼利诱了多时,结果半点把柄也摸不到!照这样下去,无功而返,您不但少不了要背上在朝堂上诬陷忠臣的罪名……王爷那里……也会因大人的失手而蒙羞啊!”
“……那么,你是说……”
“大人!玄贺城的屯兵加上曲洛冰的部队,少说也有二十万人!对付车硫的十万人马岂非游刃有余。与其把功劳让给那个贱人,不如由大人居中指挥,统帅兵马……”
面对着令自己心动的功勋,以及内心深处对王爷淫威的顾虑,何惠敏虽没有正面接口,但却也没有阻止属下继续说下去:“所以,大人您贵为钦差,干脆利用这场战事,既立了功,又搓了曲洛冰的锐气。况且……只要皇上不再倚重姓曲的女人,她拥兵自重,早晚会被上头铲除的!一举多得啊……大人!”
“……也罢。”抚了抚还在发烫的面颊,何惠敏倒吸一口气,恨恨地磨了磨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姓曲的——这可是你自己不识抬举的!哼……”
冷冷的扫了一眼面向自己而坐,满脸阴笑的何惠敏,曲洛冰用眼制止了旁边想冲上去揍人的周雨梅,没有情感起伏的漠然反问:“那么……钦差大人想必很清楚边关的地形布阵了。”
呆了呆,何惠敏没有想到对方被剥夺了统帅之权后,沉默良久所挤出的不是抱怨也不是愤怒,而是这种淡然的令人背脊发寒的冷静。但她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优越感,咳嗽了一声故作高深的回答道:“这是当然,曲将军只要把兵符交出来就可以了。其余诸多烦心事,就不劳曲将军操劳了。”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把曲洛冰隔绝在统帅权限之外!
闻言,前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嫣然一笑,温和如初的轻垂下头,潇洒地随手将滑落胸前的青丝撩拨到背后,不愠不火的摇了摇头:“抱歉,兵符乃皇上御赐,末将不敢轻易出让。”
“那么你是想致边关危机于不顾,任玄贺城的将士浴血奋战而不施援手了!你别忘了,本人可是皇上钦点的钦差!”本来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在曲洛冰话音未落之际就已经挂不住了!狠狠拍打着桌子站起身来,何惠敏紧张而心虚的增大了音量,不等曲洛冰回答就又接口逼迫道:“若不然,皇上养你们这些莽妇是做什么用的!”
“……我到更想知道,皇上养你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是做什么用的。”在旁边听到血液逆流的周雨梅,此时聪明的决定在自己气死前拉一个垫背的。很不幸,被她选中的正是集中了所有人怨恨目光的何大钦差。果然不出所料,她的话一出,何惠敏就爆发了……
“你、你、你一个小小副将!有什么资格跟本钦差说话!”
“我又没跟你说话,自言自语行不行。”相对于前者的暴跳如雷,达到目的的后者倚在椅子里,端出了看好戏的戏谑表情。大概也是被何惠敏的行为激怒了,即便是平时最保守的苏琳,这会儿眼睁睁看着同伴以下犯上,所做的不是劝阻,而是迅速关上门窗消灭人证!片刻后,诺大的正厅只剩下了孤立无援的何惠敏,随时准备揍人的周雨梅,八成要做帮凶的苏琳以及背手而立,不予表态的曲洛冰。或者……还有躲在柱子后面自以为没人知道的偷听者——费英昂。
算准何惠敏已经濒临气炸边缘了,曲洛冰挥手阻止了周雨梅的咄咄逼人,转头平静的安抚道:“钦差大人……末将也并非不肯出兵,只是,末将要提醒大人,这玄贺城的十二万屯兵是朝廷以备不时之需的,除非有皇上御赐的金牌为令,不得出兵。您能以钦差身份调用的,也只有末将手中的八万兵马而已。”
“……这……”顿了顿,刚想夸口八万兵马足够克敌的时候,何惠敏却突然回忆起了对方二十万大军的数目,不由得底气一弱,海口没有夸出来。见状,曲洛冰抿了抿唇,心知此时再期待争功心切的何惠敏收手是没什么可能了,她所能做的,只有把牺牲降到最低而已!思及此,又一抹没有延伸到眸中的笑容绽开了……
“钦差大人,边境告急,请大人速速下令迎战!末将……熟悉周遭地形,愿以参将身份,随大人共同赶赴沙场!”闭起眼睛,藏去无可奈何的疲惫之意。曲洛冰咬了咬牙,恭手为礼,向何惠敏深深鞠下一躬!
“将军!”
