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应该到哪去蹭时间?现在去PUB似乎太早,好男人忙着赚钱、坏男人还在补眠。晃来荡去,我踱到公园。看吧,春色无边风光好,何必单恋一棵草。
哇,快乐果然还是要自己寻找——长椅上的男子让我的目光锁定。他的脸半埋在手臂里看不真切,可是略作弯曲的双腿,就算是裹着长裤也可以看出线条完美、比例均匀,像青瓷白玉瓶上舒展开的一枝淡绿——慵懒。
走近,居然是一张亚洲面孔!决定了,等他醒来做朋友。我坐到长椅另一侧,肆无忌惮地享受这安详的气息。
「嗯……」睡美男翻了一下身。
听不清他喉间的低语,大概是在做梦。我凑近些,情不自禁想抚开他眉间的纠结。睫毛闪动,似乎要醒了。我欲缩手,但他的动作也不慢,「别走。」他眨眼,迷惑的样子,惊觉握着我的手——
「对不起!」同时响起,而且都是中文。他乡遇故知,亲切非凡——
「你是中国人!」又是同声同语。
「我来自香港。」
「我也是!」
「你好,我叫风予诺。」
「我叫杨溢。你是来观光的吗?」
「对,你呢?」
「我……」有些踌躇。「我在这边有个朋友,不过我们吵架了。」
「如果是好朋友的话你应该跟他和好。」
「不止是好朋友,他是我最爱的人。」
「那你更应该原谅她。因为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相遇的偶然性是千万分之一,如果能结为伴侣,概率是十五亿分之一,这样的千年一遇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可是,他一边说爱我,一边要我忽略他在外面碰女人。」那个男女通吃、毫无原则的臭家伙。
「碰女人?你的爱人是……」他睁大眼睛。
「我爱的人是个男的。」这不是禁忌,我对任何人都可以大声地说出。
「是吗,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你不觉得奇怪吗?」
「刚才是有一点震惊,不过你们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都是芸芸众生、寻常百姓。」
「我倒希望他是寻常百姓,可惜不是。他的权势他的个性,让他可以毫不遮掩我们的关系,这是我的骄傲;让他可以理所应当地要我当主旋律,又不失去他的小插曲,这是我的烦恼。」
「大凡天底下的霸主、帝王都有不可思议的傲气和霸气,你的情人还没有看清楚他的心,你不妨以退为进。」风的眼睛不是很大的那种,但是很亮,有一点黠光闪过。
「你说具体一点!」兴奋地握住参谋长的手。
「你干脆失踪个一、两天,别让他找到你。这是第一步。」玩躲猫猫啊,有意思,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去偷袭他了,让他尝尝孤枕难眠、欲火焚烧的滋味。
「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就是紧迫盯人。那种酒吧宴会什么的,让他带着你一块去,把一切闲杂人等、可疑对象完全排除在你的超级防火墙外。」
「哦——就是将死缠烂打进行到底!我明白了。管他是夜猫子行动,还是小蜜蜂计划,我一定是严守阵地,宁可错杀、绝不漏放。天啊,我现在就想冲到那个惹事生非的女人家去砍人。」
「哈哈,你真有意思,不过去的时候要注意形象哦!」风大笑。
「管不了那么多啦!若能得偿所爱,当一回泼妇骂街又有何妨?」
「说得好!」这位风兄也是个妙人儿啊!哈哈哈哈——
「嗖——」还不等我大笑完毕,一颗子弹飞过,在湖上溅起一朵水花,算是警告。
「小心!」我一边弯腰抄起一颗小石头激射而出,一边拉过倾盖如故的新友,翻身躲在长椅后面。
「对不起,恐怕他们是冲着我来的。」风报以苦笑。霉!真他妈的霉!
坐在车里,旁边是风,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有人,还有枪——我他妈的又被绑架了,而且,动机不明。
「对不起,把你也扯进来了。」想不到风看起来斯斯文文、普普通通的样子,居然也会惹上暴力组织。
「你欠他们钱啊?」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
「不是。」
「你勾引他们老大的女人啊?」
「……不是。」
「那你是勾引他们老大啊?」
「不——是——」风把头甩得像抽筋。
「喂!安静点!」一把枪顶了上来,我乖乖闭嘴。
暴力男把头转回去,问同伴:「那小子怎么办?BOSS要的人只有风予诺。」
「这……」
「不如把他干掉!」
这个点子一点也不好,刚刚被我用小石头击中的男人存心报复,
「不准你们动我的朋友,如果他有事,我马上咬舌自尽,让你们交不了差。那位BOSS的脾气,你们应该比我更了解吧!」风很讲义气地维护我。五人组的脸色一变。
「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南·德尔·奥尔契拉的情人,是他的小宝贝、小蜜糖、小亲亲!敢动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五人组脸色又是一变。
「他真的是南·德尔·奥尔契拉的情人?」
「有可能,我上次好像在哪张报纸上看到过。」
「白痴,什么叫有可能,我本来就是。」虽然目前处于吵架中。
「那要怎么办?」
「嗯……」为首的那个略作沈吟,最后下定决心。「反正BOSS也有意跟南·德尔·奥尔契拉一会,不如把他一起送上去,要杀要放要威胁都不关我们的事。」
糟糕,南,我好象又给你惹麻烦了,对不起……对不起你个头!活该,我就是要让你忙得稀里哗啦,看你还有没有时间出去乱搞男女关系!