“大人!”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周雨梅吼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而苏琳更是在第一时间冲上前来挡在曲洛冰前面,怨毒的白了一眼刹那间恢复了洋洋得意的何惠敏,回头放开声音对心目中唯一的上司苦口婆心的劝阻道:“将军!我们用不着迁就这种人!她想送死,就自己去吧!”
“阿琳,退下。”皱起月眉,不失优雅的挥开忠心耿耿的属下,曲洛冰对何惠敏微微颔首,表示说过的话奏效后,不顾两名不副将的抗议,回身大步离开气氛凝滞到让人近乎窒息的正厅!经过柱子时,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开口催促一下还躲在其后的费英昂:“看够了的话,跟我来吧……”
“……你早知道我在了?”讶然的定了定神,费英昂摸摸鼻子从柱子后面乖乖的绕了出来,懊恼的嘟囔道。苦笑着放柔了注视着对方时的眼神,曲洛冰缓缓褪去脸上的寒霜,淡淡的调笑起来:“……大概也只有你自己还以为没人知道……”
“……”认输的耸了耸肩膀,费英昂望了望前厅似乎因赌气而不愿回头的周雨梅和苏琳,转身快步跟在曲洛冰后面。
越来越快的脚步,似乎是要逃避什么,曲洛冰没有期待费英昂能够懂得,但她私心的需要背后那亦步亦随的身影。其实……就算自己一个人也无所谓,就算无人喝彩也无所谓。她做的是西梁国的守将,不是传说里的英雄……可是……她却不想让后面的这个人不耻自己的低首侍人。她……不想让自己的男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懦妇。所以,她止步,没有回头……
“……会看不起我吗?”
“……”仔细的由侧面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终于让费英昂发现了曲洛冰钻牛角尖的可爱之处,后者不由得哑然失笑,试探性的搂住那柔韧的蛮腰,见曲洛冰震了震后没有排斥,便顺便将头也靠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为什么我要看不起你?……你为了不让兵士们牺牲在那个白痴钦差的瞎指挥中,不惜屈居人下,我认为,你做的很好。”
“……是吗……”并没有期待,却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会这么说。曲洛冰释然的松懈了浑身绷紧的力道,第一次,有了把身躯的重量分担给他人的依赖心理。她想告诉自己,这种依赖是毒素,是会打消她大女人的豪情壮志的毒,是会侵蚀她坚强意志的毒,是会让她沦陷的毒……但想了那么多,等拒绝的言辞逸到唇间时,却自动自发的化成了浅浅一笑。
不是炽热的火焰,不是猛烈的高温,融化寒冰的,是持续不断的温暖……
她早知道了,只是不想承认。
她早就沦陷了,又何必挣扎呢……
“……这样啊……你原来懂得……”
“不要小看本少爷的智商!会不懂你那么明显的心思的家伙,除了你那两个笨副将外,也就只剩脑子里进水了的白痴钦差了!”不满的加紧搂抱的力道,像是要确认对方的存在般,费英昂桎梏住曲洛冰因觉得别扭而起的挣扎:“……那么,我的心思呢?你猜到没有?”
“唉……”经他提醒,前者的眉又锁了起来。几乎不抱希望的,她回首:“能不能不带你去呢?”
“免谈!”
“……很危险的,你是男人,沙场不是你待的地方。”
“……先不讨论男女问题。如果不带我的话,你信不信我自己会偷偷跟着去!”
“……”沉吟了片刻,有人投降了:“……我信。”
“那就决定了,我跟你去!”又能陪在心上人身边,又能实践新的战术,费英昂兴奋的恨不得抱起对方转圈圈,但不想沦落到被男人抱起的丢脸境地,曲洛冰暗中使力,硬是让后者没能抱起来。
轻描淡写的从费英昂的怀里拧出身来,揉了揉眉头,曲洛冰刚刚想习惯性的补充几句要对方小心谨慎的唠叨,却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什么似的,坏坏一笑:“……算了,提醒你也是对牛弹琴。”
“莫名其妙的说人坏话做什么?!”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语弄糊涂,费英昂挑高剑眉正准备抗议,唇间却突然印上一抹温润,把他接下来的声音简化成了有几分懊恼,几分无奈,几分自嘲,还有几分幸福的……叹息……
“反正……我会保护你的……英昂……”
走廊的柱子后面——
“那个死男人竟然说我们两是笨蛋!”由躲着的角落里探出头来,边扫了一眼前面非礼勿视的镜头,周雨梅边把还想看下去的苏琳毫不留情的拽回来,小声在对方耳畔抱怨道:“哼哼……刚刚不知道是哪个笨蛋躲在柱子后面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