「喂,他们说的那个BOSS是谁啊?」我忍不住对风轻声咕哝。
「沙漠之王。」
「沙漠之王?」好俗,不如叫沙漠酷哥或者沙漠炎之男。
「有沙漠的地方就是他的势力范围,他是沙漠的无冕之王。」风进一步解释。听起来好象蛮厉害的,沙漠之王对意大利黑手党教父——简直是让我毛骨悚然地兴奋!
「干嘛?」
「你笑得好诡异哦!」
第七章
「咔嚓——」这一声代表沉重,因为我又被锁上了。风也一样,双手被反锁在身后。一栋像鬼屋一样的老式建筑,我们被安置在二楼。
「这小子身手不错,得防止他作怪。」又是那个肿块男,已经够丑的了,心眼还这么小。「给他打一针松弛剂。」
「什么!我不要!」一听这名字就叫人不爽。
「放心,这是经过全面更新的改良版,无色无味、不痛不痒,也不会像普通版的那样让你全身瘫软、寸步难行。这种松弛剂,只有在激烈运动的时候,才会使人变得浑身无力,所以我劝你呆会要乖一点,不要乱跑乱跳的。」肿块男坏坏地靠近,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一颗小血珠。好想踢他哦,如果没有那几把黑漆漆的长枪。
「匡!」房门大力地关上,然后是落锁的声音,激起的灰尘中我和风对坐在地板上。一圈微笑荡开涟漪,是风。
「你是不是想出脱身的法子了?」我兴奋地问。
「我手里有一枚回形针。」
「啊?」我不懂。
「我早就猜到他们会用手铐,所以偷偷把回形针藏在袖子里。」
「回形针?你能用它开锁啊?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我遇上的人都带着点神秘的味道。
「我现在的职业是待业游民,不过以前是警察,受过专业培训的。虽然很勉强,但我还是及格了。」
「太棒了,那你就快点开!」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因为双手是被铐在背后的,所以看不到具体进展。可是风脸上的汗,我想不注意都难。
「怎么了,你不是说你受过脱困训练吗,而且都及格了?」
「那个……」风笑得有几分尴尬,「我们上课用的教材都是MADE IN HONGKONG的,我从来没试过进口货,所以……」
我要投拆!我要抗议!这绝对是警察学校教育上的漏洞!
呜呜呜……南啊,明天我就要被空投到某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沙漠去了!没有我的日子,你会想我吗?也许我们再要相见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毕竟像我这么帅、这么炫、这么酷、这么出类拔萃、这么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绝代美少年已经不多见了,所以谁也不能保证那个性向不明、性格难测的沙漠之王不会对我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唉,人长得太美不光是一段传奇,有时也是一种坎坷,罪过啊罪过。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南啊,这可不素我滴错,素那个沙漠之王看上我滴,我也素没有办法滴,其实我还素爱你滴。当然了,如果那个终极BOSS是个半秃头,或者啤酒肚,我绝对会宁死不屈、坚贞如玉滴。Darling,你要来救我哦!
让我想想——天啊,可能造成我们天涯海角的最后一幕对白,居然是在吵架,一点也不温馨、一点也不经典。如果时间可以重新来过的话……哼!如果时间可以重新来过,我发誓,不光要和你开骂,还要K你一顿、T你一脚,然后再跳窗逃跑。
沙漠之王,我来了!虽然你的名字真他妈的土,不过我还是决定铲平你的三宫六院、夺取你的三千宠爱,顺便颠覆你的铁血政权!
嘿嘿,南,你就等着荣升为绿帽协会名誉副会长吧!
「咔嚓——」这一声代表希望,我睁大眼睛看向风。
「开了!」风得意洋洋摊开双手,不复刚才的挫折。「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管原产地出自哪里,手铐还不就是手铐;不管国货洋货,原理都是一样的嘛。」
「哦,我最最亲爱的小风风,你真是太、太、太能干了!决定了——明天我请你喝咖啡。」绝处逢生,我心情大好。看起来我是去不成沙漠了。也罢,烈男不侍二夫,做生不如做熟,我还是去泡南这根回头草好了。
「咖啡?可不可以请我喝红茶?」新朋友讨价还价、一脸期待。
「行!我封你为红茶王子好了。」
「那……我可不可以再要求加点白兰地?」
「没问题,没问题!就算要送你一家红茶坊也行!可以了吗,少爷?还不先过来帮我脱离苦海!」
「啊,对不起,我马上帮你弄。」风坐到我的身后,用小小的回形针拉直而成铅丝跟那冷冰冰的玩意搏杀,这回的速度值得嘉奖。
「哈哈,轻松多了。」我大力的甩手,把那缠人的东西抛得远远地。「好,看我怎么修理那几个家伙。」
「等一下。」风拽住我。
「干嘛?我身手很好的,刚才是因为他们有枪,所以我才会缩了那么一点点。现在我就去攻其不备,先抢枪、后扁人。」
「门被锁上了,如果我们硬撞,声音太大,一定会惊动他们的,又怎么攻其不备?」
有道理。「那你说怎么办?」
「从阳台走。那个窗布虽然破了一点,但是还可以用,弄成绳梯,我们就能下去了。」我顺着风的建议看向那半挂半落的窗布,的确够破了,而且还有灰。
「还用什么绳梯啊,凭我这种矫若惊龙的身手,需要用这烂道具?」我拍拍风的肩,很豪迈。「我一个人先下去就可以了!我会从后院绕到前厅,出其不意、各个击破。你要做的,就是在这等着。」
「我知道你是搏击高手,可是……」
「不用可是啦!我下去了。」一只脚跨上了栏杆。
「等等!」他一声惊叫,吓得我差点往下滑。
「少爷,你轻一点啊,那五只蟑螂会听到的。」
「对不起,可是我觉得我们好象忘了一件很严重的事。」风的表情很迷惑。
「很严重的事?是什么?」我努力了半秒钟,没有结果。
「嗯……」风侧头、皱眉、思索。「还是想不起来哎。」
「那算了,等你想起来了再告诉我。」我身形一晃,惊若翩鸿。月光下,仙男下凡,帅啊!人在半空中,有人疾喊——
「啊!我想起来了,是松、弛、剂!」还是人在半空中,头晕目眩——
「砰」的一声,山摇地动,眼前金星一斗斗。
那个肿块男果然没有骗我,不过是小小的跳跃运动,立刻手脚无力,悲壮地落地。头好痛、脚好痛、手好痛,浑身都痛!凄凄惨惨戚戚,我的完美形象就此添上不光彩的一笔。我不要这么不名誉的死法!大地在为我哭泣,星星在为我流泪,扫把风在为我吶喊——『天啊!杨溢,我马上来救你!』
尘土飞扬中,传来扯窗帘的声音,我无限悲愤地抬起头:
「你为什么不早说!风予诺,我恨你——」
醒来的时候,是一片白。我想,应该是在医院。轻轻挪动有点沉重的脑瓜,有人在说话。
「他醒过来了!」
「溢——」一只大掌裹住我的手,凉凉地。
右边,我看见一双湛蓝的眼睛。左边,是一片乌木森林的眸子。床尾,有一个金发的魔鬼天使。
「我……我这是怎么啦?」脑子里一片混沌,像是开天辟地之初。
「你从楼上摔下来,晕过去了。」
「昨天我动员所有人马找你,得到情报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你跌倒在那。天,我还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是啊,多亏了奥尔契拉先生及时赶到,我们才会没事的。」每个人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千梳万理,还是乱了。唯一感觉到的,只有右手那片紧裹不放的包容。
「我……可不可以再问个问题。」我小小声地开口。
「说吧。」还是那只大手,理了理我的发丝。
我舔了舔唇,有点犹豫。这是个重磅炸弹,可憋在心里,实在又困扰万分,「那个……我想问得是……嘿嘿,你们都是谁啊?」
静悄悄,整个房间静悄悄。每个人都在看着我,金发的那个突然夸张地大叫:上帝!南啊,你的东方娃娃把脑子摔坏了!」
「溢,你在跟我怄气吗?」天空色的眼睛透着难以置信。
结果,医生被叫来了。他说这叫失忆症,但应该很快会想起来。我不喜欢这样,看起来呆呆地,什么都不知道,只记得他们刚刚介绍过的每个人的名字。所以,我决定努力想一想。
「南……」那个看起来最抓狂的男人,应该是这么叫的吧。
「什么事?」他还是很紧张。
「拿一面镜子来好吗?」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我居然很高兴。镜子在手,我仔细端详,有点吃惊,一时无语凝噎中……
「怎么啦?」属于乌木森林的风在说话。
「没事,只是——没想到我长得这么帅耶!」镜子里的美人,虽然苍白,但,堪称绝色。